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本来掌柜一瞧见贾珠带了好几口箱子来点名要这间房,而那几口箱子沉甸甸地,看起来可是不少装,本来这掌柜就是觉得此次定是个肥差,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去摸摸看。哪想到这看起来有些贵气的公子哥还挺会来事,把门给贴上了封条。真是讨厌,不过这也难不倒掌柜。这间房在紧里头,背后和柴棚就一墙之隔,掌柜想去柴房小小地放把火,好趁乱浑水摸鱼一下,反正借着救灾冲了进去谁也不能说什么吧。
掌柜主意倒是打得不错,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将柴火堆起来,刚泼了点火油,就听见客栈内有狗叫个不停。掌柜心里一惊,琢磨怎么客栈里会有狗叫,莫不是被人发现了。手里哆哆嗦嗦地用火折子打了火,许是因为柴湿,怎样都点不着,好容易起了点烟,掌柜赶紧交待小二看着点别着大了,就被秦朗的兵将逮了个正着。
屋外是怎样一番情景暂且不管,单说屋内此时是怎样的情况。那伙儿本来是兵将后转成了贼人,此番为了勒索甚是下了了功夫,在将贾政绑了的这些时日里,自然为了如何稳妥的取得赎金而费劲心机。这处客栈也是那伙人中有一个人与这掌柜有些瓜葛才寻了来。本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先引着贾府人送钱来这边存放,半夜顺着地道将银两取了,之后再给贾府留一封信,接着再敲一笔。毕竟贾府家大业大,贾府二老爷就换五万两银子也是太便宜他们了。
这伙儿贼人也是聪明,不要银票,毕竟银票只要去兑就容易被捉,他们这伙人没有人瞧着是称钱的,去票号取钱太容易暴露,所以只能是求现银,可是现银一来很重二来则是很占地方,所以这才一次没有要很多,只是根据他们这伙儿人的能力而定,这五万两已是这伙人能力上限了。
这伙人自然不敢大白天从地道溜进去取银子,好容易熬到了后半夜,便忙不迭地从地道钻了过去,急忙忙将床板卸到一边,为首的瞧见屋子里地上几乎都快堆满的箱子,兴奋地差点叫出来。不过半夜三更,众人也不敢点明了烛火,只敢借着火折子将箱子打开,箱子打开一瞬,满满当当的银两让众人兴奋地眼珠子都泛了红。
为首的霍端一挥手众人便开始搬银子。但是怎奈箱子太大,若是放进地洞,怕是要把路就堵死了,无奈之下,霍端一面命人将床上的铺盖都撕了,用来当包袱皮裹银子,一连搬空了四个箱子,这伙人往返地道都有些累了,不过想着屋里还有那么多银钱没有搬走,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红着眼咬着牙接着搬。
可是当霍端将第五只箱盖一揭开,头刚刚往前一凑,便被从箱子里猛然蹿出来的一条黑影直直撞到了头,霍端心知不好,可是还没等回过神,看清是什么,胳膊便被狠狠咬了一口。霍端吃痛,哎呀叫出声来,用力甩着,那狗力气甚大,霍端好容易才将胳膊挣脱了出来。霍端折腾了这一遭,屋里也是乱成一气,毕竟之前几个箱子都是银子放得好好的。头一次这伙人进来,还是带着家伙的,但是搬了两箱之后,觉得带着家伙搬运又累又麻烦,便索性将家伙事儿都撂下没带。结果反而现在出了事,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之前搬银,就已经将屋里搞得乱七八糟,忽然蹿出条狗,完全搅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屋子里又黑,这狗咬完人便开始大叫,众人做贼心虚,自然也是急忙想去逮狗,一通折腾,反而又撞翻了一个箱子,又一只狗蹿出,遇人便咬。
此时霍端可不敢在此地多逗留,心里暗骂了几句,便叫唤众人赶紧撤离。众人被横生枝节都吓了一跳,况且已经搬了四箱银两,余下的下次再说吧,众人忙不迭地都钻进地道逃向暂住的小院。
霍端回到小院,凑在灯下,检查伤口,发现自己胳膊上都快被撕咬下了块肉来。自然是气愤不已,金疮药自然是没有,刮了点锅底灰敷上,又扯了块爱绑腿给自己绑上,这才止住了血。回头再看,自己这伙人身上也有不少人挂了彩。霍端也不是个傻的,今夜方才狗一叫唤,便知道这件事怕是要败露,此地也不应久留。好歹先前已经搬出些银子,此番也不算太亏,今日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各自卷了银钱各自上路吧。
