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拿出里面的玉佛,随即捧腹大笑,似乎对精茔剔透的佛像相当满意。
「他说很喜欢你的礼物。」翻译对我说。
「那就好。」
既然彼此是第一次合作,该有的礼仪还是少不了的。对方收下礼物後,便吩咐旁边的人拿出货物。一箱箱白色的物体放在地上,世荣走过去,从最里面抽出其中一包,用小刀划开封口,检查货物是否纯正。
见他示意没问题,我才拿出皮箱放到对方面前打开。瞬间,我们都愣住,因为原本是金黄色的钞票竟变成了白色的冥通纸。
所有人都站起来,对方露出忿怒的表情,大駡一声後,便有六、七把枪同一时间指向我,见他们露出枪械,世荣与一众手下亦不甘示弱,挑出藏在衣服里的手枪,一阵浓烈的火药味迅速弥漫开来,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放下手上的东西。
「你们干什麽?放下枪。」我一声令下,世荣他们才慢慢收起东西,我知道,正如那个男人所说,我被陈胜摆了一道,今次他来了个『贼赃嫁祸』,在旁边等看好戏。
我冒著危险,在对方还举著手枪的情况下站起来,深深一鞠躬以示抱歉,然後收起皮箱。
「告诉他,今次是我们的错,我们暂不收货,待三天後再进行交易,届时我们会多给二十万以作赔偿。」
翻译的人早被这个场面吓得退至一角,听到我的话,他连忙颤抖著声音,将话翻译给对方知道。
这时,对方才收起手枪。
「龙.....龙哥,他们说,三天後一定要.....见到钱,否则中止所有交易。」
「行,我会遵守承诺。」自 由 自 在
於是,这次交易在不快的情况下结束,我带回那箱令我出糗的"纸币",铁黑著一张脸,返回黑义堂的总堂。
我必须在剩馀的三天内,找回那笔金钱.......
「龙哥,现在怎麽办?」世荣还不知道东西被陈胜偷走了,即使我们的防范再严谨,还是被对方有机可乘。
「........是陈胜。」
「什麽?他怎会知道我们交易的事?」
这亦是我心里的疑问,但现在最重要是找回失去的东西,日子不多,就只有三天,我在明,陈胜在暗,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所有事都对我们很不利。我看著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妙过去,脑里烦恼得有如千丝万缕纠结在一起。
突然,我想起那个男人。
他一定知道钱的下落,但我不想找他,在敌我不分的情况下,我不能信靠他。
再三细想,我终於想到一个原因。
「我们可能有内鬼。」
世荣诧异地看著我。
「明天给我找那只鬼出来,要快!!」
「知道,龙哥。」
***
废弃的旧工场储物室内,充斥著一股生锈的铁臭味,昏暗的环境里只有一盏黄灯垂吊於天花板,几只飞蛾在灯光下飞舞,空气闷热得快要下雨似的。
随著几下响亮的鞭打声,令人惊栗的叫喊响彻整个房间,甚至走廊外。
「放...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个男人全身赤裸,被残酷地挂在横梁下,身上几乎每寸肌肤都被鞭打过,现出紫红色的鞭痕来。
「继续!」世荣毫不动容命令道。
鞭打声再次响起,男人扭曲著脸容,承受锐心的刺痛,汗水混杂了血液滴到地上,经过一番酷刑,他连抬头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荣走过去,揪起他的头发,强迫他面向自己。
「竟然出卖龙哥?」
「我...没有。」
「没有?看来你还想吃苦。」世荣亲自拿过皮鞭,猛力抽向男人,瞬间,原本已渗血的地方更是皮开肉绽,男人痛得嚎叫起来,不少身旁的兄弟都看得皱起眉头。
我点起香烟,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毛毛细雨。听著男人声嘶力竭的声音,我渐渐失去等待的耐性。
「够了!」我阻止世荣,对男人说:「阿德,我已经没有时间,你知道,为了交易成功,我什麽都会做,与其受皮肉之苦,倒不如说出钱的下落。」
他默不作声,低下头像是昏厥过去。
我实在想不通,陈胜那家伙究竟给了阿德什麽甜头,可以让他如此忠心,我示意手下拿出水,无色的液体盛在酒瓶内,手下小心翼翼拿著它出来,嗅到强烈的腐蚀性液体气味,阿德立刻惶恐地看著面前的东西。
「这东西洒向身体,可不止毁容这麽简单。」世荣说,他拿过酒瓶,走近阿德。
「等......等等!」阿德以剩馀的力气叫道。「我说...」他犹豫一会,想了想才继续说:「是我告诉陈胜你们的交易地点与内容,然後他就叫我将钱调包。」
「那麽....钱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将它交陈胜後,便没有与他联络。」
「真的?」自 由 自 在
「我没有骗你。」
「龙哥,要再逼供吗?」
「不........」我想,以陈胜的疑心,亦未必会告诉阿德钱的下落。
看来,即使知道谁是内鬼,也不能找回失去的东西,期限快过,我必须善用仅馀的时间。
难道我真要找那个男人不可?
