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阁里,她没有提出任何约定,也没有随意许诺。
但从丘瑾宁的神色中,她知道合作已经达成了。
“那就好。”周鲤笑吟吟道。
他就知道李侧妃出马,肯定能成事,他的爱妃那么聪慧,足智多谋。
房间里生着暖炉,很是暖和,李侧妃鬓间的雪花无声地融化,湿了额间的碎发,就连脸颊上也似有了湿气。
周鲤呼吸一紧,拿出锦帕,缓缓抬手。
洁白柔软尚带着几分体温的锦帕落在李侧妃的额间、鬓间和脸颊上。
动作仔细又温柔,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试探着靠近。
李侧妃站着没有动,任由周鲤帮她擦去脸上的湿意,而后握住周鲤的手,缓缓靠进他的怀里。
“殿下,等雪停了,寻御医来为你看看吧?”
周鲤紧张地立在原地,双手垂在两侧,克制着想把人抱紧的冲动,茫然道:“看什么?”
李侧妃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殿下莫要讳疾忌医,身子要紧。”
周鲤神色一怔,醒悟过后便是一阵憋屈。
这是说他不行的事?
呸,他才没有不行,不行的是原主。
周鲤顿时尴尬不已,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就在这时,李侧妃伸手,落在他的胸口,手指轻轻刮了刮衣服:“殿下今晚不如试一试,若还是不行再找御医。”
若眼前这个人是个男子,这种话自然是不便说的。
但她已经确信九成,这个人原本是个女子,一个女子的灵魂,干净,纯善。
有些话似乎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周鲤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把人抱住。
他呼吸滞了滞,语调不稳道:“爱妃,爱妃愿意和-愿意和本王试一试吗?”
是这个意思吧。
李侧妃沉默下来,半晌之后,侧开身去。
最终还是拒绝了。
“臣妾有些乏了,今晚就不伺候殿下了,殿下去后院吧。”
周鲤神色一黯,心里和刚刚落空的怀抱一样,呼呼荡荡地让人难受。
入夜,他来到书房,没有去后院,也没有吩咐人去寻御医。
冬日里的月光格外疏淡,透着彻骨的寒意。
李侧妃站在廊庑下,望着主院的方向,状似不经意地朝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看看殿下今晚去了哪个侍妾那里?”
侍女一愣,打量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忙转身去问。
最后带回来一句:“殿下没去后院,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
李侧妃忽然长出一口气,心里莫名舒坦了不少。
她扬了扬唇,转身去了厨房,端来一盘易消化的小食。
书房的门被轻轻扣了扣,便被人推开。
周鲤放下书,看着走进来的李侧妃,心里莫名紧张起来,难道又愿意跟他试了?
“爱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李侧妃放下食盘,目光看向周鲤,一片复杂。
见她不说话,周鲤走过去,手迟疑地举了举,又放下来。
“爱妃,你-”
“殿下为何不去后院?”
周鲤没料到她问的这么直接,眼神一怔,而后低低道:“本王对她们没有感情,怎可随意去试。”
那样不仅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自己,她可是个自尊自爱的五好青年。
“那殿下想跟谁试?”李侧妃听周鲤如此说,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话落,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便默默偏过头去,视线盯着窗户。
她才不在意这个人想跟谁试,对谁有感情,她不在意的。
心底一遍遍否认着,耳朵却悄悄红了红。
周鲤也紧张的不去看她,盯着书桌道:“本王…本王想与爱妃…”
【作话】?
第100章 番外一
“殿下, 天色不早了,臣妾先回去歇息了。”
周鲤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侧妃打断, 语气慌乱又匆忙。
看着一向端庄稳重的人落荒而逃。
周鲤低叹一声:任重而道远啊。
年底, 许是女皇的态度让人投鼠忌器,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安分了许多。
周鲤看了眼桌上的线报,看向李侧妃:“新年一过就是会试大考, 母皇却在这个时候重新启用二皇兄, 我这心底不踏实。”
李侧妃笑着摇摇头:“臣妾打赌,二皇子还会被贬,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静等便好。”
有时候不争也是争。
在二皇子的起复宴上, 她看出二皇子仍旧有意为难丘瑾宁, 也看出了安国郡主的态度。
安国郡主保凰女。
只这一条, 三个皇子谁蹦跶谁死得快。
“爱妃此言怎讲?”
