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反应透着古怪,顾锦瑟熟悉她的举止,愈发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慌什么,旧友?桑敏提及的时候可没有说什么旧友,反而提及寻常人一般,哪里来的好感。
她毫不犹豫就问:“你的书生是桑敏吗?”
“什么书生,你胡乱想什么呢。”虞氏头一回觉得女儿麻烦,以前和善待人,什么时候学会咄咄逼人,简直是第二个明祎本祎。
顾锦瑟阴阳怪气地笑了,“最好不是,不然我给你拆散了。”
虞氏生气:“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你,免得你气我。”
顾锦瑟微微一笑,“我气死你好了,你没事去偷窥人家做什么。”
“偷窥,我没有偷窥她呀。”虞氏觉得莫名其妙,“我有那么恶俗吗?我听说老友和离后在庵堂修行,我想着去看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可恶。”
顾锦瑟迟疑道:“你没有派人去盯着?”
“没有。我盯着她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她。”虞氏摆摆手,闭上眼睛哀叹一声,“女儿大了就不听话了。”
顾锦瑟看着阿娘:“说话就说话闭上眼睛做什么,怕我说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哎呦,你也会害怕我说你呀。”
一番阴阳怪气,虞氏忍不住了,揪着她的小耳朵就骂:“就算老娘喜欢她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你自己那些事情都理不清,还有时间管问我?顾锦瑟,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缸,你哪里来的勇气。”
“你自己说出来的,她就是那个书生,对吗?而且您不止调戏了桑敏,还有许多小姑娘,对吗?”顾锦瑟无所畏惧,毫不犹豫地将虞氏的丑事都抖露出来了。
虞氏气得心口疼,忍不住骂了一句:“我为何要为你这个冤家白白浪费十余年的时光呢,我去看好友,你紧张什么劲呢,就算我去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
顾锦瑟耷拉着脑袋,被骂得抬不起来头,下车后,她领着虞氏去家庵,好心提醒虞氏:“人家都将你忘了,她过得可好了。”
“我说了好友叙旧。”虞氏不厌其烦地解释。
顾锦瑟装作没有听见,扭头却见阿娘如年少人一般春风得意,满面红光,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母女二人哼哧哼哧地翻过山,顾锦瑟早已累得站在家庵门前喘气,虞氏脚程快,嫌弃她:“日日除了吃就是睡,你看看你胖的。”
“我不是你女儿了,别来喊我。”顾锦瑟气得转身就走了,“不提胖,我可以忍受你的小性子,提了胖,山高路远,今生不见。”
“阿瑟,怎么没人开门啊。”虞氏主动略过女儿的不快,伸手拍了几下门。
顾锦瑟止步,扭头去看,等了须臾,确实没有人来开门。她多问一句:“您确实没有让人来盯着桑敏?”
“没有,我不要面子的吗?”虞氏站在门前,简单的衣裙,发髻高挽,如一株美丽的荷花挺立,古典美丽,气派甩了许多小姑娘不知道多少条街。
顾锦瑟顾不得闹脾气,朝里喊了几声:“桑夫人,我是顾家的顾锦桓。”
无人回应,顾锦瑟立即翻过墙,跳到里面后发现门从里面锁了,没有钥匙,她问虞氏:“门锁了,没有钥匙,许是出门去了。”
“就算出门也该留人守家的。”虞氏心提了起来,害怕道:“你先出来,往吞吞来处理。”
顾锦瑟想起信号弹,直接点燃了,然后翻出院子,与虞氏在一起等。
片刻后,吞吞领着四五名侍卫来了。来时,顾锦瑟怕叨扰桑敏就不敢带侍卫,现在有些后悔了。
吞吞与几人一齐用力,直接踹开了门,前院静悄悄的,并无檀香味。
吞吞说道:“香味若散,最少也要三五日,也就是说这里三五日没有人上香了。”
顾锦瑟拔腿朝后院跑去,同样寂静无声。
进屋去找,一人都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敢露出来,打趣虞氏:“是不是知晓你来,桑夫人吓得连夜搬家了。”
作者有话说:
阿瑟:我阿娘好惨啊!
虞氏:你闭嘴吧!