(4)
就像知道我心里想什麽,隔天夜里,一步出黑鹰总堂,我便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
是他.........他站在马路对面的商铺外,静静看著我们。
「世荣,你们走吧!我自己回去。」
「但是,未交易之前,不知道孟买那帮人会做什麽。」
「放心,我会保护自己。」
「那......龙哥你万事小心。」
支开世荣与一众手下,我横过马路,走到男人面前。
「怎样?为了那笔钱,现在很烦恼吧!这就是不听警告的後果。」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悠模样,老实说,看见他这样,反而令我有点忿怒。
「你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吧!陈胜究竟将钱放在哪里?」我没有心情与他扯,我只关心钱的去向。
「等等,别用审问的语气跟我说话。」他定睛看著我,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你现在有求於我,应该改掉那种强硬的语气。」
我大力捉住他的手,厉声说:「别和我耍花样,你知道,我大可以捉住你,逼问出所有事情。」明显被我的蛮力弄痛,他皱起眉头,可嘴角依然上扬说:「你不会这样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伤害我亦等於向陈胜挑战。」
「你.......」我从没遇过这般棘手的家伙,正在犹豫该怎样做时,他突然伸脚往我的侧腹踢去,当下,我立刻松开他的手,向後退了一大步。
「身手也颇敏捷嘛!」他摆出打架的姿势,二话不说,挥拳揍向我,我用手臂挡下,趁我不备时,他再用空下来的手揍向我肚皮,速度之快,实在意料不及。
「你似乎是来真的。」肚腹传来的痛楚,令我体内想打架的意欲蠢蠢欲动,我始终是学拳击的人,在许久没练习的情况下,总想找人试试身手。於是,我快速跑到他面前,用泰拳的打法往他身体每个弱点挥去,虽然一一被他躲过了,但很明显地,其速度已渐渐减慢。
「看来,你也不逊嘛!」他说:「幸好我学过柔道,否则早被打飞出去。」
「是吗?可我亦是学拳击的人,而且.....」我利用拳头先控制他的举动,在一定范围内,踢向他脚踝,趁他身体微倾时,再横扫他,令他跌倒地上。「我有的是打架的经验。」
他看著我,慢慢站起来,拨掉身上的灰尘,然後举行双手,故作无奈说:「我投降了,我不想和你打下去。」
「先挑衅的人是你。」自 由 自 在
「我只是想试试你的身手。」他兴松地笑了笑。「你令我更感兴趣。」
被他这样说,我头部开始嗡嗡作响,在我眼里,他不但棘手,而且思想和行为都很古怪,总喜欢做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
「我可以告诉你钱放在哪里。」经过一番磨蹭,他终於转回主题,我凝神贯彻,静听他接下来的话。
「但我有两个条件。首先,为了我的安全,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帮你,包括陈胜以及你身边最信任的兄弟。另外,从此以後,你要欠我一个人情。」
想不到他会和我谈条件,但只有他才知道钱的下落,既然已无选择,我亦只能相信他,头一个条件可轻易做到,但第二个条件却强人所难,如果我答应了,就像埋下个计时炸弹给自己,不知道他日後会藉此要我做什麽,届时想拒绝也不能。
「放心,我不会要你做很过份的事。」彷佛看穿我心里的担忧,他悠然说道:「倘若你真的找不到那笔钱,再来反悔也不迟。」
听他这样说,我渐相信他的话,不论是甚麽条件,只要能保住这倘交易,保住我龙头的地位,再难的事也可以做。
「我答应你。」
