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快出宫吧,回去之后告诉张勉孩子的事,然后好好养胎。以后无事,莫要进宫了。”常姝冷冷地道。
常媛听了,看了常姝一眼,起身就走,可到了门口,她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常姝:“长姐,你是个不慕荣华的通透之人,可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有那一日,陈氏身败名裂,你会如何?”
“她死,我陪她死;她生,我陪她生。”
常姝毫无犹疑。
常媛听罢,愣了一瞬,低头轻笑了笑:“姐姐啊,你还真是情深意重、一片痴心。”说罢,转身离去。
这一夜,陈昭若终于来了这昭阳殿,青萝命人抱着筝跟在了后面。
常姝依旧是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看着陈昭若带着人进来,把筝摆好,又命所有人都出去。常姝不禁抬头看向陈昭若,却发现陈昭若也正看着她。
“还不起来吗?”陈昭若问。
常姝颔首道:“是。”然后恭敬地站起,立在陈昭若面前。
陈昭若坐在筝前,随意地拨了几下弦,然后问常姝:“孤这一曲如何?”
“天籁之音。”常姝随口奉承着。
陈昭若抬眼望向常姝,冷笑道:“可孤还没弹呢。”
“陛下随手而奏便已胜过这世上万千声音。”常姝一副低眉颔首的乖顺模样。
“呵,孤还不知道你也是个会阿谀奉承的。”陈昭若出言相讥,又开始正正经经地弹奏一曲。
“陛下不喜欢,妾身改了就是。”常姝道。
陈昭若听了这话里的“陛下”、“妾身”,终于忍不住发起怒来,正在抚筝的手忽然停下,狠狠地拍向那筝,所有的音乐戛然而止。
“那是妾身亡母之物,还望陛下珍惜。”常姝道。
陈昭若一愣,自觉理亏,自己的脾气的确发泄的不是时候。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便看向常姝,道:“你过来。”
“是。”常姝看起来温驯极了。单看她如今的模样,谁能想到这是十几年前持剑杀上宣室的废后呢?她默默地走到了陈昭若跟前,只是站着。
“木头。”陈昭若抬眼看了一眼她,嘟囔了一句,自己起了身走到案几前。常姝便默默地跟着她,看着陈昭若坐下,而自己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陈昭若又抬眼看了看常姝,依旧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自斟了一杯酒,就要饮下。
“陛下,”常姝开了口,“饮酒伤身。”
陈昭若刚要把酒送到口边,听了这话,不由得抬头看向常姝,只见常姝还是冷着脸不悲不喜的模样,心中依旧憋着一口气,便把手一抬,把酒杯送到了常姝面前,道:“那你喝。”
“妾身遵旨。”常姝说着,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一滴酒也不曾剩下。
陈昭若看她喝得这样爽快,便又斟了一杯酒,递给常姝,道:“接着喝。”
常姝依旧是站着,拿过酒杯,看了陈昭若一眼,一仰脖子全部喝下。放下酒杯,却发现陈昭若又斟满了一杯。
“再喝。”陈昭若道。
常姝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杯,又全部饮下了。
一杯、一杯、又是一杯……待到酒壶里的酒一滴不剩,常姝却仍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肯多讲。
陈昭若终于忍不住了,把酒壶往地上使劲一摔,好好一个酒壶登时成了满地的碎片。
“捡起来。”陈昭若命令道。
“妾身谨遵陛下旨意。”常姝说着,就要蹲下伸手去捡那些碎片。
却不想陈昭若一把抓住常姝的手腕,用力的很,常姝的手一阵生疼。
“你就这么喜欢对我说什么‘陛下’、‘妾身’的话?”陈昭若问。
常姝颔首道:“妾身不敢无礼。”常姝已有些醉了,她的酒量一向不好,这般生饮醉得更快了,可她还努力保持着清醒,她不能让自己失了控。
她正想着,却不想陈昭若一把拽着她的手腕,直将她几乎拉进陈昭若的怀里。
她嗅着陈昭若身上的药香,混着自己身上的酒气,不由得一时恍惚起来,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常姝能忍,陈昭若却忍不住了。她伸手挑起常姝的下巴,对着那片朱唇,便狠狠地吻了下去。
109 第109章
陈昭若抓着常姝的手,深深地吻着常姝的唇,舌头灵巧地轻轻逗弄着她。常姝闭了眼,也不回应,只是任由着陈昭若的挑逗,仍是努力保持自己清醒,不让自己沉沦下去。
终于,陈昭若忍不住了,离了常姝的唇,凝视着常姝。常姝双颊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陈昭若吻得太深。
两人跌坐在地上,一时静默。
“你就这样厌恶我?”终于,陈昭若开口问。
常姝垂了眸,道:“妾身不敢。”
“嘶──”话音刚落,只见陈昭若伸手拉开了常姝的衣带、撕开了常姝的衣领……难得的蛮横。常姝只觉身上一凉,大片肌肤便裸露出来,衣服便顺着她柔滑的肌肤轻轻落了下来。
仿佛是故意羞辱她一般。
“你还不说些什么吗?”陈昭若问。
“陛下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常姝道。
陈昭若听了不由得苦笑,都这时候了,她还在出言讽刺。陈昭若知道,常姝心里一直怨着她,她是在以这种方式抗议。
只是做下的事已然做下了,她又能如何?
