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沅岚一惊,义军所过之处,凡是朝廷的官员,不问功过皆杀之。邺沛茗为都指挥使,若是战败,必定性命难保。而且按照邺沛茗的意思,她势必会亲自率军抵御黄化及的义军攻城。
“难怪她总是带我到城门那边去熟悉都城的情况,又问我能否守城!”陈沅岚心里想起了两个月前邺沛茗的举动,明白原来她从很早以前便开始为将来的某一日做准备了!
邺沛茗将写好的书信交到亲卫的手中,送去给专门的人抄送到桂、容、邕三地的都督手中。除了联络那三地的都督,还得动用南海王辖地的各支兵马……
“沛茗,你会亲自出战吗?”陈沅岚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身为都指挥使,统率三千行营兵马和一千亲卫,自然得出战。”邺沛茗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我不会到前线去,不会有事的。”
若是敌军多于己方,则以守为上;若是双方兵马持平,倒还能殊死一战;若己方兵马多于敌军,则能占主动。不过桂、容、邕三地的兵士多松散,且由被发配的罪犯组成,战斗力不高。岭南能倚仗的也只有岭南的几万兵马,所以只能采取守势。
陈沅岚紧了紧手中的手帕,知道邺沛茗走到这一步,自然是免不了的。
不久以后,邺沛茗则常常无暇归家,和众人围在一起商议。
循州、潮州已经加固了城墙,又在各个关隘处设防。接下来便是商议如何应付义军进攻的问题了。
有些人认为,义军攻下江州后南下的路线便只有饶州、抚州然后是虔州,再从虔州打梅关从韶州进来。另一些人则认为义军会兵分三路,一路从梅关攻打,一路会从虔州翻山越岭从循州的雷乡进入,剩下的一路便是从江南东道的沿海平坦地区从潮州进入岭南。
若是倾全部义军之力只从一路进攻,那他们还能集合全部的兵马来抵御;可若是义军兵分三路,岭南军的兵马则要被分弱了开来。
众人为了兵马安置的问题争辩得十分厉害,有人认为理应将一半的兵力安置在梅关,有的人认为理应将兵马分别置在梅关、循州和潮州的各个关隘处。
这时邺沛茗命人将沙盘搬进来,众人看着她,满是不解:“这儿已有行军作战图,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弄这些玩意儿?”
邺沛茗命人制作的沙盘是完全按照系统地图制定的,比纸上的地图还要细致和准确。另外沙盘十分精致,如缩小版的真现场。南海王见了眼前一亮,一眼便看出那是岭南道北部的地形图。
“大家不妨看看这地形。”邺沛茗道。
众人凑了过去围着那沙盘,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绿色的一片沙盘。沙盘是用纸、草、沙等等用料打造而成的,完成后又上了颜色,哪儿是山岭哪儿是江河哪儿是路便一目了然了。
众人打量了北部的地形一番,发现相较于他们得到的地图,这沙盘描绘的有多处缺口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心中一惊,忙问:“这是哪儿来的地图绘制出来的,可否准确?”
“这是我以前在大庾岭时,闲来无事四处走而绘制出来的地图。还有的是根据流民所提供的他们的流落的路画出的路线图,十分精确。”
岭南道整体而言,三面多山岭,虽然不崎岖,可是山林地势也十分复杂。若要进岭南除了走虔州过梅关,从始兴下,和从郴州走水路外,便只有从江南东道的沿海平坦地区进入了。
管辖虔州的江南西道江西都督成王因义军一直在其辖地的北部征战,他便派了全部的兵力在鄱阳一带抵御义军。黄化及行军打仗一贯避实就虚,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故而从他绕过了鄱阳,继而东去打信州。
恰巧江南东道的徐知行响应黄化及,两者势必会合一,从江南东道的沿海平坦地方进攻。
如此一来,该重点防御哪儿,便一目了然了。
“只是我们不能让义军知道我们重点防御了这儿,否则他们定然会从山岭间潜进来绕到后方去直取广州。”邺沛茗道。
“对,我们先造势!”
“如何造势?”南海王问。
“王爷大可公然地回应朝廷的《讨草贼诏》,又放出消息称已派重兵把守梅关等关隘处,让贼军以为王爷会派重兵把守梅关和雷乡……”
“只要将贼军困守在岭南外,他们迟早会受不了那儿的瘴疠而撤退的!”有人道。
邺沛茗闻言,眉目一跳。她记得之前翻查过产生瘟疫的情况,其中战乱是最为重要的原因。义军几乎没有岭南道这边的人,不能适应这儿的环境,来了自然会水土不服,从而及其容易产生瘟疫……
难不成游戏背景提到的那次瘟疫,便是由此产生的?
