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系统不能告诉她,前两个任务目标明确,最后一个任务,却只是整个线路中泄露出来的一丝线索。
系统有些低落,道:【宿主……】
“……我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木舒的声音微微和缓了下来,几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没有无用的系统,只有不懂使用的人类。我如今能走到这个高度,离不开你的帮助,我一直知晓,也很感激。我并没有迁怒,也并不是抱怨你,我只是……”
“我只是……”她双手紧紧地抓着那本蓝皮书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在下巴处汇聚,一点一点地打湿了衣襟。
“……我只是——意难平啊。”
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样的对待呢?
木舒微微偏首,难过到了极点,哭泣都是无声的。她用力地抿直唇角,想要尽量让自己莫要太过狼狈,但是她曾经忍过那样非人的折磨,曾经熬过那样的苦痛,此时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这几年的时光岁月如水,磨难与坎坷几乎将她雕琢成了一个无暇的圣人,将曾经那个活在温室里的她变成如今的模样,她原以为,自己此生能无愧无悔,唯有大爱存心,温情入骨,思念长存。
可是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个人,她也还是会怨恨的。
泪眼模糊的视野中忽而出现了一只手,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宽大的袖摆拂过鬓侧,轻轻地将她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感觉到后背温柔的拍抚,她才勉强唤回了自己的理智,没放任自己就这么崩溃下去。她伸手回抱了自己的兄长,仰头看着船舱上方那从木板的间隙之中流露出来的一线光亮,哽咽地道:
“哥哥,他们说,我活不过双十年华。”
“……”叶英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就是扶苏,那个世人口中的扶苏先生。”
“嗯。”
“我有一个叫‘系统’的东西,一直在帮助我隐瞒身份。”
“嗯。”
“哥哥,我还喜欢无乐,很喜欢很喜欢,但是,我不敢说。”
叶英没有回答,只是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抱得更紧了些。
“哥哥……”她像一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孩子一般,在兄长的怀里痛哭失声,“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朝花夕拾,既暖且叹;暮拾昔雪,徒留苍凉。
第七十九章 桃源乐曲
桃花岛的名气并非空穴来风,子虚乌有, 船只还尚未靠岸, 便已经嗅到了风中裹挟吹来的花香。此时正是花开正好的时间, 在甲板上远眺而望,风一吹, 那一片婆娑的粉色花影带着春风醉人的甜意,在空中盘旋着卷向天际,像那七秀坊中水袖绫罗的剑舞一曲。
满树和娇烂漫红, 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 将示人间造化工。
“这就是桃花岛了?”木舒抚着夹板, 近乎叹息般的呢喃,声音轻柔得几乎要被那咸腥的海风扯落成天边的一场花雨, “真美呐。”
叶知秋站在他身后, 忍不住看了一眼她挺拔的脊梁和越发清癯的身形, 心中暗自埋怨船上的伙食不好, 这一番碾转波折,可不是让小庄主受累了?这样想着, 又不免有些疑惑, 总觉得小庄主变了些许, 却又不知道究竟哪里发生了改变。
从明国的海域重回金国, 这一耽搁, 又是好些时日过去了。哪怕是他们这些生于江南水乡之地的儿女,也少有这般漫长的在海上漂泊的经历。此时眼见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想到终于能再次脚踏实地地站立在沃土之上, 心中期待之余,又难免暗自松了口气。
船只在岸边抛锚停靠,木舒看着另外两艘船只,暗自思忖自己一行人耽搁了太久,黄药师可能已经带着女儿回来了。
木舒牵着叶英的手,踩着夹板走下了船,虽然知晓自家大哥修习心剑之道,目盲心明,行走坐卧皆与常人无异,但是平日里也忍不住多少照顾些许。往日里心有愧疚,行止拘谨,如今知晓了一切,自然与过去大相庭径。
下了船,看着面前繁花锦绣的桃林,木舒隐约记得这些桃花是按照五行八卦的阵法来排列的,若是不通阵法的人进去了,定然会迷失方向,甚至惨死其中,心中不免犹疑。正暗自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作为,叶英却牵着她的手,脚步不停,从容地走进了桃树林里。
木舒对自家大哥的能力十足信任,但是又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懂这五行八卦阵?”
