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IA-玛利亚-マリア————yoshiki[上]
yoshiki[上]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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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散的视线偶然凝集到院里某人的身影上。
此君凝视手中的什么物件,一动不动,如此之投入的凝视,不禁让人怀疑不是个活物而是摆放的蜡像人偶。但谁会把人偶放在轮椅里?在我伸手掏过镜片揉眼睛想再看真切些时,此君又有了180°的大动作,把手中的宝物投向了池中。他倒也爽快掉转就走。但一切就像我估算好的,果然他又折回原地捡拾。哈哈,我开始对此君的举动产生兴趣了。
他猛然撑起身体努力向前倾,放弃轮椅扑倒在地上向池边爬去,徒劳地打捞刚才丢弃的物件。
傻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溜下楼隐蔽旁观了他好一会儿,他全没察觉。
但是任何一个尚存良知的人都看不下去他全力所作的无用努力。
「有什么我能代劳的?」我开口唤醒了沉浸在某种个人感情色彩中的他。
他抬起头停止和弄水。
长长的金发下是一张平板的大白脸。
吓我一跳!混蛋!光天化日的戴张能的面具出来吓老子。我把视线停留在那张始终固定在一种似笑非笑的状态中的面具上。半合的眼睑,漆黑深邃的瞳,刻画生动,让人忘记这里原本是应该开个可视小孔的地方。
「走开!」他满声怒气地向我吼。
脾气倒是不小,这也难怪无论怎样看对方也是位华贵的公子。不过一个的衣着光鲜的人竟在此处小店戏水,实在诡异至极。
「这也不是你家庭院。我冒犯到你了?」我一边不温不火地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游走到他面前。
他从池中收回手。能把那么高级的手表毫不犹豫地伸入水中,可见那被一时冲动丢弃物品对他的重要。
「怎么东西不要了?」我略带挑衅地说。
「不干你事。」他费劲地爬向轮椅。
裹在和服里的腿一动不动地被动拖移。鞋一只只掉落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默默捡起他身后掉落的拖鞋和薄毯,发现手里满是汗。
他爬轮椅也没有莲那么灵,使出的力气,像被分解在空气中,越是用力身体越失控。而且无论怎样使力也只是腰部以上在扭动,下身丝毫不受控。
看到此处,我的脊背也一阵酥麻,似乎有某种东西要破茧而出。不知为何他的瘫痪令我泛起一阵莫名的心酸,心情糟到了极点。另一方面,下体也受到刺激,同样有破茧而出的欲望。一直否认的慕残,表露无疑。
他趴在轮椅上喘息,「走开!没见过呀!」声音因用力而颤抖。
我觉得我此时的处境似乎比他更为尴尬。手足无措地僵站着,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失礼。」就提起腰带把他拽了上轮椅。
他扭正身体坐好。那身白底点缀红色六边形碎块的华贵和服已满是泥土和破损。
因为隔着面具看不到脸,想必脸色也不是十分好看。我把捡起的东西还到他手中。为了不至让他觉得窘迫,我说:「我是收费的,并不是来做义务做好事的。」
