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落下,短暂沉默。
“制度……仅仅改变权利制度尚有所不足,你可有想过改革‘赋税’以及‘教育’?”挽君衣虽面上神色不变,但心底着实感到欣慰与高兴。
“自是想过。”北炎英烺喝了口茶润喉,说,“关于赋税,我认为可以采用自由税。”
“自由税?”离朝不解。
“不错,自由税。由百姓自己决定要不要交税,以及交多少,即使不交也没问题。”
此语引得奉嵇反应颇大:“喂喂喂,不交也没问题,你在说笑?如果不交税,国库空荡,国家要如何运作?文武百官的俸禄、供给军队的军饷,还有赈灾的银两等等,你要从哪里出?”
“不必担心。首先在自由税之前,我打算先实施基保制度。保障每一个人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在此基础上民所创造的财富属于他们自己,如果愿意的话就将所创造财富的一成存于国库,为灾害未雨绸缪,以及作为文武百官的俸禄,亦或是军饷。
当然王不会用国库中的银两去满足自身私欲,王与民一样,都要进行劳作才能获得财富,不论是经商还是农耕,亦或是为百姓解决问题。无有任何作为的王无法长久为王,无有任何作为的王也无法富有。”
他说这些完全是认真的,可奉嵇只觉得这是痴人说梦,只觉得这个北炎王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且如果不必劳作就可丰衣足食,谁还去劳作?如果可以不交税,谁还会交税!
“我明白了……”突然,离朝喃喃出声,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北炎英烺,道,“正因为国维系每一个百姓最基本的生计,所以百姓不必再为了讨生活而烦恼,也不会因为活不下去而产生怨愤不满,这样就能得到满足,贪欲就会降低,因拥有不足而无法活下去的惧怕也会随之消失。”
稍顿。
“如此做,百姓也不一定会懒惰怠工,不然一是只靠王与官员劳作而得的食物无法维系天下人的生计,二是什么都不做会让人‘闲得发疯’,三是有王的带领,如若大多数人跟随王而劳作,那么少部分人早晚也会跟随。
他们还会为了活得更好去创造更多财富,且会因为财富不被掠夺而不再那般在乎,贪欲会愈来愈少,这样他们就会拿出一部分给国家,感恩王、臣、兵,也为了以后未雨绸缪。”
说罢,离朝将茶水饮尽,撂下茶盏时见他们的目光皆集中于己处,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回应她的是君姑娘温柔地轻抚,以及奉嵇的鼓掌称赞。
还有北炎王的认可。
“无错。天下人只要晓得我等乃一整体,不论王还是民,亦或贫还是富,只要我等能够齐心协力,那么天下人皆可事事如愿、日日欢喜,这天下就会是‘极乐之地’。
我亦知这并非一日之功。要让这一切成真,最重要也是最首要的就是改革教育,不再是只让官家子弟、富家子弟有书读,而是要让天下百姓皆可读书习字,还要请德高博学的老先生来教导尚未涉世的孩童,让孩童能够自小便学会仁爱,便晓得天下乃一整体。
我相信这样的盛世一定会到来。”
这就是北炎王的夙愿。
这就是天下之主。
之后又畅谈许久,直至北炎英烺的妻子温氏带着他们的女儿北炎和安归来,他们才暂且放下那宏图,转而一同吃起午饭。他们也逐渐忘却对方与自己的身份,真的就像是多年的朋友。
下午,北炎英烺带着他们前去参观北炎地宫。
让人吃惊的是,地宫里的机关已经被拆得不剩什么,以及寒炎的男子竟然都在地宫之中活得好好的,即所谓的诅咒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而这么做的原因是迷惑他国,让北炎在准备好之前能够在乱世中求得安宁。
原本按照某位雪族人的计划,北炎人会通过三个地宫打败乾,接着以某样东西获得雪族人的支持,在宁苏掌控东爵玛之后获得西爵玛的支持,最后以巨大的兵力差使洛月归顺。至于西南之地的辅南王则是由天下最强两支军队解决。
然而北炎英烺却完全放弃了这个计划,他打算以不动干戈的方式成为天下之主,还是在不以武力威胁他国的情况下。实是疯狂,也实是痴人说梦。
可离朝等人却相信这位北炎王能够做到。
“若他能成为天下之主,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怕是后世再不会有这样的君王。”辞行前,奉嵇如此对离朝二人说道。