众人也是这番心思,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也有不少人有了此想法,反正钱到手就好,少点就少点,也够过活好些日子了,早些逃走早安生,便都拿了银钱到了院子中。不过此时倒有了个大麻烦,便是贾府的二老爷贾政。
本来霍端这帮人只为求财,并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而且他们还计划着在勒索几次呢。这个贾政自然是摇钱树,不会动他,可是现在今非昔比,若是还留着此人,岂不是日后的祸害?霍端叫人将贾政拉了出来,手里攥着钢刀指着贾政道:“我等原本只是图财,并不想害命,今日实则无奈,只得送贾老爷先上路了,到了阎王处,你也别恨我,要怪就只怪你时运不济吧。”说罢冲着众人道:“你我兄弟今日便一起杀了这贾老爷,一人一刀,免得日后有人反水,害的大家都不得安稳。之后便将今日所得都分了,山高路远,有缘再会。”说罢便要举刀向前。
贾政此时被吓得脸上没了血色,一旁的小书童程祥冲到近前护住贾政道:“你这等言而无信的贼人,既然已得了钱财,却要出尔反尔害我家老爷性命,简直禽兽不如。”
霍端一听拧着眉毛道:“我原本念在你是个奴才年纪小才留你活到今日,既然你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今日便拿你祭刀,你先去那边等着,黄泉路上你们主仆俩个也好做个伴儿。”说罢,便要一刀劈下。程祥将眼睛一闭,脖子一梗,干脆等待受死。
哪知并没有等到这刀劈到身上,忽然小院中涌进大量官兵,那伙贼恶人本来心中有鬼,又不是官兵对手,不等反应便都被亲拿住了。而劈向冯祥的那把刀的手被一只大狗死死咬住,而此时霍端早已滚到在地了。
贾政见到官兵捉住了众位贼人,此番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第二百九十回
程祥等了半天,没等到刀砍在自己身上, 却见到大批官兵将这帮匪人踹倒在地五花大绑押到一边, 半天才回过神来。程祥张着嘴不敢相信, 又看了看身边的自家老爷,见贾政脸上也淌了泪, 这才算定了魂。
秦朗将贼人都捉住,便忙派人去给贾珠送信。贾珠本就忧心此事,哪里肯睡, 一宿便在屋里踱步。一得了信便骑了马来寻。待贾珠进了小院见到贾政, 忙上前跪下道:“儿子不孝, 这才来接老爷。”贾政见了贾珠,更是泪流不止, 贾政忙将贾珠拉起, 父子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一旁的秦朗也是个聪明的, 况且虽说自己猜度他应该是贾政, 还应该确认一番,但方才见贾政甚是狼狈, 想着这人本就是官员, 又是自己上司的亲戚, 还是皇亲, 若是如此和自己相见倒是不甚合体, 故而也不大上前,此番见到贾珠到了,又行礼认亲了, 心内想这样应该是没有错了。
秦朗冲着贾珠一拱手道:“此番恭喜贾少爷,今夜也是折腾了一宿,大家都有些劳顿,贾大人也是受了匪人惊吓,不如先请去休息,待贾少爷方便了,我再来拜会将公务了解了。贾大人、贾少爷意下如何?”
秦朗这话说的甚是稳妥,贾珠连连点头,冲着秦朗一通感谢。秦朗也不多言,冲着二人略施一礼,便挥手收队,重兵将押着贼人离开,只留下少数几个看守这小院。贾珠见秦朗收了兵,再瞧自己父亲,见其身上衣服破旧不堪,面容消瘦气色巨差,自然也是知晓这段时日自己父亲定是受了不少苦,心里又是一片凄然,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这个小院自然是不能再逗留的,贾珠忙命人抬了顶轿子来,亲自将贾政扶上轿子,自己骑着马在一旁跟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了客栈。本来客栈掌柜半夜被叫起来是有点糊涂,还琢磨着怎么这个商户是半夜出去谈买卖,方才急端端将客栈所有马都牵出去了,掌柜还担心这可别一去不回啊,把马都拐跑了,到时候天亮了自己怎么交待。正琢磨着呢,就见一票人马浩浩荡荡回来了,掌柜心里倒是安心了些。贾珠亲自搀着贾政进了门,贾珠身边管事的,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掌柜道:“快去稍上两桶洗澡水,再准备些温热滋补的汤水来,快去操办,办好了回来继续有赏。”掌柜得了银子,自然是不敢怠慢半分,忙招呼小二去做事不提。一会儿的功夫,便都准备得当了,掌柜忙恭恭敬敬给屋里送了进去,谁会跟钱过意不去呢。