他生气地接过鞋子,自己把穿着白足袋(两趾袜)的脚硬生生地塞到鞋里摆在踏板上,又掸掸衣服上的土。当摸到身上的一小块黄色污迹的时候,他背转过我盖好腿上的毯子。看来是个自尊心相当强的人。他努力保持着某种威严感,但在我看来他仅是个苍白无力的病人。听声音年岁不大,手指的皮肤也光滑,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戒指。已婚人士呀?
「捞上来再说。」
面具后的声音似乎是曾相识,我竭力回想。
「合理的见解。」
天气阴冷我脱下衣服走入池中。冰冷的感觉猛然令心脏缩紧,一连数个激灵。心中叫苦,何苦趟这趟浑水。再回头看岸上的人,他半低着头,极力倾听的样子。我握紧拳调整呼吸冷静下来,向前走了一步。还好水不太深,刚没到大腿根,能感觉到鱼在腿上啄食。凭记忆我移动到东西大致入水的位置。
「是什么东西呀?」因为冷我的声音微抖。
「50元。」
本来还以为会是个什么有趣的东西,等等--50日元?我听错了?还是这小子玩我?
「50元。拜托了。」他一字一字说。
「唉......」我用脚小心探摸着,没费工夫几下就摸到了。
「找到了。」我说。
「上面写着什么?」
「就是普通的50元呀,昭和六十一年。」我翻来覆去的看得仔细。外形材料没有一点特殊,就是会随处投入自动贩卖机内的普通日本造货币。
我把钱交回到他手上,他立刻重获至宝。我诧异的看着他。
「多谢。」
「哦?」家教良好的样子呀。我对他诚恳的道谢有些意外。「不客气。回去了,要感冒了。拜拜。」我胡乱穿回旅店提供的浴衣。
「肚子上的伤口不要紧?」他的口气逐渐温和。
「呃?哦,不碍事了。」
「看来才缝合不久。」
「是的。你也住这家旅馆?」我再次仔细端详了他的面具。面具严丝合缝,确实没有可视的孔。那么他是如何得知我腹部的伤口的呢?
「不,路过来看看,触景伤情,让你见笑了。这样的身体实在是没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没用有各种各样的。我也时常觉得自己没用,没钱、没地位、没前途,呵呵......」我也自嘲起来。
「怎么谢你,你需要哪些吗?」他问得认真。但是一成不变的表情,以及微微开合的嘴唇始终带有一抹诡异。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掀开他的面具。
面具下的眼睛毫无表情的嵌在脸上一如面具上空灵的白瞳。
「啊......」他立刻捂住脸,表情忽然痛苦呼吸也急促起来。
「十分抱歉,我......」我捡起失手掉落的面具,他的眼睛好可怕,没有瞳孔。
「没事的,老毛病。」他示意我不要紧张。这种的症状持续了1分多钟后呼吸才渐渐顺畅。然后他把面具收到了袖管里,手叠在膝头,蹙眉一脸苦涩,黑色的瞳逐渐显现出。等到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他才抬头看我表情分外紧张。
他的脸更让我惊讶。一瞬间我甚至错觉,如果我和莲有了孩子必定就是这付模样。
「我叫白。」他清晰地说。
「我叫林青。」不由自主也回报上自己的名字。看着他酷似莲的表情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你也回去吧,免得让家人担心。」
「他们一会儿就会找到我,看管得很严呢。见到你很高兴,你有张让人怀念的脸。」他首次用和莲相似的表情对我微笑「有时间请来府上做客,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可能没时间去打搅了。阿嚏--不好意思,失陪了。还有人在房间,不易在外面久留,他会担心的。」
「哈哈...找我的人也来了,悲惨命运。」他伸出手放在轮子上。
「少主。」一个面容疲倦的男子和我擦身而过。
被叫少主,对方是个相当有身份的人吧。