陈昭若心里也生着气,便又挑起她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顺带狠狠地咬了下她的唇,良久,终于又抬起头,气喘吁吁地问着:“你还那样称呼我吗?”
“陛下。”常姝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气息,但她感觉自己的酒劲儿已经上头了。她只觉得脑后越来越热,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脱离她的控制。
可常姝还没想明白,陈昭若却又吻了上来,停了之后,又问:“你该怎样称呼我?”
“陛下。”常姝依旧固执地道。
陈昭若再一次吻了上去。常姝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无力地向后倒下,肩后却正好硌在了那酒壶的碎片之上。她不禁轻嘶一声,陈昭若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反而轻而易举地趁此机会翘进了她的牙关。两条舌头在口中交缠在一起,津液纠缠不清……常姝的肩后也渗出了血。
陈昭若的手熟门熟路地抚上常姝的腰,轻轻地在她腰间的敏感处游离。常姝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肩后的痛,只是在陈昭若的引导下,双手也环住了陈昭若的脖子。
陈昭若这才抬头看向常姝,也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常姝身下鲜红的血。
陈昭若一愣,忙道:“我弄伤你了。”
常姝已然醉了,在美酒的作用下,在陈昭若周身药香的刺激下,她彻底撑不住,终于醉了。她如今只觉肩后有些疼,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肩后插进了一片碎瓷。她双眼迷离,只是抱着陈昭若,像从前一样,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双腿也不自觉地缠上她的腰。
“你醉了。”陈昭若看着身下的常姝,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常姝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陈昭若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她看着醉醺醺的常姝,感受着常姝的动作,心中忽然一动,撇了常姝,猛然坐起,扭过头去,再不看常姝。
“你醉了,今日权且放过你。”陈昭若忍着心痛说着,她不会再犯一次错了。想着,她便要扶着案几起身,却被常姝一把拉住。
“昭若……”
陈昭若终于听清了她口中的话。
她心中感慨万千:你心里还有我。
她所求不多,只要能够确定她心里还有她、不会离开她,便够了。
常姝皱了皱眉,又闭上了眼睛,不安地扭动着。陈昭若怕她又弄伤自己,忙费尽力气把她扶起,将她背后的碎瓷拔了出来,又为她简单地揽好了衣服,一边揽衣服一边埋怨道:“竟醉成这副模样,身上有伤都不知道了。”待揽好衣服,她这才高声唤青萝道:“青萝,快请太医来!”
常姝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睁开眼,便要起身,却不意间撕扯到了肩后的伤,不由得轻吸一口气。
“小姐醒了,”琴音走了过来,端来了药,“小姐莫要起来了,先把这药喝了吧。奴婢去准备给小姐洗漱。”
常姝接过了药,却叫住了琴音,一脸疑惑地问:“我怎么又伤了?”
昨夜的事她已忘了大半了。她只记得陈昭若不停地给她喝酒,然后似乎亲了她?其余的事,昏昏沉沉的,全忘了。
想着,常姝吸了吸鼻子,她觉得自己好像着凉了,鼻子不怎么畅快。
哦,是了,应该是着凉了。她记得昨夜里她的衣服被陈昭若脱了,而陈昭若却狡猾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不着凉,谁着凉呢?
