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沅岚的心一动,她抬头看着邺沛茗,邺沛茗并无男子的粗犷,也无女子的娇媚之态;她身长几乎比大多数男子都高,虽不是虎背熊腰之徒,可她也不娇柔。加之方才听见的声音,她忽然想看邺沛茗女儿家态的一面。
“我教你?”
邺沛茗挑了挑眉:“我差些忘了,夫人便懂这些。”
陈沅岚脸上的温度褪了一半,心也微凉。她挣脱开邺沛茗的手,道:“你是介意我——”
“你将我邺沛茗看成什么人了?”邺沛茗反问,“这些日子以来你可见我介意过?”
陈沅岚背对着邺沛茗不去瞧她,她固然知道邺沛茗若是介意,一开始便不会爱上她。或许是她自己比较介意吧……
“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哪怕由得你做主,可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放下和放开了,又何妨呢?”邺沛茗又道,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再者,你我拜过了天地,你便是我的夫人了,可不能反悔了。”
最让陈沅岚又爱又恨的便是邺沛茗这张嘴,一会儿说的话能直戳她的伤心处,一会儿又能让她从这伤心处走出来并渐渐地不再以此为痛处。
“还没到官府那儿上户呢,我还不算是你的夫人!”陈沅岚道。
“谁说的,此事我昨日便办了。我吩咐的事情那户曹岂敢不先办了的道理?!”
“都说你治军严明,私底下你却是最以权谋私的!”
“再贤明的君主也得有贤臣辅助与时时劝谏;再有主见的一家之主,也得有贤惠的夫人予以提醒和帮助。为避免我再犯此等错误,所以我邺沛茗的余生,便靠夫人的劝谏和提醒了。”邺沛茗还一本正经地作揖行礼。
陈沅岚转过身来,哭笑不得,拍了她的手一下,道:“好了,莫闹了。”
邺沛茗咧嘴一笑,端起酒杯,递了一只给陈沅岚,道:“喝完交杯酒,还得请夫人教我如何洞房呢!”
陈沅岚横了她一眼,却没再说话,而是和她默默地喝了交杯酒。
怕滴酒不沾的陈沅岚喝醉了,邺沛茗并没有用自己的酒,而是用了浓度并不高的葡萄酒。酒过唇齿留香,也壮了陈沅岚的胆。
邺沛茗歪过脑袋看了陈沅岚一眼,她的脸颊果然因酒而红扑扑了不少。陈沅岚也侧过脸来看她,对上那双含情脉脉又别有深意的眼神,她的心似漏了一拍,而后她伸出手去解邺沛茗的革带。
革带本是柔软之物,可陈沅岚的手抖得半天也解不开。邺沛茗笑了笑,抬起陈沅岚的下巴,在陈沅岚以为要触及她的目光之际,却发现她又吻了过来。
方才在外,邺沛茗吻得不温不火,如今到了房中,她才真正放开来。似乎眼前之人,唇中的香软是世间的绝世美味般,邺沛茗吻得热烈。陈沅岚从一开始的被动,也渐渐地伸出丁香软舌予以回应,血液由心窝处开始沸腾,周身的温度像给热辣辣的血燃烧过似的,愈来愈高,愈演愈烈。
陈沅岚的手依旧放在革带上,邺沛茗的手覆上她的手,与她一同解开了革带。没了革带,要解襕袍以及里面的袄子便容易多了。俩人却没有继续,邺沛茗的吻发生了偏移,吻住了陈沅岚的嘴角,紧接着是下巴、下颌、脖子……
不待陈沅岚去解,邺沛茗便先解开了她头上的簪子,又除去束发带,发丝便散了下来。长期地束发以至于她的发丝不能完全顺直,可如此模样在陈沅岚看来,却是另一种勾心的景象。
陈沅岚抚着邺沛茗的发丝,感受着她的唇舌在自己的肌肤上引起的阵阵颤栗感觉,这让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和宋将军的行房经历,那个男人可从来不会这么轻柔地像是抚慰一般吻她……
甩了甩脑袋,她将所有的一切都甩出脑中。这个时候,邺沛茗的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肩胛骨,轻轻地、像在抚摸着一件极好的艺术品一般怜惜。
“解开衣裳。”陈沅岚气息不稳,却依旧履行她的诺言——教邺沛茗如何洞房。
邺沛茗的动作一顿,旋即听话地解开了她的衣裳。陈沅岚的衣裳一件件地剥落,她的脸红的娇艳欲滴,道:“我让你解你的。”
“急什么,就到我了。”邺沛茗笑道。
“……”陈沅岚娇羞中忽然想起邺沛茗这娴熟的吻技,“你这些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网盘里流传的资源上学的啊!”邺沛茗说。
“嗯?”
