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生活在什么地方呀,孩子丢了家长也不找,兄弟姊妹也不担心?!算了,那样的家不回也罢。」最后我还是沉不住气吼起来。
「我下去看看,温泉还有没有人在用。」我借故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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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下去看了几次,温泉都有人在泡。一顿饭吃了几个钟头也喝了不少酒才终于等到温泉没人用。我可不想和杂鱼泡在一起。
露天的温泉池上飘浮着白雾和印刷在宣传手册上的图片一样。
「可以独享的温泉--!」我兴奋的抱着娇小的莲下到池中。
「好烫!好烫!」我又敏捷地跳回岸上。
「哈哈...要先在用小木盆浇水冲洗干净身体再下去泡。来让莲先帮你冲吧。」
「有劳了。」我把莲放在池边的小木凳上。
「啊哈哈--!我看到你背上的花纹了。」
「什么花纹分明是疹子,很痒的。不要幸灾乐祸!」背后火烧火燎我能感觉酒精在体内窜动。
「仔细看是条龙呢。」
「得了吧......一定是你醉了眼花。要不要我去纹一身黑道的花马甲呀。」
「真的,我没骗你。你看我像喝多了吗?」莲搬过我的头定定的注视我,然后又按住我的背在上面指指画画,「这里是头,这里是脚。你可曾见过蓝色的疹子?」
「不曾见过。」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想起圣斗士里的小强紫龙。
「我们下去暖和一下吧。」
我仰面漂在水上休息放松。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水方式。
「你还真会玩。」他像推皮筏一样把我推远。随后又游到我身旁抱住我。
月光打在莲的脸上,就连业余摄影师也能看出这是一幅光线角度绝佳的镜头。他眼里有些血丝,刘海被水浸湿贴在俊秀的额前,增添了以前不曾见过的妖致。
我不禁夸奖「莲你真美。」
「你好久没赞过我了。」他把头贴在我的心口。粉色的嘴唇轻轻开合摩擦我的皮肤,撩动起我的情欲。
热气在我周围飘升,我的思维也随之飘到半空消失。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我头上滴下。
「怎么你的心跳的这样快?」
「受不了,这里太热了。我们回去吧。」爬出池子,身体被烫得像熟透了的螃蟹。
我急不可耐地穿好旅店提供的浴衣背起莲回房间。
「嘻嘻...情侣装。」莲不安分地在我背上动,开来是酒劲上来了。
「洗得舒服吗?」他又问。
「要是你一会能给我加点特殊服务的话就更棒了。宝贝下轿吧。」
「把你的眼镜给我。」
「做什么?」
「秘密。背过脸去。」
我老实听话,乖乖转身。盘算干个天翻地覆,找回住院期间的损失。
「好了没?你在做什么?」
「再等等,别回头!」
我实在好奇,回头瞥了一眼。虽然0.1的视力极为有限,但还是能勉强看明白他在做的事。他在给他的残腿一边涂护肤霜,一边做按摩。一直套着义肢承重的腿,应该比女人穿高跟鞋更难受吧。
「莲。」我从后面推倒他,伸手掀开他的衣襟,露出他烫红的大腿。
「别......」莲扭头拉上衣襟拼命盖上。
我没停手以为他是在和我闹着玩。当莲转回头时,我看到他内心的挣扎。
我停下手:「你从早上就一直避我,为什么?」
「没什么,心情不好...」他趴在草席上瑟缩一团。
心情不好?来那玩意了不成?!我生气地扯下他的衣服,这家伙究竟在遮掩什么?
