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香盈袖————绿袖
绿袖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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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两个人势均力敌,因此一干手下都巴巴望着,谁也没插手,架着关天翔的还是架着关天翔,围着李寻欢的还是围着李寻欢,气得唐蜜把两个人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可唐蜜认为一动也不能动的李寻欢却忽然动了,不但动了还很快,很灵活。他在众人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脱离了杨孤鸿的掌控,身影宛如惊飞掠起的白鹤,扑向架着关天翔的那群黑衣人。

人未到,刀先至。

一抹流星般的刀光带起一溜迷离的血色,只闻叮叮当当之声,关天翔四周七八个黑衣人的的刀剑纷纷落到了地上,几个人条件反射似的托着自己滴血的手腕,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被伤了的事实。就刚刚还仿佛虚弱得站也站不稳的人,是什么时候发出了那样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刀,是什么时候眉尖眼角飞扬着天下仿佛不过是他眼底沙尘般的洒脱。

几个声音同时想起,关天翔冲到李寻欢身边,惊喜的问道:"寻欢,你没事了。什么时候好的?"

江怜月百忙中喝道:"李寻欢,你居然还有飞刀?"

传甲叫了声"少爷!"却不知说什么好。

唐蜜嚷嚷道:"李寻欢,你又扮猪吃老虎。"

李寻欢挽住关天翔笑道:"就刚刚,我若能动还会看着吗?"他扬眉对江怜月道:"你为了这半本怜花宝鉴连苦心经营的冷月宫都不要了么?"

江怜月微愕,看到那黑衣人看想李寻欢的目光中流过一丝异彩,似惊讶、似赞许、似厌恶,立即想起,那些黑衣人既是飞鹰门的人,他们来夺怜花宝鉴为何不出动最厉害的天罗阵,难道是声东击西?李寻欢既已恢复武功,再加上飞鹰门的人,她也讨不了好去,不如先回冷月宫。江怜月虚晃一招,欲退走。那黑衣人却紧跟而上,"你想走,就先留下怜花宝鉴。"手下丝毫不肯放松,竟是缠定了她,江怜月只好回身迎战,忽然一道人影飘然而至,竟替他挡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大惊:"李寻欢,你为什么要帮江怜月?"

"我不是帮江怜月,我只是想要你手上的怜花宝鉴。"

"我以为你我应该一致对敌才对,你若帮我杀了江怜月,我拱手奉上怜花宝鉴。"眼看冷月宫的人要走远了,黑衣人一轮急攻想迫开李寻欢,无奈李寻欢不但一一化解了他的招势还封死了他的退路,淡然笑道:"你刚刚还挟持着我大哥,这么快就想跟我做同盟了?可惜象阁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我是学也学不会的。"

黑衣人怒极,"怜花宝鉴又不是只有我有,你为何要针对我?"

"可是你这本才是武学篇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在书撕开的一刹那,你们各自看了手中的书一眼,你如获至宝,江怜月如丧考妣。我若还不知道岂不是成呆子了?"怜花宝鉴有武学、医学两部分。武林中人所孜孜以求的自然是武学篇。李寻欢虽然说的轻巧,但能注意到两人在交手中的刹那表情,这份眼力和心细却非常人能及。

冷月宫的人已经退走,追上去的飞鹰门人伤了七七八八,他们本来不是本门精英,自然不是江怜月和杨孤鸿的对手。

看着江怜月就这样跑掉了,唐蜜简直要怒发冲冠了,"李寻欢,你白痴啊,反正化功散的效力还有一天,你就不会多装一会儿吗?等他们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的时候不正好渔翁得利吗?真是被你气死了,现在跑出来逞什么英雄!"

关天翔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李寻欢是故意让江怜月脱身去回救冷月宫吗?"

唐蜜气道:"我就是看出来了才更生气!江怜月这么害他,他为什么还要帮她?"