琴音回答着常姝方才的问题,道:“小姐昨夜里,肩头插进了一片碎瓷,所幸伤得不深,也没在肉里留下什么。太医已给小姐包扎了。”
常姝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实际上,那片碎瓷的事,她已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便忙放下药碗,唤琴音道:“把铜镜给我。”
琴音似乎想笑,却又忍住了,乖乖地捧了铜镜来。常姝对着镜子一看,登时面红耳赤,嘴里骂道:“她简直就是一个昏君!丝毫不懂得节制!”说着,把铜镜推向一边,却又不小心弄疼了伤口,又是一声轻呼。
“小姐,”琴音十分无奈,“你这是何必呢?”
常姝也不答话,只是皱着眉头将那药一饮而尽,然后又翻了个身趴了下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我这几日就不见客了。”
“小姐今日不洗漱了?”
“拿水来给我漱漱口擦擦脸便好,”常姝说着,暗自赌气,“反正我如今也见不了人了。”
自暴自弃。
琴音不禁轻笑,然后又忙敛了笑容,躲出去了。
常姝趴在榻上,脑子里拼命地回想着昨夜里的事,却想不起来什么了。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陈昭若定然是折磨她了!不然,怎么会把她搞成这副模样?又是伤又是肿的……
“唉,”常姝悄悄叹了口气,“也不知昨日里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只恨自己太醉了,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
“酒就是个害人的东西,”常姝心里骂着,“酒量不行还逞强,我也是个蠢人!”
她这么糊里糊涂过了一天,到了晚间,正昏昏沉沉地睡着,陈昭若又来了。
常姝听见通报,刚要起身下榻,只见陈昭若已走了进来。常姝只得跪在榻上,向陈昭若行礼,道:“妾身见过陛下。妾身失礼,陛下莫怪。”
不过今日,陈昭若听见她如此称呼,却没有多生气了。
“起来吧,好好躺着。”陈昭若说着,坐在了榻边,一挥手,青萝便捧上来了好些补品。
“都是给你的,好好养着吧。”陈昭若看似冷淡地说着。
常姝看向陈昭若,只觉得可笑:她自己尚且是个病秧子,不好好保养自己,却这般照顾别人。
想着,不禁有些心酸。
“你这般聪明,却又这样傻。”常姝心中默道。
“你不谢恩吗?”陈昭若看着常姝,问。
常姝这才反应过来,又要跪在榻上行礼,却不想被陈昭若一把扶住,只听陈昭若颇为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真谢啊?”
常姝颔首:“妾身不敢失礼。”
陈昭若轻轻一笑,故意凑到常姝耳畔,道:“你昨晚可失了太多的礼数。”
常姝一愣,然后又要跪。
“别跪了,”陈昭若又一把扶住她,威胁道,“再跪,我便让你腿软到站不起来只能跪着。”
陈昭若的语气神情都太过严肃,以至于常姝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味。她看了看陈昭若的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陈昭若指的是什么,登时红了脸,想反驳却又不敢,只得道了一句:“妾身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陈昭若嘟囔了一句,命青萝拿来了药膏,又看向常姝,命令道:“脱衣服。”
常姝看了一眼陈昭若,心里虽生着气,但仍是顺从地道了一句:“妾身遵旨。”然后自己脱了衣服,避开了陈昭若的目光。
陈昭若看着常姝这假模假样的模样,心中无奈至极。明明昨夜里她酒后吐真言,让她知道她心里还有她,今日却又故意做着这疏远了的姿态来。
“傻阿姝,”陈昭若心中默道,“你这个性子,难道就不能主动低个头吗?”
常姝此刻也在想:“我没错,我不能因为她如今对我好,便无视她做下的那些事。我是常家的女儿,有些事不能视而不见的,我要摆出我最基本的态度来……”想着,她也不禁心痛。
“为什么人总是这么容易遇到两难的事?若我是个只求真心的人,此刻她对我好,我大概也不会很难过;若我是个单单贪慕荣华的人,此刻听了阿媛的,大概日后也会有享不尽的富贵;若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忠臣,我大概在她改周为陈、登基称帝的那一日便悬梁自尽、为国尽忠了,哪里还会有今日?”常姝想着,心中越发难过起来,“可我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
常姝想着,不由得看了陈昭若一眼,却发现陈昭若也在看着自己,她忙低下头,接着想:“我知道你也苦,于你而言,可能也唯独这条路能走。你曾说你是为这深宫而活的,或许,你也的确别无选择。可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便有了别的选择,只是,你终究没有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