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也有人主张定都金陵, 但是邺沛茗还是相中了洛阳的战略位置,定下了洛阳来。
改元后, 邺沛茗又将紫微宫的一些宫殿以及宫门的名字给改了, 毕竟是新朝代了,有些象征性的东西虽然不能毁了, 可是名字却是改得的。
乾元殿被她改成了文德殿,大业殿改成垂拱殿,她和陈沅岚搬到了后面的紫宸殿。文德殿依旧作为大朝会和朔、望参官上朝时的地方, 常朝也还是在宣政殿,不过邺沛茗又设了三品及以上的重要官员奏事的地方为垂拱殿。
与此同时, 江勋认为天下读书人在进士及第后常常与考官称师生, 这无疑是加重了考官在举子心目中的地位,有结党营私的可能。故而应增设殿试, 由皇帝亲自考校举子,只有通过殿试才能最终获得功名,称为“天子门生”。
邺沛茗觉得江勋的脑筋还是不错的,便宣布了二月春闱之后, 增设殿试一场科考。从明年的秋闱开始也增设武举,相关的要求会在完善后公布。
当然,除了科考上的政策外,还有教育上的政策。
容国立国后根基还是太浅,人才凋零。虽然邺沛茗一直都很注重人才的培养,不过因之前的环境约束,除了太学和国子学外,其余方面的知识都式微了。
她决心兴科教,提高寒门子弟的入仕之路,为容国储备更多的人才,故而才下令整顿国子监。
她下令国子监重设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另外增设武学。除了洛阳的国子监外,还在金陵也分设了“南京国子监”,以伏仁为祭酒,总判监事。
大孚的国子学只招收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国公子孙,从二品官员至曾孙的勋贵子弟为监生;太学只收招收五品以上官员及郡公、县公子孙,从三品官员至曾孙的世家子弟;甚至连四门学都只收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只有其余学科才收寒门子弟。
邺沛茗早在“招贤令”考试之初就不问门第了,后来的科考也没有限制寒门子弟,不过在国子监方面却也还未能顾及太多。
如今她意欲打破门槛,准许寒门子弟也进入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不过为了避免滥员,她的要求是须得是解举人以上的身份,春闱不及第的读书人可以选择留在国子监继续深造。
同时各州府必须设立州学和县学,不得禁止女子进学,如若避讳男女之防,可分开教学。
另外明旭还提议国子监的监生名额有限,可天下读书人太多,建议设置旁听的名额,准许一些人进去旁听。
邺沛茗也准了,为了表现她对教育的重视,她命令扩建国子监,至少保证每一门学科都得有独立的教授场所,其监生也有学舍居住。
在监生的饮食方面,她也给予了补贴,除了一日三餐,每一年考试成绩优渥的监生可获得评优的资格和奖励。若三年的成绩都这么优秀,也可补录为官员。
这两道诏令一颁下,天下的读书人都沸腾了,本来科考采取“糊名制”和“誊抄制”后,对他们寒门子弟便已经是极为优待的了,如今又开放了国子监的监生名额给他们,这叫他们如何不兴奋。
论师资力量,哪里比得上国子监?进入国子监求学,也是为自己的科举之路多了一份保障呀!
