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洛曦瑾凤颜大悦,当即下旨封赏女官及三城百姓,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而是将圣旨交予女官,让其自行去敬赏房领赏,顺便暗中将赏赐分发给三城百姓,自也要嘉赏姝原皇妃与其妻君。
少时,女官告退,这第三层塔只余洛曦瑾一人。无人之际,这位平日里威严冷厉的帝王竟像是小孩子般欢喜得来回踱步,还攥着双拳高兴得上下晃动,同时心下默念“甚好,甚好”。
高兴了好一会儿,洛曦瑾轻咳一声,收敛笑意,重新坐回凤椅、靠于椅背,手指轻轻敲击椅柄,又阖上双目,终是长舒一口气。
本来在听爵玛圣女说天下之主会由那二人选出,她还好一阵忧心,因为之前上了乾国丞相的当,派兵去围捕过她们。现下看来当真多虑,寻王之人的气量怎可能小。接下来就是等她们进入皇宫好生款待,再向她们展现洛月的宏图,这样她们应就会认可自己为天下之主了吧。
到时只要再问出靖钧灵匣所在,一切就将尘埃落定,洛月终于可以重掌这天下,也终于能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属于洛月的荣耀,朕必抓住!
睁开双目,满富神采,洛曦瑾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落笔都含了几分劲力。
……
与此同时,离朝一行人受到凤凰城百姓的热烈欢迎,不少人向她们扔去红菊,还有人叫喊着女将军的名字,男女皆有,似是一种特别的欢迎仪式?
从红菊花海中走出,女将军——洛祺让手下将士回皇城四军营自行休整,明日要继续到城外练兵,只留下一二亲信跟随。而后她就带着离朝二人直向皇宫行去。
一路颇受瞩目。
终于行至比较清静的地方,虽说落在身上的目光仍有不少,但比之进城之初要好得太多太多。也好在她们未脱下遮挡烈阳的宽袍,否则离朝怕是会相当郁闷,毕竟她不喜欢他人盯着自己的君姑娘瞧。
庆幸的同时难免有所好奇,好奇这凤凰城的百姓为何要扔红菊,于是她问前方带路的洛祺将军:“将军姑娘,方才那一片片红菊扔来可是有何用意?”
“嗯,那个是表示城中的公子小姐对来人很是倾慕。若来人拾起一朵红菊去寻中意的人并与之结为爱侣,据说会受到神仙庇佑,能够伉俪情深、白头偕老。”洛祺倒是不怎么信这事。
“原来如此。”离朝应着,心道:还好君姑娘戴着兜帽,不然定是会有很多红菊扔来。唔,约莫会让人很不爽……
正如此想着,眼前突然冒出一朵红菊,她有些诧异,左右一瞅,奇怪,并没有靠近的人啊,这红菊是谁扔的?
冒出傻气三息,她才意识到这红菊乃悬空,不,准确来说是君姑娘捏着红菊短短的根茎,举到自己眼前。
不由得又怔愣两息,直至君姑娘将要放下红菊,离朝才反应过来,急忙握住她的手,也握住红菊,唇角随之傻傻地扬起。
“我还以为你不愿收下这红菊。”清灵音轻轻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怎可能不愿,我来世,下下世,每一世都想收到你送的红菊。”离朝以下颔抵着她的肩膀,于她的耳畔温柔笑语,声音愈加嚅软。
她的君姑娘耳尖微红,口是心非地轻言五字:“我可不愿送。”
刚收好红菊就听见这五字,若是以前,离朝定是要难过,但现下她早已知晓自己的君姑娘有时颇好捉弄人,也早已知晓君姑娘的心意,怎可能再误会,遂顺水推舟回以一句:“好,那就我来送,每一世都送,我发誓。”
说着,她举起三根手指,煞有其事。
见此,挽君衣情不自禁浅浅一笑,然而这笑容中却掺杂几分忧虑,她也并未回应这话,仅是拉下离朝的手握于掌心,并出言问前面的洛祺:“敢问将军,宁苏姑娘可在宫中?”