李侧妃笑而不语,果然没多久, 二皇子就被贬了,这次直接被剥夺了皇子身份,会试如期举行。
会元不出意料是丘瑾宁, 殿试的状元也是她。
周鲤不免感叹:“丘瑾宁才冠京城, 此人若一心报效朝廷, 是天下之幸啊。”
他想做千古一帝, 自然是爱才惜才的, 仅凭这一点, 丘瑾宁也要保。
不管今后能不能做皇帝, 这样的人能留在朝堂上, 对百钺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在琼林宴上, 看到丘瑾宁顶撞女皇,他比谁都紧张,好在是虚惊一场。
看来李侧妃推测得对,安国郡主是站在凰女那边的。
也就是说,谁得到了丘瑾宁的支持,等同于也得到了安国郡主的支持。
每次想到这里,周鲤都忍不住庆幸。
庆幸李侧妃的运筹帷幄,早早就与秦初、丘瑾宁二人结下善因。
这天,周鲤从衙门回来,途径朱雀街,突然脚步一顿,拦住了一个年轻女子。
“请问姑娘,你手中的是何物。”
竹制的木杯,上面插着细细的竹木吸管。
让他想起了现代的一样东西。
“这是秦家奶茶。”
听到答案,周鲤愣了愣,过往那些来不及细究的一切在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绕了几圈。
表格记账法,起泡果酒,奶茶…
他知道百钺历史上肯定出现过穿越人士,因为有些本不该在古代被普及的东西偏偏出现了。
正如此刻他看到的奶茶。
站在秦家酒阁观望许久,周鲤让属下去买了两杯奶茶带回去。
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隔日,他趁着休沐换上一身便装,出现在秦家酒阁。
见到秦初后,他便把事先准备好的一页纸拿出来,仔细打量着秦初的神色。
只是短短一瞬,周鲤捕捉到了秦初眼里的错愕和心惊。
他顿时心安下来,没想到,古代有他的老乡啊。
一番主动示好和坦白,见秦初不再否认。
周鲤喜极而泣:“姐妹啊…”
他搂着秦初的肩膀,只觉得无比亲切,仿佛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宿舍,跟自己的好姐妹坐在一起,无话不谈。
秦初僵了僵身子,翻了个白眼,任由他一诉衷肠。
话说得多了,酒也跟着喝了不少。
周鲤有些头昏,仍打起精神道:“姐妹,今晚我要与你促膝长谈。”
秦初心里叹气,缓缓点了点头。
酒到浓处,周鲤想起李侧妃,心里拧巴得不行。
“我得回府一趟,你等我啊。”
回到府里,他收拾好所有的金银细软,来到李侧妃这里。
“爱妃,我们和离吧。”
开口就是和离的话,让李侧妃愣了一下。
他怕李侧妃误会,忙解释道:“本王想了想不能连累你,我们可以假和离,若没有成事,至少能保住你。”
李侧妃神色一顿,可是那样一来,她就不安心了啊。
所以,她沉默了一瞬,缓缓道:“若殿下决意和离,李家不会再支持你,臣妾也会另嫁他人。”
若事成,她要陪着这个人一路坦途。
若事败,她便陪着这个人共赴黄泉。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能是和离,艰险或荣华,她都不允许自己中途退出自保,她要陪着她的殿下一条道走到黑。
周鲤顿时心塞,他好像自作多情了,李侧妃根本不会等他。
完犊子了。
看着怎么来又怎么去的人,李侧妃无声笑了笑,当晚却没等到那个人回府。
她蹙了蹙眉,吩咐下去:“去看看殿下在哪里。”
不等侍女出门,一直跟在周鲤身边的小侍从回了府:“回娘娘,殿下他在秦家酒阁,说是今晚不回来了。”
李侧妃抿唇,还知道派人回来知会一声,看来是不用过度担心了,既然是在秦家酒阁,应当平安无事。
却不知,她以为平安无事的人此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次日,周鲤醒来发现自己是躺在隔壁雅间的地上。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小伙伴不厚道,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去寻秦初。
见秦初一脸失落地回来,他一想便知晓缘由,这是在丘瑾宁那里碰壁了?