※※※※※※※※※

小心翼翼地进门看到莲仍以蜷缩的姿势熟睡,可爱得像只猫。
把书放到枕旁,盘腿坐下美滋滋地看着他。
莲你是我的宠物。我倾下脸吻他。
等等......我突然想到还从没把工资交到过他的手上。那么说来,最近好像是他在养我,房租、住院费、伙食什么的。我为莲做过什么?连搬家改装也是他人代劳。如果没有钱。我们的生活该怎么办呢?义肢、轮椅、医疗、住房、交通......作为代偿需要的花费比一般人要多,需要的爱情也多。我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我知道住院期间莲也过得很辛苦。虽然他从没说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已经从无忧无虑的娃娃,变成任劳任怨的妻子。他还只是18岁的小孩。
我钻入他的被窝暖身子。最近身体总觉得疲惫,想得太多了吧。我是不是在把简单事变复杂,不管我爱莲的是什么地方,不管莲为什么选择我,我们都是互相需要的。
「懒虫醒醒。」我咬他的耳朵。手顺着他的身体抚过最终落在腿上。
「去哪儿了?身体这么冷,还湿乎乎的。」莲缓缓的睁开眼睛。
「捞鱼去了。」
「捞到了?」
「一个贵公子,坐轮椅的。」后面的那半句后缀简直多余,我一说出就心虚上了。
「因为坐轮椅才搭讪的?你竟然背着我去偷腥。」
果然引起莲的敏感。就像我担心他会不声不响地离去一样,他也在担心我吗?我有一点欣喜。
「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难道视他人不便于不顾?我可是学雷锋长大的。」
「你还笑?还顶嘴!」
「看你吃醋的样子很有趣呀。」
「你也要自觉一些呀。」你可是已经给我戒指的人了。
「是,井出大人。阿嚏--」这感冒的症状也来的太快了吧。
莲瞪了我一眼,又把身体紧紧箍在我的身体上。
「呵呵...感冒了,别传染你。」
「我不怕。」
「你也病了就没人管我了。」
「莲给你买药去。」莲扶墙站起来用长度有限的大腿快走两步到衣橱拿出义肢穿上。看起来动作有点滑稽。
「别乱跑。我没事的。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看到药店再买药,大老远跑到这里光睡觉就可惜了。」
穿好一身黑色衣服,看到镜里自己的身体更加像拉长的细面条。
「我是不是瘦了很多?」最近我留意起自己的着装、表情、动作有没有带着同性恋的影子。
「明知故问。」莲也穿好毛茸茸的外衣站在门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莲的表现就像一个纯粹的女孩。虽然我有时也会忽略他的性别或干脆就当他是女的。
「出发吧。」
「嗯。」我拿起相机,揣在兜里。
经过门前的时候。我看到池面漂着一个白色的面具,正是那位公子戴过的。

※※※※※※※※※※※※※

按照旅游指南。我们来到当地最为有名的神社。
「我们上去祈愿。」莲跨上第一阶台阶。神社高居在树立着鸟居的台阶上。
平常一步上2个台阶的我慢慢跟在他3阶台阶的后面。看着他步履艰难的样子多次想伸出援手。
「加油!」我干脆跑到上面坐着等他,108阶我暗数着「这就是长城的训练!」
「好。」他仰起头闪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莲开始的速度还不错,但越到后来越吃力。攀附着扶手的手也开始发抖。我通过观察认定他爬楼的能力只在2-3层楼的高度,108阶实在很勉强。
作为星期二来说游客不多。但每个从我和莲身边经过的人都会迟疑地停下步脚看看我们,在了解莲的状况后,留下或是惋惜或是同情的表情。这深深的刺痛着我,莲明明是如此完美。他在努力的活着,比很多人都坚强。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还行吗?」我沉不住气了。
「没问题。」他努力又迈上一阶台阶。
「好的,慢慢来。不行了,说话。」
「嗯。」他回身看看了已经攀爬上的高度,增加了不少信心。
我拿出相机,趁他不注意偷拍了他努力的样子。
「终于......」他筋疲力尽地扑到我的怀里。「到了。」
「怎么样腿疼不疼?」他的头发缕缕贴在面颊,我用袖子替他擦了满头的汗怕他感冒。
他摇头说:「和下台阶比这算是轻松的了。」
大约5层楼的高度,莲一共用了15分钟,一般人5分钟即可爬到15层的高度。瞻仰到这座大殿可真谓不易。

