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不出声,旁人还真难以发现,因为翦瑀的浑圆之境让其与环境相融。太子就被吓了一跳,不过并未失态,而是冷酷地反问:“是又如何?”
语未落,一道残影随清风拂过,“当”的一声,剑归鞘,他止步。旋即,凝滞的风暴起,将五大三粗的侍卫连着太子、宦官一齐撞出门外!
那些侍卫无不被开了血口,虽不致命,但暂时别想再起来挑衅。而太子和宦官险些被人肉霹雳弹砸死……
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翦瑀无情地将门关合,乍起响亮的一声“嘭”。
要问他为何突然如此残暴,乃是心上人不在身边,烦躁难忍,便趁此机会泄愤,排解郁气。且若非朝廷不安宁,他现下兴许已与彩漪成亲,亦兴许早已与她坦诚相见,作神仙眷侣,哪像现在受制于人,连心上人的情况都不明。可不是要烦躁?
只能说太子等人运气实是差极,还甚擅作死。
“皇兄,您可是突生闲情雅致,亲近土地,遥望明月?”二皇子居高临下瞧着被砸得呕吐不止的太子,笑容满面。
气得太子险些将牙咬碎,且暗自发誓——定要让今日与他羞辱的这些人生不如死!
爬起来,拍拍身上土,太子刮了老二一眼,不作答语,端是冷漠地与其擦肩而过。
见状,乾思泓微微挑眉、笑意不减,绕过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一众太子手下,向对面的房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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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离朝她们肯定是对皇宫情况有一定了解的,从邪道那里,邪道不能瞒着正道这些情况,否则正道会不配合。
第168章 听涛院(四)
与太子截然不同,二皇子很是谦逊有礼,对人也十分尊重。且先不论其为人到底如何,起码予人这初见之感甚佳。
兴许不是初见。
这位二皇子甚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离朝细细回想一番,猛地瞪大眼,出声作问:“敢问公子可曾在孝乾三十年身陷囹圄?”
这话可真是古怪,竟直接问人家皇子有没有坐过牢?
对此,乾思泓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不错,吾确实在孝乾三十年于天成大牢待过一段时日。”
那时他为谒氏的杀手追杀,不得已变装为乞丐又故意犯了点事躲进大牢,且安排替身逃出天成,引开杀手。亦是趁着这段时日,他与老师暗中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网,让谒氏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鱼死网破之下,其亦会为虎视眈眈的保皇派吞噬。
“果然是公子你。”离朝莞尔一笑。当时她跟着密探朋友来皇都寻找师傅的下落,在天成见有纨绔子弟欺负乞丐母女,一时未忍住而出手,于是就被关进天成大牢。
在牢中,她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其中就有眼前这位公子。她与其聊过许多,虽然这位公子一直很冷淡,但她看得出,其乃心怀仁爱之人,就是有点不太相信人。
二皇子亦覆上笑,抱拳道:“许久不见,离朝姑娘。”
“许久不见,那个,二皇子殿下?”离朝回礼,有些不知该怎么称呼对方。
“既为朋友,便不必如此生分,离朝姑娘,以及另两位,若不介意,可直唤吾之名——澄。”
“那便是澄兄。”离朝率先不客气,又抱拳一礼。
而挽君衣和翦瑀还是打算客气一些,遂唤其“二殿下”。
接着他们又寒暄几句,随后围坐于桌前谈起正事。
“吾来此即是想寻得几位相助。现下我大乾已至紧要关头,内忧外患将接连袭至,为了我大乾的百姓不再受奸臣压迫,不再受外敌侵扰,纵时机不好,吾亦打算担起重任,攘外安内。”
叹息。
“只恨吾之势甚弱,虽这几年一直在筹谋,寻贤士、暗集兵,但依旧难以与豺狼虎豹相抗衡。吾不愿欺瞒朋友,如若几位与吾共进退,必然生死难料,吾亦不愿拉他人与吾同跳此火坑,然……为了百姓,吾恳请几位助吾一臂之力!”
言罢,二皇子站起后退一步,竟是打算行以跪拜大礼。离朝和翦瑀已然为其诚意打动,赶紧想阻止他行这般大礼,却为挽君衣抓住袖子而止步。
“君姑娘?”离朝心生不解,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见其神情严肃。
这时,二皇子已然跪于地,叩拜于她们,并无犹豫。
“二殿下,如若不愿如此,不必勉强,我等不在乎此等虚礼。”
此话可是如一根冷冰冰的刺,一下子就将二皇子身负之虚伪戳破。
他确实不愿跪,即使并非自小长于宫中,也是皇家人,这自尊如高峰,又为“龙”攀附,怎会甘愿匍匐于他人脚下?