“嗯?非也。”叶英阖目偏首,神情恬淡,语气温越地道,“若是剑阵,尚且略通一二,但这奇门遁甲之术,却实在非我所长。不过这以桃林作为基点的阵法,多是迷惑他人眼鼻之识,以此瞒天过海。既然如此,于我而言,便同剑冢一般无二了。”
木舒一直觉得武侠世界中的瞎子都是挂逼,简直浑身上下开满了金手指,花满楼如此,叶英也是如此。
看着身后紧跟的藏剑弟子一副“大庄主天下无敌”的理所当然脸,突然觉得有些无语凝噎。
#社会,社会。#
因为迁就着木舒这个不会武功的小短腿,一行人走得极慢,但是一路欣赏了桃花之美,倒也不算辜负春光。映入眼帘的是碧玉少女般娇甜可人的桃花朵朵,空气中氤氲叆叇着植物和花蕾交织而弥漫的清新暖香。这样美好的事物,这样怡人的风景,让木舒那先前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而略感窒闷的胸腔都变得开阔了起来,眉眼稍温,唇角的弧度便是那样的柔软悠扬。
木舒轻笑出声,轻轻蹲下拾了一朵掉落在地上的桃花,轻轻吹掉尘埃,随手挽起鬓边的青丝,就这么簪在自己的发上。
女弟子们也爱这漫天纷飞的落英,但碍于礼节终究不曾伸手去攀折一支半朵,此时见她欢喜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小庄主若喜欢,不妨一会儿跟主人家讨一枝梅花枝桠,带回藏剑山庄,何必去拾捡地上的落花呢?”
木舒摇了摇头,眉眼含笑,轻声道:“就为我一时欢喜而损它一枝,不是可惜了?这样美丽的春景,看一次也便了无遗憾了。”
金尊玉贵养大的藏剑七庄主,这一生说是金莼玉粒噎满喉也不为过,一枝梅花又算得了什么?女弟子只道她心肠柔软,容易满足,便也笑着替她拾捡了几朵落英,吹拂干净,编在发髻里。她发如泼墨,桃花明丽,风一吹,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几个女弟子怔怔地看着少女姣好清美的容颜,忽然意识到,那个小小孩童,如今也已经是及笄之年的女子了。
及笄之年,便可出嫁。终有一天,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中的小庄主,也会离开藏剑山庄吧。
那可真是……让人难过。
木舒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却忽而传来了一阵怪异的乐曲,其音非琴非瑟,却似有魔力蕴含其中,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喃爱语,竟是听得人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忽而一道箫声乍起,短短几个音,便让方才的音乐絮乱,变得柔媚婉转起来。
木舒心绪震荡,竟是被这乐音引起了心病,眼前蓦然闪过那人英俊而邪气的容颜,一双丹凤眼似善似阖,笑得那样漫不经心。
木舒眉头微皱,不自觉地揪紧自己的心口,立时觉得胸闷气短,情绪翻涌,若不是她冷静过人,怕是已经心神崩溃,委顿于地。
下一刻,她忽而觉得脑袋一沉,耳朵顿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盖住了。她猛然从幻觉中惊醒,心口阵阵发疼,而叶英正半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抚着她的发,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害怕。木舒微微抬头,才发现原来叶英帮她戴上了一个兔子耳朵的观音兜,那观音兜是她小时候卖萌的必备物品,现在戴起来已经太小了,却正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的耳朵。
而她那傻儿子唐滚滚,此时正趴在她的后脑勺,用两爪两脚死死抱着她的脑袋,捂得她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一只,顶着熊猫的傻兔子,这大概是她现在的模样吧。
真是可惜了她好不容易绾起来的发髻。
木舒郁闷地低了低头,稍稍缓和一下傻儿子那沉甸甸的体重带来的压迫,脑袋上那两只兔耳朵顿时也软趴趴地垂到了前面。
木舒看着面前的藏剑弟子们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这才发现他们也纷纷掩住了耳朵不去听那奇怪的乐声。而场中唯一没有掩住双耳的人除了叶英,便只有包括叶知秋在内的两三名弟子。但是相比叶英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他们却紧闭双眼,似乎在暗自调息。
