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纪祚消失了。
包括被纪祚营救的五长老。
北静王藩地一时群龙无首,赫连幼清有意扶持傀儡上位,但多少却受到了来自北静王一脉族人的阻碍。
他们推荐了另外的人选。
一时间两相争斗,却是没有定下究竟是谁承袭北静王,而在顺藤摸瓜时,他们也发现了一直藏在背后暗箱操作的许卿雯。
许卿雯同样下落不明,从探子口中得到的消息,对方只怕是暂时回到了藩地。
顾文君却并不认为。
一切的动向都在剑指京师重地。
“舅舅你怎么看?”好容易从爹妈手心里逃出来的江知奕好奇的看向躺在胡床上乘在树下纳凉的舅舅。
小甜妞阿暖最近得了新玩具,正同小伙伴小圣人同样坐在胡床上堆积木,他二人玩的认真,小心翼翼的搭建着属于自己的小城堡。
顾文君看着两人搭积木,笑着回答。“这难道不是好事?”
江知奕眼珠子滴溜一转,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舅舅是支持小舅妈吗?”
北静王一系变乱,无论是对五柱国还是对于皇室,有利无害。
不管是出于西凉的考虑,还是意图稳固江山的赫连氏。
顾文君拍了拍江知奕的脑袋瓜。“阿满你要记住,没有人喜欢乱世,但唯有乱世,才能平天下。”
不破不立,方能始终。
江知奕虽年纪不大,但自小就在祖父身边长大的他耳濡目染的多少学习了些东西,他听顾文君这样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满记住了。”
一切正如顾文君预判那般,高句丽因赫连幼清的在高句丽王室的动作而退兵,位于海州的江家军并未乘胜追击。
海州之行暂时告一段落,摆在眼前的难题仍旧和冥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等到他们登上楼船的甲板打算回京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祝尧要比他们提前一日离开,在离开前,她单独去见了赫连幼清,两人聊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而顾文君知晓时,已经是赫连幼清见到祝尧之后的事了。
当时正百无聊赖躺在榻上看小人书的顾世子还未回神,就被走进内室的长公主抱了个满怀,虽不明白为什么心上人投怀送抱,但如此喜闻乐见的事不免让顾世子喜上眉梢。
“今儿这么主动,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到底是没忍住调笑开口,本以为不出意外会被砸小拳拳,哪知投怀送抱的美娇娘别别扭扭的道了一句话。
“我只对你动心的……”赫连幼清小声道。
被表了白却差点觉得自己听错的顾文君道:“啥?”
赫连幼清:“……你若以后负了我,我必不饶你!”
颇有些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语调。
顾文君:“……”
他们一行人离开海洲时,天气晴朗。
向来能和小孩子玩到一块去的东陵带着小圣人和小阿暖在甲板上东张西望,徐嬷嬷等侍者守在小圣人身边,等候随时差遣,至于顶着五岁孩童模样的逍遥子只坐在一旁打量着海面,偶尔目光会落在喜笑颜开的东陵身上。
“你觉得,许卿雯会在哪里?”抱着顾岐站在甲板上的赫连幼清看向一旁的顾文君。
目光落在被顾岐叼着的玉蝉,顾文君道:“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她会回蜀地。”
多少留意顾文君目光的赫连幼清将怀里的奶团子送到对方的怀中。“如何说?”
“若你是许卿雯,你会离开吗?”顾文君接过如今已经不怎么排斥自己的顾岐。“你别忘了,眼下的证据也不过是猜测,换句话来说,便是真的,你又能拿许卿雯如何?”
“你对她倒是了解?”赫连幼清睨了顾文君一眼。
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
难得聪明的顾世子选择闭嘴回避,但明显赫连幼清并不打算放过关于她‘了解’许卿雯的话题。
这一天对于顾世子而言颇有些‘艰难’。
许卿雯确实没有回蜀地,而是从海州之后便‘转战’到了上京,但顾文君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
正确的说是存了死志的找上了她与赫连幼清。
对于许卿雯的出现赫连幼清的神色并不好,毕竟对方现身的地点就在凤翔阁。若不是暗卫发现连忙上报,怕是任谁也想不到许卿雯会带着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宫墙以内。
宫内出了细作。
这是赫连幼清最不想看到的事。
许卿雯的情况并不好。
面如白纸的她怀里抱着死透的东襄王世子傅怀奕。
对于傅怀奕顾文君倒是有些印象,五年前多次会面,对方对于许卿雯的情意哪怕身为外人的顾文君也瞧的分明,原本顾文君还道是傅怀奕单相思的一厢情愿,但看眼下情况似乎却不是。
“我自己亲自送上门,你又有何不愿?”气色衰败的许卿雯只盯着怀里的傅怀奕,她手指轻描着他的轮廓。“赫连幼清你无非就是想要藏宝图,我给你便是。”
赫连幼清冷笑道:“你会这般好心?”