虽然“不得禁止女子进学”也有一些争议,可是在其他议论声的覆盖下,这些争议便可有可无了。
春闱之后,进士科共有三十人被录取,明经科也有五十人,随即这八十余人进入殿试,经邺沛茗亲自出题考验。
邺沛茗出的题不以诗词的华丽来论,而是要他们重时务、符合实际情况,先是以民生方面出题,再出了一道与突厥、南诏、西蜀、吐蕃等周边国家势力的关系题目。
这题出的刁钻,但是聪明的人也看得出邺沛茗想对这些地方动兵,若是回答什么以和为贵,怕是就得落选了。
本来以为邺沛茗增加了各州府的得解举人数,省试上也会简单一些的才是,岂料进士科才录取了三十人,而且殿试上还会有被刷下来的可能性,便知科举的艰难了。
那些想着开国之初,人才凋零,便可浑水摸鱼的,此时也懊悔没有去刻苦钻研,不过出题者是皇帝,他们平日也没有相关的书籍可读,更加摸不清楚出题者的喜好。
殿试考完后,不少人都灰头土脸的走出文德殿。
邺沛茗自然不会亲自阅卷,阅卷之事还是有专门的考官来做的,不过最后都会呈上卷子给她阅览。
邺沛茗虽然在监督考试时便知道进士科中女子的数量极少,可这些卷子选出来后才发现只有一个女子。明经科虽然多一些,可也只有四五人,占了总人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她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急不得,毕竟都是上千年的传统了,一朝一夕能改变才奇怪了。
此次殿试进士科取士二十三人,明经科取士四十一人。总体而言,进士科虽然能通过省试的人少了些,可他们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刷下来的人并不多。而明经科主要考时务策,被邺沛茗的题目难倒的人,在此次殿试便落了下风。
取士又分三甲,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则赐同进士出身。明经科同进士科。
第一甲选了三人,第二甲七人,余下的人则都是第三甲。当然,在邺沛茗的眼中,并没有因为第三甲仅是同进士出身便弃之不用,她一视同仁,分授这些进士官职。
初时有人提议跟前朝一样,初授官职为县令或者县尉,不过邺沛茗考虑到这些进士还未有相应的能力,到了地方或许也不一定能妥善处理地方事务,故而第一甲先留在京中任国子监直讲或是大理寺评事,第二甲则分到太常寺为奉礼郎,又或是到地方为推官,而第三甲则到诸监诸司为主簿等。
四月初,邺瑶和宋庆柏等收复了通州在内的七座州府,他们凯旋后,邺沛茗便加封了宋庆柏为汧源侯,食邑一千户。
又给邺瑶加官临江军节度使。当然,节度使只是虚衔,她的正职还是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
眼瞧着版图越来越大,前朝以都督来治理道的方法也被人提上了议程。邺沛茗赞同每一道都需要有专门的机构来管理,可是却不能再设都督来总管军政财方面的大事。
她仿照朱梁,在每一道设置转运司,设置转运使来管理漕运、盐茶酒等财政上的事宜,可带“按察使”的头衔。
另设常平司专管常平仓、广惠仓等粮仓事宜;还有军事上设安抚司,再加上已设置的刑狱司分管司法上的事情,除政事直接上达天听外,机构都完备了。
这些机构各司其职,但是又有联系,相互约束又相互协作。
地方上已经改刺史为知州,又设通判来专管地方上的具体事务,知州更多兼任安抚司的安抚使。
如此一来,曾经集军政财三权于一身的刺史也不复存在了。
邺沛茗之所以封邺瑶为节度使,也是给朱长庆在内的仍旧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的一些警告。
自从她和江勋等商议了对策后便封朱长庆为西城侯,任密州知州,命他判密州政事。
朱长庆不愿束手就擒,便派人贿赂朝中的重臣,诸如马锋等。
马锋收下他的钱财后便立刻送进宫给邺沛茗。
朱长庆兴许不知,可是他是跟着邺沛茗一步步走出来的,除却他一直记得当年的恩情外,对邺沛茗的为人他也十分了解了。
在邺沛茗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无论是黄土六还是李子建都是可看见的下场。
他没有更大的野心,对邺沛茗也忠心,同时他也知道邺沛茗的斥候都虽然没了,可是却化整为零地潜伏了起来,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是否有邺沛茗的耳目。
出于各种考虑,他自然是立刻向邺沛茗坦白去了。
邺沛茗看着那一箱箱珠宝,以及马锋略忐忑不安的神情,她道:“这些都是朱长庆父子从百姓那儿搜刮来的吧!一出手便是这么多,看来,他确实想拉拢你。”
“官家……”
邺沛茗抬手,马锋便又闭了嘴。她道:“你不是李子建,也不是黄土六,更不是吴充隆那些贪心不足背叛我的人,你在我身边十五年,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我不会质疑你的忠诚,不过,你既然看不上他,何以又收下这些东西?”