“城内使可醒了?”
一大早门外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开口问在外的婢女,声音却传入了邺沛茗的耳中。她睁开眼,看见顶上的红罗帐,又侧过头去看着正侧着身子睡得正熟的陈沅岚。
心里头什么也不想,她翻身起床,动作十分轻柔却仍然惊醒了陈沅岚。陈沅岚看着坐在床边的披散着头发的背影,忽然便想起了昨夜的一切——她与邺沛茗竟缠绵至四更天!
“醒了?”邺沛茗的声音在床边传来,她睁眼便看见邺沛茗修长的手指正在系着革带。看到这儿她便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教邺沛茗洞房的,顿时脸红得跟喝醉了酒似的,羞得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不让人看见她此刻的模样。
邺沛茗轻笑,扯开被子,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道:“你再歇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
陈沅岚正奇怪外头什么动静也没有,外面便传来了婢女的敲门声:“郎君,外面有位罗卫士求见。”
她便也从床上爬起来:“我替你梳理头发。”
邺沛茗对外道:“知道了。”
陈沅岚替邺沛茗束好头发,又帮她整理了衣袍再穿上那身甲胄,前后花了近半个时辰。邺沛茗道:“我该请个假的,这样便可与你温存久些了。”
“你还真想‘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陈沅岚横了她一眼。
“没想到我昨日不过是顺口念了一句,你就记住了,看来沅岚还是颇有天赋的。”
“什么天赋?”
“读书的天赋。”
“我如今不就是在读医书?医书也是书。”
邺沛茗笑:“那就要好好看看夫人的医术造诣能到何种境界了。”
“哎,我可不想在你的身上试验。”
邺沛茗又亲了她一口,将横刀和短刀挂上,道:“你再回去歇一歇,我会吩咐他们别来打搅你的。”
陈沅岚点点头,目送邺沛茗出房门后便又坐回到床边。她看着房中的一切发了会儿呆,也没有多少睡意了,便叫来婢女给她打水梳洗。
出外面的时候,邺沛茗已出了府邸,门口的守卫对她道:“城内使吩咐了,若夫人和小姐无要事便请留在宅内。”
陈沅岚蹙眉,倒不是因为邺沛茗不让她和宋瑶外出,而是因为邺沛茗会如此吩咐,定然是要发生什么大事的。
第47章 制敌
天阴沉了一整日,且乌云越聚越拢, 半日不见风吹草动, 至傍晚忽然狂风大作, 而一记沉闷的响雷后大雨倾盆而至。
不管是寻常的日子还是行军打仗, 最令人生厌的便是这雨天。更别说哪怕倾盆大雨, 兵士们也依旧得坚守岗位。
守在屋檐外的亲卫们被瓢泼大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邺沛茗便让他们全部都回到王府内。因为大雨,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各城区的亲卫依旧整齐有序地巡逻着。只是这些巡逻的亲卫也少了许多, 素日里一条街便有十五人的亲卫队也只剩下五人。
夜里大雨依旧不见停歇, 没了灯笼,连巡逻的守卫都回到了行营中, 整座城仿佛陷入了死寂中去,竟不见一人在街道上行走。
忽然,由东正门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雨水拍打在地砖上汇聚成坑洼。马蹄狠狠地踏过,溅起的水花和雨水混杂在一块儿, 落在地上“啪嗒”响。
马蹄声惊醒了不少民坊区熟睡中的百姓, 只是谁也没有胆量出去一探究竟。直到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南海王的王府,惊动了门前依旧戍守着的亲卫。
“何人竟敢夜里在城中纵马?!”守门的亲卫大声呵斥, 突然一支箭射来,那皮甲根本就不堪一击,竟被那箭直插-入腹中。
“啊——”那亲卫一声叫喊,另一亲卫则高声喊道, “有刺客!”
这一声叫喊,直接将王府内的守卫全部惊动了,门后迅速冲出十几名身穿甲胄的亲卫,拔出横刀对着身处黑暗中的黑压压的身影。
一阵狂风吹来,雨洒进了屋檐下,沾湿了所有亲卫的甲胄。门庭上的灯笼随风摇摆,让人看不清门前的敌人情况。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狂笑:“哈哈哈,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城中的各个门,还包围了王府,这儿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就凭你们也想阻挡我们?!”
“吼!”突然传出的整齐划一的高喊声,让这十几名亲卫吓得往后缩了几步。
孙仲浩驱策着马走进了他们的视野之内,那亲卫叫喊道:“孙押牙,你这是要造反?”
“造反?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要替王爷清理身边的奸佞罢了!快将邺北押出来,否则我定要杀光你们!”
