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通后,明祎回来了,看着庭院里小小的一团,不觉上前,“阿瑟,我饿了。”
“我也饿了。”顾锦瑟抹了脸上的眼泪,立即去牵住她的手,低笑一声:“你回来啦。”
明祎颔首,看了一眼月长姨娘的屋舍,唇角抿了抿,但没有说话。
两人皆没有提及方才的事情,顾锦瑟勤快地给明祎夹菜,明祎难得地说起朝中的事情,太子病了,在东宫休养,二皇子三皇子得了些差事,现在二皇子的风头盖过了三皇子,三皇子正在迈力去追。
“太子什么病?”顾锦瑟一面吃一面好奇的问。
明祎道:“倒春寒,风寒罢了。”
顾锦瑟忍不住问:“陛下一条道走到黑吗?”
明祎嗤笑一声:“大约是的。”
顾锦瑟不问了,低头扒着饭吃。
****
常山郡王死了,太子妃胞弟被锁拿入狱,太子求到皇帝面前。
皇帝大怒,呵斥太子妇人之仁,转头吩咐大理寺按律处理,杀人偿命,太子妃求到了贵妃面前。贵妃去求情也被陛下呵斥一顿,回宫思过去了。
周家小子按律处置赐以死刑,宁国长公主知晓结果后才放心将儿子尸骨下葬,反是太子被陛下训斥后抑郁不振,惶恐不安。
招摇说完这些后,顾锦瑟揣测,“谁去监刑?”
“太子殿下,是太子去求的,说是送他一程。”招摇说道。
顾锦瑟托腮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事不简单,应该还有后续。”
招摇不解,“人都死了,哪里还有后续?”
“感觉,我的感觉很准的。”顾锦瑟提出疑惑,“闹出这么大的事就这么简单结束了,杀鸡焉用牛刀呢。”
“这不是一桩平常的事件吗?哪里来的那么多阴谋论呢。”招摇摆摆手,“很简单,就是两个热血方刚的男子抢夺一美人罢了。那个美人也死了,听说被宁国长公主活活打死的。”
顾锦瑟还是不信,试想一个妓女怎么敢同时答应两位贵客?
****
四月初的时候太子病愈,张明浅入京了,明祎亲自去迎,顾锦瑟提醒她:“瓜田李下,你二人不该避嫌吗?”
你看看你们穿一条裤子,不然张明浅好好的外放官多舒服,听说那个地方四季温度都很舒服,张明浅刚打好地基就被拉了回来,从实权吏部尚书到空有头衔的少傅,吃亏吃大了。
明祎却说道:“就算我今日不去,陛下也不会觉得我二人不会串通一气。”
顾锦瑟叹息,呆呆的说了一句:“好像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三位女官好像因为性别原因被旁人打上标签,自动认为她们是一体的。
两人骑马出行,春日出行的人很多,张明浅受诏后,不敢停歇,日夜兼程回来,见到两人时风尘仆仆,满面灰尘。
三人在十里外的凉亭坐下,张明浅擦擦脸上的灰尘,婢女递去一碗热汤,顾锦瑟忽而发现张明浅两鬓添了白发,她惊讶极了。
明祎也发现了,短暂的迟疑后,她侧身看向旁处,张明浅喝过热汤后粲然笑了,“一路过来,我听到许多事情,永平侯世子娶妻的速度都比人家纳妾快,听闻二皇子妃小产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锦瑟想了想,“约莫是碰瓷失败。”
“什么是碰瓷?”张明浅怔忪,目光落在白净的女孩身上,新阳娇媚,风姿天成,绮丽明朗。
明祎知晓,好生解释一回,张明浅目光挪开,复又饮了碗汤,道:“陛下替二皇子选正妃的时候就存了私心。”
明祎不想提,反而说起了春景,张明浅却说道:“我没空说这些,你二人如何,杜衍说你二人闹和离,如今又好了?”
顾锦瑟微笑,标准的敷衍笑容,张明浅吐槽她:“你笑得太难看。”
“杜衍就盼着我们和离,好让我娶她,莫要听她的话。”顾锦瑟笑得虔诚,握着明祎的手保证道:“我二人目前不会和离,日后说不定。”
张明浅一怔:“你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明祎平静的接受了,道:“你的夸赞很美好。”
张明浅大囧。
喝过汤后,三人启程,张明浅冷了神色,提醒明祎:“边境军防存在许多问题,你去术决商议一番,该补的地方还是要补的,许多问题都是沉年痼疾,术决应该努力过,边境易主,敌方蠢蠢欲动,我来的时候,已有几场交锋。”
顾锦瑟有些疑惑,原来本朝不是太平年啊,张明浅应该是从云南一类的地方过来的,对面是什么地方?
