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余人的葬身之处与鬼坑有什么区别呢。
下车后,顾锦瑟贴着明祎,如八爪鱼一样粘着她不放。明祎侧头微微思索,明珠耀目,“都过去很多年了,那些人都投胎了。”
“有些鬼魂偏执,不肯离去。”顾锦瑟不为所动,提着明祎的耳朵说道:“你有没有感觉一阵阴风袭来?”
“没有,我只感觉一股热气喷在耳朵里,痒得很。”明祎淡笑,耳垂都跟着红了,她笑着去安抚浑身炸毛的人,“你的呼吸那么热,身上阳气重,神鬼不侵。”
顾锦瑟改抱为牵手了,黑着脸往前走:“我觉得鬼都是你引来的,你身上的冷气太重了。”
欧阳府邸很大,与顾家相似,顾家只两个正经主子,仆人百余人,守卫两百余人,踏进府邸,顾锦瑟想起一事,“你说会不会是死士做的?”
顾家有几百死士,桑家可能也会有的。
明祎不接话,认认真真地走路,多年无人问津的府邸杂草丛生,墙壁倒塌,残垣断壁,枯草爬满墙壁,门窗腐烂。
顾锦瑟傻眼了,“欧阳家的人葬在何处?”
“先太后令人好生安葬了,其实,欧阳家少了一个女儿,对比尸体的时候少了一人。”明祎站在杂草间,目光幽幽,“那个女儿若是活着,也有三十岁了。”
顾锦瑟想了想,“与张明浅一般大?”
“对的。欧阳让人激进,得罪的人数不胜数,那晚桑老登门才引来怀疑,但你想想,若是桑老真的要做什么,岂会傻到登门,我觉得当是有心人故意利用两人之间的矛盾,杀了欧阳大人满门嫁祸桑家。”
顾锦瑟问:“两人政见不和可是桑老抵制女官入朝,欧阳大人是赞同女官入朝的官员之一,对吗?”
“对,你很聪明。”明祎轻叹,“因此查到后来,先太后让人放弃了,因为她要坚持推举女官,欧阳家的惨案比起这些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顾锦瑟恍然大悟,明白刑部为何认真些案卷了,她舒了口气,道:“是欧阳家的女儿回来报仇吗?”
“不好猜测。”明祎摇首,“我们都不了解桑夫人的交集关系圈,许多事情都不能随意猜测。”
两人继续往前走,房屋破败得厉害了,风声萧瑟。
“明相,我好奇先太后。她真的很厉害,你见过她,觉得她厉害吗?”顾锦瑟未曾想到自己会与武曌这样的人离得那么近,自己若早一年认识明祎,指不定还能见到她老人家。
明祎生笑,“先太后有许多入幕之宾,都是些有才华的女子,张明浅比我更清楚。”
“张大人与先太后?”顾锦瑟小声嘀咕,人设也才刺激了,不过先太后胸怀万千美人,可惜了张大人的情意。
她心里吐槽着,明祎却在一处停下,她抬首,是一间庭院,看着与前院的距离,应该是欧阳大人夫妇的院子,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顺着明祎的目光看过去,破败的屋舍前有一块土新翻了过来,可见是有人来过的。
顾锦瑟走过去,翻了翻新土,顺着坑去挖,下面空无一物,她不解,明祎同样也不解,但由此可见,是有人来过。
两人什么都没有挖到,顾锦瑟心中打颤,自己的直觉想来没有用了,狗血剧情的常见套路突然有一天没有用了。
“按照话本子的狗血套路来猜测,你应该是欧阳家的后代,但是你不是,猜测年龄,会不会是张大人?”
明祎学着她的模样翻了白眼,道:“张明浅是寒门出身,先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官,你想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最后,顾锦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明祎掐着她的脸颊:“顾主事怎么唉声叹气。”
“你可晓得我查了几天,一无所获。桑敏在荒郊野外不见了,对方将痕迹清扫得干干净净,明显是蓄意为之。你说,怎么找呢。”顾锦瑟头疼死了,“你说我是不是漏了哪里?”
“对方带走桑夫人必然是有所图谋,且等着对方主动出击。”明祎见不得女孩唉声叹气,伸手去拉她,“你与我生气的时候都没有见你这么闹心。”
“我和你吵架就吵架,大不了床上再打一架,扯扯衣服拉拉腿,闹心什么呀。”顾锦瑟不肯走,双手托着腮帮子,“我觉得你好我好,你平安我平安,再怎么吵架都可以接受。”
“你……”明祎无话可说了,原本如寒冰的眸子渐渐冰雪消融,认真地看着她:“你当真觉得我二人可以欢欢喜喜过到老?”