离朝与君姑娘对视一眼,笑言:“还会有的,英烺兄相信后世人,我与妻便也相信后世人。”
对此,奉嵇哈哈一笑,说:“你们还真是臣服得彻底,不过也不坏。对了,我们(赤网)的信物被盗,恐怕有人会借此做些什么,你们小心一些,别中计。另外多谢你们的图(青丰地宫图),咱们有缘再会。”
……
在奉嵇离开后约莫二十日,因安星百姓照常生活,全然将古吉人无视,古吉人终于耐不住而放弃,打道回府。洛月爵玛联合军亦随之撤兵,重新将目光落于乾国身上。
离朝二人也很快就离开寒炎。路上偶然碰到两位道长,面熟又面生,道长还对擦肩而过的她们说了一句——“若因一道士而烦扰,就告诉他‘莫再以变数作执念’。”
此话虽古怪,但她们并未太在意,因为还有十五日左右,如嫣帮她们所寻前往山雨的商队就要抵达安星,她们得赶紧去北朝山庄再回来,无有功夫耽搁。
于是快马扬沙,二人前往北朝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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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 (-^〇^-)
# 间篇六
第214章 百灵宫(上)
“疼……嗯……”
细细的娇|软之音飘出,翦瑀的手指霎时僵住,不敢再有动作。她凝望着身下春色潋滟的丽人,额上添覆薄汗,浑身发麻。
“你……停下作甚……快动。”
她说着,双手不再抓着自己的肩膀,转而攀绕自己的脖颈,且桃花美目盛满渴求,唇齿微开吐纳春色,袅娜身躯轻轻扭动……
翦瑀焉还能有理智在?
即是春雨倾泻,莺歌高唱。
翌日天还未亮,翦瑀就醒了,准确来说她压根未睡,又好似置身于梦中。
自皇城逃离已有一个多月,再走个十数天就能抵达位于香陵的百灵宫。这一个多月,她与彩漪之间很微妙。彩漪依旧未松口谈及原谅,依旧是照常与自己亲近,甚至更为亲近,可就是不怎么理人,似也不算高兴,让人捉摸不透。
这般境况持续一个多月,直到昨日过了威阳的关卡,入住这家客栈,彩漪突然提出要与自己……欢好。本是不该在成亲前如此,然……拒绝不得。
于是昨夜自己便好生“伺候”了这小祖宗一番,虽说是初次,但依小祖宗满足欢愉的模样,应是不差。
想到昨夜,翦瑀难免脸红,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怀中□□的玉人,热气悄然上头,手也微微作痒,喉结还蠕动了一下。
她还未醒……
眼神发暗。
“去打水,我要沐浴。”
醒了。翦瑀有几分失望,垂眸应声,旋即就要撩开被子……
“你作何,我冷,不许撩被子。”娇丽之音含着些许不满。
无奈暗叹,翦瑀瞧着愈发窝在自己怀中,与自己肌肤紧贴的人,喉咙发痒,低语:“不撩被子,我如何下床,如何为你打水?”
“我不管,我冷,不许你撩被子,你还得去打水。”
无理到极致。
偏偏叫人生不得气。已经要扔掉仙道的翦瑀并非木石,即刻明了自己这娇妻的意思,遂挪动发热的手,于她的肌肤游走,又含|住她的唇,细细品尝,伴着雨声与娇|哼,修长的手指绕着银丝,爱抚花蕾。
又一阵春雨。
放晴时,无人再说冷,翦瑀这才起身穿好衣裳去打水。待将门关好,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心下念叨着:真是上瘾,也真是可爱……
沐浴自也是翦瑀来“伺候”。
见小祖宗明明为绯红覆身却板着张脸,一副生闷气的模样,她摇头失笑,细心为她洁身的同时出言调侃:“您觉着如何,可还满意?”
闻言,颜彩漪瞥了她一眼,哼一声,不作答语。
翦瑀不介意,端是压住笑意,一如往常同她随意讲些话,讲些自己儿时的事,讲些情话,直到给小祖宗擦干身子,又替她穿好衣裳、梳好妆发才停止滔滔不绝。
也是直到这时,颜彩漪才故作冷淡地说了句:“下楼进食,然后启程。”
“不会累吗?”翦瑀问,所指自是昨夜那般,今早又这般,她担心自己的娇妻疲累。
“累了你就背着我,骑马你就抱着我。”
“好,都依你。”翦瑀笑,一把将她抱起,下楼去……
十日后,她们终于抵达百灵宫。
远远的即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这山间的华美宫殿竟比以前还要奢华,并且充斥着萎靡气息。
是谁放男子进入百灵宫?又是谁允许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在宫门前行苟且之事?