可是……此间若站起,若承认,必将失去面前三人之好感,手中可用之筹就会少一些,对之后的博弈很是不利。可不承认,这雪族女子兴许还会看破他的真伪,着实难办。
“二殿下,你若不打算坦诚,便请回罢。”
那清灵音愈发清冷。
心下暗叹,乾思泓终还是选择站起,而后向她们抱拳致歉。
对此,离朝和翦瑀默不作声,说不失好感是假的。唯挽君衣心境依旧平和。
“敢问二殿下想做怎样的君王?”
怎样的君王……此乃思量甚久之事,是以乾思泓张口即答:“贤君。吾会坚守贤良之德行,作天下人之榜样。亦会体察民情,关怀百姓,作天下人之父母。最当重要,吾志在一统天下,让民与民不再有国界之隔,让战乱自此消弭。”
此话为真。挽君衣的神色稍显柔和,只是心湖依旧平静,无有波澜,即未被其打动。
“敢问二殿下心中的盛世为何?”
亦音落即答。
“百姓安居,夜不闭户,无有饥寒病痛之苦,无有外侵内压之忧。即使为平民寒士,亦可少得群书以长学识,老得安逸以享天年。纵难以实现,吾亦会为之奋斗至死。”
语落,沉寂片刻。
离朝眼睛晶亮,凝望着澄兄,内心复又激荡,她已然可窥见那般理想的国度——邻里为善,怡然自得。可目光一转,看向身旁心上人,却见君姑娘低垂眼眸,流露出几许忧、几许悲,为何?
未来得及相问,君姑娘抬眸看向二皇子,开口道:“多谢二殿下解惑,我与离朝已决定相助于您。”
闻得这话带上了自己,离朝很是欢喜,心道:君姑娘终于将我当作自己人,不分彼此了!
欢喜着,她碰了碰君姑娘的指尖,无声地在询问是否允许,待那微凉的手指主动相缠,便不再顾忌亦轻车熟路地与她十指紧扣,可是贪恋这份微凉。
面上亦不由自主覆了傻笑,她端是凝视着自己与君姑娘相牵的手,煞是专注,心下还念着:君姑娘的手怎得这般好看,怎得这般让人不想放开呢……嘿嘿,永远不放开~
直至君姑娘无奈轻叹,离朝才回过神,抬头看向她时,一缕清凉的柔风拂过面庞,旋即鼻尖落了一轻点,凉凉的,还携来清香。她瞅着君姑娘凝于自己鼻尖的手指,颇有一种想尝尝味道的冲动……嗯?以前好似尝过?
“莫胡思乱想。”挽君衣收回抵于她鼻尖的手指,不知想起什么,面颊微红。
见此,离朝有点纳闷,且突然发现翦瑀和澄兄都不见了,他们何时离去的?
倒是不重要,她很快就抛却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温柔又专心地瞧着君姑娘,心下又作痒想抱着她,不过尚且可忍耐。
“离朝。”
“嗯?”
“你觉着二殿下如何?”君姑娘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只是好似隐藏着犹豫。犹豫什么呢?
虽不解,但离朝还是先作答:“澄兄虽然不太相信人又不太好亲近,但本心是善的,他若做皇帝,应是个好皇帝。那个,君姑娘……我不知你是否在犹豫什么,唔,对我不用犹豫,你说什么我都应,我心甘情愿!”
“傻瓜。”挽君衣弯眉浅笑,伸手捏了捏眼前人的面颊,说,“我只是在犹豫是否相信二殿下。”
“为何不相信?”眼前人眨眨眼,很是疑惑。
“因为他并非天下之主。”
见离朝更为不解,她细言:“这天下若想统一,所需不是贤君,而是仁君。是能够摒弃兵戈,以仁爱统一天下的至仁之君。”
“至仁之君……”离朝喃喃着,她明白仁为何意,却不知至仁为何,亦不知君姑娘为何笃定如此。不过她向来相信君姑娘,君姑娘说是就一定是,如此并未发问。
可挽君衣却作了解释:“天下为何分裂,乱世为何而起,究其本,乃是无有仁爱之心。若人人皆能够对他人怀以仁爱之心,那么便不会因贪而弃德害人,不会因嗔而生怒伤人,不会因痴而执愚误人,不会因慢而尊高蔑人,不会因疑而抱邪远人。若如此,争端战乱不会起,百姓亦会和睦,天下亦可太平……”
她垂眸,无奈续言:“可为人必为此五毒毒害,若非修行到一定地步,常人难以放下贪嗔痴慢疑,人人皆仁爱终究难以实现。”
“然,君王放下此五毒而怀以至仁却并非全然不可能之事,由其带领,将仁爱传至天下也并非是妄想。这乱世已然这般久,天道定有所不忍,那样的君王一定已降生于这天下的某处。离朝,你可愿与我一同寻找这位君王,助其统一天下?”
