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完结+番外[GL百合]——BY:Z鹿
Z鹿  发于:2023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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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了?”
  “托你的福。”语气也愉悦不少。
  街上仍在下雪,且越下越大。
  身体暖和过来后,白冉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鹅毛般的雪花,惊异写满了脸庞。纯真笼罩她的脸颊和身体,眼眸中倒映出闪过的白色碎片,此刻的那双眼睛真真的像个玻璃弹珠了。
  “之前从来没见过雪?”卢箫惊异地问。
  沉默了几秒后。
  “没有。”
  不知是不是错觉,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嘲讽。无力又心酸的嘲讽。而且不是在嘲讽别人,好像在嘲讽自己。
  空气变得更冷了。
  卢箫低头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突然想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下午。
  紧接着,她思考了一下今天的日期。不知是不是巧合,六年前的今天自己也在维也纳,而那天的维也纳也在下大雪。
  骨灰盒的触感在手中清晰。明明手插在口袋里,却摸到了冰冷的木头。
  熟悉中夹杂着陌生。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天空,心脏开始停滞,恍惚间以为时间从未流动过。
  再回过神来时,卢箫看到身边的白冉正在盯着自己。
  “想到了什么?”白冉问。
  “没什么。”卢箫答。
  两人默默前进。
  她们经过了维也纳音乐协会大厅。三层高的古典建筑金碧辉煌,却异常寂静。很久很久以前,那里本应该有交响乐演出的。
  “现在还会有演出么?”似问非问,因为问话人早就知道答案。
  卢箫实话实说:“只会演军乐了。”预料之中的答案。
  “真可惜,”白冉轻轻笑着,“不然我一定要在那里演奏《卡门》。”
  《卡门》。
  卢箫僵住了。不知是不是巧合,今天的一切都让她想起六年前的事情。金色的建筑隐隐传出花腔女高音的歌喉,撕碎天空,抹去白雪。
  白冉挑了下眉,再次斜眼看向她:“想到什么了?”
  “没事。”卢箫摇摇头,心却越跳越快。
  白冉意味不明地点点头,张了张嘴,却终也没说话。
  维也纳这座城市不小。但在两人无止境的走路下,它小得像个玩具城堡。
  她们经过一片繁华的街区,经过沉睡着的住宅区,经过盖上雪被子的农田。
  城市即将走到尽头。
  再往外,便是几片墓地了。
  看着通向墓地的小道,卢箫突然很想向后退。回忆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让她浑身出冷汗。
  某片云杉林的背后,有亲手埋葬过的人。而在埋葬的那一刻,她仍清楚地记得,冷风肆起,整个人是那么渺小而没用,天地间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垃圾。
  白冉毫无意识。她走近土路旁的指示牌,注视着墓地的名字。雪花不停往她的羽绒服上落,落出斑驳的白色。
  她转过头来,指向公墓的一侧。她没有戴手套,纤长雪白的手指在风中僵冷。
  “那片墓地,你去过吗?”
  “我?”卢箫突然不知该如何呼吸。
  “嗯。去过吗?”
  “……去过。”卢箫闭上眼睛。虽然她既不想承认也不想回忆,可终无法说谎。
  但白冉并没有打算追问理由,这让卢箫松了口气。
  “我也想去。”
  “去墓地?为什么?”
  “我从来不去墓地,很好奇。”白冉垂下眼,鼻尖重新染上冻僵的红色。“不喜欢悼念死人。”
  不喜欢悼念死人的话,去墓地作什么呢?卢箫哭笑不得,但还是决定满足白冉的愿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纵容这女人的一切要求。
  “那我陪你去。”
  “谢谢。”从这一刻,白冉的嗓音开始颤抖。
  从来没听过白冉的嗓音颤抖,卢箫警觉地转头,看到一个越来越木的表情,木得让人害怕。
  幽静的秘密埋在雪中,被风吹动的枝条沙沙作响。
  潮湿的阴天下渐渐聚起薄雾,四散的灰色墓碑上,十字架黯淡无光。世州这地面上早已没人信教,但立十字架的传统却传承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好看。
  两人爬上低矮的山坡。
  或许是因为温度过低的原因,白冉的体力很差,不停地喘着气。卢箫好几次想上前扶她,却被她拒绝了。
  她们便只能一点点穿行在墓碑之间。
  作为唯物主义者,卢箫并不害怕,但也会觉诡异。或许是因为终也没能帮到沉睡于墓中的人,她自认为无颜再踏入这里。
  爬的过程中,白冉的眼睛在四处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在寻找谁的墓?