莲那满是淤青的身体晾在我面前。
这简直是暴力......我愣住了,方明白这是我昨夜无数次的勒抱造成的「是我弄的...?」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才极力隐瞒的。你无须自责,怪莲...我太瘦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但你也要和我说呀。不要总是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忍耐。我们之间不要有秘密!」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他赤红的颈子背对我。我知道他一直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以前曾经大胆诱人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想把我留住。
「和你...在电梯间的相遇,真的让我很吃惊。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在梦里都难以相见的他,能让我再次见到,就算是只是外表相似也好......当时心里暗想,要是能突然停电让我们在电梯里再多相处片刻也好。我的欲望不断膨胀。我不要片刻的偶遇。我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在楼下等你,拼命地想让你注意到我。以及后来让你把我送回家,都是事先计算好的吸引你的办法。我是个男的又是残废,同情也好,可怜也好,我只有不择手段。」
「怎么我看起来很难应付?」你到底是爱我呢?还是爱赤丸呢?我差点说出。
「不,很容易上当。你喜欢上我了。」
莲的表情多少恢复了点笑意。
「我纠正一下,是爱上你了。」
「可是......你爱上的只是假象。我并不是你那天所看到的样子。我那天要和你做的时候是......」
我不忍心看他矛盾挣扎的表情,接着替他说,「你那天很大胆很迷人。你是想说原本的你并不是那个样子?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也早就知道了。」
「说实话,我一直很寂寞......我明知道你不是他,我不断提醒自己你不是他。骗你不公平。」
「你把我当成赤丸也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在一起,什么身份我不在意。」我装伟大说漂亮话。
「你听我说完。我也不断提醒自己你没理由会喜欢上那样肮脏的我。可就在有了肌肤之亲后,我还是一头栽了下去。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所以现在我可以说,我爱的是林青你,绝对不是赤丸。你呢......?」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收敛起我的玩世不恭。
「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想要我的时候都是受到了我残疾肢体的影响?」
言下之意是,你究竟喜欢我呢,还是我没腿呢。
我当然注意到了。的确,每当看到莲残缺的身体或是由残障引发的不便,我就冲动得不行。刚才也是如此。
「所以你去做义肢,不当着我面显露残疾,努力做的像个健全人?现在我们把话都说明了比较好。我想了想,我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随便找个大叔我做不来。同样随便找个瘸子我也做不来。我承认对你的残疾有冲动,但只是因为是你!完整的也好,残缺的也好,只要是你怎样也喜欢的,明白吗?就算你最初是算计的,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没感觉的人钩上的,我是自愿的。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坦诚相对,不再互相痛苦猜测。我会让你得到幸福的。」我为自己不合常识的行为找各种借口。
「对不起......」
「在说什么呀,让我为你死都可以。」
「你真的爱我?是真的?」
「难道你不相信,说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
「不要,你说过同样的话说3遍就会暴走。」
我高挑起眉,忍住笑。那话在这时候被莲提起颇有搞笑的味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然后暴走......好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啊...那哪里是菠菜简直就是兴奋剂......
「从没后悔过?动摇过?」
「是的,在我决定后就不曾动摇过。我是真心的。」我收回小叉儿。
「莲一直不断自责,给你平添了那么多烦恼。如果你没认识莲,你也不会受重伤差点死掉。」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莲和你说一件事,你能原谅莲?」
「说吧。」我随口答应。怎么会有我不可原谅你的事呢?
「莲在那天的茶里放了药。莲想让你留下啊。后来几次想对你说出实情也开不了口。对不起,原谅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药?是药?是个化学反应呀。哈哈,原来我是在化学反应的作用下才喜欢上了他的,就像是打了催情针的公狗。我拿出许久未粘口的烟点燃,烟立刻和我的爱情一样变得索然无味。
「出去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吧。」干涩的木门关闭上的瞬间我看到莲忍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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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的庭院干净漂亮。假山、水池、鲤鱼、樱树、枫树、柏树全部规划合理。竹筒在水的压力下,不断单调的敲击石板。我走在卵石铺嵌的小径,四下无人木屐磕击石子的声音格外刺耳。我就像个错乱的音符,在这让人赏心悦目的庭院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到一株待放的樱树下的石头静坐。看着我们房间的灯光,直到无烟可抽时才恍然大悟,已经在外面待得太久。莲一定着急了。我捏扁烟盒急忙起身回房却听到草丛作响。探身察看,原来莲就在我咫尺处。我一直观望着的是无人的灯光。
「对不起......我明知道你躲我,还是跟来了。」莲低头不敢看我想要钻入树丛深处。
「我想我刚才通过了一个考验,一个对我们未来的考验。」我抓住他的衣尾,把他抱起。莲这才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我。借着月光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可能是爬行来的关系。
「原谅莲了?」他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哭过了吧。原谅我闹脾气,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可能我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成熟,对感情还是过于理想化了。很多事我不会表达,所以没说过。」我尽量擦净他的脸庞继续说,「你的用意我非常理解。我何尝不是想把你时时带在身旁。我在你的立场可能会干出更过分的事。」
