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邺沛茗可以坐朝,也可以不坐朝,不过依照她的勤政行径,怕是每日都会坐朝的。
以副相为首,待常参官们商议完事情后,总结将奏折上呈给邺沛茗。
而百司朝官则五日一次上朝觐见邺沛茗,一个月便大约是上朝六次,设为六参官。
还有余下的在京的官员在初一和十五觐见邺沛茗的,称之为朔参官和望参官。
邺沛茗觉得这个主意跟前世的一些朝代很是相似,但是也没有听说有不好的看法的,便应允了。
不过若是常参官们和六参官以及朔、望参官的日子有冲突,那怎么办?
江勋也有办法:“官家的大业殿这么大,腾出一半来,用作觐见朝臣们之用,应该还可以。”
“……那里还是皇后的寝殿呢,旁边的宣政殿行不行?”
江勋颔首:“也可。”
于是上朝的制度就这么制定了下来。邺沛茗也没忘了陈沅岚提及的事情,便与江勋提了一下,还道:“我当心我记性不好,过不久便忘了,你帮我记一下。”
江勋又应下了,待他离去,便找孙良朋、叶克、长孙洲、韦叔瑜、周景焕等前来,道:“折子可以收起来了,官家说大朝会后便放了他们。”
原来这一群人正打算给邺沛茗上奏折,请她收回惩处因骂邺沛茗是窃国贼而被杀的亲人的旨意,不过昨天奏了一天没用,他们打算继续奏,没想到邺沛茗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他们很快便将此事传了下去,邺北的姑父、大理寺少卿陈烨得到消息,很是头疼。押送流放的人的事务是大理寺负责的,按照邺沛茗的意思,还有四个月就赦免了他们,那他还要不要将这些人押送到岭南?
陈烨也不好去问邺沛茗,万一邺沛茗觉得他太愚钝古板了怎么办?所以他只能去找邺南。邺南道:“我也不好妄自揣测圣意,不如去问圣人吧!”
于是拐了一番后,事情又传回到陈沅岚的耳中,她苦笑不得地对邺南之妻许氏道:“其实官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说自己记性不好,你们信吗?朝臣也信吗?她若是真的打算等到大朝会再宣布,定不会提前透露给朝臣们听。”
许氏将陈沅岚的话转述后,陈烨便明白了,于是先将这些人扣押在大理寺。
邺瑶得知此事,偷偷地与陈沅岚嘀咕邺沛茗:“爹也太傲娇了吧!”
陈沅岚笑了笑:“她坐到了如今的位子上,有些事可由不得她的。若她是寻常人,别人骂她,她不会要人性命。可她是天子,别人的话对她有不小的影响,她得杀鸡儆猴。她最清楚旁人是无罪的,可事情都已经办了,也不能让自己下不来台,只好寻了这么个法子。”
若是邺无双听了,定不会明白陈沅岚在说什么,可是邺瑶却懂了。
聊完了这事,母女俩又聊了些体己话。
她们中不仅是邺沛茗事情多,陈沅岚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她并非像前朝的后妃那样不得沾手政事,但是为了少一些闲话,她一般会帮忙处理旁的事,诸如舆服仪制。
邺瑶也有事情忙,她虽然被封为安定公主,但是很快地又被任命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员了。
她和邺思洵都领了官职,邺思洵已经被允许在外建造府邸了,故而并不住在宫中。
她和邺无双、邺硕倒还住在宫中,每日都来向邺沛茗和陈沅岚请安。但是她有时候忙得无法回来请安,母女俩也得好几日才能见一趟。
近日,山南道的魏春芳是朱梁的旧部,他率领着两万兵马占据了通州等地,明着要与邺沛茗作对。
若非邺沛茗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她定会亲自出征,故而她派邺瑶亲自去讨伐他。
陈沅岚如今倒不会还像当初那般依依不舍了,可仍旧会担心她的安危。
邺瑶反倒安慰她:“我如今已经十九岁了,爹封我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我若是没有功劳,怕是不会有人服我,故而我此行是必须得去的!娘可以放宽心!”
陈沅岚望着她的身影直叹气,离天下安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呐!
