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儿！"
不同的声音，同时惊慌地叫著我的名字。
欧阳，连死都不放过我啊。
没有预期中的痛感。
那重重压在我身上的，是什麽？
印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容颜。
混入鼻息的，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
肌肤的触感是温热的，我却感觉到这温度正一点一滴流逝。
"为什麽？"我喃喃问。
"斗儿......"清雅的嗓音低低吟出我的名，因为痛楚而显得气息不稳："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记忆重叠，那个时候，他也是如此，在我耳边轻声说著──对不起。
而我封闭了自己，以为已经痛到极点。
原来我错了。
比死亡更糟的是生不如死，那，比生不如死更糟的是什麽？
"笨蛋！"我一边骂，一边掉下泪来："你以为你说对不起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你为我死掉我就会感激你吗？晋挽秦，你是笨蛋！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你，就算你躲到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听清楚了没有！"
"呵呵，"他微笑著："听清楚了......不过，这次真的......对不起......"
墨玉般的眸子像是累极般轻轻闭上了。
──"挽秦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呢。"
──"那我以後只对斗儿笑好不好？"
......
那年，还在简府。寒冬腊月，我只穿一件单衣匆匆跑了出去，不顾别人的劝阻，只因为你回来了。在关外奔波了大半年的你，终於回来了。那条长廊，好像从未显得那麽长，我一直拼命拼命跑，只想快一点见到你。在拐角处，我跌倒了，磕得额角流血，自己却没发现。等我终於在大厅见到你时，你很生气地训了我一顿。那是你唯一一次当著那麽多人的面失态呢，虽然後来也没有人再提起，我却一直记得。你那时，是担心我了吧。即使你接近简家是不怀好意，即使你对我向来没有好脸色，即使我只是众人眼里不成器的富家少爷。挽秦，你的温柔，隐藏得太深，表露得太浅，来得太晚，去得太早──你难道不知道，比生不如死更糟的，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生存！
"斗儿。"叹息的声音，是思秦吧。
我明白他的话里透露的担忧和不安，我也明白他想说什麽，可是，我已经倦了。
"思秦，我要离开。"
"为什麽？因为他吗？斗儿，因为他为你而死，你就要离开我吗？"思秦激动地摇晃我的肩，原本失血过多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你先别激动，还是让小维帮你看看吧。"郁飞忙扶住他。
他没理睬，两眼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还能怎麽办，这种时候，我怎麽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就当是最後一次好了，反正我，迟早也会走。
──"你们俩兄弟，都不是我招惹得起的。"
在湖畔的书房，我微笑著说出这番话，心情和现在也无比相似。不同的是，那时我决定选择死亡；而现在，因为挽秦，我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由於思秦伤势严重，匆匆埋葬挽秦後，我们就动身回京师。
马车上，思秦紧紧握住我的手，深怕我会走掉一样，就连睡梦中也不放开。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幸亏有维哥哥──对了，现在我改叫他小维，毕竟叫一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人哥哥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斗──儿！"小维於是很不满地叫起来："反正我比你大嘛，叫声哥哥又有什麽了不起，你以前还不是那麽叫我的！"
那时我失忆了嘛。我苦笑。补充一点，对一个如此会撒娇的人叫哥哥就算有勇气还是不够的。
不过，如果能一直失忆下去，该多好？
"斗儿，"小维偎过来："你不要乱想，你恢复记忆我也很高兴呢。"
我的表情已经泄漏我的想法了吗，还是小维太敏锐？不管怎样──对他笑了笑，我由衷道："谢谢。"
"斗儿！"思秦突然叫起来。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他却闭著眼睛，并没有醒来。小维伸手探他脉搏，惊得跳脚，连呼"糟了""糟了"。
"到底怎麽了？"我也急了，摸摸他的额头，天，温度居然烫手！