「好,为相信你不会见钱後悔约,我决定先收少许‘利息'。」
利息?在我以为是多少钱的时候,他凑近我,在我唇上落下一吻,他的脸忽然近在咫尺,竟令我的心顿时乱了一拍。
「你........」唇上湿润的感觉,告诉我刚才的事并不是幻觉,我惊愕得杵在原地,他却玩味地笑笑,好像猎到什麽好奇的东西般开心。
「那麽,钱就放在......」他靠到我耳边轻声说。
原来在那里,陈胜果然心思细密,若不是他,我恐怕想一辈子,也猜不到那个地方。
「我要走了,祝你好运。」他临走前,好像想到什麽似的,抛给我一个火机,上面写著他的电话号码。
「我叫Kurt,记著了。」
(5)
我按著号码顺序地找,果然在墙角的贮物柜里找到那笔钱。这是某间高级桌球室的私人贮物地,整间桌球室由黑义堂的对头帮会所开设,若没有会员证,根本无法进入,我没想过钱竟然会藏在这种地方,更不知道Kurt是如何弄到贮物室的钥匙和会员证。但不论如何,他确实让我找回那笔钱。
提著满载金钱的运动袋,我压下帽子,在满是敌人的地方悄悄离开。
那天晚上,我如期和孟买黑帮进行交易,虽然要多给二十万以作赔偿,但总比失去二百五十万来得好,交易所得的海洛英一部份会在香港自帮的地头内兜售,大部份则会透过秘密渠道运往内地的黑市市场,黑义堂从中取得的利润可不止二百五十万,而是更多,走私加贩毒的罪名不轻,但我已经视这种行业为「正当」且必做的事,因为它不止是一桩生意,更是一种手段。
「龙哥,你是如何得知钱的下落的?」世荣问。
「我自有办法。」既然答应过Kurt不能够透露整件事,我必定信守承诺。
「陈胜会知道吗?」
「他一定知道了。」第二天几乎各级的话事人都知道交易经过,连陆飞都打算宴请所有人以庆祝交易成功。陈胜知道自己事败会怎样?既然我可以找出收藏金钱的地方,并利用钥匙打开贮物柜的门,即表示其身边已有人出卖了他,他必定开始怀疑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会因而怀疑Kurt吗?
我竟然会担心那个男人.....自 由 自 在
「我真想捉住陈胜的狐狸尾巴,可惜今次没能找到证据。」多年来,对方都是自己的心腹大患,无论做任何事,都必须怀著几分顾忌,想到身为帮会龙头也得提防手下的人,便感到尊严受损。
总有一天,我要铲除他,虽然洪爷说过要我以龙头的身份看牢他,甚至用他助自己,但我恐怕很难有这一天了。
***
「阿龙,恭喜你赚得这笔巨款,只要继续和孟买的黑帮往来,日後便不愁货物的提供。」陆飞斟满我面前的酒杯,欣喜地说,同桌除了我、陆飞和几名手下外,还有陈胜和Kurt。
「听说这次是有内鬼出卖你,才令之前的交易失败,捉到那人了吗?」陈胜顶著虚伪的笑脸问我。
「捉到与否也不用你担心,反正交易最後还是成功了,这才是重要的事。」放下酒杯,看也没看对方一眼,我犹自吃起桌上的佳肴。
「所以我说嘛!这个年头,吃里扒外的家伙多的是......」他无视我的冷漠,继续发言,说话中似乎另有所指。「我向来提防身边的手下,即使是最忠心的人也不例外,如果我知道谁人敢出卖我,而让我找出来的话,那人别想活著走出白鹰总堂。」
同桌所有人沉默下来,彷佛警告般,陈胜横视身旁的手下,当中还包括Kurt。四周的空气因其说话变得凝重起来,我和陆飞看著这头狡猾而冷血的狐狸,不知道他又想耍什麽花样。
「陈胜,我希望今晚能痛快吃一顿饭,别将你自派的事带到这里来。」我以龙头的身份及语气斥责。
「我当然知道。」他喝掉手上的酒。「我只是藉此警惕手下。」
竟然在我面前谈论出卖的事,如果说要出卖我的人,你必定是第一个,为了打击我,就连黑义堂的利益,你都不会放在眼内。
我瞄向他身旁的Kurt,他显得若无其事的,一点惧色也没有,我实在猜不透他何以这般镇定,经过这件事,我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只是,我仍搅不懂,他帮助我真正的原因。