邺沛茗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因为一旦产生瘟疫,蔓延开来祸及百姓的话那必定会是一场灾难。
“王爷,请务必在这两个月内多备些药草。”邺沛茗道。
“为何?”
“如今春雨绵绵,山岭一带多瘴疠,臣怕兵士们会得病。若是此时得病,那绝对不能抵御贼军。”
南海王一想,觉得有道理,便命人下去准备。
众人散去后,邺沛茗也得以回去歇息一会儿。
“哥,没想到你懂得真多!”邺南跟在邺沛茗的身边,说道。
邺沛茗让他当自己的亲卫,他便有机会站在边上跟着学习。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很多事都不懂,可是经过邺沛茗的解释便慢慢地明了。他又听说了邺沛茗是如何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慢慢地爬到这个位置的,心中十分钦佩她,看着她的眼睛都会冒着亮光。
邺沛茗笑了笑,没说话。一个亲卫跑过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她,她看完后嘴角一勾,对邺南道:“咱们的叔父找到了。”
邺南喜道:“真的?是哪位叔父?”
邺北的族人的去向大部分都查清楚了,五服九宗则太多太散难以查清楚,可是祖父那一辈下来的还是能摸清楚的。
邺北的祖父有兄弟姐妹四人,他是长子。而邺北的阿耶也是长子,有兄弟姐妹五人,其中弟三人,妹两人。邺北的二叔名唤邺成及,如今是往来于各地行商的小商贾;三叔名唤邺成诚,如今是封州的封开县的县尉;至于四叔据闻已经在浈阳的那场大水中丧生了。
邺成及与邺成诚是二十年前邺北的祖父死后,兄弟四人分了家,而后又各遭变故纷纷远走他乡。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回乡,浈阳大水后倒是回去给邺北的祖父修葺了墓。后来又给邺北的爹娘立了衣冠冢,毕竟尸身都不知道冲到哪儿去了。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邺松,是邺沛茗的祖叔父之子;以及邺北的其中一个姑父陈烨。虽然还有别的族亲,可是大多数底子都不干净,邺沛茗便没有让他们知道。
邺南听完,摸了摸脑门,邺成及与邺成诚离开浈阳的时候,他都还未出生,自然也就不认识他们。他讪笑道:“那哥联系上了他们吗?”
“嗯,我让他们回乡祭祖。”
邺南愣了一下,旋即情绪有些低落:“哥,我想回去几日。”他从虔州匆匆赶回来后还未回过浈阳一次,他也不曾去祭拜过爹娘和祖父,只要想到自己未能在他们的身边尽孝,便十分的难过。
“嗯,我军务缠身无法回去,你得替我回去主持,所以你不回去我都得赶你回去!”
邺南咧嘴笑了。几日后便动身回了浈阳,和他一同回去的还有他的养父。他的养父老了,久病缠身打算回到青石村生活,希望能魂归故里。
而这边,南海王也得到了桂容等地的都督的回复,毫无意外的三人都表示南海王是杞人忧天,称义军是不会打到岭南来的。
南海王怒道:“他们也不过是寡人的属臣,胆敢如此无礼!”
众人都知道,这三个都督地位上的确比南海王低,只有都督的头衔,可是他们是朝廷派来分割南海王的兵权的,又岂会答应出兵帮南海王?况且当初庞起在桂州起事,桂州都督便吓得不敢出兵抵抗,实在是窝囊!如此窝囊之人又怎会出兵抵抗拥有更多义军的黄化及?
众人头疼不已,只能叹气:但愿这几万人能抵御贼军的十几万人!
第56章 战前
定安八年的二月,王矩被孚军围困于太湖一带, 粮草尽而被迫投降。为昭孚帝之威严, 正朝廷之纲纪, 以示天下万民, 而将王矩处死。王矩麾下的将领被杀, 几万义军或投降孚朝廷或四处流窜投奔黄化及。
黄化及整合王矩的义军五万人,又攻下了衢州, 和徐知行的万余人汇合,声势浩大地直取建州。而他们在建州掠夺船只数百, 挥师南下。福州福州刺史听闻黄化及所率领的义军有二十万, 也不管真伪,便吓得开门投降, 黄化及不战而胜。
消息传来岭南道的时候,岭南道的百姓一片热议,南海王等人也是心里慌得很。而朝廷下旨命南海王率兵抗击义军, 南海王便趁机将西边各州的兵士全部调去潮州一带守卫。
按照之前的四五个月的部署,潮州城有兵马两万人, 循州和韶州各有兵马一万, 守城的器械纷纷都由后备兵马运送至各处,筹集了诸多粮草却也只能支撑两个月。
十五日, 斥候来报称义军已经离开了福州,避过了漳州,正往岭南道这边来。南海王知道这一战将会决定他的野心是否能实现,便以岭南道大都督的身份, 坚定地对各兵马使道:“贼军所过之处皆多杀戮,为保护百姓、守卫乡土,我与众将士们誓死保卫岭南!”