攥紧拳头,颜彩漪怒不可遏。就算她不喜百灵宫,这也是她自小待到大的地方,怎可能任这些家伙随意践踏!
当下,她冲动地就要动手将这帮行苟且之事的男女赶下山去,哪怕这些女子皆是百灵弟子。好在有翦瑀及时作拦。
“在情况明了之前,最好不要冲动行事。”翦瑀小声在她耳边劝道。
“呦,这不是颜大小姐,嘿嘿嘿,来陪爷玩玩?”
她刚劝完就不知从哪儿跑来一酒鬼,摇摇晃晃地向她们走来,还口出秽语。
瞬间,目光发冷的翦瑀一剑将这酒鬼抹喉,剑归鞘不带一滴血。
看着突然生事的她,颜彩漪暗喜的同时颇有几分无语——是谁刚刚说不要冲动行事的?
无语之际“嘭”声起,将这宫门外嬉笑的所有人之目光吸引而来。
“颜……啊,赵公子死了!”
骚动生,却无一人敢上前。
对此,颜彩漪冷哼一声,拉着翦瑀直接步入百灵宫。
入内,竟是一片红火,宫门旁还有一喜轿,轿子前站着几名男子,佩戴名士楼之腰牌。其中身着喜袍的乃是风雷羽士齐不才。
“嗯?颜姑娘,还有翦瑀公子?”齐不才自然发现了她们。
蹙眉,颜彩漪冷声质问:“你来作甚。”
“放心放心~”齐不才轻笑,“我不是来娶你的,我也打不过你这位准夫君。”
“那你要娶谁?”颜彩漪眉心紧蹙。
“是谁呢~去问问掌门不就好了,她就在掌门寝宫。”齐不才笑意更深。
其语飘落,颜彩漪足尖一点,轻功起,翦瑀紧紧跟随。
未几即至掌门寝宫,颜彩漪神色焦急、双目发红,直接就想闯进屋去。
恰巧这时门突然打开,有人迈过门槛。
是颜兮绫。只不过眼前的颜兮绫双目无神,神色呆滞。
“娘……亲……”颜彩漪突生惧意,不禁后退两步,撞上身后的翦瑀。
翦瑀将她抱在怀中,紧盯面前陌生的颜兮绫,身子紧绷。
而颜兮绫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居然直接绕过她们打算离去。
见状,颜彩漪挣开翦瑀的怀抱,冲向要走远的娘亲,想拦住她,然……
白澜出鞘,娘亲竟是拿剑指着自己……颜彩漪咬着嘴唇,眼前已是水雾朦胧。她想问娘亲怎么了,为何会这般待自己,可话语吐不出来,只有呜咽。
这让翦瑀心疼万分,急忙自背后轻轻将她抱住,同时目光追随着颜兮绫的身影渐渐远去。
直到其身影毫无留恋地消失,彩漪才转身缩在自己怀中放声大哭,翦瑀抚着她的背,眉头紧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外面鞭炮声起,身着大红喜衣的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旻羲姑娘……”翦瑀喃喃。
闻声,止住哭泣的颜彩漪转头看去,只见神色淡漠的旻羲瑶勉强一笑。
“彩漪,快逃,离这里越远越好。师傅她……”
泪珠垂落,残忍的话轻轻飘出——“已经死了。现在的只是一具行尸……”
话音未落,血喷,颜彩漪闭目昏厥。
“彩漪!”翦瑀惊呼,赶紧掐人中、把脉,又匆忙掏出护心丸,嚼碎口渡予她,接着竖眉瞪向前方。
可惜旻羲瑶早已离去……
敲锣打鼓鞭炮鸣,齐不才驾马在前,迎亲队伍向威阳而去。
喧嚣渐渐飘远,轿中的旻羲瑶盖着红布,红布遮挡了她的面容,也遮挡了她的绝望。
她是棋子,是长老用来与名士交好的棋子,彩漪逃过了这命运,她却逃不过……
——“若不答应,你就去取悦那些男人,将他们的势力给老身奉上,老身可是救了你,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该是有所回报。”
耳畔回荡着长老老而媚的声音,她攥紧“血红”的衣裳。
呵,你救我,你派人装作匪盗将我父母杀死,再碰巧路过,将我带走。救我?我还不如那时随父母一同去!养我,你不过想养一个细作,养一个送去联姻的傀儡,养我的也不是你,是师傅,师傅……
泪水决堤。旻羲瑶咬着牙不让呜咽漏出,她厌恶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懦弱,这些话她只敢在心中说,自始至终都不敢当着长老的面说,甚至不敢用师傅教自己的武艺杀了她们,为父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