关天翔仰首看着高远的碧空里白云悠悠,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叹息似的道:"因为他是李寻欢。"

因为他是李寻欢所以他虽然没做什么对不起江怜月的事,他却仍想弥补她,因为他是李寻欢,所以他总是不希望看到杀戮的。云碎了,就是天的泪。因为他是李寻欢,所以他的心中藏着一滴泪的种子。一直、一直、落着泪,却只有在心碎纷纷时才看得到,可心若碎尽了,身又何在呢?他真的叹息了。

唐蜜奇怪的问道:"老板,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莫非又在盘算什么阴险的点子。

关天翔道:"唐蜜,你别尽在这罗嗦,有空还不如去找小云。"

"你倒会支使人,叫我去找那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唐蜜嘀嘀咕咕,转头见林诗音愁眉深锁,立即收了声,跑过去,拉了她的手道:"走拉,李寻欢既然能发飞刀,这边就没我们的事了,我陪你找小云去。"

两人交手了一百余招,李寻欢看起来轻松,其实他发病后刚恢复功力就妄动真气,现在气血翻涌,五内如焚,只是强压着,看不出来罢了。他亮出了刀,为今之计,惟有速战速决。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黑衣人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跟小李飞刀赌。

"你要怜花宝鉴是么?有本事,你来拿好了。"他斜退三尺,手腕一抖,将书往李寻欢抛去。书破空而来,周围竟泛起一圈诡异的蓝色烟雾。

李寻欢迎身欲接,冷不防却被身后猛扑过来的关天翔紧紧抱住,力道之大,竟将他扑倒在地,一时难以动弹。"大哥,放手。"

"寻欢,如果要你去涉险,我宁可失去武功!"

书落到了地上,已经成灰,周围的草地顷刻枯黄了一片,好厉害的毒!

李寻欢怔然看着那一片荒凉,沉默无语。

关天翔松开手,坐起来,对李寻欢笑道:"其实没有武功也不错啊,可以享受一下被保护的的滋味。"

李寻欢看着关天翔,他的眼睛仿佛三月的风吹润了一江春水,水波漪漪,轻荡、轻荡、荡碎了投注在波心的云,荡散了关天翔的笑,是心碎?是心醉?关天翔已经分不清了,他妥协似的道:"寻欢,你的心思难道我还不明白么?人人想得之而后快的怜花宝鉴在你眼中根本不名一文,你想得到他是想从中找到恢复我武功的方法对么?你总是这样记恩不记仇,别人对你一分好,你就千分万分的回报还嫌不够,你为别人着想时可曾想过他们真正想要的,最想要的是什么?莫要胡乱塞了过去,吃力不讨好。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关天翔忽然止了声,他的手轻轻压在李寻欢的胸口,"那天的伤,刺得深么?"

"没事,一点皮外伤罢了。"

关天翔吸了口气,才道:"我希望你平安。"

李寻欢侧首掩唇咳嗽。
〖自〗
"寻欢,你没事吧?"关天翔心头一紧,探向他的手腕。

李寻欢抽手,站了起来,"传甲,你护送大哥回去,我去冷月宫看看。"

他的是声音飘散在风里,他的身影很快在浓浓绿意里消失的无影也无踪。

他的衣袖在掌心留下一痕清凉,在眉头阴上重重忧虑。
冷月宫里满目的红色,凝固在断肢残体,扭曲在青石小径,啼洒在白墙残桓,暗淡在败柳花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李寻欢觉得胃有点抽搐,四下里除了呻吟,再没有人声,看来江怜月他们是去追飞鹰门的人了。

江湖,这就是江湖,此江非彼江,此湖非彼湖,此江此湖里流动的不是水而是血。贪、嗔、痴、怨是潜伏在人心底里的毒蛇,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吐着血红的舌信,择人而噬,所以江湖永远没有平静、人间永远不是天堂。

江怜月回来了,带着冷月宫所剩寥寥的人,带着满腔的失意怨愤。她追到了飞鹰门的人却追不回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冷月宫,追到的只是双方更多的伤亡,只是或许是更彻底的失败。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飞鹰门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是太绝、太狠了,她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这个悄悄崛起的飞鹰门有这么强的实力和这么大的野心,冷月宫这些年,独霸一方,在南方几乎无出其右者,她本想拿到怜花宝鉴练成绝世神功,杀了李寻欢成就不世声名,原来成败不过一步之差,一念之疏,仿佛唾手可得,转眼竟成了可笑妄想。

她站住了,不能动、不想动、也不知道该如何动。玲玲忽然惊呼了一声:"李寻欢!"