其实她会这般轻易跟着来洛月,一是当时情势所迫,二即是想顺道拜访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青星宁苏,欲请教一些事。
离朝也为这问题吸引,并未注意到君姑娘好似转移了话题。
闻言,洛祺声音一沉,回道:“她已是去了东爵玛,劝二位莫再于洛月提起她。”
“这是为何?”离朝追问。
“她是北炎人,自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洛月频发战事来给北炎王铺路,她还骗走了我洛月的大将军,陛下未下旨杀她已是莫大的仁慈。二位莫再提她为好。”言罢,洛祺驾马快走两步,与她们拉开距离,俨然不打算再多说。
而离朝与挽君衣对视一眼,也未再多语,只是心中仍有所疑。且是不信,不信北炎英烺这位仁慈君主会为了给北炎铺路,让宁苏来洛月频发战事。
然现下难以得解,她们只好暂且放下这事,专心处理眼前事。
不一会儿,她们就跟随着洛祺步入皇宫,自是一眼便瞧见这些独特的塔楼,目光难免被吸引。直至洛祺让她们下马,她们才回过神来。
皇宫内虽不允许随意骑马,但皇帝特别派人抬来步辇,还派来两三队侍女,专门服侍两位贵客。
可惜为离朝二人拒绝,本想坚持的侍女也被多少摸清她们脾性的洛祺打发下去。
果然,侍女抬着步辇离开后,离朝二人明显松了口气。
“跟我来吧,我带你二人去面见陛下。”
语落,几人直向中央高塔而去。
……
“陛下,两位贵客与祺公爷在外,可召见?”御前侍女行礼进言。
“宣。”
吐出一字,洛曦瑾撂下毛笔,将奏折尽皆摆放好后端坐,又让御前侍女摆上三把椅子。
待一切准备就绪,洛祺也带着人走上三层。
地门一开一合,三人入内,洛祺行以拱手礼。
“臣拜见陛下。”
可其身后二人却是“无礼”。这让御前侍女眉心轻皱,刚想开口让那二人行礼,就见陛下摆手,于是只好行礼退下。
“祺儿不必多礼,两位贵客也是,皆请坐罢。”洛曦瑾尽量将声音放柔,带上友善的微笑。
三人遂落座,左二右一。
坐下是坐下了,但一时无人开口,气氛显得有几分尴尬。好在洛祺知晓皇姐有帝王尊严,不可能上赶着去讨好那二人,遂主动打破僵局。
“陛下,两位贵客舟车劳顿,于礼我等该是先让两位贵客去休憩,然臣知晓陛下有要事,是以自做主张将两位贵客带来,还请陛下恕罪。”
其音落,洛曦瑾轻笑,言:“祺儿实属生分,朕怎会怪罪于你,也是朕考虑不周,该是让人直接带你等前去休憩。现下——既然两位贵客到了这儿,朕若不言不语岂不是让两位贵客白跑一趟。这样,朕便长话短说,恰好侍女收拾屋子也要收拾一会儿,望两位贵客多多海涵。”
明软实硬,好生虚伪。
挽君衣难免对这位洛月皇帝有几许失望。也罢,左右自己已是认定北炎王为天下之主。
“请陛下直言。”
这回话语气淡淡,藏着几许强硬,让洛曦瑾有几分不悦,不过她还是摆着适当的笑面,回:“那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问两位贵客觉着洛月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
第240章 凤凰城(二)
觉着洛月如何?
闻此语,挽君衣纤眉微挑。
果然,洛月皇帝是要寻求我等认可,这路上的种种十之八|九皆是故意为之,虽不知是为何……
偏眸看向离朝,只见她纵着眉,似是思考得甚为认真。挽君衣猜想:莫非洛月皇帝知晓离朝乃赤青星,也知晓赤青为治世福星,认为若得赤青相助,则更为可能做天下之主?
一沉默即是良久,让洛曦瑾等得笑容愈来愈僵,让洛祺等得额间冒汗,却不好再先开口。
好在离朝不是故意晾着洛月皇帝,思绪理清后她开口道:“洛月,在我看来洛月是个非常开明的国家,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教条,也不会压迫女子或男子,百姓都安居乐业。虽尊卑贵贱仍存,但似乎贫贵之间无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嗯……很和谐的国家,皇帝陛下您也好似很受百姓爱戴。”
言罢,她突然想起之前君姑娘问过澄兄和英烺兄“想做怎样的帝王”,于是便也将此话问出口。
这让挽君衣梨涡浅显,而让洛曦瑾和洛祺有些诧异。
诧异转瞬即逝,洛曦瑾郑重且诚恳地回答:“荣君,复我洛月江山,重拾洛月荣耀,做流芳百世之君。亦可为容君,包容天下子民,包容世人所不能包容之情之事,朕有这气量,也有这信心!”
