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下班回家后就可以自己带孩子,家里安了监控, 平时也可以看看安安的状况,那时唯一的感触就是房子有点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等安安再大一些, 现在的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然而重新回到研究所的许星离却突然水土不服一般, 开始疑神疑鬼。
她怀疑自己被人跟踪,怀疑家里门没有锁,怀疑家里的监控有问题,怀疑安安会被育儿嫂欺负。
她因此常常半夜惊醒……
两人对孩子到来的规划一开始就很清晰明白,江暮云的工作来之不易,不会辞职。许星离也渐渐觉得研究所的工作有些枯燥,她之后想去大学任聘,那样时间会多一些,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陪江暮云和安安。
至于钱的问题,她暂时并不缺钱,然而精神上的突然打击,让她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工作也没法正常进行下去,原本期待的孩子骤然成了她们路上的障碍,但两人都知道能渡过难关,觉得只是心理压力大而已。
可是谁都没想到情况会越来越糟糕,心里咨询并没有让许星离情况好转,许星离想法慢慢变得极端,认定那些监控是坏人用来监视自己的,拆了监控还不够,还害怕安安和江暮云离开她的视线。
许星离开始通过心理咨询以及吃药控制情绪,缓解焦虑,尽量不去碰工作,而是在家里和育儿嫂一起照顾安安,到下班时间就去接江暮云回家,生活又重回正轨。
安安从小就很乖,遗传了两个妈妈的安静性子,不爱哭闹,许星离并没有因此烦躁,反而在带孩子的过程中,获得了心灵上的宁静,因此许星离还带安安去医院诊断过,担心她有自闭症。
这样持续到安安两岁,许星离情况很稳定,安安也已经可以上早教班了,但也就是这时许星离生病的事被她父母知道,他们的出现不但刺激了她,还强行带她去精神病院治疗。
之后许星离就从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
江暮云收回思绪,脸上满是担忧。
纪疏桐安慰道:“没事的,上次我不就和你说过了吗?她即使是知道一切,她也会认定是另一个人的事,不是她,只要她认定不是她,那么一切都还好好的,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不要在她面前提太多过去,让她坚信她不是原来的许星离。”
“另外,你不要太过担心,就算要再次发病也是有过程的,没有那么快,别自己吓唬自己,不然她不就白来了吗?”
纪疏桐鲜少在江暮云面前替许星离说好话,但实在不忍看江暮云焦虑,说:“她让自己重新清醒过来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你们吗?如果够幸运的话,她会一直这样好好的,只不过她忘记了一切而已。”
当然这是几乎不可能的。
纪疏桐的话像是盖棺定论一样在说明一个事实:许星离迟早会再次发病。江暮云知道她最后一段话是在安慰自己。
“阿桐,谢谢你。”
“好了,我们出去吧,不然某些人又要多想了。”
“你们在聊什么?”许星离状似随意问道,她知道纪疏桐会经常来家里,她都习惯了,反正安安很喜欢纪疏桐,只不过纪疏桐一来就拉着江暮云去房间说悄悄话,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纪疏桐摆着一张臭脸:“聊聊闺蜜心事,我又谈恋爱了。”
许星离愣愣的。
之前不是才分手吗?
纪疏桐挑眉不悦:“不可以?”
许星离摇摇头:“没有。”
纪疏桐神神秘秘地说:“你如果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和我聊。”
许星离木着脸:“不用了。”
纪疏桐怼完许星离就去抱着安安玩,问她最近有什么趣事。
安安缩在纪疏桐怀里,仰着小脸,说:“妈妈前几天说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可是好奇怪呀,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许星离和江暮云同时咳了咳。
纪疏桐瞧着她俩脸色,也装模作样地露出一副很奇怪的模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那确实很奇怪,安安真可怜,要不是姨姨最近有事,姨姨都要带你走了,等后天姨姨带你去我家,我们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安安开心道:“好呀好呀。”
纪疏桐等吃过午饭就离开了,说是医院有事,许星离每到这时才想起她还是一个医生,即使周末也不一定有空闲时间。
许星离这几天一直惦记着江暮云去过医院的事,之前以为江暮云瞒着自己有瞒着的道理,但此刻她再也忍不住。
“上次楚轻还说她在医院看到过你,可那天你和纪疏桐去过生日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江暮云面露讶异,不知道楚轻怎么会又见到过自己,说:“阿桐陪我去看看脑袋,你知道的,我当时车祸时受伤最重要的是脑袋,每年都要去检查的。”
原来如此,没有其他事就好,许星离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垂眸,有些失落,小声问:“那你怎么不让我陪你去?”
江暮云轻轻笑道:“因为我怕你难受,安安和你说过我受伤是出去找你,虽然你失忆了,但我怕你会因此愧疚难受。”
许星离心里阴霾悄然散去,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她有些怕戳到江暮云痛处,小心谨慎地问:“暮暮,那场车祸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不止眼睛对不对?”
江暮云沉默片刻,轻描淡写道:“还有小腿,但早就好了,只是每逢天气变化会痛一阵,不用担心,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
许星离明白了。
她给江暮云揉揉腿。
江暮云不好意思起来。
晚饭吃得早,饭后许星离领着她们出去散步,小区外面有人卖糖画,许星离给安安买了个糖画。
“妈妈,好甜。”安安呲着牙。
许星离提醒:“要注意牙齿。”
安安点点头:“嗯。”
三个人一起回到小区,小区里有个广场,即使是冷天,也有不少人集中在那里,一群小孩正在玩闹,大人则摆家常。
许星离和江暮云在旁边坐下,安安小口小口地舔糖画,也不和那些小孩玩闹,许星离奇怪:“安安,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吗?”
