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盏真的想过一种可能——沈绒对我是不是一种渴望爱的本能?
会不会她只是想要爱,而不是真的“爱情”?
但那叠机票,让最后百分之一的怀疑彻底消散。
沈绒在分手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在沉默中一次又一次飞跃太平洋。
盛明盏也在这条航道上穿梭过,明白旅途有多辛苦,直飞尚且需要近十四个小时,更别说前后要倒的时差了。
但沈绒在繁忙的工作间隙里,去过十次。
这意味着沈绒几乎将所有的假期都消耗在Y市。
沈绒是不是在Y市的日出黄昏中苦苦寻觅?
一次次寻觅不得的时候,可曾后悔?
沈绒的爱总是隐藏在黑暗之中。
像是某种心理疾病,沈绒很难直接表达好意,面对再喜欢的人,在付出的时候她都总会找个借口,披一层外衣。
当初她为了和盛明盏一起过周末,在学校门口等了五个小时的事,都不曾直言。
这个盛明盏从十八岁开始就喜欢的人,到今天为止才算是了解了她孤傲的内心,最完整的弧度。
盛明盏的心像沉浸在温水中,渐渐发暖。
盛明盏见沈绒半天没回应,抬了抬眼皮,问她:
“自己坐得起来吗?还是我把床给摇起来?”
“我自己起来。”
沈绒撑起身子,坐好了。
盛明盏身子往前倾,竟是一副要喂她吃药的样子。
沈绒见她挨过来,心跳节奏瞬间被她带乱,立即全部接过来。
“水和药都给我吧,我自己来就行。”
盛明盏没言语。
沈绒实在太怕话掉在地上了,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我有手有脚的,发个烧而已,怎么好劳烦前任照顾。”
盛明盏:“……”
油皮都还没被暖透,沈大小姐又开始摁人肺管子戳了。
盛明盏才萌发了一丁点儿温存的小火苗,被沈绒当场掐断,表情相当精彩地坐直了回去。
那头肇事人心里也重重地“靠”了一声。
这话说出去的当下,沈绒心里就凉了一截。
我在说什么鬼话?
沈绒在心里质问自己,我怎么又说这些鬼话?
盛明盏生气地捏着她的下巴,指责她这张嘴不会说人话的那档子事都还没过去几天呢,这就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自己真的吐不出象牙。
沈绒不得不承认盛明盏说得对。
自己除了得罪人的时候说话顺溜,其他时间里半句软话都说不明白。
沈绒咕咚咕咚地吃药喝水,趁机偷偷看向盛明盏。
盛明盏微垂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面上看不出情绪,但盛明盏心里跟明镜似的。
每次她真的生气了,沈绒就会伏低做小,想着法子来哄她。
就跟以前一样。
以前只要沈绒意识到自己又口无遮拦,也不会在明面上道歉,但会变得特别听话。
无论是分手还是回国这段日子,她都被沈绒磋磨得着急上火。
现在倒是“和平相处”的好时机。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半天,最后被盛明盏的来电提醒打破。
接通电话的时候,她特意往后靠了一下,没让沈绒看见是谁的来电。
这个小细节被沈绒发现了。
沈绒:“?”
遮遮掩掩干什么?
沈绒双眼微眯,难道是那个潘潮生?
盛明盏听电话里的林枳说:“盛总,哪儿呢?”
盛明盏居然温婉地问道:
“怎么啦?”
林枳:“??”
沈绒:“……”
林枳满脸问号,将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定定地看了眼。
没错啊,是盛明盏本盏啊。
林枳继续说:“那什么……剧本写完了,您老人家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盛明盏又妖娆地笑了一下,“你再等我一会儿哦。”
沈绒:“??”
沈绒心道,盛明盏对潘潮生说话这么温柔?
林枳那头大惑不解,“……盛总,我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我的错觉吗?”
盛明盏没接话,把电话给挂了。
“我还有事,一会儿护士会过来给你换药。”盛明盏站起来拿外套,“走了。”
沈绒见她居然接了电话就要走,这么听潘潮生的话?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嘴上也没能控制住。
她摆出一张自认为相当自然的笑脸,问道:
“约会啊?”
