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药,莫要无礼。”
“小姐,她们欺负人呜呜呜。”绿药看向自家小姐冷着的脸色,心疼又委屈,忍不住瘪了瘪嘴。
小姐怎么还拦她,她还没怎么样呢,都没敢骂几句呢。
罐子登时抱紧双臂,后退一大步:“我没欺负她,我还没动手呢?”
瘦丫鬟怎么还讹人呢,哭哭啼啼地活像已经被她收拾了一样。
望着丘瑾宁冷淡的神色,秦初揉了揉眉心:“都消停一会儿,先回府吧。”
四人登时无话,一起走出酒庄。
罐子扶着秦初上了马车,正要爬上去,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狠狠扯了一把,差点摔个仰倒。
她咬着牙道:“瘦丫鬟,你真想讨打是不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绿药白了她一眼:“让开点,我家小姐要坐这辆马车。”
她自作主张地扯着丘瑾宁,丘瑾宁神色淡淡,却没有拒绝小丫鬟的动作,默默被绿药扶了上去。
两个主子坐一辆马车,小丫鬟们坐另一辆。
不同的是,后面小丫鬟的马车里,吵嚷声不断,前面的马车里却一片寂静。
秦初想起昨夜被拒绝的那一幕,心里有些沉闷。
她在心底轻叹一声,扯了扯嘴角:“丘小姐来寻我有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了吗?”
秦初的笑意僵了一下,这话说的,她不知道怎么接。
当下便干笑两声,没了话。
见她不作声,丘瑾宁眼帘一垂,偏过头去盯着自己的裙摆。
秦初也盯着自己的衣服,只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悄悄去打量身旁的人。
丘瑾宁今日穿了素白的衣裙,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清雅,又冷又清雅。
没有表情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漠,微微垂着的眼睛,睫毛轻眨,不一会儿便似沾了露水,湿了眼角。
秦初心里一怔,以为自己看眼花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没看错!
“丘瑾宁,你-”你怎么哭了。
面前的人忽然抬眸看过来,两眼含雾,眼眶红红的,泪水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丘瑾宁抿紧唇角,就这么看着秦初不说话。
“你-谁欺负你了?”
丘瑾宁死死绷着唇角,仍旧不吭声,泪珠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滚落。
无声,却似一声声惊雷,一下接一下,打在了秦初的心口。
她抬手想去擦一擦丘瑾宁泪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中,一时手足无措。
“丘瑾宁-”秦初迟疑片刻,挪了挪身子,拥住丘瑾宁的肩膀,把人侧抱在怀里。
只是一天没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里的人扑在她的肩头,连哭泣也是隐忍的,只有压抑的抽泣声,还有不时耸动的身子。
秦初有些茫然,又心疼得不行:“不哭了,乖-不哭了,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呜咽出一声:“你凶我了-”
丘瑾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被秦初凶了一下,怎么就止不住委屈,止不住心酸。
许是想了一整天,期待了一整天,借着那不紧要的由头终于寻到人,却只换来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
秦初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里的人却似是给满腹委屈找到了一个缺口,委屈巴巴地指责不停。
“你今日没有回府,也不回去吃饭,也不在酒阁…”
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地,宛若蝇语。
秦初只觉一股难言的微妙感觉冲上脑海,她捧住丘瑾宁的脸,欲言又止。
“放开我。”丘瑾宁别开脸,语调别扭。
【作话】?
第41章
马车里, 晚风吹起车窗上半开的帘子,吹动人的心扉。
秦初心神乱得不行,放开还是不放开, 这是个问题, 要命的问题。
若是不放,万一会错了意,岂不和卑劣小人无异。
可若是放了, 也会错了意, 她定然会悔得捶胸顿足。
“你-你今日来寻我,是因为这些?”秦初暂时选择不放手, 再确定一下。
丘瑾宁没有看向她,而是垂眸盯着秦初的胳膊:“有别的事寻你商量。”
“何事?”
“你先放手-”
秦初呼吸微滞,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脑海中浮起又被无情压住, 她深吸一口气, 松开了手。
“我在酒窖里说的话不是凶你,是担心你闻到酒气再身体不适。”
说起来, 酒窖中的酒味那么浓,怎么感觉丘瑾宁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呢?