“誓死保卫岭南!”众人激昂地高喊,他们热血沸腾、血脉喷张,得了命令后,纷纷率军前往潮州,打响这一战。
另一方面,在江勋命各地的巡官和推官等宣扬之下,岭南的百姓都知道了义军不事生产还杀人如麻的恶行。他们知道,若是义军占领了岭南,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减免赋税的日子便没了,不仅如此,家园一旦遭到破坏,那他们便只能回到以前食不果腹的苦难日子里去!
南海王下令征募兵士,许多男儿都投入岭南军、靖海军中,其中靖海军便招募了两千余人。
南海王亲自领兵,得朝廷封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岭南军,在后方主持。潮州、循州的指挥使为先锋元帅,分别统帅麾下的兵士先行布置和阻挡义军。
而后以邺沛茗为都知兵马使,授头衔为中军元帅,统领靖海军五千和亲卫一千;以端州行营指挥使严马为步兵都统,统领三千步兵,护卫其左右,作为中军的主力援助。
最后除了陆路的辎重兵,还安排了一支船队走水路准备随时运送物资援助。
其中因南海王花钱从北边购了许多战马,故而靖海军有两千多个骑兵,而亲卫也都配备了战马。每个兵士的身上都有最锋利和精致的器械、甲胄和战马,他们也是在邺沛茗严格的训练下出来的骁勇的兵士,故而最为南海王所倚重。
陈沅岚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所以听闻邺沛茗要前往战场后,并没有表示过多的担忧,只是她想与邺沛茗一同前往,免得邺沛茗受了伤而无人照料。
邺沛茗道:“你若随我去了,那瑶儿怎么是好?”
陈沅岚怔了一下,又道:“我将她托付给了翠娘,有她和石家娘子照料,我也放心。”
邺沛茗沉思了一会儿,道:“不是我不愿你随我去前线,只是我有信心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再者,行军打仗是不能带女眷的,你忘了?”她并非冲锋陷阵的前锋,只需镇守后方便可以了,陈沅岚无需担心。
陈沅岚叹气,只能随邺沛茗去了。她给邺沛茗备了些牛皮制成的护甲,尽管知道她不缺,可这也算是寄予了心意的东西。邺沛茗反而是叮嘱她近来要注意防范瘟疫的发生,又和她说了些轻松的话题缓和了气氛。
翌日一早,邺沛茗便整装出了宅邸,她想了一下,又回到后院,将自己游戏系统里的马牵出来,然后绑在马厩里。陈沅岚正寻她,见她还未出发而松了一口气:“沛茗,我做了些点心,你带在路上吃吧!还有一些止血的药……”
邺沛茗拿起那还冒着热气、晶莹剔透的“包子”,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馅料。她虽然知道陈沅岚天未亮便起来了,可未曾想到她去弄这个了。咬了一口,立刻便吃出了这是现代口味的饺子。
“我知道你喜欢用菜和肉还有些土豆泥做馅料的点心,所以用薯粉代替别的粉来做皮,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虽然咸了点,但是对于一个两年前手指不沾阳春水的娇生惯养之人而言,能有这样的创意,已经十分不错了。邺沛茗吃了一个,又将剩下的包起来提着,指了指那匹白马,道:“这马我留着给你,若有什么事,你立刻带着瑶儿骑马离去。这马通人性,跑得还十分快,它会带你们脱离险境的。”
陈沅岚讶然地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坐骑,你需要它!”
“好了,不与你争辩了,我平日里骑得马也不差,足够我驱使的了。”邺沛茗说完亲了亲陈沅岚,又往外走去了。
宋瑶醒来,跑出去抱着邺沛茗的腿,道:“沛茗,你要凯旋归来哦!”
“嗯,瑶儿,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阿娘。”
宋瑶点点头:“我会的!”
“报,贼军兵分两路,一路从诸山岭而来,一路从泉州来。”
“报,贼军已到龙溪,于龙溪杀漳州兵马两千人!”
“报,贼军已到杂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