“殿下要不要喝酒?”
“昨夜,王府的人有没有来寻我?”他才不喝,昨天喝那么多,酒劲还没过去呢。
周鲤现在最关心的是李侧妃有没有派人来找他,这可是他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夜不归宿。
李侧妃一定很担心。
结果,秦初凉凉道:“没人来找你,一个问的都没有。”
周鲤一呆,心塞不已:“来,姐妹,我们喝酒。”
还是喝酒吧,他就不信李侧妃能一直不来找他。
两个都在心爱之人那里碰壁的人,陡然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从现代聊到古代,越聊越投机。
就跟现代的好友一样,坐到一起,搂着肩喝酒碰杯。
三皇子府,李侧妃看了眼天色,淡淡问道:“殿下回来了吗?”
“没有。”
“说几时回来了吗?”
“也没有。”
李侧妃脸色转冷,等到天黑还不见周鲤的人影,叹着气起身:“去秦家酒阁。”
她倒要去看看这美酒是有多好喝,竟然连家都不回了。
来到秦家酒阁,李侧妃刚下马车,就遇到了一脸沉沉的丘瑾宁。
看着丘瑾宁的神色,她恍若是在照镜子,明白了,自家殿下是跟秦初在一起。
秦家那个胖胖的小丫鬟很懂事,见她们来了便交代道:“小姐跟三皇子在房间里一天了。”
李侧妃眼神一缩,下意识地去叫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她轻吸一口气看向丘瑾宁。
在秦家酒阁,她是客,丘瑾宁是未来主子,谁的地盘谁说了算,她相信丘瑾宁此刻的心情和她一样。
虽然相信里面的俩人不会胡来,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快,有些气恼。
丘瑾宁见状便看向那个胖丫鬟:“罐子,把门撞开。”
李侧妃不由莞尔,门一开,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她嘴角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
视线落在周鲤搂着秦初的手上。
李侧妃稳了稳心神,淡笑道:“殿下,今晚还回府吗?”
周鲤登时起身,满脸醉态,语气乖巧道:“回府,回府,爱妃你来找我啦。”
像看到肉骨头的小狗崽,眼神亮晶晶的,布满欢喜和依赖。
李侧妃扶住他,走过丘瑾宁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句:“丘小姐,要管好自己的女人啊。”
丘瑾宁轻声回了句:“娘娘也要管好自己的男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把人带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上了马车,周鲤借着酒意抱住李侧妃:“爱妃,你刚才都跟丘瑾宁说了什么?”
声音那么低,跟说悄悄话似的,他都没听清,什么女人男人的?
“殿下跟秦初都说了什么?”李侧妃不答反问,坐直身子,离开周鲤的怀抱。
心里还在想,该怎么收拾这个人呢?
周鲤眼神失落了一下,又把她抱住:“说了好多,本王今天好开心。”
他找到老乡了,找到小伙伴了。
“是吗,那殿下不如把你跟她说的话再说一遍,一字不漏,说上个一天一夜。”尽管知道这个人跟秦初之间不会有什么,李侧妃心里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跟别的女人说了一天一夜,连家都不知道回,还说好开心,呵。
周鲤看着怀里的人:“爱妃…”
说一天一夜,不得累死他。
李侧妃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凑到耳边,压低声音:“殿下若是一五一十的都复述一遍,臣妾今晚就跟你试。”
说到这,她脸色一红,又推开周鲤的怀抱。
周鲤眼睛一亮,脸上流露出惊喜,隐隐带着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当真?”
李侧妃低头,声音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那我说,现在就开始说。”周鲤顿时心喜,刚好他也有意道明自己的身份。
便将自己与秦初相认的事一一道来。
李侧妃安静听着,果然如此,果然是女子,没想到还和秦初来自同一个地方。
见她一点也不惊讶,周鲤眼中浮现怀疑,目光直直地盯着。
李侧妃回神,笑道:“殿下为何这样看臣妾?”
周鲤也跟着笑:“爱妃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看出我不是原来的三皇子了。”
“臣妾不知,方才听殿下说这么离奇的事,吓了一大跳呢。”
周鲤嘴角一抽,还能装得再像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