丘瑾宁扫了她一眼,默默整理着情绪, 面上一片羞红。
“无妨, 这次好像没有发作。”
说完, 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之前闻到淡淡的酒气, 情蛊便压制不住。
为何这次闻到了更浓烈的酒香, 却轻易就克制住了?
难道是因为那一股莫名而来的委屈…
她抬眼打量着秦初, 目露沉思。
秦初正要再问, 马车就停了下来。
她暗叹一声, 酒庄离秦府也太近了, 第一次生出路途太短也不怎么方便的念头。
秦府外,丘瑾宁看到站在门前的人,走了过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还知道问我,你受伤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大哥说一声,咦?不是说你腿断了吗?”丘首安盯着妹妹的腿,方才是走过来的吧?
哪里有断?
看着一点事都没有,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是大舅哥诓他的?
顾大少爷怎么能胡说八道呢,害他担心死了。
丘瑾宁笑笑:“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大哥进去坐吗?”
丘首安摆摆手:“没事就好,天晚了,我明日再来。”
秦初作为去秦府的主人,闻言便客气道:“丘大哥明日几时来,我和丘小姐好提前备些酒菜等你。”
丘首安见秦初搭话,露出一丝笑容:“我上午来,你们不必太麻烦。”
“正好秦家酒铺刚研制出了新酒,丘大哥明日一定要尝尝。”
“好,那就有劳秦小姐招待了。”
彬彬有礼的少年,一脸热络的少女,两个人相对说着话,落在丘瑾宁眼里,莫名觉得烦躁。
她靠近秦初两步,两人几乎肩并着肩站立:“天色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去吧。”
丘首安点点头,怎么觉得妹妹不欢迎他来似的,一定是错觉。
秦初望着他的背影,心道这还是丘瑾宁的大哥第一次来做客,明日一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丘瑾宁看着她的视线,抬眉问道:“秦小姐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丘大哥长得仪表堂堂,为人也正派,待人又和善,对妹妹关爱有加,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秦初正夸着,就被罐子扯了一把。
小丫鬟担忧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丘少爷是丘小姐的大哥,可不能买回去当面首。”
上次,小姐这么夸一个男子,还是在花楼里看到何公子的时候。
当晚,何公子就被小姐赎回去了。
丘瑾宁站在旁边,把小丫鬟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神色不由得冷了冷。
她抿了抿唇:“大哥为人尚可,但独好美色,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在九曲县时便红颜无数,如今来了京城,乱花迷人眼。”
话点到即止,意思是只怕比往日更甚。
她听不得秦初夸赞别的男子,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大哥。
秦初:“…”
有这样说自己大哥的吗?难道她刚才夸错了?
丘瑾宁实际上看自己的大哥不顺眼?
丘瑾宁见她一脸惊讶,沉默了一瞬,直接转身回府。
秦初忙喊了她一声:“丘小姐,你还没说到底找我什么事呢?”
“无事。”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好似主人心情不佳的样子。
秦初嘴角抽了一下,没事大晚上的去酒庄找她干嘛?
还哭得那么委屈。
不对,她有事。
秦初回过神来,忙去追人。
身后,绿药挽住了罐子的胳膊,打探道:“你们小姐真养面首了?”
罐子顺口答道:“养了啊。”养来绣花的,可惜老爷一回来就把人送走了,花还没绣好呢。
绿药一听,当即甩开罐子的胳膊,骂骂咧咧道:“王/八/蛋,大色鬼,主仆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王/八/蛋秦大草包,竟然真的养面首了,她可怜的小姐,往后可怎么办。
亏她还觉得未来姑爷不错呢,没想到也是坏胚子一个。
罐子茫然了一下,意识到是在挨骂,登时撸起了袖子:“你骂谁呢?不挨揍不舒服是不是。”
“谁答应骂谁。”绿药瞪了她一眼,拔/腿就跑,秦大草包是个坏人,她要赶紧盯着,别再祸害了她家小姐。
东跨院里,秦初刚追上丘瑾宁,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方才为何哭?闻到酒气,情蛊没有发作吗?”
丘瑾宁没有回头,咬了一下唇:“放手。”
“放手!!”
一声大喝,压过了丘瑾宁别别扭扭的声音。
绿药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拽开秦初的手,把丘瑾宁护在身后:“秦小姐有话就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免得让人误会。”
坏蛋秦大草包,让她误会,也让小姐误会。
秦初皱了皱眉,这小丫鬟在说什么胡话呢?