盛明盏笑了一下,没否认。
沈绒:“……”
她居然默认了。
盛明盏乘电梯下楼,想到刚才沈绒一副震惊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心情难得的好。
盛明盏走到楼下等着涂颖开车来接的时候,一辆保时捷先一步停到她面前。
车窗放下来,坐在里面的潘朝生抬手向她打个招呼,露出低调的腕表。
盛明盏打了个招呼,“这么巧,潘总。”
潘潮生却说:“不巧,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
潘潮生是眼睁睁看着盛明盏拨开众人,冲过去抱起沈绒的。
那是潘潮生第一次看见体面又从容的盛明盏露出着急的神色。
潘潮生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盛明盏说,可盛明盏依旧对他保持着合作伙伴的距离。
盛明盏说:“不好意思了潘总,我和朋友有约,改天吧。”
站在楼上窗边的沈绒看到潘潮生居然来接盛明盏,一把将窗帘给拉了起来。
潘潮生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这样啊,看你为了沈小姐忙了一整天都还没时间照顾自己的胃,本来想着请盛小姐吃饭去,现在看来又没
机会啦。”
潘潮生抬头往上方看了一眼,笑容更甚,“只好改天了。”
盛明盏对他礼貌地淡笑,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潘潮生一贯善解人意,很快消失。
两分钟后涂颖的车来了,载着盛明盏离开。
还真去约会了。
护士给沈绒换挂瓶的时候,沈绒整个人魂不守舍。
还真是跟潘潮生约会去了。
奇怪透了,盛明盏不喜欢男人啊,她绝对不喜欢男人的,这点沈绒非常确定,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她也不会爱上男人。
她和潘潮生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给她的阴影真这么大?大到性取向都变了?
可她之前不是说了,我之后她没和别人谈恋爱吗?男的女的都没有。
盛明盏不至于拿这种事撒谎。
沈绒看着点滴一点点输入自己的身体里,思考着,盛明盏不喜欢男人,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和男人结婚。
潘潮生是个优质的结婚对象,有多少人惦记着,想要成为潘太太,就连沈绒都有所耳闻。
盛明盏如今回国发展,坦言不再唱音乐剧,很明显,她已经彻底走上了商业道路,成了一名商人。
没有父母,孑然一身的盛明盏只能单打独斗。
更何况……
沈绒的眉眼微落。
更何况当初她被伤得那么深,对爱情彻底失望也是有可能的。
不想继续谈恋爱,选择用婚姻来当做商业筹码,也能说得过去。
对,潘潮生还是NEWS的CEO,NEWS和盛明盏联系紧密,两人的关系早就非比寻常了吧。
这么一分析,很清晰了。
盛明盏真的在和潘潮生接触,甭管是不是恋爱,有朝一日可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沈绒攥紧被单,攥到骨节发白。
一想到盛明盏会踏上婚姻这条路,会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沈绒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张皇。
无措的感觉在心上横冲直撞。
她是真的慌了。!