她该回去恶补下地理知识。
两人没有再说,而是一起策马回城,张明浅入宫面见皇帝,而明祎领着顾锦瑟去永安楼出猪肘。
顾锦瑟先的一愣,然后盯着她:“你是故意的。”
明祎微笑道:“胖些很好,掐着很舒服。”
顾锦瑟快速摇首:“你自己怎么不胖呢。”
“想胖来着,但是胖不了,只好看着你胖了。”明祎看着炸毛的女孩,神色温柔,“你这样就很好的。”
顾锦瑟露出‘我信你个邪’的神色,然后被明祎牵着进永安楼吃肘子。
顾锦瑟跨门没有见到潆茴,知晓她又去见皇帝了,她问道:“你出来秀恩爱的吗?”
“陪你吃肘子而已。”明祎不应。
顾锦瑟脑子有些不够用,明祎选着临窗的座位坐下,眺望窗景,眸色淡淡。
二掌柜亲自来了,顾锦瑟淡笑:“你家掌柜呢?”
“去后院清查食材去了。”二掌柜笑靥如花。
顾锦瑟觉得哪里奇怪,最近太安静了,太子如万年青,怎么搞都不会倒下,反是其他人自己折损兵将,大概只有太子自己逼宫造反失败才会被废,这样的爹是真爱啊。
明祎一口气点了三个猪肘,顾锦瑟看得眼馋,然后捂住嘴巴,推给明祎:“你吃。”
明祎不肯,“我喜欢看着你吃,你吃得很香。”
“你、讨厌……”顾锦瑟神情抑郁,上辈子不是易胖体质,吃得多,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都想去做吃播,听说那样的容易一夜爆火。可是,这副身子太不济了,果然美貌是有代价的。
明祎低笑,白玉般的脸颊染起红晕,看了一眼猪肘后夹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永安楼内客人不多,休沐日都出城去玩了,顾锦瑟托腮看着佳人吃肉,明祎举止优雅,吃肉的时候嚼得很慢,侧颜优美。
看着看着,她忽而就笑了,道:“你吃肉的样子也好看。”
明祎蓦地脸红了,睨她一眼:“赤玫给你的汤药,喝了吗?”
“喝了,我今日不想吃猪肘。”顾锦瑟叹气,扫视一圈后最后悄悄说道:“明相,你说你今日出门是为了什么?”
明祎做事都会提前有准备,哪怕看人家一眼都带着深意,更别提这么兴师动众出来吃饭。
“你很了解我吗?”明祎放下筷子,学着她的姿态,托腮回望着她。
午时到了,大堂内人渐渐多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愈发浓郁。两人对视引来路过的客人的吐槽,“两个傻子点了三盘猪肘,浪费钱财。”
顾锦瑟噗嗤笑了出来,明祎羞得满面通红,孩子气的瞪着那人的背影,道:“他也是傻子。”
都是傻子!
顾锦瑟笑得伏在食案上,明祎恨恨地看着她,“不吃就给吞吞吃去。”
“明傻子,你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会来这里吃猪肘呢,你可知一句话,事出反常必于妖。”顾锦瑟笑得捂住嘴巴,想矜持些,可对面人的神色中透出难得的可爱。
明祎慢吞吞的吃着猪肘,时不时地拿着茶水解腻,两人坐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去后院整理食材的潆茴出来。
心知肚明的两人继续吃着,顾锦瑟叫了些果子茶水,今日的永安楼显然寂静许多,大概因为京城内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
顾锦瑟开始找话说,问问东问问西,问问招摇问问赵家,就连二皇子妃的近况都问了一遍。
往日不肯多说一句的明祎开了口絮絮说了起来,二皇子妃失子后,丈夫得益不少。顾锦瑟怀疑二皇子妃的目的就是打破僵局,并不是为了套路太子妃,明相看破不说破,从中帮了一把。
明祎还是最懂二皇子妃心事的人,顾锦瑟酸了起来,道:“二皇子妃对你是旧情难忘呢。”
“是啊,你与虞子书还有婚约呢。”明祎呛道。
顾锦瑟语塞,只能干瞪眼,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肘子肉。
两人恩恩爱爱,待了近乎两个时辰才从永安楼出来,两盘肘子带回去给吞吞吃。
两人刚踏上马车,远处跑来一人,似是顾家的仆人,又似是来吃饭的客人,走近了才知是顾家的家仆。
“明相、主事,陛下遇刺了。”
顾锦瑟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明祎:“你个骗子!”
