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的双子星座闻言马上起来,动作竟然惊人一致,但双方却没有对视一眼,君主看见此情此景,不由笑了,高傲而高深的笑,仿佛参不透的神喻。
而欢呼仍在继续,且是发自内心,阿多尼斯虽然平时从来不与士兵同乐,但是他足智多谋,出手又非常大方,凡是战争的意外之财,他一向分文不取,赏赐给手下。他没有加尔巴的亲和力,但他自有一种威信,所以士兵也不吝啬他们的赞赏。
皇后的剪水瞳人静静看着这一切,众军在凯旋式上为一位普通将领齐声欢呼,而不是为了帝国英明强悍的君主,这在整个罗马帝国都是闻所未闻的事。
这个阿多尼斯到底是在创造历史还是根本就是在毁灭历史啊?
而那个本该得意的人脸上却并无欢容,甚至连一丝笑意都吝啬给予,这又是故意宠辱不惊的深深城府或者是完全超然于物外的无动于衷?
皇后疑惑地看着那人消瘦却耀目的背影,连背影都那么夺目,这人真正是个美男子,无可挑剔,美得叫人叹息。
可是在罗马这样一座欲望之都,在同性共异性早就一色的帝国里,你那一件飘若浮云的白袍又能干净多久?或许,是早已经不干净的了。
无所谓,阿多尼斯,我们等着瞧,即使我不能气得你自己吐血,我也不惜用我自己的血来玷污你的白袍,阿多尼斯啊,我憎恨你那该受到诅咒的美丽,你为什么还是不造反呢?你不背叛皇帝陛下,就是在背叛你自己啊!
莫非我算错了?在你心里,那人一文不值吗?不然为何你只是那样无谓调侃着,你看来似乎真的毫不在意啊?不过也只是似乎而已吧,要不然你刚才为什么要对我那样冷嘲热讽?
皇后的唇微微勾起,仿佛已经看见她亲手导演的一幕悲剧上演,当然剧初首先应该是喜剧的,才能最后越发见其悲哀,至少理论是如此。
加尔巴的婚礼已经数秒可待了啊!
第九章
天上有新月如钩,柔和却略带冷清的银白色光辉,静静照出帝国时代的金碧辉煌,以及雕栏画栋的重楼中狂欢人们如痴如醉。
这是加尔巴的婚礼,罗马帝国的贵族们齐齐参与的盛会,衣香鬓影,恍然如梦,贵为新任主帅的阿多尼斯,又刚刚搬师回朝,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却没有再那群窈窕淑女,好逑君子中醉生梦死。加尔巴家族世代相传的豪宅,当然不难找到一处幽静之地为他提供一方宁静夜空。
更妙的是,庭院中有株月桂树,他手中又端了杯葡萄酒。
一个人,一棵树,一弯月,一杯酒,一贯的白衣轻随风动,微风满袖,月桂枝叶亦迎风起舞,云破月来树弄影,倒是天凉好个秋。
绛唇轻点金杯,只是不知琼浆入了愁肠,会化作什么滋味?
总不会是相思泪吧,阿多尼斯对自己淡淡嘲讽,竟然在心烦这样有的没有的,轻轻摇头,手中的酒洒出些须,溅在白袍上,入绽放了一片娇艳花朵,但觉更添几分妩媚,整个人更如刚刚自画中走出一般。襟度洒落,望之飘然。
"全罗马的诗人一定都嫉妒你。"赏画的人是盛妆的新娘,帝国最受宠爱的笑公主,还带着少女的娇羞,稚气的美丽面孔与声音一样俏皮可爱。
"哦?" 阿多尼斯转过身来,轻笑。
"你呀,在这里一站,便活脱脱一首好诗,那些什么桂冠诗人的,再怎么绞尽脑汁又怎么比得上你!"美人自然如诗赏心悦目,但是亦难得她本人少女如诗情怀。
"公主,你现在怎么在这?"应该是婚礼中的焦点才对。
"真是军事天才,善于先发制人,本来这问题是我要问你的。"
"因为我抵挡不住月光的魔力。"
这只是玩笑的言语吧,但是出自那人口中却那么动听。
"那么月亮女神可真叫人妒忌。"她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
"不,您不需要妒忌,我现在已经被狩猎女神的箭射中。" 阿多尼斯也拿与她同名女神的另外身份玩笑。
新娘的面庞因为羞涩而更加红润,她怎么担当的起一个比自己更加美丽的男子如此赞誉?就是只是玩笑的。
"这是我献给女神的贡品,小小玩意,刚才都不好意思在众位宾客前献丑。"谁叫她与加尔巴的亲朋好友全都非富即贵。
"太漂亮了。"盒子一打开,但觉光彩夺目,她长于深宫,奇珍异宝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这样精致的项链还是叫她惊艳。
不是胜在名贵,但是实在别具心意,小巧的挂坠,用华丽宝石镶嵌的月神,红宝石的头冠,金发碧眸,所以细节考究至极,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你是我夫君的挚友,但是这样大手笔也实在叫人承受不起。"她只能婉拒。
"我和他从来不是朋友。"淡淡一句,听不出心境。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不过这样轰动全国的联姻,结婚礼物怎么能省心?"