  卢箫满心疑问,却什么也不敢问因为一开口,幽静的秘密便会碎掉。
  终于,白冉停下了脚步,在一块格外低矮的墓碑前停下。
  异样的熟悉感越来越重,卢箫跟着停下脚步。在瞥到墓碑上的字时,她整个人僵住了。
  回忆,又是回忆。
  阴魂不散的回忆。
  【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
  黄莺之墓
  2155.11.22——2185.11.21】
  白冉盯着上面的文字,一动不动。侧脸的神情中,困惑中有愤怒,愤怒中有悲伤,最后收束成了麻木。
  雪落到她的鼻尖,却毫无融化的迹象,因为那鼻尖实在过于冰冷。
  时间停止了,就好像一个世纪过去了。
  卢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她想问很多问题,却不知该不该打破空气中的玻璃。
  所幸,白冉先开口了。她说话的语气仿佛带有笑意,却比世界上最巨大的悲伤还要沉重。
  “一会儿我跪下的时候,请你保持站立。”
  冷风一吹,脊背泛起无数鸡皮疙瘩,一切温度骤然消失。
  卢箫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她要在黄莺的墓前下跪?她们认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白冉自嘲般笑了一下,表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凄凉。她的眼睛仍盯着墓碑上的文字,就像眼球丧失了活动的能力一般。
  “因为您是世州仅存的良心。所有人都该在她的墓前跪下,唯独您值得永远昂首。”
  这句话过分熟悉。
  卢箫盯着她的侧脸,某些猜测如蜿蜒的虫子爬上心头。
  而在真正反应过来后。
  震惊,恐惧,最后转变为了忧伤的空洞。
  遥远的注视穿越时空,穿透秘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信纸那头一直素未谋面的人就在眼前。而且,早就在眼前了。
  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本就这样荒谬?本就不熟悉的世界更加陌生,白冉侧脸的轮廓也越发陌生。
  卢箫瞪大眼睛,嗓音也开始抖:“你是……”
  “亲爱的长官,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上好榜就有人来找事,大家看见恶评不用管不用回复,放那就行。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习惯了,前段时间恶意举报的应该是同一批。
  我看不惯的我自己删了就好,谢谢大家~
  ……
  问我的感受?
  感受就是开心!
  终于不扑街了,受到了一定关注,黑子都有了(感动流泪)


第51章
  那一刻,天旋地转。
  卢箫似神志不清般笑了一声:“S先生。”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雪花落到嘴唇,引起冰凉的颤抖。
  “是我。”只有短短两个字。
  然后,她们伫立在鹅毛大雪中,比最幽静的秘密还要安静。墓碑上的积雪厚了起来,上面的字也开始斑驳。
  白冉深吸一口气。
  她跪到了碑前。
  风雪中,那条蛇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她垂着脑袋,浅金色的长发顺着肩头的布料滑到胸前探到湿冷的空气中,和情绪一同忧伤。
  看着她落寞的身影,卢箫想做点什么。但不能下跪,再愧疚再愤恨都不能下跪,因为她们都不会想让自己下跪的。
  “对不起……我本该亲手埋葬你的。”白冉的嘴前吐出一串白雾,寂寞地融入话语。“可惜那时的我选择了惧怕十一月的维也纳。”
  不是你的错,蛇都惧怕十一月的维也纳,卢箫想。
  白冉跪着向前移动,移到距墓碑不足五十公分的地方。她抬起手,想扫去上面的雪。
  卢箫一惊,小跑上前,按回她的手。没戴手套直接摸雪会冻坏她的。
  白冉空洞的眼神迸出了迷惑,手指颤动了一瞬。
  “我来。”卢箫替她扫去上面的雪,扫得干干净净。虽然她也没有戴手套。
  “谢谢。”
  她要哭了,卢箫这么想着,同时手伸进了大衣口袋,去找随身携带的纸巾。只是刚刚用手指扫过雪,手指几乎完全僵掉,根本抓不出纸巾。
  但白冉没哭。
  她只是望着墓碑。
  卢箫紧紧盯着她的状态,她实在拿不准这条蛇还能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坚持多久。
  “斯拉菲德死了,韩权宇死了。”白冉自言自语道。“还差唐曼霖和迪特厄。”
  “唐曼霖。”卢箫心脏骤然停滞,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最后那个名字。
  “帮凶也是凶手。”
  “是。”卢箫木木地点头。那是将所有调查压下去的、权力滔天的总警司长。
  恍惚间,巴伐利亚歌剧院传出来了《哈巴涅拉》,人间夜莺绝美的歌喉能抓住世间所有的美丽。
  ——爱情是波西米亚的孩子/它从来沒有,从不了解法律/不论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而如果我爱你,你可要当心!