“大不了半道分家。”顾锦瑟抬首看着她,微微一笑,“我很看得开,你放心,只要你活着,不管你有权没权,我都会跟着你,当然,你死了,我不会殉情,我会好好活着。哎呦,你怎么总提这种悲伤的话题,回家啦。”
明祎呼吸微滞,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能任由顾锦瑟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我想去见见张大人。”
“先太后查过她的底细,无父无母,是伯父养大她的,你可以换一人去查的。”
“先太后喜欢她指不定就隐瞒下来了。”
“欧阳家的人又不是逃犯,先太后没有必要隐瞒,你想多了,不如去拜见桑老。”
“你说过他对朝廷的人很反感,我去了讨骂吗?而且他也是抵制女官的官员之一,对你不会有好脸色。”
“我让平东王陪你去一趟。”
“也可以。”
两人登上马车,顾锦瑟回头看了一眼,欧阳府上的大门徐徐关上,一朝府邸,三百余人,死后无法昭雪。
换想自己若是欧阳家的后人,只怕这辈都会与桑家死磕到底。
她想了一路,心不在焉,明祎屡屡说话,她都没有回应,马车停下后,出于惯性,她起身走了一步。
刚踏出第二步的时候,身后与人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下一息,跌坐到明祎的膝上。
顾锦瑟:“?”
她疑惑,身后人呼吸急促,禁锢她的双手微微用力,勒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然后,明祎咬牙说道:“你瘦了。”
“你生气啦。”顾锦瑟不傻,低眸沉沉地看着腰间白皙如玉的双手,“你想勒死我就动手吧,我躺平给你欺负。”
明祎:“……”她已经无法听到‘躺平’两字了。
作者有话说:
阿瑟:我阿娘竟然打我媳妇注意,断绝关系吧!
虞氏:……
第104章 利用
近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 月长身子愈发不济,明祎得空便会去照顾她,以至于两人相处的时间很少。今日是明祎特地留出时间与顾锦瑟相处, 顾锦瑟却不领情。
明祎沉沉地看着某人,“你想得很轻松。”
“我只是摆烂人生而已,解决眼前发生的事情, 未来太久远,我懒得去打算,再者人算不如天算,不如顺其自然。”顾锦瑟哀叹一声, “你想什么,我都清楚啦。”
顾锦瑟努力从明祎双手中挣扎开, 吻上明祎紧抿的唇角。
看, 明祎已陷入恋爱的深潭中, 无法自拔了。
顾锦瑟得意洋洋,明祎含羞带嗔地看着她。顾锦瑟嘿嘿一笑, “我还得请张明浅喝酒呢,不如就今晚,我着人去通知她, 还有、你输了, 阿娘压根就没有派人去盯着桑敏。”
明祎很不自然,低头扶了扶发髻的簪子, 道:“你母女二人都是一样的性子,喜欢却不去争取。”
“你好意思说这种话, 说得好像你极力去争取似的。”顾锦瑟眼睛翻上了天, 看着昏暗中犹如白兰般的女子, 她忍不住贴上去, “你争取我了吗?”
明祎凝着衣袖上的纹路出神,顾锦瑟不肯放过她,“你只会坐在家里害羞,我好奇你与平东王妃的那段时日是怎么相处的,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你二人都是满腹才学的女子,那你们会不会经常谈论文学?”