回到京师，为了方便小维的诊断，我们住进了郁飞的府邸。我也是这时才知道，郁飞是大将军。不过，大将军居然会无故离开职位长达两个月？
"他没有无故离开啊。"小维反驳。
见我不解，他补充道："他是为了找我才离开的。"
这也可以称之为理由吗？我无言。
思秦高烧不退，一直陷入昏迷状态，难得的几次短暂的清醒就是大声叫我的名字，四处张望直到我出现才肯乖乖躺下去，接著又不省人事，气得小维扬言要把我和他绑在一起。
有一天，来了一个陌生男子，一进门就嚷嚷道："李思秦你别以为装昏可以骗过......"话没说完，就被郁飞狠狠地瞪了一记。
"不会吧，他真的病了？"男子脸色一变。
"三天没醒，你说有没有病？"郁飞没好气地回道。
"惨了，"男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的奏折还等著他批呢。"
"一边去！"这次连小维都义愤填膺起来，接著郁飞一脚把那人给踹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两人配合默契的行为，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个......这样对他好吗？"被那麽用力地踹出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吧，偏偏两个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担心的迹象。
"放心，"郁飞毫不在意地回答："他没那麽娇弱。"
"对啊，"小维笑眯眯："反正排队等他召唤的御医一大堆，宫里的药材搁那儿也是浪费，我们只是帮他用多一点。"
御医？宫里？
"他是谁？"
"皇上啊！"那两人异口同声。
默......活了这麽久，我第一次知道我们的国君原来是这样子。
终於明白郁飞可以擅离职守的原因了。
本来想让皇上自称"朕"的，想想还是算了，以他那麽"随和"（？）的性子，在朋友面前不会这麽扫兴才对。
情为阿斗29
更新时间: 11/17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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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大晴。
中午时分，思秦的烧终於退下来了，我们也终於放下心来。
这几日将军府上上下下几乎都是不眠不休，最难为的是小维，光是药方就开了十几张，每天忙进忙出，憔悴的模样让郁飞心疼得半死，所以当即要押他去补眠。
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我一定要留在思秦身边"好好"照顾他。
"这麽不相信我吗？"我笑道。
他有点无奈地摇头，还想说些什麽，却被不耐烦的郁飞一把拉了出去。
看著他们的背影，忽而心头一窒。
真是幸福的人......
小维的意思我大抵也明白二三，不过是劝我留下来。
我想离开，是因为有些伤口不能去碰、一碰就痛，只有逃避。思秦待我是真心，我又何尝不是？只可惜，这世上许多不是真心就能得到的。就像我与挽秦，就像欧阳与他。人生无常，世事蹉跎，缘分到头只是一场旧梦，梦醒人走，图增烦恼而已。
我的世界支离破碎，我没有办法许下未来。
思秦......睡梦中也不安稳，一直皱著眉头......
──真是傻瓜，不怕长皱纹吗？
这样静静看他睡颜，对我来说，算不算最後的幸福？......
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很丑，我知道。就算不照镜子，也能从每个见到我的人的反应看出。不过，我无所谓。这种时候，容貌已经不是我关心的范围了。倒是小维老是念叨著要帮我把疤痕去掉，被我婉拒了。
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看见或看不见的。即使去掉形於外的疤痕，那心口的痛也还在，何必欺骗自己？
而这些我说不出口，我只能微笑。
笑得太假，换来小维的白眼。
可是，除了微笑，我不知道还能有什麽表情。
经历了太多，回不去当初。
傍晚。
我起身去厨房为思秦熬药，端回来时天边晚霞正灿。
扶正他身子，喂他喝药。
叫两个仆人进来帮他净身。
挑一套蓝衫为他换上。
抬头看天，红彤彤的，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绚烂。
踏出将军府时，这是我唯一存有的印象。
别离，不过如此。
不要想起，就此告别......吧。
──────────完
最後居然写成了悲文，真是和风格不符（反省ing）
以後绝对不要再写成这种结局！
谢谢所有看我文文的大人们
特别是曾经回帖（投票）给我的大人，你们的鼓励支持我写完这篇滥文^o^
另：填完坑的感觉真好~~~~~从现在起专心填同人去，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