第103章 不见了。
虞氏狠狠瞪了顾锦瑟一眼, “拿出你看家的本事将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我将你带回金陵嫁人去。”
顾锦瑟:“……”果然陷入恋爱中的女人就不正常。
她揪着吞吞询问, 吞吞表示她家明相没有参与进来。
整座家庵莫说是人了,连个活的动物都没有,庵前庵后如寻常无异, 吞吞领着人在外翻找,顺便看看土壤有没有新翻的痕迹,让人高兴的是土是旧土,没有人翻动。
顾锦瑟在卧房里翻找, 发现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种种迹象表明桑敏搬家了。
古代通讯设施落后, 不像现代搬家发个朋友圈, 再加个定位, 亲戚朋友都知道你搬家了。古代搬家后很有可能就断了来往,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虞氏坐在椅子上叹气, 脸色沉沉,顾锦瑟负手走来走去,柜子里空空荡荡, 妆奁里都搬空了, 就这么走了?
“阿娘,我觉得不对, 桑敏有一养女在我家里养着呢,难道养女都不要了吗?其二, 若是搬家的话, 为何大门的锁在里面, 桑敏出去后再爬进来锁门, 然后再爬出去?”
虞氏皱眉道:“你是意思是有人将她带走了,造成她搬家的假象?”
“方才我站在门处看了,那里可有清楚看到寺庙,也就是说大锁放在外面的话,寺庙里的和尚说不定能看到。听说和尚们与桑敏感情不错,门上挂锁,必会惊动和尚们,所以对方就从里面锁门。桑敏如果走了,为何怕和尚们知道呢?”顾锦瑟不解,与虞氏说道:“您说,是不是?”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那你怎么去找?”虞氏连连皱眉,“桑敏在此地住了近乎二十年,怎么会与人结仇呢?”
“我让刑部的人来查一查,您先随我回去,这里还是要锁上的。”顾锦瑟也是焦头烂额,原本以为可以来吃大瓜,回去好与明相显摆。这下倒好了,人都不见了,接下来几日又要不得安宁。
虞氏跟着顾锦瑟回城,吞吞去调人守着,顾锦瑟让刑部善于追踪的同僚来接手案子,自己也不能歇着,先去桑夫人的女儿家询问。
摸到女儿家的时候天色都黑了,小宅子不大,比起顾家的屋舍,简直没眼看。
桑敏的女儿桑兰育有一女,才刚两岁,而桑兰本人才十九岁,顾锦瑟笑着开口:“你阿娘近日有来寻过你吗?”
桑兰抱着女儿,初见顾主事,便被她的容貌惊艳,短暂几息后才缓过神来,羞涩回道:“没有,我与阿娘见面已有月余。”
“那你可曾派人去保护你阿娘呢?”顾锦瑟委婉开口。
桑兰摇首。
顾锦瑟友好地开口:“你阿娘可能不见了。”
桑兰愣住了,“什么叫不见了。”
顾锦瑟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不得不问道:“你阿爹与你阿娘感情如何?”
“不瞒顾主事,我父亲早就将我阿娘忘了,这些年来从未提及过。我虽不喜父亲,但我可以保证父亲不会去找阿娘的麻烦。”桑兰有些慌,抱着女儿的力气大了些,怀中的孩子困得有些难受,撇嘴就要哭了。
顾锦瑟观察她微表情,可见并非是故作慌乱,女儿担心母亲也在情理中。
她询问桑夫人的仇家,又询问桑老头子有没有仇家。桑老头子就一个女儿桑敏,他自己本人古板,当年对先太后把持朝政极为不满,苦苦周旋后被太后罢职回家去了。
听到这里,顾锦瑟觉得顾老头有先见之明,自己将先太后先炒鱿鱼了。
桑老祖籍京城,不存在罢免后回到故乡,因此老两口选择一处庄子住着,桑老开始教育子弟,渐渐地,书舍扩大,如今,成了一座与国子监抗衡的学院。
顾锦瑟惊讶道:“这么厉害吗?”
桑兰虚虚笑了,“祖父与人交好,育人子弟,并不入京城。”
顾锦瑟不问她了,问不出什么事情,不如回去问明祎,同时,吞吞去了大理寺卿的府上说了一样的话。
大理寺卿对天发誓,他没有去动发妻。
主仆二人回家后碰面对着讯息,都没有破绽,一筹莫展。
等明祎回来后,两人迅速抓住明祎追问桑老头的事情。明祎年长,当年闹事的时候,她已出生,多少都有些印象。
明祎淡然道:“桑老如今教育子弟,对朝廷偏见颇深,说之无用。”
“说他无益,可桑敏不见了。”顾锦瑟焦躁。
明祎擦拭双手的动作顿住,“不见了?”
顾锦瑟又重复说了一遍,明祎面色微变,顾锦瑟立即抓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知晓哪里不对劲?”