“我命不久矣,又何必同你兜圈子?”许卿雯抬起眼。“便宜了你,总比便宜了他人要好。”
“你即是来了宫廷,怕不止是为了送上门。”赫连幼清冷淡的开了口。
许卿雯面色阴冷。“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欢喜不起来。”
赫连幼清并未应他,如今殿内仅有她们三人和一个死透的人,于许卿雯而言,确实没有退路。
“我来,是为了见你。”许卿雯看向了顾文君。“还望殿下行个方便,让我们单独聊聊。”
赫连幼清轻轻的笑道:“凭什么?”
“就凭你也想要它。”她意有所指的点了点后背。“如今圣人虽然解蛊,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便是将蛊虫转移到你身上,就一定能根治的了的吗?”她盯着面色不虞的赫连幼清,她拿出匕首把玩。“我若死,地图你也休想得到分毫。”
赫连幼清不言,她只是轻轻的笑着,直到许卿雯说出了下一句话。
“便不是为了你,你合该也应为了七皇子考虑不是吗?”她见赫连幼清看了过来,虚弱的笑道:“放心,目前只有我知道而已。”她说着用力的抱紧了怀里傅怀奕。“但谁又能保证拖得越久,我这嘴就能严实呢?”
顾文君握住了赫连幼清的手。“放心,没事的。”虽未言明,但这多少表明了顾文君同意的态度。
她能明显感觉到许卿雯的气息越来越弱。
赫连幼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稍顷才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文君后也不多言转身离开。
转身时借着裙摆的遮掩狠狠地踩了顾文君一脚。
殿外的门被关上。
赫连幼清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不多时就见司琴带着负伤吊着胳膊的谢明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待两人站定将信笺乘上赫连幼清时,常年伴在长公主身边的司琴明显察觉到对方的不悦。
“谢卿。”赫连幼清开口道。
“臣在。”谢明成不敢怠慢,忙开口应道。
“一个不留。”落下这句话的长公主眼底蔓上了一抹寒,恰如塞外寒刀,令人不寒而栗。
谢明成心口一跳连声应是,司琴却是脸色一白,唇瓣哆嗦了一瞬,到底是没有开口。谢明成领命退下时,赫连幼清回望了一眼凤翔阁的殿门后转首离开,司琴忙跟在身后,一颗心不断下沉。
“你对她倒是上心。”殿内,许卿雯讽刺道。
“难道你对东襄王世子不上心?”顾文君平静的回答,她见许卿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嘴张了张到底是叹道:“许卿雯,你将幼清支走,想同我说什么?”
“想说的有很多,但我也知道你懒得听,我也懒得多费唇舌。至于赫连幼清,她向来出尔反尔,轮阴狠,比她老子都不恐多让。”许卿雯嘴角一扯,似是想露出一个笑模样。她见顾文君不为所动,倒也不像往常那般情绪浮动的厉害,反而很是平静。“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你顾世子一颗心都扑到了赫连幼清身上,又怎么会相信同为世子的我?”她说的颇为讥讽。
“你把我留下,只为了说这句话吗?”顾文君可并不觉得将死的许卿雯只会说着些。
“当然不是。”许卿雯耸拉着肩膀。“只是相比其他人,我更相信你罢了。”她低着头,颤抖着手抚摸着傅怀奕。“我与仲殊相识在年幼,若不是这一切因果,我和他早就该喜结连理,可偏偏这姻缘中却有割不开的因果,赫连氏的因,蛊的因,五柱国的因以及。”她说到这里时看向顾文君。“以及七皇子。”
顾文君沉默不语。
“顾世子可听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然我也并不是说免费的告诉你,只希望在我死后,你能将我和仲殊葬在一起,而我背后的地图,以及藏在心脏里蛊虫悉数交给你。你别看这蛊小,哪一方都巴不得得到它。也是可笑至极,如今我能拜托的也只剩下你了。”
顾文君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我也是在赌,赌你顾世子看在当年咱俩还算相熟的份上,帮一个小忙,何况你瞧,我连你是女子都不曾和他人提及,可见我的诚意。”许卿雯虚弱的笑了笑。