凝望着君姑娘满怀希冀的双眸,离朝怎么可能不同意,她当即郑重回答:“我自是一百个愿意!”
……
与此同时,在右侧某屋内,太子与王公项对面而坐。
“本太子知晓阁下真正身份为何,亦知晓阁下对乾抱以何等怨恨。本太子与丞相皆非是‘乾’,皆想将这江山冠以他姓。如若阁下与本太子合作,本太子愿与阁下共享江山,学那古时双壬作双皇,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闻此,王公项笑笑,折扇一打,道:“不如何,我对皇位无甚兴趣——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太子您与丞相。”
“哦?”太子挑眉,问,“阁下有何条件?”
“哈哈哈,不急,太子不妨先讲讲予了隔壁那‘大块头’什么吧?”
他指得是暨和君,太子也晓得,不过说起大块头,那没有答应加入他这边的徐虓块头也不小,不如装傻充楞一番?毕竟那男妖可是骇人……
“劝太子殿下有诚意一些,莫忘我可比那大块头要‘博学’。”
言下之意,他所知乾之隐秘甚多,暨和君知之甚少,谁更值得拉拢,不言而喻。
果然,太子思量两息,答:“好,本太子就予阁下诚意,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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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叫乾澄,字思泓。
第169章 听涛院(终)
夜半,忽现哐啷响。挽君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一眼木门,未见异样,仅突觉有些冷,遂往抱着自己的人怀中缩了缩,待得她不自觉将自己抱紧些,便唇角微扬,复又沉沉睡去。
左侧靠近院门的屋子。
正修行打坐的翦瑀猛然开眼,眼中是木门,木门外伫立一道黑影。
是谁?瞧身形颀长,应不是医师姑娘她们,那么是三个邪道……王公项?
他皱眉。此人在十年前被自己划瞎一只眼,怕是怀恨,这深更半夜的莫不是来寻仇?
“可否一叙?”声音传来。
思量几息,他还是拿起剑,将门打开。
“你有何事?”
王公项笑笑,说:“告诉你等一些丞相派的谋划。”
古怪。翦瑀打算直接送客,然而眼前这人却毫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进来。
“莫急莫急,翦瑀姑娘,还请听我一言。”
“姑娘”二字出,翦瑀瞳孔微缩、面色阴沉,因为此人显然在威胁他,不过也可能是在使诈。
“请勿羞辱我。”将门关合,他平静回以一句。
对此,王公项未言,不置可否。他自顾自坐于桌前,比了个“请”的手势,好似自己才是主人,翦瑀是客。
面无表情的翦瑀坐到他对面,手中依旧紧握着剑。
“不必紧张,我风朗轩向来特立独行,不与任何一方结盟结派,南景也好,隐血楼也罢,风朗轩从未臣服。”
“请直言正事。”邪道的派系如何,翦瑀并无兴趣。
折扇一打,王公项轻笑,故意放轻放慢了声音:“邪道打算——暗杀皇帝。”
闻言,翦瑀皱眉,却无有紧张,毕竟他一不是保皇派,二如若皇帝死了,二皇子正好可以以清君侧的名义杀丞相和太子,而后登基,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然而王公项却摇摇头,道:“皇帝的死一定会与二皇子有关系,丞相派会借此名正言顺地除掉二皇子,给太子做好名声,也堵住保皇派老臣的嘴。”
倒也是……二皇子势弱,到时定会被两方联合进攻,约莫……不,一定会败北。
“那依阁下之见,二皇子该如何行事?”翦瑀懂了王公项的意思,他是打算作一细作,如果所言为真的话。
“逃。”
“什么?”
折扇一合,拍打手心,王公项收敛笑意,严肃地说:“逃。”
“你在说笑?”
“现在是说笑的时候?”他不答反问。
“……”
“二皇子乃是被邪道扯进了这个局,他虽确实与邪道的一些人有些合作,但并非与邪道结盟,邪道不可能为了他而灭苏门,灭苏门只可能是为了自己。那么他们想做什么?”王公项复又扬起笑,且卖起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