***
夏天夜里,街上依然存流著白天乾涩的热气,抛开所有帮派事情,我去了一趟阿秋的住所,他比以为改变了许多,即使面对父亲的死亡,都表现得冷静自若,彷佛已看透了世间的悲欢离合,房里给人的感觉没从前那麽死气沉沉,多了人住的气息,或许对他来说,这三个多月来实在经历了太多事情和冲击,致令他作出了连自己都不察觉的改变。
不过,令他真正改变的原因,可能是那个男人吧!我感觉到,他比我更了解阿秋,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令我成了多馀的存在,老实说,我很羡慕,甚至妒忌那个男人,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令我看到自己的失败与卑微,这夜,我俨如失去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整个世界彷佛再次剩下我一人,独自面对城市黑暗、丑恶的一面。
远处商业大楼的万千灯火映照在平静的海面上,几艘小型渡轮在海上慢慢驶过,周围的景色宁静得让人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偶而吹来阵阵海风,给被酒精灌得昏沈的大脑带来一点清醒。我无心欣赏海景的美丽,只想靠在码头边虚度今晚,尽力遗忘所有不快的事。
「你打算在这里睡上一晚吗?」熟悉的声音自身边响起,是Kurt,好像不论走到哪里,都总会见到他。
「你怎会在这里?」
「自从你踏出黑义堂,我便一直跟著你,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跟著我?」我无声一笑。「跟著我有什麽用?你不会又有交易要和我谈吧!」
他没有作声,一同坐到地上,看著海岸的夜景。
「你走吧!我今晚.......想自己一个。」感觉有点晕眩,酒精开始发挥它的作用,连说话都模糊不清了。
「看你现在这样子,如果要对付你,真是轻而易举。」他表现出罕见的关切态度,拿掉我手上的啤酒。「你喝太多了,再喝下去,你真的会醉倒街头。」
「你在关心我吗?别忘记,我可是你的敌人。」
他再次沉默下来,喝过我刚才拿在手上只剩一半的啤酒,平静的侧脸似乎在想很多事情,我没有理会他,自袋中取出另一罐啤酒,打开拉环,一口气喝掉里面的液体。
一股温暖的气息靠近我身边,不知何时,他靠到我身旁,以另一种诱惑似的语气对我说:「怎样?今晚我来陪你"玩"吧!」
「什麽?」我用仅馀的力气甩开他,嗤笑著说:「我和陈胜不同,不会喜欢男人。」
「你说谎.....」他注视著我,笃定地说。
「你凭什麽认为我会?」
「凭你今晚消极的态度。」
这次辆到我无话可说,面对他的话,我根本不知道可以说什麽,望著那双彷佛可以看透一切的漂亮眼睛,我竟然被诱惑似的移不开目光,四周的温度顷刻急升,就如我身体的热度开始亢奋般,或许我真想找个身体来安慰自己。
那俊俏的脸庞,带点古龙水香味的身体近在咫尺,我从躺开的恤衫衣领,隐约可以窥探他那粉红色的乳头,俨如著了魔般,我心跳逐步加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麽了,我只能归咎於酒精的作用,以及对阿秋的遐想。
「你别後悔.....」我捉住他的手说。
(6)自 由 自 在
我们选了一间离码头最近的宾馆,一踏进屋内,我便拥抱住那具陌生的躯体,我藉著体内渐升的酒精热度,去控制并支配我现在的所有行动,否则我实在没勇气去拥抱一个男人。我由他的脸亲吻至颈项,再来到锁骨处,他熟练地迁就我的动作,并脱去身上的衣服,从他的行为,我知道,他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