一个修长的白色人影轻灵的穿梭在这一片悲吟的苍凉血色风景里,检点伤残、止血救人。
江怜月怒叱道:"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冷月宫的人不需要你救!"

"我不是在救冷月宫的人,我只是在救人。如果你们要救冷月宫的人不妨将伤药拿过来。"

杨孤鸿和玲玲等都跑了过去,江怜月也没有阻止。

那个人一身白衣早就血迹斑斑,可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一尘不染,干净得刺眼,她终于有点明白龙啸云的感受了,据说,他曾对李寻欢说,一个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他的女人是别人让给他的,更不能忍受的是这个女人心里还一直爱着那个男人。他那么想毁了李寻欢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吧,大家顶着名利的光圈,好象很是衣冠楚楚的样子,被人一声声叫着大侠,很是沾沾自喜,可是有的人偏偏明净如镜,照出了那绫罗掩不住的污秽,赞叹真不了的虚伪。一个人若发现自己的样子忽然可憎了起来,岂非想立即砸了那面镜子,好一生一世的光鲜下去。

李寻欢走了过来,他的眼睛很清澈甚至。。。。。。很温暖,他说:"把怜花宝鉴给我。"

江怜月道:"李寻欢,你不觉得你在你自己是在讲笑话么?"

李寻欢道:"难道你还想拿着半本医学篇去悬壶济世么?那才是笑话。"

江怜月柳眉一折,随即笑道:"我倒是忘了,这医学篇对我是没什么用,不过象你这样的痨病鬼恐怕是救命稻草了。"

李寻欢并不解释,如果这样口头上的便宜能让她觉得痛快点,他也无所谓。他自己的生死,他早已不萦于怀,只是他深知疾病的痛苦,象怜花宝鉴这样的旷世奇书中必然会有不为人知的治病良方,若不能流传于世,既是世人的损失也辜负了当初前辈的重托,至于武学篇,兵者本是凶器 ,就此毁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落日融金,暮云合璧,断瓦残桓里的冷月宫显得异常的空旷,而风中的李寻欢宛如一片雪花的剪影,看起来竟是那么的脆弱几近虚幻,世间不可能有神话,就象李寻欢也不过是个平常之人,是人,他就有极限,就不可能永远不败。李寻欢现在恐怕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那么是否意味着飞刀的神话要该终结了。

江怜月道:"李寻欢,你要书也可以,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把书给你。"

江怜月愕然看着李寻欢,他的眼角眉梢没有一点胜利喜悦,只是一片淡然,甚至悲悯。既输了,夫复何言?她江怜月宁可被人恨,被人骂,也不需要同情!

"李寻欢,你赢了。"她举起右掌,一咬牙,往自己天灵盖击去。

劲风拂面,一枚小石子击中了她腕上的穴道,她力气一泻,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李寻欢,我不是林诗音,我的生死无须你干涉!"

李寻欢不胜疲惫的轻轻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你不该死,只是你爱错了人。"

"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我也恨错了人呢?"

"不,你没有恨错人,只是你不该恨。"他悠悠的、叹息似道,"恨的人往往比被他恨的人更痛苦。你并没有错,你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苦苦折磨自己呢?你已经恨了二十年了,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呢?"

这二十年来,她又何曾尝到过一丝幸福和快乐?即使龙啸云活着,真的能给自己幸福和快乐么?放弃了恨,她真的可以活的更好么?可是她失去的要向谁去讨回?

