从良之路————hisa
hisa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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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天林说得不错,君心难测,皇帝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夜清用力挣开陆徇齐的怀抱,后退几步,退到我身前,苦笑着说:"是吗?陛下爱惜的究竟是我,还是陛下自己?"
"夜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徇齐皱起眉问。
"我在陛下身边十二年,陛下可曾知我心中所想?可曾知我最大的心愿?陛下只要我一心一意留在你身边,不准我有其他杂念,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这是陛下的爱,我只怕受不起。陛下担心的不是失去我,而是失去一个在你身边听听话话任你摆布的玩偶。"
听着夜清这般冰冷的话语,我心中暗自吃惊,他这样说无异于火上加油,难道他不怕激怒陆徇齐吗?夜清好像察觉到我心中的担忧,悄悄地握住我的一只手,让觉得我安心,就像他在旋风寨上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赵夜清......你......"陆徇齐脸色大变,英俊的容颜顷刻变得如魔鬼般狰狞,他眼中闪着异光,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把朕当是那种人?好!就算朕真的如此那又如何?从朕第一眼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朕就决定要将你留在身边,不许你离开半步,朕要你永远都属于朕!"
"但世事没有永远,陛下也应该知道。不但是人,就连这花花世界大好江山也是如此。"夜清轻描淡写地说着几乎是大逆的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再刺激陆徇齐,我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冒汗,冷汗。
想不到夜清会说这样的话,陆徇齐的脸色更加难看。估计没有几个皇帝能容忍这种说自己的江山不长久的话。
"你想诅咒朕的江山吗?"陆徇齐紧握着拳,手背已是青筋暴现。
我才发现,陆徇齐的自称早就从"我"变成了"朕",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不敢也不会诅咒陛下的江山,只是当前的形势,陛下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虽然陛下亲自督战,但越州城还是久战不下,杭州城已是中流言四起,军心大受动摇,若如此下去,只怕平王的大军尚未打到杭州,我方阵脚已自乱。"
尽管我不懂行军之道,但也觉得夜清这番话很有道理,他的理想果然是在战场。
陆徇齐听了夜清这番话,脸色才稍稍缓了下来,但还是阴沉得可怕。
"你到底想和朕说什么?"
"上次派出去行刺平王的人失手,没有将平王杀死,所以臣希望陛下能再派人去试一次,而这次,臣希望能由臣下亲自前往。"夜清忽松开我的手,单膝跪在地上,向陆徇齐行起君臣之礼。
"你......"陆徇齐看着夜清,眼神变幻不定,不过只是须臾之间的事,很快,他的目光又如方才那样的冰冷:"哼,说这么多好听的话,还不过是想去送死,如果你真的想死,朕现在就成全你!"说完,他抬眼环顾房间,见墙上挂了一把长剑,便径自过去将剑取下来,拔剑出鞘,闪着寒光的剑就这样架在夜清的脖子上。
我死死地盯着那剑,如果陆徇齐有什么动作的话,我就立即扑上去。就算他是皇帝,就算他拥有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我都不会让他伤害夜清的!
锋利的剑锋贴着夜清的脖子,微微抖动着。昏暗的屋里悄然无声,我的呼吸愈发急促,仿佛要窒息,但我不敢大力地吸气,生怕一有什么声响,那剑就会割破夜清的脖子。我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好像快要跳出来似的。
过了好久,也许并不是真的很久,陆徇齐才慢慢开口:"你说要杀平王,你有什么把握?"语气中有着无比的威严,只属于天家的威严。
"臣自有把握,如果这回行刺失败,臣自当任皇上处治。"夜清坚定地回答。
陆徇齐在鼻中哼了一声:"如果你行刺失败,你还有命回来吗?"
夜清低着头,没有回答。
我想起天林行刺失败的下场,我不要夜清也和他一样!
半晌之后,夜清才徐徐地说:"我不会失败的,为了旗国,也为了自己。"
十八

夜清的话说得很坚决,似乎真的不会失败,但我还是觉得害怕。
陆徇齐注视着夜清。良久良久,他才把剑抽回,收到剑鞘中。
"好吧,朕就信你这一次。你到底有什么要求?你说。你想朕封你为大将军还是要黄金万两?"陆徇齐的语气中没有什么感情,也许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有什么感情。看来做皇帝不像我想象中那样轻松,每样事情都要去算计,去猜度。
夜清摇摇头,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之中我也可猜得他一定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出这话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不想被它们束缚,我只希望陛下可以放我自由。"
陆徇齐一听夜清的话,不禁打了个趔趄,险些儿跌倒在地。
"赵夜清你......"陆徇齐指着夜清,手指不住地抖,表情非常骇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好好好......你想送死就去吧!我不拦你!不过不要忘了你刚才的话,如果你不能提着平王的人头回来见我,就别想从我身边离开,就算死也不能!!"说罢,他一甩衣袖,气冲冲地离开。他最后的一句话着实是令我心寒。
我扶夜清起身,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
"夜清,你真的要去行刺平王吗?"