“唔,您未想过为百姓做些什么吗?只有包容?”离朝抓抓头发,说实话不是很能明白所谓的“荣耀”。
“朕当然会为百姓着想。”洛曦瑾即刻应答,“朕会像对待月镰、临冬百姓那样对待天下子民,让这天下的男子与女子能够平等共处,不再是男尊女卑,也不会是女尊男卑,而是真正的平等。”
“你等应该也瞧见了,在洛月既有女子当家,也有男子当家,虽然因为洛月古制的关系,女子当家偏多,但在以后,在朕成为天下之主后,必然会极力推行男女平等的政策。朕更不会限制同阴或同阳爱侣,也会让天下人逐渐接受他们,让他们生活在一个无有歧视与痛苦的国家。”
稍顿,洛曦瑾自我认同道:“不错,朕要将天下变成一国,包括爵玛、雪族、坤海的异军,以及山雨与平都这两处无主之地。朕会让天下百姓皆维护洛月的荣耀,朕也会保护朕的国不为外敌侵扰。且朕的野心兴许还要再大一些,朕想出海,也想向北展望,朕想真正地做天下之主!”
本来挽君衣在听到“荣君”这二字之后就已了无兴致,就已觉着这一心为了荣耀而不顾百姓的帝王不过如此。但当听到“一国”时,她兀的抬眸打量起这位洛月皇帝,见其双目炯炯有神、毫无虚意,不由得对其有几分改观。
北炎王是仁君,是上善若水之人,其不会强硬地霸占天下,是以天下终会倾向于他。挽君衣毫不怀疑这点,只是他的“不争”注定无法使天下合而为一国,他不会让天下成为北炎,而是会让北炎包容整个天下。
这固然好,可就像洛月皇帝所言,天下之外还有像古吉这样的外敌,他们不一定会为北炎王感化。兴许北炎王还在世,百姓会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可一旦北炎王逝世,松散的天下还能团结与否?且谁又能保证每一任北炎王都是“北炎英烺”?
怕是在北炎王逝世后,天下很快又会陷入纷乱之中。如若像洛月这样将“天下”变为一国,那么当外敌侵袭而来之际即会以举国之力相抗衡,久而久之天下就会凝而不散,兴许真的能将这片天地的乱终结。
就此点而言,洛月皇帝要比北炎王更适合这天下,那荣耀也兴许能成为凝聚百姓众心之强器,许会晋升为国之心、国之荣。可惜洛月皇帝太过在乎荣耀,也太过有野心,若主动去侵略他国,必将会为此举反噬,这对天下百姓而言即是大害。
且若是长远来讲,不论是这片天地,还是海外或更北方的天地,皆应为一体,不该有所区分,也不该无谓地互相蚕食。就像天下在等待如北炎英烺这样的仁主包容统一一般,更广阔的天下也在等待着合而为一的那一刻,不是靠某一位王,而是靠全天下不知几数的百姓。
思绪至此,挽君衣难免想要叹息,她也确实垂下眼帘,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见状,洛曦瑾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尽量心平气和作问:“请问雪族姑娘为何叹气?”
凝望着君姑娘的离朝也想知道。
此语入耳,挽君衣回神,看向洛月皇帝,认真直言 :“您太过有野心,也太过在乎名望,这天下所需乃是仁君,您不适合为天下之主。”
竟如此直白。洛祺甚感不妙,瞟向陛下,果见陛下已然冷下脸来。
“陛、陛下,这位姑娘许是太过疲累才会胡言乱语,不若先让她们去休憩,明日再详谈?”她匆忙打起圆场。
可惜挽君衣不买账。
“不必,明日我等也不会言虚,欺骗您亦是无有任何意义。”
许是也觉着此语太过直言不讳,挽君衣加以委婉,又言:“如此说罢,您若想做天下之主需得放弃以洛月荣耀为本,而以天下百姓为本,且不得有过重杀心,不得主动生战。若这般,您兴许能做天下之主,然于您而言这未必是最好的路。”
闻言,洛曦瑾轻笑,眸中却无有半分笑意,她也不作反驳,仅看向雪族人身旁的姑娘,问:“你也觉着朕做不成天下之主?”
离朝微怔,旋即颔首,毫不犹豫作答:“我妻子觉着如何,我便觉着如何。”
“呵,呵呵呵……”洛曦瑾收回目光,低笑不止。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离朝不自觉握紧君姑娘的手,身体略微紧绷。而她的君姑娘则凝视着洛月皇帝,依旧淡然。
“陛下……”洛祺坐不住,欲上前劝慰,却是刚打算站起,低笑声就戛然而止。
天地之气仿佛凝滞。
凝滞一息猛然因叮啷哐啷之响而流转。洛曦瑾将公案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俨然已是盛怒。
“呵,好啊,你们都觉着朕不配做天下之主,你们都不选朕。朕偏是不会让你们如意,朕定要夺回洛月的天下!不择手段。”
恶狠狠咬着最后四字,她冷冷盯着那二人,瞧见她们不以为意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当即扬声:“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