“文学?我二人偶尔见一面,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单独相处。”明祎摇摇首,“那时我刚入朝,许多事情不懂,要时刻盯着、时时去学。”
顾锦瑟低声说道:“她遇见你的时候,你正在低谷中,因此她对你的点滴帮助,你便念念不忘。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已权势滔天,这就叫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
明祎拧眉,顾锦瑟满面笑容,目光澄澈,明显很得意,她诧异道:“你高兴什么呢。”
“其实你对她的念念不忘无关感情,不过是出于感恩。”顾锦瑟松了口气,谁说明祎是一冷血之人,对她有恩,她会牢牢记住,十多年了都不会忘怀。
明祎解释:“我对她本就没有感情,是你自己非要将我二人搅和在一起。”
顾锦瑟笑了,眉眼弯弯,明祎继续说道:“你作何请张明浅喝酒。”
“我赌输了呀,喝酒罢了,正好我套话,你今晚可以晚些回来的,你放心,我对你的心如磐石,矢志不渝。”顾锦瑟拍拍明祎的心口,“这里都是你。”
明祎冷着脸将自己心口上的手拨开,然后拍在她的心口上,“这里才是我。”
顾锦瑟露出可爱的糯米小白牙,“都是一样的。你的心里也有你自己呀。”
明祎忍不住摸摸她的额头,顾锦瑟攥住她的手,亲上她的掌心。明祎皱眉,有些痒,脑海里崩的弦却松开了。
“好啦,你可以走了,记住哈,你输了,记得去温习画本上的姿势,我要做出点评。”顾锦瑟拿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也会记住你的那些动作。”
一瞬,明祎想回相府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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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浅如约赴宴,虞氏的白狗坐在门槛上欢迎她,当她走近的时候,白狗却上前撕咬她的裙摆,奋力地将她往外扯。
张明浅奇怪,虞氏上前抱住它,巧笑着与她解释:“它很认生,遇见生人就会嘶咬。”
“是吗?”张明浅不信这个措辞,反而去打量这只白狗,伸手想要摸摸,狗却奇怪地安静下来,她更奇怪了。
顾锦瑟出来解释,“它是明相的狗腿子,将你当作情敌了。”
张明浅目瞪口呆,虞氏微眯着眼睛去看自己的女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顾锦瑟笑了,拉着张明浅进屋说话,虞氏则露出怜悯的目光,转头就让吞吞去告诉明相,顾主事在家偷人。
吞吞:“……”
“这件事明相知晓的。主事说她第六感感觉张大人是欧阳家逃出去的女儿,这不将人请来说话了。”
虞氏冷笑,“我不信,她哪里来的第六感呦,咸鱼一条。”
吞吞嬉笑道:“你与主事这般互相伤害怕是不好,后院还有乖巧的姑娘呢,您不去寻桑儿姑娘玩。”
“哎呦,我一老婆子和小姑娘有什么好玩的,再者就那榆木还不如你家主事怼我来得有趣。”虞氏叹气,朝屋内看了一眼,心中不定,拉着吞吞询问:“你家主事查得怎么样了?”
“查得很好呀,明相去张大人家搜查去了,嘘,您别说呀。”吞吞嘘了一声。
虞氏恍然大悟,“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顾锦瑟!
虞氏顺着狗毛,一面安抚它:“记得以后离这两个人远一些,她对你好,你千万要跑。”
屋内两人对坐,闲杂人等都被赶走,春月亲自在旁伺候。
顾锦瑟八卦极了,上来就问你喜欢先太后呀。
张明浅手中的酒杯颤了颤,似乎有些吃惊,看着她:“你家明相说的?”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顾锦瑟先给客人盛了碗滋补的汤,“我听旁人说的,我就好奇先太后好看吗?她是什么样的人,按理来说这样的女子应该明艳动人,对不对?”
张明浅看着那双手在自己面前晃动,白皙如嫩藕,她深吸了口气,道:“谣传罢了,太后有许多女子,但不包括我。其实,她并不缺好看的女人,只要她一抬首,再是好看的女子也会主动向她走去。”
“我觉得爬去应该更贴合她的权势。”顾锦瑟抿了口酒,张明浅惊讶,她忙解释:“没有侮辱的意思,就是炫耀一下先太后的能力罢了,权势这个东西,会看出许多人性。”
张明浅释怀了,道:“你比以前有趣多了,我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连话都不说的。”
“以前压抑罢了,差点死了就明白人应该随着本心,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当然,不能触犯法律。你说,对吗?”顾锦瑟眼眸悠悠,语气沉了两分。
张明浅端起面前的酒盏,“今日是一场鸿门宴吗?”
“哎呦,张少傅说的哪里的话。”顾锦瑟惊叹。
张明浅看着她的眼睛:“我说的是人话。”
顾锦瑟心颤了一下,张明浅并不好糊弄,想来也是,明祎难缠,张明浅更似阎罗,她浅笑道:“我说的也是人话,你说我输了请你喝酒,这是明相珍藏多年的好酒,是先太后赏的。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听说你在查欧阳家的案子。”张明浅低看着自己杯中澄澈的酒液,微笑着露出几分嘲讽。
“我阿娘喜欢的女子不见了,我只能去找呀,我要是找不到,别想安稳,我也难呀。”顾锦瑟放松姿态,端起汤就喝了一口,悄悄抬首打量张明浅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你知道多年前案子吗?”
张明浅张了张嘴,在顾锦瑟抬首看她的时候又闭上了,喝酒。
“明相说欧阳家有个女儿跑了,算一算年岁与张大人相似,我就在想……”顾锦瑟故意顿了顿,心头急乱,面上不敢泄露半分,继续观察张明浅的神色,“都三十岁了,会不会早就去嫁人了。毕竟到了年龄不嫁人的也就你和杜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