不待别人去喊,邺沛茗便走了出来,她十分坦荡,毫无惧色,站在前面哪怕被雨淋着也毫不退缩:“这大半夜的,朝廷历来有制度,禁止在夜中随意行走,孙押牙为何带着这——这儿有几百人吧?一路闯来王府,还伤了王爷的亲卫,我倒要问何来的奸佞需要劳烦你孙押牙清理?”
“便是你邺北!若非你,呆在王爷身边手握几百兵马,别说在城中,在整个岭南道都无人敢惹的便是我!你唆使王爷下令减免赋税,令我这群兵士吃不饱、穿不暖,你便是奸佞!还有那江勋,待我除了你,我便将他捉拿处死。”
“王爷虽下旨减免赋税,却从未缩减兵士们的吃穿用度……或者说,只是将不必要的开支节省了下来罢了。以前牙兵们每岁得十二贯缗、二十四石粟、二十四匹绢,寻常的兵士却只有十贯缗、十石粟、十一匹绢,如今不过是让牙兵们和寻常的兵士一样罢了,何来的虐待?”
“我们牙兵,岂能和那些老弱病残相同!”孙仲浩愤怒地大吼,“我们是王爷最为强健的兵士,是我们拼死护卫了王爷,守卫了岭南道!若非我们,王爷早便在那几次战乱中丧命了!”
“你不要太恃宠而骄了!”邺沛茗使出了内力一吼,顿时震慑了这几百人,“大家都是王爷亲选的亲卫,职责都是为王爷尽忠职守,何分高低贵贱?亲卫、牙兵便是人,难道那些百姓便不是王爷治州下的子民吗?王爷善待和抚恤岭南道的百姓是王爷心怀天下苍生,是行天道,你认为王爷做错了?”
孙仲浩的脑袋都要气炸了,他大喝道:“住嘴,杀了你们,王爷自然会理解我的苦心!”
“杀!”随着孙仲浩的一声令下,牙兵们杀气腾腾地往前冲。
突然,王府的几个大门纷纷大开,从里头冲出一支身穿银色甲胄,手持长八尺的陌刀的亲卫兵。陌刀是克制骑兵十分有效的武器,不待牙兵们的横刀劈刀,那锋利的刀锋便将他们刺到。除此之外,陌刀也能劈砍,令牙兵们寸步都靠近不得。
“弓箭!”孙仲浩高喊。
“杀——”忽然不知哪儿传出来的齐声叫喊盖过了刀剑相向的械斗声,而一支支穿戴整齐、用甲胄裹得严实的亲卫队从四边的街道、小巷中冲了出来,将孙仲浩的牙兵们重重包围了。
“中埋伏了!”孙仲浩的属下朝他叫喊,他恼羞成怒,下令正面对敌,简而言之一个字——杀!
孙仲浩当初经过了详细的调查,除了王府的守卫和换防时间外,各城门的守卫、城区的守卫巡逻间隔和人数换防等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故而他在各道门留了牙兵作掩护,又确定因大雨,各城区的亲卫都在兵营中并不会出来。王府内值守的亲卫也只有八十余人,他只需三百人便能轻而易举地取下王府,甚至能威胁南海王除去所有的眼中钉!城外驻守的是程海,他压根不担心南海王会定自己谋逆罪而被处死。
“王爷有令,投降者既往不咎!”邺沛茗又是一声高喊,牙兵中分心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在邺沛茗威逼利诱之下,越来越多的牙兵扔掉了手中的刀,纷纷束手就擒。
孙仲浩没想到跟着他同生共死这么多年的兵士们会投降,气得大骂道:“你们没有一点节气骨气,真是孬种,枉费我将你们当成出生入死的弟兄!”
这些牙兵被娇纵了多年,虽然身强体壮却鲜少操练,在醉生梦死的日子中,早便不及邺沛茗的这些亲卫了。邺沛茗招募的亲卫,每日都得操练,且她要求朱光卿治军严明,凡是敢偷懒的亲卫都逐出兵营。在气势上他们便压了牙兵一头,更别提他们比牙兵更加勇猛和强悍了。
眼见形势一边倒,孙仲浩想到他不能被抓,于是翻身上马便要策马离去。邺沛茗提刀奔出,任由雨水拍打脸庞,模糊视线,她极快的身手如夜中出现的闪电般在孙仲浩要策马离开之际,一刀将他从马上逼下来。
孙仲浩为避开她的刀,只能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后他只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势朝自己刺来,未来得及动,那刀便钻过甲胄的缝隙直戳他的肩窝。
撕心裂肺的痛感再度传来,这痛楚十分熟悉,可却比上次还要痛,只因邺沛茗冷酷地将刀狠狠地插入,又拧了一番,直到他痛得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扯光了而无力再抵抗。
孙仲浩投降后,剩余的牙兵也都束手就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