看样子方才的箫声应当就是黄药师的拿手好艺之一《碧海潮生曲》了,也就她一个不习武的人听到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叶英站起身,对周围的弟子们比划了什么,见众人纷纷点头,他便俯身向抱小孩一样将木舒抱了起来。木舒赶忙抬起双手抓住自家蠢儿子的两只小爪子,下一刻叶英便提气纵身而起,藏剑弟子紧随其后,一行人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来源之地赶去。
古怪的乐曲忽然停了,刹那的安静之后,乐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筝音和箫声齐奏,其杀伤力较之先前愈加可怕了起来。
木舒被叶英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宗师级别自成剑域护持着她安然无忧。那筝音似是子夜寒霜万鬼齐哭,那箫声却低柔婉转,如那昆山玉碎凤凰叫一般迷人的清丽。木舒虽不再幻象丛生,但心中辗转反侧的柔肠百结却似乎被人翻搅了出来,一时间竟是苦不堪言。
靠得越近,乐声越是清晰,那以音韵交手的两人势如水火,竟开始比拼其了内力。筝音一飒,箫声一利,眼见着两人即将倾尽全力,叶英终究无法坐视自己幼妹遭罪,另一只手一把扣住腰间的焰归剑,拔剑出鞘的刹那,一声仿佛从亘古时期传来的剑鸣响彻天际。
清越、厚重、令人耳目一清,刹那间撕裂长空,久久地回荡着绕梁的余音。
筝箫之音一滞,不等他们势头又起,叶英已经开口,以内力传音的方式彻底打断了这一场对决:“打断二位音律之趣,叶某向二位赔罪,但在下幼妹不曾习武,身体羸弱,还请二位手下留情。”
木舒只觉得眼前一花,竟是闯出了桃源之地,进了竹林,她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加上心中五味参杂,难受得差点就这么昏过去。
发现乐曲已经停了,木舒赶忙将蠢儿子抱了下来,见它也一副晕头转向的模样,顿时心疼地撸了一把熊猫,将他送回宠物袋中好生调养。做完这一切后,叶英才放她下来,脚踏实地的那刻却还是微微踉跄,脑袋上的兔耳朵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抖。
“这女娃子咋还长兔耳朵咧?”一个有些纳闷的声音响起,木舒回头看去,便见一身背大红葫芦,手持竹杖的老乞丐缓缓走来。他步伐缓慢,吐息却细不可闻,眼中神光内敛,显然也是一位江湖一流的高手。
藏剑山庄一行人跟这个老乞丐一同出现在竹林众人的面前,原本在和西毒欧阳锋比拼内力的黄药师顿时惊喜道:“叶兄?七兄?”
而黄药师身边一雪肤花貌的女子早已高呼着“师父、师父”朝着那老乞丐扑了过去,原来这位老乞丐便是金国五绝中的“北丐”——洪七公。而那笑靥甜美的绝色女子便是黄药师的女儿黄蓉,西毒欧阳锋身边的白衣男子是欧阳克,还有一边满脸惊喜的“傻小子”郭靖。
木舒暗自纳闷,自己怎么就又撞上射雕英雄传的剧情了?明明当初在京都已经刻意回避了。
突然又冒出两个宗师级别的高手,西毒欧阳锋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但是想到黄药师手中的《九阴真经》以及自己为了帮侄儿欧阳克求取黄蓉煞费的苦心,不得不忍了一时之气,目光阴沉地剜了一眼洪七公的另一个徒弟——郭靖。
黄药师知晓黄蓉拜了洪七公为师,心中大喜,洪七公乃是金国五绝中最受尊崇的侠士,黄药师心中也甚是钦佩。
然后他就被洪七公这个老油条套路了。
先前欧阳锋挟其侄儿欧阳克来访欲向黄蓉提亲,两家人门当户对,欧阳克又形容皆美,黄药师见其诚意十足,便应允了下来。
哪知洪七公也是为了两个徒儿的终身大事前来的,一开口就说要拜托黄药师一件事,黄药师难得被同为金国五绝的洪七公请求,高兴之下一口答应,还道“一言为定!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
然后就真的被人丢进了水火的间隙里。
一女许两家,还都是自己应下的,黄药师不喜傻小子郭靖,有心偏袒欧阳克,可又耐不住自己闺女死心塌地爱着那个傻小子。
左右为难之下,黄药师瞥见了一边当吃瓜群众的藏剑弟子,立刻热情地朝剑拔弩张的洪七公和欧阳锋说道:“诶诶,此事稍后再谈,来来来,在下为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叶兄,藏剑山庄大庄主,这位是其幼妹,可是我认下的妹纸,蓉儿,还不叫姑姑?”
木舒正焉巴巴地抱着水囊吮着水,一听这话,顿时一脸懵逼地抬起头,跟面前的三个“哥哥”以及“侄女”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