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客沈嵘,本次武林盟会突然杀出的黑马,此前江湖上从未流传过其名号,英雄会也不见其身影。然在盟会第一关,他让见者皆记住了“沈嵘”这个名字。
使双剑者在江湖上不算特别少见,但如沈嵘这般一手软剑一手硬剑的实是未曾有过,毕竟软剑与硬剑剑法大相径庭,想要两把剑配合默契,就需得“分识”,需得有左右手各覆神思的本事,此绝非常人可习得之“神通”。
“我提议还是上场两人为好。依对面的情况来看,那四人之配合沈嵘无法插足,他的双剑又相当于配合默契的同胞兄弟。无论是他还是那四人上场,我方派出两人都最为妥当。如何?”连佳乐如是说道,当然她心中已有上场人选。
“不,我一人即可。”其他人还在考虑,绍子野却是难得生了单挑的兴致,那眼神就像是盯准了猎物的野兽。
对此,翦瑀和三名晟无甚意见,挽君衣有几分担忧,尚在考虑。而连佳乐有点无奈,虽然她确实打算派出同样使双剑的绍子野,但自己亦打算上场,不然以他的战法很难取胜,何况沈嵘的真本事还未显露。
可她也清楚,绍子野这个人实际上比憨憨还要固执,“野兽”又很重视领域,不会让他人干涉自己狩猎,除非……
她将目光落到他“姐姐”身上,恰好江姑娘也有此意。
然,绍子野察觉,笑道:“姐姐,子野想任性一回,若败了,任凭处置。”
闻言,挽君衣犹豫几息,言:“莫要勉强,尽力而为即可。”
如此,人选既定。
未几,双方举起右手,判师见此命双方上台。
“刷刷”两道人影应声落于斗台,出乎众人意料,双方竟皆是只派出一人,更未想到沈嵘居然在第一轮作先锋出场。
绍子野对此倒是不吃惊,他就是感觉其会一人上场,故而才会独自应战。以前师傅说过——武需得“吞食”同类者,方能不断突破瓶颈。这并非要摧毁同类者的武道,而是借斗武来认识自身不足,学习对方武道中的精华,而后融会贯通,助自身武道登上更高峰。
可惜江湖上使双剑者不多,厉害的更是屈指可数,他鲜少与同类者比武,自身武道早已至瓶颈,难以突破。如今有个同类高手出现,他自是不会放过。
互尊之礼毕,判师之音还未落,绍子野就俯身冲向对面沈嵘,同时左手握腰侧长惊剑柄,右手握背后轰啸剑柄,在逼近对手之际,他目中凶光一闪,两把剑齐出,转腰,一横斩一下劈,势若猛兽扑食。
“当”的一声,后仰躲过长惊横斩的沈嵘又以手中硬剑——盘铁挡住轰啸,同时左手软剑——环蛇抽向对手腰侧,整套动作谓之行云流水,且迅若惊闪。
然,斩空的长惊随绍子野急促转身而回旋,同样咬向沈嵘腰侧,轰啸又猛力下压,阻猎物逃跑之势,而这么做也意味着那软剑将划破己腹。
斗勇。一上来就如此惊险,让观者不由得敛声屏息。
“刷——”沈嵘向左后撤步,盘铁绕力画圆,顺势挡住长惊,而环蛇兀的一抖一拉,于对手手臂上留下月牙型血口。
接着他转腕,环蛇盘咬向绍子野持重剑之手腕,似是要废其一手。
见状,绍子野急忙用轰啸挑开这“蛇”,同时突感脖颈右侧攀上凉意,于是赶紧歪了头,“嗖”的一声,利刃划过他耳畔,携几颗血珠飞扬,他眼眸速转,瞄到那直刺还未收回的硬剑。
未完,左耳侧已是听到“嘶嘶”声,他当即后退,以双剑护身前,“当当”两声,手中双剑受冲击,同时他左半身多出数道血痕,右半身则是为硬剑刺出两道深口。
一下子被击退两三丈的绍子野止步,牙关紧咬,嗓子发出野兽低吼,面容亦变得狰狞,好似化身为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其手中两把剑也自交叉挡于身前,变成长惊指天、轰啸指地,让人不知其所欲为何。
对面的沈嵘依旧老神在在,被动地等着敌人进攻。
忽的一阵风起,绍子野踏风而袭,但见蛇影抽来,他便重剑一抬作挡,同时细长的长惊拨开盘铁,犹如发狂了般只管左右旋削。
沈嵘因这攻势而频频后退,任他手中环蛇如何“缠抽盘拉”,都无法突破对手那把重剑,简直就如龟壳一般,而对手的细剑又宛若镰刀,时快时慢没个章法,让人无从下手破招。
此乃外人所见之局势。
事实上,在沈嵘眼中,眼前无有绍子野这个人,只有气丝,气的间隔、停顿、走向,一切都如此清晰明了。他可以一剑抹了这野兽之喉,但是那毫无意义,武若想成就至尊就要“吃饱”,吃掉对手的武道。
訇然,台上的绍子野莫名停顿了一下,接着赶紧后退,险些退出斗台。众观者见此情况只觉奇怪,匆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全然未注意到台上气势之变化。
不,安静观战的离朝瞧见了,瞧见沈嵘背后出现了蟒蛇的虚影,那蛇之骇势,让她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师傅说过“以神凝气,气聚成象,象出势极,极虚似实,此便是塑象之境”。
“咕咚”,她咽下口水,台上突然旋起一阵风,卷着尘土石粒,袭向绍子野!