第58章 058
沈绒输了液之后很快退烧。
她上楼去陪沈黛,照顾沈黛的夜里,一直在想盛明盏和潘潮生的事。第二天醒来虽然有点困,但到底没再发烧,精力恢复了七八成。
一大早她收到了驾照,如今她也是有驾照的人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买新车。
以前沈黛的车在负债之初都卖了,盛明盏给她买的甲壳虫倒还在。
可也不能把前任送的车堂而皇之开出来吧。
对车完全不了解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买哪款车合适。
今天依旧要去安真剧场排《皇后》。
沈绒到了排练厅,大伙儿还惊讶,说她怎么就来了,不多休息休息。
沈绒说自己年轻力壮,一场小烧而已,每年都烧一下再正常不过。
“生小病躲大病,我现在状态正神勇,没必要耽误排练。”
“火车头”回来了,今天安真剧场排练厅内如火如荼。
演员们一块儿排歌的时候,她看见盛明盏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沈绒注意力被她吸引了片刻,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高中时的盛明盏就已经很有气场,走到哪儿都会吸引一大波的注意力。但凡出现在沈绒教室附近,她就会情不自禁往她的方向张望。
那时沈绒的心,也被同样的感受牵动着。
盛明盏和制作人、舞监和剧团经理开了个会。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这会一开就过了中午饭点。
沈绒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一块儿去吃饭,吃完了三拨人,剩下的饭菜都凉透了,盛明盏还没从会议室里出来。
“就算开会也得吃饭啊。”
沈绒想了想,亲自点了外卖,特意备注需要保温盒。
送来之后她将外卖放到微波炉里双重保温着。
开完了会,制作人说请大家出去吃饭。
盛明盏不想和一帮男人挤一起就餐,就借口有点困,不去了,吃剧组的盒饭就行。
剧团经理说:“盒饭有什么好吃,估计这会儿都凉了吧。”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盛明盏发现排练厅里只剩下沉绒和另外一名小演员
在聊着天。
沈绒一边聊天,一边暗戳戳地往她这儿偷瞄。
盛明盏对剧团经理说:“热一热就好,没事,你们去吧。”
见盛明盏要出来了,沈绒立即和小演员分道扬镳。宛若正在执行任务的地下党员,身手矫健地潜入吃饭的房间,将饭菜利落地拿出来铺了一桌,随后不露声色地离开。
盛明盏进来时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桌她喜欢的饭菜。
还是她以前经常去的粤菜餐厅的特色菜。
包括她最喜欢的炒粉。
这剧组没有她深交的朋友,更没人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除了沈绒。
盛明盏刚坐下,沈绒就推门进来了。
“嗯?你也忙到这时候?”
沈绒假装不期而遇,坐到她斜对角,拆筷子的时候看似自然地问,
“怎么就你一个人?”
盛明盏想说,不会偶遇可以不要偶遇。
但见沈绒特意为她买了这么多合口味的饭菜,此刻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认真演戏,又觉得有些可爱。
心里的吐槽也就没真的说出来了。
沈绒不愿去多想。
不愿想是不是盛明盏有可能在和潘潮生恋爱的事情,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刺激。
此刻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管住自己这张讨人厌的嘴,不再胡乱给人添堵。
和盛明盏独处一室,沈绒思索着该说点什么话,能显得温柔可爱一些。
没人会讨厌温柔可爱的人吧?
让沈绒怼人,她能一怼三天不带重样的。
可要说点儿讨人喜欢的话,却搜肠刮肚找不到半个字。
你今天口红的颜色真好看,好适合你。
感觉你瘦了,最近是不是很辛苦啊。
这么晚才吃饭,会对胃不好的。
将这些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没觉得温柔可爱,只觉得好肉麻好做作。
沈绒:“……”
沈绒扪心自问,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当个正常人吗?
盛明盏默默注视着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的沈绒。
沈绒感受到她的目光,慢慢看过来,对她甜
甜一笑。
盛明盏:“你有事求我?”
沈绒:“……我没事求你就不能笑了?”
凶巴巴的话脱口而出,沈绒心里一惊。
我怎么又开始了?停!不可以!
想起当初她一次又一次地去Y市,发了疯一样走遍每条街道,从日出到日落,只是为了确定那个人在这世界的某个她知晓的角落。
如果真的见到那个人,沈绒可能会控制不住,不顾一切去挽回。
可老天就像在惩罚她,即便她的足迹踏遍Y市的每一个角落,终究没能在陌生的天地间找到盛明盏的气息。
盛明盏就这样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再也见不到盛明盏了。
每每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起,沈绒都会被彻骨的寒意困住身心,万念俱灰。
而现在盛明盏就在眼前,回到了她的生命之中,即便无法回到过去,她也不想让彼此的关系更糟。
沈绒终究无法忍受盛明盏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
即便当个隔三差五联络的故人都好。
至于更进一步的渴望,她暂时还不愿去细想。
就算肉麻又做作,为了挽回局面,沈绒也只好软软地开口:
“那……饭菜合胃口吗?”
盛明盏手里的筷子被她这软糯的语气惊到了桌上。
沈绒:“……”
沉默中,她看着盛明盏将吓掉的筷子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