马锋道:“正如官家所说,这些财物都是他从百姓那儿搜刮来的,这么多民脂民膏,我若是不收下,他必然还会给别人,总有人会贪图这些财物。与其让他拿去笼络别人,倒不如收下,然后还给百姓。”
邺沛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说得对,不要白不要。”
马锋因为她的这一拍而有些提心吊胆,也琢磨不透邺沛茗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邺沛茗看出了他的紧张,便拉着他在台阶上坐下,把话题岔开了来:“不说这事了,听闻你近来跟休琏有些争执。”
休琏是高天纵的字,在私底下,邺沛茗也是一直称呼他们的字的,毕竟直呼姓名又太疏离了,但是从前的“锋哥儿”这般亲近的叫法也因为他们的关系而不宜再叫了。
马锋闻言,道:“不是臣跟他有争执,而是……”他一顿,忽然心中一咯噔,没想到这些小事邺沛茗都知道。
他很快地将事情的始末给说了出来,虽然中间有所停顿,但是他也没有让邺沛茗察觉到他心中的异样。
第149章 嫌隙
早在十几年前,高天纵便娶了马锋的妹妹, 入赘了马家。不过高天纵建功立业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他也不希望被人说自己是入赘马家的, 便将其爹娘和兄弟都接到了身边。
高天纵的爹娘并不是只生了他一个, 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虽然高家家境不好,但是全家还是全力供他去读书。
最终他也没考出什么名堂来, 适逢吏治昏暗,高家也揭不开锅了, 高天纵便入赘到了马家。
高天纵入赘马家时, 高父高母并不乐意的,但是抵不住家里的孩子都埋怨他们当初为了供高天纵读书而花光了家里的钱。于是他们便当白养了高天纵多年, 早早地和他淡了关系。
直到高天纵跟着邺沛茗拼出点事业了,高天纵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又许是对爹娘还有孝心, 便回去找了他们。
高家的爹娘知道他衣食无忧后,对他的态度自然好了起来。但是对于马氏, 他们就没这么好的脸色了, 毕竟她的存在会让他们想起高天纵入赘的事情。
而同样跟在邺沛茗的马锋显然更得邺沛茗的器重,有他那一重身份在, 高天纵的爹娘并不敢对马氏太过分。
这些年马氏也是夫唱妇随,跟着高天纵一路这么过来了,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矛盾便没有爆发。
可是随着高天纵的官职越做越大, 他又时常不在家,马氏侍奉高天纵的爹娘时,便产生了许多矛盾。
首先是高天纵的兄弟都希望借着他的势来获得一官半职,而高天纵的爹娘则希望高天纵能纳妾,给高家开枝散叶,毕竟身为功臣,将来也是能荫补子孙的,子孙当的官越多,自然是越好。
马氏受了委屈,就跑回了马家。
马锋当时在外征战不知道这事,而他的爹娘自然是看不过眼高家居然卸磨杀驴,于是杀到了高家,跟高家的爹娘吵了起来,大意就是当年高天纵就是入赘的马家,孩子没跟马家姓,已经是极为给面子高天纵了,如果高天纵敢负马氏,他们便告他弃糟糠。
高天纵本就因这原因觉得会被人嘲笑,这么被马家的人威胁后,他的脸色很不好,觉得马氏有意落他的脸面。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让人觉得他弃糟糠,故而他没有说要休妻,倒是真的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也没说要纳妾,可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之间早就发生关系了。
马锋回来后知道此事,便到了高家,亲自将他的妹妹接了回马家。虽然他没对高天纵做什么,可是态度已经很是明显。
邺沛茗听了后,道:“你想必疑惑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马锋忙道:“官家圣明,什么事都瞒不过官家。”
邺沛茗又笑了:“你也别以为我安插了什么人在你的身边,这些事是最藏不住的,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传到了皇后的耳中了,是她告诉我的。”
马锋为自己恶意揣测邺沛茗而深感愧疚,他讷讷地道:“原、原来如此。”
再仔细一想,也对,陈沅岚别的不提,可是人缘十分好,众多内外命妇并没有因为她当了皇后便和她有了距离。反而很多时候的一些不好交给官府来处理的事情,她们都喜欢找陈沅岚来调解。
陈沅岚时常找她们进宫聊天,马氏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无需陈沅岚和邺沛茗去查,便有人当八卦地告诉了她。
邺沛茗道:“你们是亲家,又是一起打劫过我的同伴,情同手足,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马锋见她提及当年的事情,脸上窘态毕现,他们当年是瞎了眼才去打劫这人。不过也因为他们眼瞎又厚脸皮,才遇到明主的不是么?
“官家,臣绝不能咽下这口气!”马锋气愤道,“臣也是看在他是臣的妹婿的份上,待他如亲兄弟,可是官家也看见了,这才多少年,他们高家便这般对待臣妹了。虽然他没说要弃糟糠,可是他这分明就是有意要使臣妹难堪!”
马锋跟高天纵兄弟多年,高天纵犯过的错事他也知道,高天纵最好别惹恼了他,如果不然,他定要让高天纵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