「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是有原因的。但我也一直说不清楚自己是被你那方面吸引,并非是一见钟情。」我慢慢诉说我多日百思不得其解的感受,「我也分不清对你的感情,是由怜生爱还是什么。只有你才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这么多年来我对于本身的存在都不理直气壮,不被人需要的存在一直在我心底深处挥之不去。也许是因为和残缺的你在一起心灵上得到了某种特殊的慰藉。」
「没有精神力量寄托,支离破碎的我也活不下去。」
「所以我们挑中了对方的某个特点。」我顶了他的脑门,真想把我的全部想法传到他的脑子里。
「不管最初的原由,现在我们是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的。」
「是的。我对你的感情不止是我口头说的爱你,也不止是身体的表达。我们在共用一条命活。我们是为对方而活。我们相遇了,我们也都不再孤单。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对方了,明白吗?我们要为对方珍惜自己。」
我紧紧抱住他。他也搂住我的脖子回应了我。
我们初次作了个长时间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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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药是哪来的?。」我问得突然。可是又不得不问清楚。
「实际上......」莲低下头略微侧目,随即又直视我的眼睛。但仍然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的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发出有如白色瓷器一般的光泽。我不禁用手安抚了一下我怦怦乱跳的心脏。
「那个药是公司拿给我吃的。我受的伤让我丧失了一些...生理上的东西...。为了能讨客人欢心......」
听到这里我几乎崩溃,再次胀满的欲望也随之化为乌有。
「原来如此,一直以来为难你了......那个...和我的时候也...」我艰难地说。
「没有,莲和青在一起从没勉强过。我再也没吃过那些药了。那个嘿咻嘿咻我也做得挺好的不是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可我不能把我的欲望强加在你身上。对不起了。」
「没有强加!莲喜欢和青嘿咻嘿咻。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嘿咻嘿咻吧。」莲难得的大声喊叫起来。
嘘,我示意他注意时间场合。
「嘿咻嘿咻,当我傻小子卖苦力呢?」我拿开莲放在我私部的不老实的手。
「呵呵......」莲也学会我装傻时搔头的动作。
我抚摸着莲的头发,那种长度剪了着实可惜。
「又怀念起你女装的打扮了。」其实要如他所说的那般没有正常的男性生理欲望、生育也没有可能的话。还不如索性当女人好了。
「呵呵,偶尔可以装成那样与你约会。」
「说说而已,只是你实在太有扮女孩的资质了,像我这样变装只能被人说成是变态,被发现过?」
「认识的人自然知道我的性别,不认识的人大多是会猜。上学时在路上常常被别人小声议论说「那个女孩怎么穿男生制服」还有「挺漂亮的女孩平胸太可惜了」什么的。我是截肢以后才穿女装生活的,赚了不少同情心。被发现的事还没有。厉害吧。」
「有一次和你走在路上听女生说你像SD娃娃。什么意思?我知道SM娃娃。」
「你只知道SM吧。」
「没有。那种事我一次也没做过,也没想过。」我为自己辩白。
「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调教你。」莲笑得阴邪。
「没有,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不愿意告诉我可以不说。」
「SD娃娃就是纯手工做的一种非常精巧的娃娃。我以前有几个的,下回在店里看到指给你。对了,我们要去照大头贴贴在手机上。还有这个戒指,我们还是把它分成两个吧。我也要有点什么套住你。」莲旋转起手上的戒指。
「好好,套在那里都可以。」我点头。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刚才抽烟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也许,我父母并不是很介意我们的关系什么的。唉~这种事谁知道呢......」
「是呀,无法预测的。」
「我们两个人的事谁会想到。如果用时光机器飞回2年前告诉那时的我,可能会被自己当精神病。」
「根本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见到你。」
「真想在赤丸之前认识你。那样你就不会是这样了。」我看着他空荡的衣摆说。两年以前,也是我刚到日本的时间。
「要是那样也许我还在演戏。你能来日本太好了,你能认识那个带你去了俱乐部的同学太好了,我们相遇也太好了。」
「没想到和日本人恋爱。」
「我们以前离得好远......」
我们进行了一段所问非所答的对话,很快莲就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我轻轻地搂着他直到天明。当晨光打在莲含笑的脸上时,我也不忍心把他叫醒。
13
「啊--碎尸案!」
我被叫声吵醒。
看看眼睛开始眨动的罪魁祸首。
「别揉眼睛,你的手不干净。你昨晚惹了件麻烦事。」他的脸上还能看到昨夜的干了的泪痕。
「什么?」他一脸无辜状。
「过来看吧。」我背起莲。
「啊,是那个呀。我昨晚明明藏起的......」他瞧着草丛里自己的义肢。
「对不起......那只是做得逼真的义肢。」我对着还在不断赶来的充满惊恐的旅店人员和个别客人解释道歉。
「这种东西别乱放呀。」老板娘说。
「会注意的。虽说是假的,对他也是重要的「腿」,绝不是乱放。这地面卵石铺嵌的道路,实在不方便行走,就一时暂放此处了。」
人们围看着畏缩在我背上严重残疾的莲,也不便再发牢骚。
「我们先回房间,这个一会儿就来取。」
「我帮您送上去吧。」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自告奋勇地抱起莲的义肢。
我和莲同时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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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在房里补了个觉。下午被强急的排泄感催醒,随是心急火燎仍翻包找起我的书,入厕看书是我自幼的习惯。原想问问莲是否同往却又作罢。轻手轻脚的出门。
厕所相当古旧,木门木窗,尽管是下午不开灯也觉着昏暗,和恐怖电影里的很像。因为来住店的有不少是老年人的缘故,残障专位还是有的。现在我外出也总注意那里轮椅可以进去,哪里有残障便厕。暗记在心好安排约会:)
三急当头我也顾不了这么多。随手推开一个门就入座。我的书大多是从二手书店买来的。在由我用塞在门缝里的各种广告宣传页略微包装。这本绫辻行人的《十角馆の杀人》正是我随行特带的正在痴迷中的推理小说。日本人思维严谨写这种体裁倒是别有一番独特。因为过于专注看书,等谜案揭晓从厕所出来时双腿已经麻木。
歪歪斜斜走到洗手台洗净了手,又扶着墙边站在窗边小休,等待麻劲的退散。所谓的麻痹是这种感觉吗?有千万的针扎。最近我也时常坐在轮椅上幻想莲的状况,亲身体验从轮椅上挪上挪下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