“我与丘小姐有事要谈。”
绿药一脸戒备,跟母鸡护小崽似的:“站着谈就行,不用进房,也不用拉拉扯扯。”
她现在认同紫云嬷嬷的话了,是该拦着,秦大草包就是坏蛋,都养面首了还来招惹她家小姐。
秦初不理会有些不正常的小丫鬟,直接去看丘瑾宁,眼里的意思是,你的丫鬟你管不管。
丘瑾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进门,关门,没再回头看一眼。
秦初又想追过去,却被虎视眈眈的绿药一步一跟。
她叹叹气停下脚步,脑子里只有摸不着头绪的茫然,她做了什么?丘瑾宁又在做什么?好难懂啊…
次日,秦初哪里都没去,吩咐罐子备好酒菜,等着丘首安上门。
当看到丘首安不是一个人登门,身后还跟着顾三后,她升起一个不确切的念头,或许丘瑾宁真的看丘首安不顺眼。
因为她现在也觉得丘首安不顺眼了。
丘首安不知秦家和顾家的针锋相对,见秦初一脸冷淡,顾三也横眉竖眼的。
不由想起了临来时听到顾大少爷讲起,这俩人有些不对付,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见面就掐。
他没将两个人的眼神交锋放在心上,朝着秦初问道:“瑾宁怎么不在?”
“大哥,你来了。”
话音一落,丘瑾宁就从东跨院中赶来。
秦初一看正好,不用开口说话了,她扫了眼顾三,连想好好招待丘首安的心思都没了。
见大哥是和顾三一起来的,丘瑾宁也愣了一下。
“丘姐姐,你来京城也不多去看看看我,自从上次一别,又隔了这么多天,我都想你了。”顾三一点也不见外,视线不自然地瞥了眼丘瑾宁的右腿,眼底闪过一丝打量。
她搂着丘瑾宁的胳膊,仿若还在九曲县时一般,举止亲密。
秦初见她这种作态,脸色更冷了:“罐子,上菜。”
丘瑾宁抽开胳膊:“坐吧。”
她睨了眼秦初,心知这个人肯定因为顾三,心里不畅快了。
奈何丘家和顾家是姻亲,顾家长女是她大嫂,顾三又跟着大哥一起来的,她也不好把人赶出去。
几人落座,罐子按照吩咐给她们斟酒,倒茶。
对面丘首安和顾三的杯子里都是酒,而秦初和丘瑾宁则喝茶。
丘首安都没觉得什么,女儿家不喝酒就不喝酒,妹妹开心就好。
但顾三的目的就没那么单纯了,她见秦初和丘瑾宁只饮茶,便端起酒杯:“哎呀,这就是秦家酒阁的果酒吧,看着就有好喝,秦小姐和丘姐姐不喝吗?”
说起酒来,她心里忍不住憋屈。
顾家酒铺开业,眼瞅着把秦家的老客抢了一部分,结果秦初又搞了个什么秦家酒阁,弄出些果酒来。
他们自损八百,敌人却一点也没伤着,秦家酒铺的生意反倒比以前更红火了,顾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秦初斜了她一眼:“我不喝酒,丘小姐也不喝。”
丘瑾宁见状,轻轻点了点头。
顾三被噎了一下,仰头把果酒一饮而尽,她还没喝过这种起泡酒,顿时嗓子一呛。
“咳咳咳,这是什么玩意儿,味道这么怪,怪不得你们都不喝呢。”
秦初和丘瑾宁对视一眼,各自饮茶,没人理会故意找茬的顾三。
一旁的丘首安挑了挑眉,看了眼面前的酒杯,是因为难喝,所以主人才不喝?
不像是妹妹会做出来的事啊。
他默默尝了两口,口感是有些奇特,但也绝对算不上难喝。
丘首安放下杯子,想起顾氏兄妹跟他说过的话,担心地看向丘瑾宁:“我今日来是听说你得罪了二皇子的事,往后行走京城,还是少与人结仇。”
丘瑾宁淡淡点头,低头小口喝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丘首安便又说教道:“不是大哥说你,京城不同于九曲县,要多与人为善,好在顾家妹妹和二皇子关系亲厚,今日特意来做说客,二皇子也表示既往不咎,你往后可莫要不知轻重再得罪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