绍子野虽看不到什么,但晓得危险已然罩头,是以急急躲避那看不见的气。果然,他原本站立之处在这瞬息间凹陷一坑,土石四溅。
溅起的土石好似飞雷弹(一种强劲的暗器,内含火药)砸向最靠近斗台的挽君衣等人。
几人急忙侧身闪躲,然未料这土石竟突然急转?!根本来不及拔剑……
“当当”几声乍响,疼痛并未袭来,挽君衣放下护住头的手臂,睁眼一瞧,红影入眼帘,平静的心湖复又泛起涟漪不绝。
“君……”
眼前人刚吐出一个字,四周就传来惊呼之音。她赶紧看向斗台,瞳孔猛然收缩,只见子野摇摇欲坠,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子野……”她当即迈开脚,打算起轻功上台将他带下来,哪怕是会因此被淘汰。
然,离朝挡在了她身前。
“你(作何)……”话未完,挽君衣只觉一阵劲风自身侧掠过,同时耳畔乍起骂声连连,而眼前人似是皱了下眉?
“二百五十七号胜,药师,快!”
闻言,她顾不得其他,急忙绕开离朝,轻功一起上了台,随后同药师一起救治子野,但因他伤势过重,不得不在简单包扎后转移到药师堂,今日的比试他已是不可能再参加。
而挽君衣在为他把脉之际,觉察出有外气切割经脉之象,于是赶快封其穴阻气,接着匆忙与药师一同离去。
直到君姑娘的身影消失,离朝才将含在口中的血吐出来,方才那沈嵘的蛇象直冲君姑娘咬来,甚是凶悍迅疾,她根本来不及旋气花阻止,遂只好以身作挡。
还好君姑娘没事,也还好师傅教过自己该如何凝气护体,这才不至于被那蛇咬死,不过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离朝现在眼前发黑,觉着周围的声音似是嘈杂而空幻,音与象很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后背仿若扎满了细针般疼痛难忍,以及对君姑娘的担心。
“离朝姑娘,你可还好?”连佳乐走上前来,还牵着担忧得想跑去找师兄师姐的三名晟之手。
之所以阻止三名晟随那二人离开,是因为今日斗武未了,再离开一人,于他们伍来讲就危险了。虽说连佳乐自己对盟主之位不感兴趣,但她既然答应了江姑娘会竭尽全力相助就不会食言。况且,他们即使担心得一同过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致使情况更糟。
至于翦瑀,早在发觉离朝跑过来之际就去了对面,护着他未过门的妻。
离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嗯”字,虽然情况并不如此。
见状,连佳乐未再多言,直接去与不远处的太行道长说明状况,麻烦他去请个药师过来。
然,太行道长刚点头,颜彩漪他们刚跑过来,离朝就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于是几人手忙脚乱的给她掐人中、把脉,最后还是冷静的翦瑀发觉其身受内伤,传平和内气给她,暂且阻止其体内古怪内气继续肆虐。
随后几个太行道长一同送离朝去太行宗医治,其他人很是担忧,可偏偏不巧又叫到了第三十三号。犹豫片刻,几人还是决定留下继续斗武,约莫离朝也不愿就这么与盟会告别,纵然他们担忧得甚是烦躁。
同时也奇怪,怎么今日运气如此不佳?
“看来是有人暗中打点。”连佳乐看着那神色皆是差极的四人,也不知说与谁听。
“约莫是彩漪娘亲所为。”一旁的翦瑀作了回应,在看到上场的人并非自己的妻时暗暗松了口气。
“嗯。也就是说除了名士与说剑外,他们已是达成共识。”
“无奈之举。暗处藏匿者太多。”
闻言,连佳乐挑眉,道:“看来太行找到不少,不知可晓得方才那位杀性重的是哪方势力?”