尽管天气阴沉,神社的颜色仍过于鲜艳,少了肃穆的感觉,完全是旅游观光的排场。
先去到殿侧的水池处。莲恭敬地舀起山泉洗手并要求我也照做。
我们耐心地净完手,来到大殿前。
「钱。」他伸出手。
我随手掏出6枚硬币摊在掌上。他捡了枚500元的硬币投入木箱后,合手低头许愿。我随手把剩下了5枚也捐了出去。求神也要用那么庸俗的玩意呀。126元我愿望的价钱是莲的1/4。如果许相同的愿是不是也打25%的折扣?
仰望由凡人雕刻的神像,看着他如此赤诚的请愿。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向我袭来。每个向神祈求的愿望都是人们的最薄弱的最让人感觉害怕的事。我想和莲永远在一起,如果我许了这个愿,不是正说明我的担心吗?冥冥中感觉到了阻力,诚惶诚恐地过每一天,想给莲幸福,又不断担心真的能给他幸福吗?
幽暗的神殿拖着疲惫倦怠的身体的两人站立。我的这些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我闭上眼心中暗自祈求,如果我们不能幸福、如果我们不能平安、如果我们要注定要分开,到那时请让我和他一起死去。我悲观的性格,是否会给我带来悲惨的命运?
我低头沉思忽略了许完愿高兴的侧头看我的莲。
「怎么闷闷不乐的?」他似乎瞧出端倪。
「许了什么?」我努力装笑,极力否认他的猜测。
「说了就不灵了。」莲精灵古怪的一笑。
「你要许生小孩什么的能灵才怪。」我逗着玩稍稍激了他一下,其实他的心思一看明了。
「不要说亵渎神灵的话。你那么想要小孩?」
「从没说过。对养小孩也没信心。我只是以为你信洋教。」莲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戴着十字架项坠。
「能保平安的我全信。」
「无神论VS全神论?」我撇撇嘴,看来对我相当没信心「我许的愿是望佛爷高兴,他要是能高兴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不是。」
「觉悟可真高。」
「那是那是。对了......那个日本的50元硬币有什么讲究吗?」我突然想起来问。
「没什么特别的呀。」他微皱一下眉莫名其妙地看我。
「可能被当作是宝贝吗?」我不理会他的疑问继续问。
「犯神经。」他判断我大概又是开玩笑。
「原来如此......我遇到的是精神病。」我口中默念。
「受不了你,老说我听不懂的话。」
「我说的100%是日语呀。」
莲瞪了我,强迫我戴上他求的平安符作为这次烧香拜佛的结束,然而好运气并没有因此而来......

14
天色突然大变,祈愿架上的木牌被风吹得哗哗狂响。阴沉的天空瞬间跨入傍晚的黑色。
「雨的味道。」莲嗅到空气里弥漫着的气味。
「咱们快回去吧。」才发现感冒弄得我嗅觉已经失灵了。
「嗯。」莲步态慌张,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下到一半台阶的时候,雨像泼撒的一样霎时落满地,路面顿时变得湿滑。莲的速度立刻缓慢起来,一会儿就被淋了透心凉。他咬着嘴唇,一步步坚持迈着台阶。由于一手扶着我的手臂,一手扶着台阶扶栏,也腾不开手抹除打在脸上的雨。雨越来越大,我分不清从他脸上流下的水滴究竟是什么成分。
这样下去,两人都会着凉。
「来!」我横抱起莲几步跳下余下台阶,疾步向停车场跑去。义肢生硬地硌着我的胳膊,莲也紧搂着我的脖子,尽力减少震动对义肢吸附的残断撕扯,大概双方都不太舒服。
打开车门我快速地把他放进车座,我看得出他在努力呼吸调试着自己的坏情绪。
我随后钻入车中,打开空调暖风。
莲一动不动漠视前方,令人担心。我抽出纸巾帮他擦干,并脱下他半湿的外衣扔到后座。
「先别管我。你已经感冒了,千万别再严重了,都怪我拖后腿了......」他回过神后,温柔地摸试我的额头自责地说。「还好不是很热......」
我拿起他冰凉的手指放在脸侧很舒服。
「一时心急没弄疼你吧。」右手放在他的腿上隔着裤子确认。
「还好,没有被人那样抱过,有点吃力。」他的手也盖在我的手上。
「你没事就好。」我打开雨刷把车驶出停车场。

我们的运气实在糟透,也许是我真的得罪了佛爷他老人家。车刚拐进大路就抛锚了,连试了几回都发动不起来,看来要等到雨停才能下车打看前盖检查毛病。
「坏的真是时候。」我放下座椅无奈的躺在车里,听暴雨袭击车顶的声音。
「等等吧。」莲顺势趴到我的胸口安慰我。
「给你拍照吧。」看到他湿润的面颊和头发,想把此刻永远凝结在底片上。
「等等......」莲急忙拿出镜子整理好头发,摆出百万元的服务性笑容。
「没必要这么做作吧。你难道对自己的容貌还没自信吗?」明明已经够好看的了,和你一比我们这些男人都成蛤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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