顾文掀起了眼皮看向了她。
许卿雯笑了笑。“我诚意拳拳,顾世子总该有些回报。不过就算你不帮我也无所谓,就像刚刚说的,我宁愿蛊虫和地图便宜了赫连幼清,也不想落在那些人的手中。”
许卿雯的气息渐渐微弱,身体也抖得厉害,却更加用力的抱紧傅怀奕。“为了你好,我说的每一句话你最好都放在心上。”:,,
第75章
“此蛊乃金蝉蛊化身,后植入五柱国,才分了五份。我不知它因何而生,但起初绝非和藏宝图无关,这背后操作的不是旁人,却是冥教。我不清楚赫连幼清调查到了哪一步,但据我所知,冥教和天机宫在百余年前曾同属一脉,后因一场浩劫,大宗师纷纷陨落令其而分为两支,世人皆以为天机宫戴天择主,在我看来无非是它以皇室与冥教抗衡。当年金龙成功被封,据传是同属一支的两教以人柱为‘果’,金蝉为‘因’所致。如果说五柱国是百年后的‘因’,那么接下来的果便是赫连幼清的七弟。”
许卿雯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每说一句话于她而言都显得困难万分,涌动在后背的蛊虫不安分的在游走。“我不知道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但绝对与七皇子有关,两蛊中,仅剩下赫连幼清以及你手中的坤五还未成熟,我死后,五柱国内也只唯有你顾文君一人,也便是西凉。”
许卿雯话落,却是一刀扎入了自己的心口。
“顾文君你不妨好好想想若你是赫连幼清会如何去做”
鲜血顺着白刃滑落,许卿雯的意识逐渐消散,她无力的伏在傅怀奕的身上,染血的双手越加用力的抱紧了对方。
“小雯儿。”
“雯雯。”
许卿雯费力的抬起眼,模糊的视线中,年幼的傅怀奕笑嘻嘻的站在她的面前。
“喂喂喂,不要再睡了,小心先生一会儿来罚你。”少年佯装起大人的样子,偏个眼中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事先说好,我可不给你打掩护。”
她委屈的哭了出来,竟是一时不知道为了谁,娇小年幼的她猛扑了过去。“傅怀奕你不能欺负我!”
“好好好,不欺负你,你不要掐我脖子啊!”费力的挣脱开,为防止她再次攻击,少年人牵住少女的手。
“赫连幼清她欺负我,还害你受伤,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气的瞪圆了眼。“我要和她一决雌雄!”
“嗯嗯嗯,不放过。”少年人摸了摸少女的头。“娘做了桂花糕,我记得你最爱吃,我们走吧。”
“好啊,不过傅怀奕,这次,你不许松开我手了。”
“好,不松开。”少年人低低笑着。“一辈子都不松开。”
说好的一辈子,便是到了奈何桥,也不会松开。
你慢一些。
走的久一些。
让我跟上你。
傅怀奕。
顾文君只觉得眼前金光一晃,下一刻她站在倒下的许卿雯面前时,两指捏着一只吱吱乱叫想要挣脱‘束缚’的金色蛊虫。
脚下的许卿雯已经气绝,顾文君垂下眼,视线落在了手中的金蛊上。
徐嬷嬷自缢了。
司画捂住自己的嘴,泪眼模糊的她呜咽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若不是被司琴用力的按住不让上前,她早就冲了过去想将徐嬷嬷扶下来。
但是不能。
在没有得到长公主吩咐,没有人敢靠近尸体悬挂的徐嬷嬷。
尤其任谁都瞧得出长公主心绪不佳,对方抱着怀里安静的幼儿,眼底难掩阴鸷。
司琴是为数不多多少知晓一些原因的人。
隐藏多年的徐嬷嬷是楚信王放在宫内的暗桩,这件事她也是昨天才知晓,至于长公主如何知道,她并不清楚,但从谢明成提供的蛛丝马迹来看,或许是更早以前,徐嬷嬷便露出了马脚。
司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晓徐嬷嬷是暗桩的事,想起当初海州时徐嬷嬷引导镇南王世子去寻人,多少显得有些刻意
她晃了晃头,继续捂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的司画,趁着殿下心情还没有变得更糟糕的时将司画交到了其他侍女的手中,令其离开。
顾文君从凤翔阁走出来时,便听见司琴说赫连幼清在立政殿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