“若知晓,我等早已将其抓捕。”翦瑀摇了摇头。
“说的也是。”连佳乐复又看向斗台,心下愈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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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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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嵘已经塑出隐象,这个象常人是看不见的,绍子野感知再敏锐,也只能觉察危险,最后还是被沈嵘的蛇象打败。另外,沈嵘是故意要攻击斗台外的君姑娘,因为他知道离朝在乎君姑娘,必会替她挡住攻击,也知道离朝和他一样都是会感气的,所以想借此机会除掉难搞的竞争对手,很有心机了,而且他下手特别狠,要不是君姑娘及时封了子野的气穴,子野估计就废了。
对了,虽然君姑娘他们的师傅是江曌的师妹,也就是说师承蒲婆婆,按理说应该会感气,但气道不是那么容易入门的,君姑娘的师傅就是没有天赋入门,所以子野他们也学不到气道,不过她感知异常灵敏,而且剑法天赋悟性高,和江曌各有千秋吧。
至于影伍为啥会感气,不是他们天赋高,而是看不见听不着,被逼得能感气,感觉不到就死,他们是被公子量产出来的感气流杀手,死一百能产一都是不错的。伍氏兄弟在这方面的天赋是高的。
好啦~
第139章 药师堂(二)
“医师姑娘,又有一名伤患,是之前搬来巨石的……”
小道长的话还未完,挽君衣便顾不得刚刚脱险的子野,亦顾不得与一旁药师支会一声,她急促化作一阵清风掠出屋子,焦急得险些撞上背着离朝匆忙赶来的太行道长。
好在她还有几分理智,在察觉拐角处有气息逼近之际及时停步。
“医师姑娘……”
“交与我即可。”她打断对方的话,同时急切地伸出手,抓住了离朝垂下来的衣袖。
“在下帮您将这位姑娘送进屋吧?”
“不必。”干脆利落。
闻此,太行道长不再多言,将背上的人小心放下,又想帮她一把,哪知医师姑娘如此力大,一下子就将这姑娘抱起,随后匆忙跑进最近的屋子,接着“嘭”的一声,门关合……
进屋之后,眉心紧锁的挽君衣忍不住落了泪,泪珠簌簌,心里止不住后悔自责。
为何忽视了她?明明瞧见她皱眉,为何忽视?
她一边质问着自己,一边向床榻走去。每走一步,眼前的水雾便浓一分,脚下亦愈加飘浮,唯那根紧绷的弦强吊着精神。
终于艰难行至床榻,她将离朝慢慢放下,旋即拭去眼泪,挥散水雾,并迅速冷静下来。
接着,挽君衣坐在床边,撩开离朝的袖子,又解开她的缚臂,专心把脉。
这脉象与子野相差不大,皆是表面平稳,实则暗潮汹涌,约莫她亦是为沈嵘内力所伤。然甚是古怪,离朝未在台上是如何受得伤?
暂无工夫细想,她阖上双目,以自己的内灵引她体内内灵苏醒,而后将那外来的凶骇之气尽数驱除。
约莫一刻后,挽君衣唤回内灵,同时疲惫袭上识海,神志有些迷蒙。但现下还不是休憩的时候,她记得离朝是在面对自己时微微皱了下眉,即是后背受得伤,若如此,得处理她后背上的伤口。
于是她动手褪去床上人的衣物,左右也并非第一次,且当下她是强打精神,无甚精力去胡思乱想。
褪去她的外衣,挽君衣小心地将她翻过去,又撩开里衣,果然是触目惊心。离朝的后背一片黑紫,好似为蚂蚁噬咬过一般,伤口密密麻麻。
她不禁攥紧拳头,微微颤抖。心就像被人狠狠攥住,又似是要被指甲扣破,愤怒与疼惜交织,让泪水再一次决堤。
紧抿着唇,她不愿出一丁点泣音,因为晓得会让这傻瓜难以安眠。赶忙拿出针匣与药膏,她耐心又认真地为眼前人施针上药,并时不时擦去止不住下坠的泪。
直到半个时辰后,见黑紫消退,挽君衣才放下些心,绷紧的弦也随之放松,困意霎时汹涌袭来。她实是支撑不住,仅是让离朝侧身躺好,连给她穿好外衣的力气也无,即躺在她身旁悄然睡去……
月明星稀冷风拂。
离朝半梦半醒,恍惚觉着有清香萦绕在鼻尖,有些许寒凉依偎在身前,欢愉自心底而生,灵识于清醒与沉睡间踌躇不决。
踌躇好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什么,赶忙睁开眼,又霎时瞪大,满是不敢置信。
因为雪白雪白瞧上去就很柔软的发近在咫尺,她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碰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