安安摇摇头:“他们不好玩。”
许星离有些担心,安安这样长大之后性格会不会很孤僻?她把心底疑惑告诉江暮云,江暮云轻声说:“她性格就是这样。”
这时许星离感觉到脸上一凉,有什么东西融化的感觉,抬头看去,路灯下,能清楚看到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刚刚还在玩闹的小孩子纷纷抬手去接雪花,有不少开始大喊大叫:下雪了!
江暮云也伸出手去感受雪花的冰凉触感,感受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最后成为一滩水迹。
许星离原本要立即带她们回家的,怕安安又受凉感冒,见状,她有些惊喜:“你喜欢雪吗?”
江暮云笑道:“喜欢,因为能摸得着,而且它很像你。”
许星离讶异:“我吗?”
江暮云点点头,正要开口,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救护车的声音,刚刚还在叽叽喳喳地聊天的人群也安静下来,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造孽啊。”
“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怎么回事,前些天我遇到他还好好的,你们哪个知道?”
“听说和他老婆有关。”
“他老婆怎么了?出轨了?”
“是精神病,听说,我是听说的哈,听说他老婆一直都在偷偷吃药,但是结婚时娘家人都瞒着没说,后来病发了,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工作,老婆还天天闹来闹去的,整天要死要活的,生活太窒息了,他就领着老婆孩子用煤气自杀了。”
“孩子还那么小,就算自己过不下去,孩子也是无辜的。”
“父母都没了,孩子就算留下来,一个人怎么活?而且孩子好像也遗传了,就算留下来估计也没人愿意收养,谁家那么好心愿意养一个神经病了啊?不如一起带着走了,真是可怜啊。”
“婚前没有婚检吗?”
“对啊,怀孕时没有孕检吗?”
“谁知道这些啊。”
许星离一不小心听完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救护车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她还是下意识捂着安安耳朵,怕她听了晚上害怕,而江暮云面色苍白,着急地拉着许星离要走。
许星离也对这些不好奇,带着她们转身离开,安安好奇道:“妈妈,精神病是什么?“
许星离感觉到江暮云手指霎时间变得十分冰冷,估计是天太冷,她回握住江暮云的手,说:“是一种病,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里,安安手里的糖画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拿着糖画的小手也红红的,许星离捉过她小手捂了捂,好在没有冻伤,然后又让安安去漱口,避免得蛀牙。
而江暮云进屋后就异常安静,许星离注意到她发丝上挂着些许细碎的雪花,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轻声问:“怎么了?”
江暮云无头无尾地说:“想到阿晨了。”
许星离一怔:“上次她和家里吵架的事,你问过她了?”
“对,因为她爸妈催婚。”
许星离有所感应一般,仿佛自己也被催过,说:“那应该会很痛苦吧。”
江暮云轻声说:“对不起。”
许星离紧张道:“怎么会突然说对不起?”
江暮云淡淡一笑:”就是突然想起自己眼睛看不见,会拖累了你。”
许星离莫名想到之前在医院,许父说的那番话,她搂过江暮云腰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你是想说我原本是有钱人吗?其实我不是的,我和你一样。这里很温馨,是我们的家。“
“而且我还是个病人。”
江暮云身体蓦地僵住。
“一个失去记忆的病人。”
江暮云紧靠在许星离怀里。
她和许星离在一起之前,她们在那条并不长的路上“顺路”近一年,期间她虽然知道许星离对自己不一样,但她不敢生出任何心思,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一个好心人的施舍还是别的。
直到许星离向她表白,后来她又见了许晨,算是见了家人,那时她紧张又开心,但她没想到她们的感情是不被祝福的,也是这不被祝福的感情让许星离变成这样。
有时候她会想起外婆当初说过的话,她是不是又错了?
如果许星离没有和她在一起,她会不会还是她父母眼中的天之骄子?还是研究所的翘楚?
睡觉前,江暮云莫名其妙地带着安安去到隔壁说悄悄话,安安出来后,小脸布满担忧,一脸郑重地对许星离说:“妈妈,你晚上一定要听话呀。”
许星离听得一头雾水,连忙问江暮云:“你和她说什么了?”
江暮云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我一会儿要亲自照顾你,让她自己睡。”
安安向来乖巧,当然听话,这比用已经长大了的说辞更有用。
许星离:“……”
好不容易把安安哄走,两个人并肩睡在床上,中间再没有任何阻碍,她们可以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许星离觑着江暮云神色,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莫名紧张,却注意到江暮云更为紧张,而且那种紧张明显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一种参杂着害怕的紧张。
许星离伸手轻轻把江暮云捞进怀里,淡雅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想到江暮云之前的巨大反应,她问:”你是被刚刚在小区听到的那件事吓到了吗?“
江暮云靠在许星离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应道:”嗯。”
许星离揽着江暮云腰身,拧着眉头在想该怎么安慰她。
江暮云脸已经贴着许星离胸口,感受着她胸前炙热,声音却轻得像风一样,飘渺不定起来:“星离,我好怕。”
===第29章 星离===
第二十九章
许星离侧躺着, 江暮云此刻就依偎在她怀里,许星离能直观感受到江暮云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胸前,心里似被羽毛刮了一样难耐,她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手搭在江暮云肩上:“不怕, 我们不会得那种病的。”
虽是这样说, 许星离却忍不住在脑海里假设起来。
假如江暮云患了精神病, 她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管有多难,她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尽管没有真正面对过精神病人, 但许星离自信自己能够做到。
假如是她自己患了精神病……不会的, 安安还小,江暮云又看不见,她怎么能生病呢?
许星离后背一凉,立刻打住思绪,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胆小,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见江暮云始终没说话。
许星离手指轻轻划过她脸颊, 又嫌不够似的,拨开她额头细发吻了吻,轻声道:“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