“多年前有一户人家,复姓欧阳……”
“满门被灭的那户?”顾锦瑟打断她的话。
明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陈年旧案,我看到的,想去查,发现案卷上的讯息寥寥无几,我想去查也没有办法去了解重要的消息。”顾锦瑟感叹,“刑部的人太无能了。”
明祎坐了下来,叹道:“桑家与欧阳家不和,大理寺卿那时不过是刑部主事,参与此案,不过几日后,他被调去了大理寺。案子由三司会审,大理寺应该也有案底,更为详细些。”
“当年桑家与欧阳家政见不和,朝堂上常有言辞,后来欧阳家被灭门,凶手指向桑老,苦于无证,欧阳家无后,无人帮衬,此案便不了了之。”
顾锦瑟托腮,“欧阳家应当有后才是,看来应该就是欧阳家的后人所为。”
明祎抬首:“你就那么肯定吗?”
“感觉。”顾锦瑟笃定,狗血剧就是这么来的。
明祎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愿看她的烧包像,“我让人介入,对方悄无声息地带走桑夫人,必然是她自己愿意的,多半是旧友,或许像你说的,与欧阳家灭门惨案有关。对了,你怎么知道桑夫人不见了。”
“阿娘去见桑夫人,拉着我一起去,我本以为有瓜吃呢,没想到还要我去找人。”顾锦瑟哀叹一句,自己的体质快赶上毛利小五郎了。
明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向春月:“请虞夫人一道来用晚膳。”
虞氏心情不佳,来时追问了几句进展,顾锦瑟立即问她可知欧阳满门的惨案。虞氏嘟囔一句:“时间太久了,我只知晓欧阳家惨案,无一人幸免,圣上动怒,先太后感觉颜面受损,三司会审,最后无疾而终。”
“其实,顾老说惨案发生前一日,欧阳大人顶撞陛下,嗯,他说得很微妙。后来顾止去欧阳家拜祭……”虞氏顿住,恍然大悟道:“你们可以去欧阳家旧址看看。”
明祎看了左右一眼,婢女们立即将菜肴摆上,三人坐在一张食案前。
坐下后,顾锦瑟先给虞氏盛了碗汤,虞氏喝汤润润嗓子,说道:“都是些说不清的旧事,晦深莫测,有些事情不可说。不过三百余人悄无声息地死了,更像是毒死后再杀的。”
“这么狠吗?”顾锦瑟闷闷道,想起桑敏后反过来问阿娘:“您觉得是桑老像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晚桑老去了欧阳家,第二日全家都被杀害了,左右都没有听到声音。”虞氏定定的看着明祎,“明相不说话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明祎摇首,低眸避开虞氏探究的视线。
反是顾锦瑟抛开桑氏的话题问起陛下近况,明祎才抬首说道:“陛下身子好了许多。”
顾锦瑟絮絮叨叨问起宫里近况,小太子跟着皇帝入朝,天没亮他醒了,天黑了,他还没睡,皇帝午睡,少傅给她上课。
顾锦瑟呆了一下,“这样容易营养不良,陛下当年也是这么培养安成王的吗?”
安成王圈禁在府,还不能出门呢。
明祎摇首,道:“陛下盼着太子成材呢。”
顾锦瑟呵呵,太子简直就是高危职业,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弄死了。她拍着胸脯,虞氏也说话了,“顾老就是教养顾锦桓的。”
顾锦瑟:“……”
吃过晚饭后,明祎去看月长姨娘,顾锦瑟送顾夫人回上房。母女二人争执一路,还在说桑敏的事情。
顾锦瑟宽慰母亲,虞氏却说自己绝对不喜欢桑敏,顾锦瑟不遗余力的拆台,最后,陷入争执中。
顾锦瑟拉着母亲哼哼:“她说了,她女扮男装的时候,您调戏过她。”
虞氏拂开她的手:“我调戏过的小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桑敏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明祎当年太小了,不然我也会调戏她,哪怕她年长五岁,都不会便宜你。”
“你……”顾锦瑟彻底败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为老不尊。”
“我还年轻呢,不老。”虞氏抬手摸摸自己发髻上的玫瑰宝石,“你再气我,我给你找一个比你小的后爹。”
顾锦瑟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虞氏走进院子,阿娘刚刚说什么了?
找个比她更小的?
算了,还是桑夫人比较适合阿娘。
顾锦瑟打颤,阿娘太浪了,搁在现代,准是酒吧撩妹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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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顾锦瑟走遍了桑敏的好友处,众人都不知桑敏的去向,一时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端午节前一日,明祎抽空领着顾锦瑟去欧阳府上旧宅,还没靠近府邸就感觉一阵阴寒,顾锦瑟抱着明祎的腰,“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