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完结+番外[GL百合]——BY:Z鹿
Z鹿  发于:2023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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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一个滑稽的时代中,往往滑稽的话语才是最有效的。
  最后的杀手锏。
  那句话像一个魔咒,立刻解除了绫子即将到达顶峰的愤怒。
  随着那双眼睛由扁变圆,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空气中的敌意也渐渐散去。
  “啊箫箫,你说得对!是我格局太小了,我自己没法为国家再献上一个孩子已经很糟了,若是阻碍别人的神圣那就更可耻了!”
  “对啊,说不定我会生个小子,还会上战场呢!”怀孕的女人这才不怕了,从卢箫的背后笨拙地钻出来炫耀。
  原来国家的“大爱”真的可以化解女性的“小爱”。莫名其妙的,卢箫竟真的感谢起了伟大的时总元帅。
  “你叫什么?我怎么称呼你?”绫子看看女人的大肚子,表情变得急切了起来。“还有几天就会宫缩了吧。”
  “我叫凯瑟琳·冯·库尔司,叫我凯瑟琳就好。是的,我也觉得快了。”凯瑟琳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卢箫觉得当下的场景十分魔幻。但魔幻的幻觉总好过悲惨的现实,如此无光的日子需要和睦相处的光芒。
  “那你就可以暂住在我家,就宽限几天。”绫子顿了顿,思考了,却没完全思考。“如果你这生出来真的是我老公的孩子,嗯……”
  凯瑟琳焦躁地蹙起眉:“那肯定是卢笙的种啊,我没有别的男人。”
  “我很难相信你,毕竟他是我的老公。”
  “话是这样说,但是……”
  卢箫叹了一口气,插进她们的对话。
  “不管怎么样,就先住在这里吧。我会请求上级都给我几天假期,这几天出现什么事都可以由我帮忙解决,我可以在需要时送凯瑟琳去医院。”
  “这不合适吧。”绫子僵硬地笑了一下。
  卢箫敏锐捕捉到了那表情的涵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嫂子和哥哥对金钱的关注是一样的。
  于是,卢箫尽可能说得轻描淡写:“我在大和岛击毙了旧欧要官,立了大功,刚发了很大一批钱。财务问题你不用担心,多一张嘴吃饭而已。”
  她当然知道在这个随时都会通货膨胀的年代,有多少钱都不够;但为了稳定两个不知情的女人的情绪,她只能独自承担一切担忧。
  听到这话,绫子终于发自内心地喜笑颜开,也终于真正接纳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怀孕女人。
  娜塔莉亚带着卢安从里面的主卧走了出来。绫子亲热地拉着凯瑟琳的手,就好像那不是抢了老公的情敌,而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作为老一辈的传统女性,娜塔莉亚的表情分外精彩。听着听着,她恨不能赶紧把儿子的墓一把火烧掉。
  卢箫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一无所有地追随哥哥。
  或许是长得太帅了?颜值能够征服一切。又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会讨女性欢心,她想。爸爸又何尝不是如此,能套到妈妈这样一个大美人,多少是有些遗传的力量在的。
  她想到了童年时期的羡慕。
  她曾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妹,却只有自己长相平庸;她曾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妹,却只有自己不会好听的花言巧语。
  而现在,这种羡慕转化为了一种空洞。她不想憎恨自己的亲哥哥,便只能用空洞的情绪填补。
  算了,他犯下的罪,也由我一点点还了吧,卢箫无奈地想。
  刀光血影在眼前闪过。
  要还的债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
  那天晚上,卢箫给陆军作战部写了请假信。依旧是熟悉的方正小字,一笔一划都异常清晰富有规矩。
  据有生产经验的妈妈和嫂子共同推测,凯瑟琳不出五天就要生产,自己必须陪在这里。
  妈妈身体不好本就需要照顾,而头脑简单的嫂子经常会好心办坏事根本靠不住,说什么也要等无辜的生命出世后再离开这个家。
  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她经常分不清楚,自己希望的是哪一边,究竟是梦成为现实比较好,还是现实成为梦比较好。
  于是,她顶着疲惫的身子与心里钻进薄薄的被子,在夏日的蝉鸣中退出现实的梦,踏进梦的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期盼着庇护,却仍选择了强大。


第67章