九月二十一日,邺沛茗为了祭天,而任命的大礼使叶克、仪仗使明旭等也将典章制度给商议出来了,容国的仪礼制度算是开始完备。
司天监的官员将吉日挑选出来,邺沛茗便率领陈沅岚、邺瑶以及文武百官等人去祭天,又祭告了宗庙和社祭。至此,她才算是获得了上天认可的天子。
仪式完成后,邺沛茗对叶克等人制定的仪礼制度感到满意,便加封他为特进,又封明旭为沁阳伯等,算是对当初未给他们封爵的一点补偿和拉拢。
而邺瑶也是在这之后,便随枢密副使宋庆柏一起出兵的。
第146章 国母
邺瑶出征后,周围的局势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虽然幽州之北、潞州朱长庆父子以及西南一些州府仍有不安定因素, 但是也动摇不了容国的根基。
前方不断传来捷报, 朝政上糟心的事情也少了许多。
恰逢十月丰收之际, 邺沛茗率领文武大臣亲自到郊外帮百姓干农活。
随行的人中有曾经是农家子出身的, 也有本就是望族出身的。诸如马良才等人,回想起往事, 都不胜唏嘘。
邺沛茗看着他们,笑道:“怎么, 挖红薯都不会了?”
马良才他们已经十多年不曾下过地了, 再苦的时候都熬了过去,现如今反倒觉得干农活比上战场打仗还累!就跟别提出身好, 从来未下过地的望族官员了。
一个两个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但是他们也无法说这样做不好。
邺沛茗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而天底下最多的不是商贾, 不是工匠,也不是读书人、士人, 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 所以尝百姓之疾苦,体会农活的不易, 百姓生存的不易,才能做到真正的爱民如子,才能使江山稳固,你们才能有福可享。”
没人会认为邺沛茗说的是表面话, 没见她干活的动作比任何人都利落么?
而且马良才等人想起当年邺沛茗虽然嘴上冷酷地对任何人都没有仁慈之心,可实际上还是体恤他们的家人受苦,便带他们建立了南岭村。
那段日子,可比如今辛苦得多了。
如果他们也无法做到站在百姓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百姓过的日子,又跟他们曾经过的日子有何区别?
他们曾经的悲哀,便都是这样形成的。
直到太阳西斜,邺沛茗等人才回到宫中,她命人写一篇《劝农诏》出来作为警醒朝臣要劝课农桑的诏令,而群臣也纷纷以今日亲身经历为题材,写了一些文章,或给邺沛茗上奏审看,或是在文人士子圈里自己传阅。
无疑,邺沛茗此举的效果是不错的,至少在百姓心中,她这个皇帝做的比朱梁的那些皇帝要出色一些。
而且哪个皇帝上位之后不是大肆修建宫殿楼阁的?只有邺沛茗登基之后,见紫微宫破落也不加修葺,还道:“没有危险就行,况且后宫殿宇无人居住,修来做甚?如今天下未定,国库吃紧,怎能将钱财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于是她下令兴修水利,要让因战乱而被破坏的水利工程都修好,如此才能减少天灾发生时的不可控因素。
修水利好歹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情,故而百姓们并没有多少怨言,况且徭役已经免除了,修水利的民夫都是雇佣来的,每日有口粮,还有钱拿,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地去干活的。
邺顺是工部的郎中,因为此事而忙得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其妻何氏还以为他在外头养了人,便去找陈沅岚哭诉。邺成诚之妻早就亡了,故而何氏身为邺成诚的大儿媳妇,一向代为主持家中内务,她没有婆婆可以哭诉,便只能去找陈沅岚。
陈沅岚倒是知道邺顺最近在忙什么,便对何氏道:“若是让顺哥儿当个闲散公侯,你认为如何?”
当闲散王公贵戚便什么事都无需他插手了,每日在家吃吃喝喝玩乐就行,如此一来他自然能常伴在何氏身边。
何氏顿时尴尬了,她可是知道小叔子邺盛同样在朝为官的,虽然当初邺盛因为年轻气盛,又常常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可是经过邺沛茗的调-教,他的性子收敛了许多。
如今邺盛在秘书省为秘书丞,和邺顺一样都是从五品的官,可是相较于在外奔波的邺顺,邺盛可是能时常出现在皇帝身边,替皇帝谢谢文章什么的。
若是让邺顺闲赋在家,将来邺成诚这爵位会让谁继承还不一定呢!
想到邺盛之妻潘氏可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忙道:“不、不、不,圣人就当妾什么都没说过吧!”
何氏走后,邺沛茗才从后面钻出来,她道:“这人啊,没事干的时候就爱瞎想。”
陈沅岚白了她一眼:“偷听我们说话,你还有脸说风凉话了?”