"是的,那天他们在军营中商量了两日,最后都认为行刺平王这个方法是最好的办法。平王手下的兵虽然多,但他手下却没有可以带兵打仗的将才,所有的战术计谋都由他自己一手策划,只要他一死,他手下的将领便如同散沙,不攻自破。虽然行刺这种事是不甚光彩,但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死伤,这就不能以光彩与否来衡量。"
"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天林的武功这么厉害都杀不了平王,如果你去......"我不敢说下去,怕一不小心一语成谶。
"我这样会做自然有我的办法,你放心,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夜清对我笑了笑,笑得明艳动人。
我心头一紧,他要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他的消息,我做不到。我不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直直地看着他,对他说。
他握住我双手,摇了摇头:"你该知道我是去做什么,这太过危险了,你不懂武功,你和我一起去的话只是送死。"
"你也知道这是去送死?"
"我和你不同,我有我的把握,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相信?你叫我相信什么?一个虚无的诺言?就好像那些所谓的生生世世一样吗?我不信。要信的话,我也只信现实,信我可以捉摸到的东西。
"我不信。"
他愕然地看着我,我定定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彼此都默然无语。
此时,暮色已浓,房间中的光线已经十分微弱,黑暗将要吞噬一切,我开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还是不折不挠地看着他。
终于,夜清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寂。
"可我也不希望你有什么危险。"他说。
"难道我就希望你会有危险吗?"我说:"不论有什么危险,只要有你在身旁我就不怕,刀山火海我都想和你一起去......不要再扔下我一个人了,好吗?"最后那句是我心底话,我不想再失去他,真的。
夜清合上眼想了一会儿,终于说:"云......那我们就一起去越州城吧!"
"你真的让我和你一起去?"我兴奋地问。眼中似乎有些湿润,但我也顾不上去拭了。
"当然。"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迟恐生变。"
现在?好像急了点。可能他是怕陆徇齐出尔反尔吧?
"也好,我马上去收拾些细软。对了,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吗?"我才想起还未帮他上药。
"那些小伤没什么,等出了城再说吧。"
既然他这么说,我便立即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糟了!"夜清忽失声喊道。
"什么事?"我被他这一声吓了一惊,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情了。谁知他居然对我说他不晓得从杭州到越州的路。
这家伙,我真是服了他。
"我知道怎么去越州,我可以为你带路,赵大人。"我得意地对他说。
这回,他就算想把我扔下也不行了。
我忍不住回头望望杭州城,夜幕之下,灯火依旧璀璨,只是我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城中,再看看那迷人的杭州夜色。
"云,怎么了?不舍得了吗?现在回去也不迟,我马上叫船家把船撑回去,我绝对不会在意你这时候离开的。"夜清凑到我身边,在我耳旁说。
都已经出了城,坐在去越州的船上了,他还想赶我回去?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回去了谁给你带路?"我敲着他的脑袋说:"万一你一个人在越州城里迷了路,可别怨我!"
他没有出声,伸过手来搂住我的腰,我便顺势倚到他怀里。这种温暖的感觉真是让人怀念。
出了城之后,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船家。现下战火纷飞,船家们不是逃亡就是被拉到军中,只找到这个老船家肯载我们到越州城外十多里的小镇。本来打算行陆路,但陆路上关卡多,而且夜清现在的情况也不太适合骑马,我更是连马都没碰过,也就只有从水路去越州了。
船外很静,只有船桨划水时带起的阵阵水声,以及偶尔几声的虫鸣鸟叫。船行得很慢,照这个速度,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到越州城,但我一点也不焦急,它慢一天到越州,我就和夜清相处的时间就会多一天。
我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有明天的出现。
想着想着,我便在夜清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一夜无梦,好久不曾试过睡的如此安稳。
天亮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夜清还是以我未睡着时那个姿势抱着我,船篷十分狭小,他这样抱住我,手脚一定不能伸展,那岂不是会很累。
我捧起他的脸端详一番,眼里有些血丝,一脸的疲惫,很明显,这家伙昨晚没有睡。我有些内疚,我是睡得舒服,可是难为了他。
如果这时候不养足精神,怎么去行刺平王?