  第四天半夜,凯瑟琳的羊水破了。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让睡在地铺上的卢箫倏然惊醒。
  拉亮电灯,查看情况。
  床上的女人痛得每个五官都在紧缩,闷热的空气中汗水浸湿了整个床单,卢箫想起了六年前嫂子生产时的那个夜晚。
  隔壁卧室里,被吵醒的安安开始大哭。显然,他被震破天际的痛苦哀嚎吓到了。
  “哭什么哭,丢不丢人!你都是个男子汉了!”绫子很不耐烦,差点要给自己儿子一巴掌,然后急匆匆走出了卧室。
  娜塔莉亚也醒了。虽然她不喜欢这个破坏儿媳幸福的第三者,但同为女人,她知道怀孕生产的危险与痛苦;于是,她也立刻顶着蓬乱的头发来到了卢箫的房间。
  两个生产过的女人一同来到这个狭小房间。焦急之中,她们直接踩过地铺的被子。
  头一次看到这阵仗的卢箫有些心慌。
  她拿不准分娩的过程究竟该是怎样的,不知道光凭母亲和嫂子两能不能直接在家完成这次生产。
  周日的凌晨一点街上空无一人,更别提计程车了;若真的要去医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神通广大的陆军指挥官也会有束手无策的地方。
  家后院的仓库倒是有两轮推车,但在柏林郊外这马路常年失修的地方,其颠簸程度恐怕是虚弱的孕妇承受不了的。
  卢箫等待两位富有经验的妇女发言,就好像犯人等待法官的裁决。明明只安静的几秒钟,却似安静了几个世纪。
  在看到床上凯瑟琳的情况后,娜塔莉亚和绫子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绫子刚想开口,就被娜塔莉亚抬手打断了。而一直作为淑女典范的娜塔莉亚从没这么粗鲁过,这也暗示了事态的严重。
  “她脱水了,快喂点!”
  绫子沿袭了往常的习惯,一动不动。只要在场有其他人在,她就不觉得指令是下达给她的。
  于是,卢箫手忙脚乱地拿起桌边常备的水壶,像之前几个无眠的夜晚那样,将水壶倾斜出适当的角度,为痛苦的孕妇喂水。
  有规律的虫鸣与无规律的宫缩,夜幕之下的房间内满是汗水与液体的酸味。
  娜塔莉亚探下身去,不由分说直接掀开凯瑟琳裙子的下摆,将脑袋凑到前面认真查看。看着看着,她蹙起眉头,伸手向前拨拉两下。
  紧接着,她说话声音都变了:“收缩的频率不对,骨盆又太窄,是要难产的节奏。”
  最坏的结果虽远必到。
  吐司掉到地上时,总是涂黄油的一面朝下。
  卢箫立刻在孕妇腰下垫上毛巾,毫不犹豫:“我送她去医院。”
  凯瑟琳疼得神志不清,白沫从嘴角涌出,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她也只是个初次经历分娩的女孩子,甚至比卢箫还要年轻。
  绫子不敢置信:“这么晚了,哪里叫得到车啊?”
  “我抱她去。”卢箫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你疯了,至少有三公里!还要抱着这女人,多重啊!”
  卢箫没有回应,只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腰际系上一圈衣服,并用绳子捆紧。这将成为简陋的腰拖,替她分担女人的重量。
  她抱过白冉,但那女人的体重显然不能和即将分娩的女人相比。一百二十斤和一百六十斤的区别,而且路途也远了些许。
  为确保万无一失,必须做好准备。
  “箫箫,别勉强自己,我试试能不能……”看到女儿做出通常属于男人的举动,娜塔莉亚脸煞白煞白的。
  “人命不能开玩笑,”卢箫的双臂穿过凯瑟琳身下,“我可以半小时内到。”
  头一次看到小姑子使出怪力的绫子呆若木鸡。经常性穿宽松衣服的卢箫看起来很瘦,因此抱起孕妇的那一刹,视觉冲击力着实不小。
  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卢箫想到了什么,微微转头,额外留下了一句话。
  “妈,我可是军人啊。”
  那句话没有温度,却涵盖了一切温度。
  娜塔莉亚褐绿色的眼珠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她经常性忘记女儿军人的身份,只有在一些特定时刻,才能想起女儿曾受过的摧残。
  卢箫一头扎进夜色之中。
  漫天星光如熊熊火光。
  她的脚步稳健中带着急切,羚羊般飞快的步伐卷起乡土小路的尘土;她走出夜色,扎进战场的枪林弹雨之中。
  这也是一场战争。
  人命的战争。
  光是速度快还不够,还需要尽可能保持平稳。羊水一直在流,浸得腰际的毛巾湿哒哒的从而变得无比沉重,托举的手臂也变得黏糊糊的。
  每个母亲都值得被敬佩,耳边每传来一声哀嚎,她便会这样想一次。
  她能注意到所有人的伟大,却总是忽略自己的伟大。
  五百米过后,卢箫渐渐开始感到吃力。
  她大口着喘气,腥臭味磨得鼻尖生疼,肺也似炸裂了一般难受。抱着于自己两倍宽的孕妇狂奔三千米是件折磨人的差事,可也不能放弃,必须坚持。
  凯瑟琳艰难地睁开眼,尽全力向卢箫的胸前靠,以减轻她的负担。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谢谢你……”
  “如果你能平安,再感谢我吧。”卢箫闻到了肺部传来的血腥味,可她不敢咳嗽。
  “不平安……也该谢你……”唇中的血色越来越浅。
  生活只是暂时这样,还是会一直如此?