“以我的听力,百米开外我都能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我何需偷听?不过沅岚处理起这些事来,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陈沅岚道:“谁让我是一国之母呢,要操心的事情可多了。”
邺沛茗让陈沅岚坐下,然后在后头帮她捏肩膀,还道:“可不是,一国之母,谁家遇到什么糟心事,都要找你管。你这般劳累,我来给你按摩按摩。”
她一靠近,陈沅岚便闻到了酒味,不由得蹙眉:“你又偷偷喝酒了?”
“哪有,是马锋回来了,说自己打了胜仗,找我讨酒喝。”
“你这酒怎么还未喝完?”陈沅岚倒奇怪,邺沛茗的酒似乎是天下独有的一份,尽管一直都有人想酿出这样的酒,可却仍旧差一些,不及邺沛茗的酒香醇。
“还多着呢!”邺沛茗说着,又有了主意,“沅岚,你觉得我们将这酒作为御酒如何?”
“你还想与民争利?”
“我这点酒怎么可能与民争利呢?况且,我也得有个小私库吧!你没瞧见内藏库都是空的嘛?”
邺沛茗有点小忧伤,她的小金库都拿去补贴国库了,没有收入,她的小金库何时才能回来?
陈沅岚笑了笑,手摸到邺沛茗的腰处,旋即一拧:“装什么?你从前的私库便是我管的,可是你还有一个我都没见过的私库吧!”
邺沛茗瞄了一眼系统仓库,里面的存款确实还很可观,不过……
“我那私库里的东西也无法留给后世,所以我得为瑶儿、安安和果儿谋划谋划。眼瞧着瑶儿要二十岁了,安安和果儿也在一日日地长大,他们将来还会成亲生孩子……”
陈沅岚无言以对,好会儿才道:“随你喜欢吧!”
“那这事……”
“我会找人帮你办了的!”
这事邺沛茗不好出面去做,毕竟她还有许多政事要忙,要是群臣知道她为这些小事分心,准会递奏折骂她的。
说完这事,邺沛茗的心思又转回到何氏之事上来,她道:“何氏是婶当年为顺哥儿找的,家世不怎么样,书也没读多少,也不怎么出外头看一看,故而这眼界是低了些。有方和有圆给她带着,将来怕是也立不起来。”
“你总不能让顺哥儿弃糟糠吧?”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着,将来瑶儿的身边可不能有那么多拖累她的人,正巧果儿和安安都在进学,我想将那些孩子也一并接进宫来,与果儿、安安一同接受授课。”
教邺硕和邺无双的是明旭之叔父,翰林学士明老。
明家是大孚末年有名的名门望族,所以当初明家对邺沛茗不太友好。奈何明旭投靠了邺沛茗,他又多番劝说明家众人,明家这才投入邺沛茗的帐下。
虽说明老是对大孚忠心耿耿的老臣,但是他也知道审时度势,为了子孙的前程,为了明家的未来,他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去教邺硕与邺无双。
“也好,让他们一起进学,也能增进感情。只是明学士一个人怎么教的过来?”
“我给明学士多安排两个教授就行了。”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故而诏令发下后,邺氏年幼的子弟们都被带进了宫,一一数来,也有十七八个孩子。
而在这其中,陈沅岚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邺武在众多孩子中并不算出色,只是他的身形与邺硕差不多,而且他比较沉默寡言,显得与周围的孩子有些格格不入。正因如此,陈沅岚才一眼便看见了他。
兰怡嫁给了邺景洪之事,她和邺沛茗都知道,而且在给邺氏子弟封赏时,兰怡也被邺景洪请了封,如今也是一个县君。看得出邺景洪对兰怡的爱护之心,故而邺武在继父的家中过得应该还不错。
“孩子,过来。”陈沅岚向邺武招了招手。
邺武慢吞吞地走过去,她明知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武儿。”
“武儿,好,你喜欢读书吗?”
邺武摇头:“我喜欢习武,我想当大将军。”
陈沅岚温和地笑道:“可是你若不识字,心中不识兵法谋略,你要如何当大将军?好好读书,去吧!”
孩子们被宫人领了下去,邺武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几眼陈沅岚。
陈沅岚望着这群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心中又挂念起了邺瑶来。天上飘起了薄薄的雪,她叹道:“天冷了,也不知瑶儿那边如何了。”
宫人在边上道:“通州在南边,想必没有京城冷,况且有副使他们在侧,圣人不必太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