明祎却拉着她进马车,迅速往宫里赶去。
两人身上还有猪肘的味道,以至于到了大殿前,杜衍捂着鼻子后退,“你二人从何处而来。”
话刚说完,有人控诉明祎晚到,其他人都等了两个时辰了,她才姗姗来迟,实在是不敬陛下。
顾锦瑟抬首,是一老头,胡须花白,趾高气昂,明祎却慢慢的整理衣襟,道:“我去迎张少傅,回来去了永安楼,我与我夫君去吃饭也不成?倒是各位大人来得这么快,提前知晓陛下行踪吗?”
本该热闹的殿前突然寂静无声。
顾锦瑟吸吸鼻子,明祎不厚道,皇帝遇刺应该是两个时辰前的事情了,仆人不知她们去向,满京城寻她们也是不易。
众人不敢再说话了,明祎走向内侍长张要,“陛下可有损伤?”
“陛下无碍,不过瞧见了一个鬼。”张要面色低沉,附耳在明祎耳畔低语,说完后直起身子笑着说:“陛下无事,倒是陛下身侧的女子似乎受了伤,眼下太医在救治。”
顾锦瑟听到最后一句话,潆茴受伤了,不知为何,她不担心潆茴,而是想到了苦肉计。
片刻后,小内侍出来将众人都打发走了,明祎要回家换衣裳,钻进马车后,顾锦瑟就将她逼入角落里,“说,你想做什么?”
“你吃肘子吗?”明祎颤颤地指着一侧的食盒,“我不嫌弃你胖的。”
“你还提我胖……”
音落,马车突然震动,车夫都跟着晃了晃,他急忙勒住缰绳询问:“明相、主事。”
车内的顾锦瑟视线低垂,落在明祎的襟口上,雪肤若隐若现,她埋怨道:“你这衣裳的料子太差了些,一扯就破了,明日给你做些结实耐用的。”
明祎喘着粗气,脸色潮红,“再好的衣裳也经不住你这么撕扯。”
打架就打架,扯衣裳做甚,耍流氓!
顾锦瑟却笑了出来,端庄肃然的明相会像孩子似的打架,月长的担心纯属多余。由此可见,月长对她的花奴很不了解。
明祎被笑得心口发颤,理好自己的衣襟,可衣裳扯破了怎么也无法复原,出去后又该如何见人。
顾锦瑟却说道:“你坏透了。”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00章 离间
马车在顾府侧门停下, 顾锦瑟脱了外裳给明祎遮掩,车夫下去传话,府内的人都特意避开了, 一路上也没遇到人。
顾锦瑟笑得不行,明祎恼恨,却又急着回官衙。顾锦瑟奇怪, “今日休沐,你回去做甚?”
“陛下遇刺,除你之外只怕其他人都坐不住的。”明祎对着铜镜整理衣袍,双手捏着袖口揉了揉, 脑海里竟在想这件衣裳结不结实,会不会被扯坏。
一瞬间, 浑身僵硬, 自己脑子是不是坏了?
明祎扫了一眼顾锦瑟, 道一句:“和你在一起,脑子迟早要坏了。”
顾锦瑟:“?”
明祎匆匆走了, 顾锦瑟拿着退婚书去碰瓷,走到月长屋里就瞧见赤玫。
赤玫也是一脸阴沉,顾锦瑟上前询问, 赤玫说道:“不大好, 汤药喂不进了,听婢女说她总惦记着以前的事情, 嘴里念叨,就像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顾锦瑟沉着脸色:“这就是疯子, 我家小姑姑也是这样, 可有的治?”
“简单说, 她自己寻死, 我这个大夫能做什么呢?”赤玫唉声叹气。
顾锦瑟呆了呆,活着不好吗?赤玫看着天色,说道:“她守坟守了二十年,半生的时间都在守着,到头来,却是一座空坟,主事,您想想,谁人受得了呢。”
月长经历当年的惨事,看着赵氏被万夫所指,看着明相被术家逼迫,不得不逃去行宫,一幕幕每日都在回忆。
顾锦瑟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不痛快,撸起袖口就要对外走。
赤玫惊讶:“您去哪里?”
“去找术决喝酒。”顾锦瑟头也不回地走了。
吞吞驾车,带着一车好酒敲开了术家的府门,守门的人见怪不怪了,不等通报就将人请了进去。
这回,没人敢随意来了,唯有被顾锦瑟点名的术决慢吞吞走来。
酒香四溢,勾得术决连连皱眉,顾锦瑟高兴地喊他喝酒。术决奇怪,顾锦瑟笑吟吟告诉他:“月长要死了,你说你母亲给该不该去陪葬呢。”
术决闻声色变,站在原地不敢动了,顾锦瑟搬起一小坛酒递给他:“我们喝一坛。”
术决:“……”
顾锦瑟盛情邀请,术决只好让厨房去准备下酒菜,而勤快的人都已经将酒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