江怜月恼怒的道:"我不恨,那么我失去的一切又向谁去讨回?难道我活该痛苦么?"
"也许你忘了龙啸云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人总是这样,常常会执着于失去的东西,可失去的无法挽回,再苦苦追究又能追回什么?有时候放弃才能得到,放弃怨恨,可以得到心灵的平静,放弃过去,可以得到新的生活,可是放弃又谈何容易?

"那你忘得了林诗音么?"

李寻欢的眉深深锁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江怜月有种感觉,从当初两小无猜到后来的种种变故,爱成了痛苦的根源,理还乱的感情成了扯不断的折磨,林诗音渐渐成了李寻欢心头沉沉的枷锁,枷锁还能变成甘霖么?

但愿你早点被压死!

"我不会欠你的人情的。"江怜月掷出怜花宝鉴,自废了武功,傲然离去。

"李寻欢,谢谢你,救了我娘。"江玲玲深深看了李寻欢一眼,紧跟了过去。

李寻欢俯身捡气地上的怜花宝鉴,却觉得一阵心虚气短,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大滴的冷汗滴落到书上,缓缓洇染了开来。他就势坐了下来,等慢慢缓过神来,山风吹来,是彻骨的寒意。

"有唐蜜在,会把小云找回来的。我看啊,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你,你看看你自己,脸色苍白,虚弱不堪。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休息,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了。何况说不定,诗音他们早就回去了呢。你再去找,岂不是两下走叉了。"李寻欢想去找龙小云,却硬被关天翔拖回了李园。

李寻欢脚为进门,问到诗音他们尚未回来,回身就走,看他身影远去,关、铁根本连出声阻止都来不及,关天翔怅然若失,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只有飞得跟他一样高,才能跟他并肩,才能为他分忧啊,不然费尽里力气追逐到的只是远远的仰望,看到他累了、伤了、痛了,却依旧累着、伤着、痛着、奔波着,而帮不了他、替不了他。他不是不能,而是不为啊!
铁传甲忽然惊呼道:"关大爷,你受伤了么?"
"啊?"他愕然回神,才发现刚刚拳头撰得太紧,指甲竟刺破了自己的掌心,"不,没事,大概在哪里不小心划伤了。"掌心的小口,象咧开的小口嘲笑着自己,有力不能使,有武不能用,有才不能显,这样的日子何处是头?

李寻欢抱着林诗音回来了,他一面遣人去找大夫,一面把人抱到屋里,轻柔的放到床上,他坐在床边,气喘微微,额头上已见薄汗,唐蜜忽然觉得眼眶涩涩的,以李寻欢的内力修为和轻功,抱个人从他们相遇的地方回到李园不过是举手之牢、几步之遥,可是他居然会显得这么疲弱,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些:"李寻欢,你不要担心,林诗音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没什么大碍的。"
"小云呢?是不是小云出什么事了?"李寻欢看向唐蜜,却只觉得她的脸青青白白的,模糊不清,他强压住头晕心悸的感觉,唐蜜的声音轻飘飘的在耳边回荡,几乎听不清楚,"小云说要跟林诗音断绝母子关系。"
李寻欢撑在床上,丝绸褥子冰凉凉的感觉让他心头略清明点,"他人呢?"
"那死小子,得到了老板的功力后,武功大进,我追也追不到他,何况我又不能扔下林诗音不管。"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
"大夫来了。"铁传甲将大夫迎了进来。
李寻欢起身让开,关天翔忍不住伸手一扶,却立即感到李寻欢几乎将一半的重量靠在他身上,以他的性情,若非实在难以支持,决不会如此,不由担忧的道:"寻欢。。。。。。"李寻欢微微摆了不摆手,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沉稳温润,却再也安抚不了他的忧心。
"大夫,怎么样?"
"病人长期劳累忧思,因外感风寒又受里刺激所以一下子爆发里出来,只要能放宽心境,好好调养,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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