  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早就给出了答案。
  跌跌撞撞在最后几百米的路上,缺氧与脱力的感觉异常熟悉。无数回忆飞上心头,卢箫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向前奔跑。
  向前奔跑,向上奔跑。
  穿越浓雾,穿越夜色。
  终于,地平线与树影之间,医院白色的墙体在惨白月光下浮现了出来。
  “来人啊!产妇要生了!”卢箫哑着嗓子冲透出些许灯光的值班室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一个普通而寂静的夜晚,因上尉颇震慑而穿透的嗓音而不再普通。小小的乡村医院里立刻冒出细细簌簌的收拾声,然后是忙碌的脚步声。
  当值夜班的医生们破门而出时,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纤瘦的女子独自抱着两倍宽的孕妇,虽然死死咬着牙,却仍在坚持。
  月光下,那灰色的发丝是最纯的水银。
  **
  卢箫坐在手术室外,高强度运动后遗留的疲惫席卷她的全身。
  六年前,嫂子生产的那个凌晨,哥哥也不在家。
  嫂子的骨盆也小,婴儿的头不知怎么就是出不来,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仍记得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瑟瑟发抖的感觉。刚过二十岁的自己却像个中年男子一般,抱着面色苍白的妈妈佯装镇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被抛弃的责任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在这个比烂的社会中,谁不肯烂,便只能被剥削。
  身体渐渐脱力,卢箫靠在椅背上,意识渐渐模糊。
  她隐约看到了哥哥卢笙那张帅气的脸,高鼻深目,曾是多少少女的梦。为什么总是我陪着你的女人们生产呢,难道我们是一个人吗,她心酸地想。
  恍惚间,白冉好像走了过来,冰凉细腻的手盖住她的眼皮。
  ——睡吧,我的小长官。
  卢箫舍不得闭眼。
  即便是幻觉,她也想多看自己的爱人一眼。
  金发碧眼的维纳斯半垂下头,浅金色的发丝碰到了她的手背。
  ——生活这么无情,竟然还有力气跑步。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白冉抬起了头,狡黠一笑。
  ——所以即便是我这样的恶棍,也会控制不住陷进你的魅力之中。
  ……
  “家属呢?你是她家属吧?”
  一个粗暴冰冷的声音将人硬生生从梦境之中拽了回来。卢箫努力睁开眼,看到一个白大褂从手术室中走出。
  “是。”
  “叫你半天了,没听见吗?”半夜起来工作谁都不容易,有脾气也是正常的。
  “对不起。”没办法,她太困太累了,刚才一直没听见医生的呼唤。
  “她老公呢?”
  “是我哥哥。”
  “人呢?”很不耐烦。
  “死了。”
  空气突然安静。
  医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语气也柔软了不少:“那你是她小姑对吧,进来看看你侄女?”
  “侄女?”这个名词很陌生。六年以来,她只有一个侄子。
  医生扁扁嘴,叹道:“对,女孩儿。我希望你们家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不然这个头胎可不太妙。”他见过太多因婴儿性别而闹得不愉快的例子了。
  “没有没有。”
  卢箫立刻跟着医生走进手术室。
  病床上的凯瑟琳奄奄一息,整张脸只能用惨白来形容。她的皮肤本就和雪一样白,现在更是白得可怕。
  好在还有呼吸。看到那有规律起伏的胸口后,卢箫放下了心。
  “看,这就是你侄女,六斤六两。”一个小护士靠了上来。
  卢箫看向护士怀里那团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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