  而下一秒,那只夜莺被抓到了黑暗的匣子中,五花大绑吊在天花板上。旧欧民主共和国的花腔女高音,世界最美丽的歌姬,被剥去衣服勒住四肢,成为一个没有发条的玩具。
  三个老得可以做爷爷的军官,开始盯着那具身体品头论足。他们浑浊的眼珠在攫取着什么。
  “为什么。你只是长得漂亮,唱歌唱得好而已。”白冉无力地靠在墓碑上,脸贴着碑上的雪,好像这样可以听到墓碑的心跳。
  是啊。
  为什么不让黄莺一直唱歌,哪怕让她唱到喉咙出血也好——而是让她成为一个死人呢?
  天空深处伸出一支藤蔓。
  渐渐的,上面长满了野葡萄,轻轻一捏,墨水般的汁水便会爆出来,将梦境染成纯黑。
  卢箫仍记得在桥洞下找到尸体的一刻。
  满身都是虐待过的痕迹,脖子和四肢上满是勒痕,下面也有严重的撕裂痕迹。那本该绝代风华的脸颊被风干的血液染红,绽出枯萎的玫瑰。
  那是满足了某些高官变态癖好的证据。他们视人命如草芥。
  在那之前,她从未见过黄莺本人,也没见过其照片;而在那之后,她更不敢看到黄莺的照片,怕对比的冲击会让悲愤无限扩大。
  “本来再过两天,你的年龄就可以三开头了。结果现在只有我的年龄向前走。不过……永远停留在29岁也挺好,烟花灿烂,青春永驻嘛。”白冉尽全力挤出笑意。
  是啊,再过两天就是她的30岁生日。然而等待她的只有秘密会所中的变态虐待,比世界上最深的痛苦还要难受。卢箫注视着墓碑上生与死的日期,心里的忧伤越来越绵长。
  “我没带小提琴,请原谅我。我在这个气温拉不了琴。谁能想到,我们在东京大剧院的演出,竟是最后一次呢……”说着说着,白冉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困倦,全部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紧接着,白冉开始剧烈地咳嗽。
  不好,她的身体状态开始恶化了,卢箫心里一紧。
  于是她冲向前去,半跪,拉开羽绒服,将白冉整个人包进怀中。凉成冰雕的身体冻得她一个哆嗦,但再冷,也不会分开。
  重新温暖起来后,白冉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咳嗽也止住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环住上尉的腰,整个人都紧紧贴了上去,鼻尖也贴到了上尉温热的脖间。
  若换做平常,这样的肢体接触已经成为习惯;但在当下这个情境下,怎么想怎么别扭。
  卢箫心虚地瞥了一眼左侧的墓碑,喃喃道:“黄女士,对不起。”她又忘了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
  白冉却毫不在乎,反而轻轻笑道:“如果躺在墓里的是我,知道你会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拥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卢箫又开始不争气地脸红。她很庆幸现在没人看得到自己的脸。
  墓碑前,年轻的上尉紧紧拥抱着曾经的小提琴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跨越时空的恩情在十一月的维也纳收束,形成一个残缺但完美的终止符。
  白冉闭上眼睛,耳朵靠到那炽热的胸膛。墓碑上的心跳已经死去,怀中的心跳却比任何时候还要猛烈。
  “谢谢你。这也是替她说的。”
  “可我什么也没做。”卢箫很难过。
  “你查出来了凶手。”
  “但我没法将凶手绳之以法。”卢箫越来越难过。
  白冉的手指突然死死扣进她的腰际,声音颤抖:“如果是别的警司,根本就不会敢插手这件事的,从唐曼霖第一个警告开始就会当缩头乌龟。你调查到了最后,并写信告诉我一切,这还不够吗?”
  “或许……”
  “我给你写过那么多封信,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不要再为这件事伤心了……”白冉的手指渐渐无力。
  卢箫叹道:“我信。但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
  白冉抬起头,那双翡翠色眼睛迸出前所未有的热情,直射入灰色的眼眸中:“你还因它停职了一个月。如果这都不叫良心,那世界上还有良心吗?整整一个月,职业生涯中有多少个一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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