我便让他在船篷中躺下休息,自己到船头洗个脸清醒一下。
由于平王受了伤,所以叛军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一路上也就不见有叛军拦截检查,让我们松了口气。
在船上过了两日,我们在离越州城十三里的一个小镇外下了船。这里是离越州城最近的一个城镇,也是叛军重兵驻守的地方,我们不敢贸然进小镇,在一个偏僻的树林里换了一身残破的衣服,往脸上弄些灰尘,把自己假扮成普通的难民,然后混到难民之中,跟着他们进越州城。

十九

既然要假扮难民,那当然就要与其他难民一起同吃同住。在一间破庙的大殿里,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我们虽然也穿得一身破烂,但在他们中间也算是异类。
破庙中尽是难民的哭啼声和痛苦的呻吟声,我不禁有些为他们难过。
我和夜清紧紧挨在一起,坐在大殿的一角,他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充饥。看着夜清啃着干粮的样子,我想起当初遇见他时的情形,那时他就是这个一副邋遢的模样,我给他几个馒头就让他开心不已。可现在还让他受这种苦,我心下有些不忍。
"夜清,这些东西是不是很难吃?"
他轻轻摇头,莞尔一笑:"怎么会呢?又不是没有试过这样的日子,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娇贵。"
"其实......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我一直想问他这个问题,可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干脆就趁现在这个机会问个明白。
我承认我私心,我怕他只记得个大概,把细节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为什么这么问?那些事情我当然都记得,如果不记得的话,在郭将军府上捡到那件翡翠鸳鸯的时候我就不会去找你,我就......我就不会这样担心你了。"
夜清侧起头,凝目前方,似乎在回忆什么,半晌之后才继续说:"我还记得,我说过要和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绝对不会忘记的。我想,如果这次可以顺利杀了平王,我就找个皇上找不到的地方和你隐居起来,或者到其他国家去游玩,你说怎样?"
我看着手中的冷冰冰的干粮,心里却是暖洋洋的。故意忽略他那句"如果这次可以顺利杀了平王",我说:"夜清,这是你说的,你说得出就要做得到。"
"当然。"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z
我不知道他的话会不会实现,将来太遥远了,远得我根本看不清,我可以做得仅仅是握住他的手,贪婪的享受着他给我的温暖。
在天际微明的时候,我们随着难民从东门进了越州城。听说平王就住在守卫森严的越香宫。那是皇家在南方的一座行宫,只有皇帝才能住在那里,平王把那里当作自己的住所,野心昭然若揭。夜清说他四年前和陆徇齐沿旗江一路南巡时,曾在越州城停留过几日,当时就住在越香宫。即便能顺利进了城,可要接近平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林行刺不成之后,平王身边的护卫一定会更多,这不禁令我忧心忡忡。
所有进城的难民都被赶到一处,凡是壮丁都会被选出带走,补充到平王的军队中,剩下的老弱妇孺就会集中在一起,每日供给他们一点粮食,让他们自生自灭。
负责挑选壮丁的长官快要来到我们这边,夜清也只有这个机会嘱咐我几句。
他压低声音对我说:"万一他们带你到军营,你凡事都要忍耐,尽量不要冲撞其他人,平王对手下十分严酷,犯军法的人都是严惩不贷,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有事。"
我咬着唇,点点头。我也想跟他说些什么,可心里想讲的话实在是太多,千言万语,说哪句才好?最后,我只说了一句:"答应我,不能死!"
他点头一笑。y
看着他满是泥污的脸上显出一个如此单纯的笑容,我仿佛回到了与他相识的最初。
我不由得愣住了。b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冲我们大声喝道:"你们两个,过来!"
我回过神来,发觉那个长官已经来到我们这边,对着我们大声呼喝。我只好怏怏地和夜清走出人群,来到他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然后指着夜清对一个士兵说:"带他去三营。"
我眼睁睁地看着夜清被带到一群人之中。g
之后,那人指着我对另一个士兵说:"带他去七营。"
三营和七营的人相隔很远,我根本看不到夜清,可是我还是踮起脚,向那方向努力张望。
我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夜清一直没有把他的计划告诉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如何行刺平王,现在,我们都被送到平王的军队中,以后到底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来到军营之中我才知道,所谓的七营,其实负责辎重的。想来也是,像我这种瘦弱的人,当然不可能被安排到前方冲锋陷阵,最多只能在后方打杂。刚到营中不久,我就向知情的人打听了一下,他告诉我,三营是平王大军中锋的主力,在上次对阵折损了不少人,由于一时间调不出人员补充,所以这次才会从难民中选些合适的人到三营。
难怪夜清会被安排到三营,那个长官的眼光倒是不差。只是,身在军营,夜清打算如何接近平王?
到军营中的第二日,我就被迫穿上了军装。身上穿了一件重重的盔甲之后,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要给压垮似的,就连走路都变得甚为艰难,更不要说操练了。
在校场上跟着其他人操练了一天,我全身都好像散了架一样,脚趾已经磨得出血了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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