贾珠让程祥吃点东西,洗洗澡先去休息。当初跟着家父出来了一票人,如今却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看着也是受了不少苦,打算等回了府再去赏他。自己则亲自奉汤,伺候贾政吃了些。贾政这些日子虽然那些贼恶人并没有对其太过苛责,但是吃饭只不过是每餐给个馒头,若是那帮匪人高兴了,或许有个菜佐饭。贾政自幼在荣国府里长着,哪层受过这样的委屈。此番终于得到解救,又是贾珠亲自捧汤,忍不住又是哭了一场。
贾珠服侍贾政吃了些东西,让贾政觉得身上暖和了些,又安排人伺候着贾政去洗澡。今日诸人都劳累了一日,贾珠便安排诸人好好休息,自己守着家父,让其好好休息,待明日缓过来了,跟秦朗去了结公务,再带着家父回京。
贾政本来是想拉着贾珠说话,但喝的汤中本来就有些安神的东西,又洗了澡,心里一轻松,更觉得疲乏,拉着贾珠没说两句,便睡着了。贾珠此时心中石头才算是落了地,想了想,知道自家母亲应该还是着急等消息。忙提笔坐到桌前写了封信,简要交待了已经将家父救出一事,让府里安心。信写好,打算明日去望江楼置办酒席,一方面要谢秦朗此番多相帮助,一面又算给家父接风洗尘,再者顺道借用望江楼的鸽子送信,让府里人早点知道信,也好安心。
一夜无话,次日过了晌午,贾政才醒来,转头看见贾珠搬了个椅子坐在床榻边,头枕着胳膊打盹,贾政瞧着心疼,并不想吵醒,怎奈刚一动,床板一响,贾珠便睁了眼。见贾政醒了,忙又过来服侍,贾政自然是不肯,想让贾珠再休息一会儿,贾珠倒是不肯,说一会儿怕是秦朗要来论些公事。
果然稍晚十分秦朗便来了,此回贾政都已收拾停当。秦朗见了忙近前见礼,贾政自然知道此人就是昨日救下自己的军爷,更是格外感激,三人坐下一聊,贾政才知道此人是王子腾手下。
贾珠见贾政今日精神不错,便将此番诸事摘了紧要的跟贾政说了说。秦朗在一旁又将此番那群贼人的事问了问,认定了贼首,便要起身去办公事,贾珠也不好多留,只是告知今晚自己做东在望江楼请客,宴请诸位此番辛劳的兵将。此番秦朗倒是不再推脱,爽快应下了。
晚上宴客不必细说,贾珠将整个望江楼包了下了,专门宴请秦朗及各位兵士。秦朗倒是个办事谨慎的,此番因为救贾政,贾府的确是搬了不少赎金出来,那五万两银钱中,虽然都不是为真,但还有一万两还是白花花的银钱,是放在每个箱子上面迷惑绑匪用的。下面的则是用铅浇筑称元宝的模样骗绑匪的,这也是史菲儿想出来的,倒不是舍不得银子,只要有人敢大规模用假银子,被发现了自然会报官,如此官府自然会管,这样就是防止万一赎金给了,对方不放人,兴许之后还能有个线索。秦朗也是知道此事的,抓捕绑匪后,缴获了银两,秦朗便叫人将真银收一边,假的放另一边,因为按照惯例这些算是苦主的银钱,理应还给苦主,不过有些衙门会趁机敲苦主点钱财。不过此番秦朗可没有这个意思,一来秦朗本就是为人正直,二来贾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也得罪不起,三来经历此事后秦朗对贾珠倒是格外欣赏,大有结交朋友之意,故此更没有如此心思。贾珠听闻道:“此番多谢秦统领了,这里的一万两现银,我就烦请秦统领按功行赏,分发给此番辛苦的各位便好。毕竟山高路远辛苦诸位了。”
秦朗一听连连推辞,贾珠道:“若是单我也做不了主,此事是临出门前老太太专门交待的,我也不敢违命,本就是秦都统帮着我们府上免了灾祸,这也是应该的。若是真再让我抬着银子回去,怕是回去了要被老太太责罚了。”秦朗又推脱了几次,实在推脱不过这才依了。
贾珠又道:“此番因为这事让家父受苦,过两日待家父身体好些便回京去,但此番事经历蹊跷,家父又是个淡泊之人,回府之后便想多静养些时日,如此还请秦统领多多担待些,此事卷宗呈报上去,还是将家父之事少写几笔。”
秦朗自然也是明白,毕竟贾府的地位在那里呢,况且贾政的女儿又马上要做王妃,贾瑚还要取郡主,贾府如今有这事,传扬出去不但是其颜面有损,连皇家的颜面也不好看。秦朗点点头道:“贾少爷多虑了,我等本就是奔着捉拿叛匪而来,至于其他不过是顺带办理,我是军士,回去复命写呈文也只会报捉缴了多少叛匪,其他不是军务就自然不言了。”
贾珠领会,又是谢了一番,贾政不胜酒力,早早退席休息,只留下贾珠陪着秦朗一醉方休。二人越谈越觉得投机,都觉得相见甚晚。过了两日贾珠见贾政身体好了些,便架上马车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