"并非忘机友,却是刎颈交,他为了你失去一只眼睛的事情,全罗马人都知道啊!"她虽年幼单纯,却知道一个人肯为另一个人牺牲至此,必定交情非浅。
虽然看来他们性格如同水火,不过似乎还不至于互不相融。不然他们如何联手抗敌,且要胜利归来啊,不过他们两个人同时也是对手吧?一山如何容得下二虎?
"那一只眼睛我总有一天要还给他。"依然是玩笑的语气,听不出多少真心,只觉动人。
"那多可惜,别浪费了善睐明眸,不如给我吧!"她也顺水推舟,反正是玩笑而已。
"好,一言而定," 阿多尼斯不甚在意地一笑,轻换话题:"我帮你系上项链吧!"
"不,我不能够收,留着将来给你夫人吧!"年轻的公主忙着推拒。
将来的阿多尼斯夫人一定是绝代佳人,不然普通一点的女子,怎么敢往他身边站?
"我不会结婚的。"连语气都没有加重,可是却那么绝对。
"为什么?"她意外瞪大了可爱的圆眼,这可是严重的资源浪费哦,不知多少美人的心要碎了。
"因为今天你结婚了。"语气很平,但听起来意外真挚,而且似乎还大有深意。
"你......"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遇不上你应该遇到的人,可是那样的话,她却不便说出。
"将来你有孩子的话,也许......"轻易看透她心事,替她省事,"就算是我的定亲礼。"轻轻一个微笑,已经能够说服一切。
"好,君子一言。"到底是孩子脾气,被阿多尼斯一哄,立刻恢复精神,与他击掌为盟。
"好,我帮你系上。"好温柔的语气,好温柔的动作,要不是她已为人妇,而她的意中人又是那样盖世英雄,她怀疑自己简直都要醉了。
"不劳大人费心,这是我的妻子。"刻意加重的所有格,新郎突然出现,一手揽过小蛮腰,一手抢过项链,系上她光滑粉颈。虽然动作有点急,但是在旁人看来也差不多就是新婚燕尔,伉俪情深了,可惜新郎英俊的面庞全然不见愉悦的祥和之气,反而右眼中不知什么正在熊熊燃烧着,杀气腾腾。而左眼一片死寂的平和,越发衬出诡异和骇人。
他汹涌的感情和情绪,有什么能够逃过阿多尼斯的眼睛,"多谢介绍,不过我们已经熟识。"但是阿多尼斯依然含笑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下真是越发热闹了,一场婚礼男女主角齐齐缺席了。
"阿多尼斯!" 加尔巴语气中带着警告,左手更加抱紧刚过门的妻子。复杂的目光却只肯锁定在那人身上。
"夫君,你们好好谈。"小女子很知趣地退出这场男人间的对话。
加尔巴的眼神十分不善啊,难道他们真的不和吗?但是这却不是她该插手管的事情了。
不过阿多尼斯该自求多福了,加尔巴的脾气可不太好啊!
"你永远颠倒众生,不费吹灰之力啊!"这可不是赞誉,而是如假包换的讥讽,而且恶意十足。
"你在妒忌吗?"云淡风清的语气,外加唇角轻扬,竟似一句完全事不关己的玩笑。
"是,我在妒忌。"为了你,但是你住在乎吗?加尔巴直言不讳,"阿多尼斯......"他紧盯着他,渴望找到答案,哪怕只是一点暗示。
"你要我怎样呢?"语气温和而又轻柔,但是隐隐透着无奈,似水瞳人,怅惘烟波,仿佛竟有述不完的衷情,又仿佛无处话凄凉,多少事,欲说还休,无声胜有声。
"阿多尼斯......"他又唤他,声音已经不自觉柔了许多,人是早就看得痴了,二人静静对立,他们相顾无言。月色中天正好。
这月光好生熟悉,对了,那一晚他自病中刚刚醒来时,也是这样明媚月色,那个人的吻滚烫而蛮横地落在他肩膀,可是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是不是结果都一样?
"快些回去吧,春宵苦短。"柔声劝他,人亦开始动步。
就这样走了吗?加尔巴犹自望着那清丽背影发呆,洞房一刻值千金,可是今夜一定明月照人不寐,哎,夜长人奈何!
第十章
"他不在。"新出炉的将军夫人轻声叹息,却还努力微笑着,这是对来访的阿多尼斯的礼貌,也是良好的家教使然。
可是不知为了什么,夫君好象最近一直忙得不得了。辜负香衾,这便是无端嫁得金龟婿的代价吗?但她并没有教夫婿觅封侯啊,他又哪里需要呢,少年得志如他。
"没关系,这次我不是找他。"阿多尼斯笑了,又是这样答案,又是这样乖巧的表情,只是微微下垂的可爱嘴角泄露出少女微妙心事。
"那么......"她不解地看他,眼眸澄静如一湖春日碧水。
"春光大好,何必辜负,请允许我有陪同美丽的公主出游的荣幸。"这样的微笑,这样的邀请,世上有什么人能够抗拒吗?
"此话当真?"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倩眸。
春光明媚,可以与美人同游,一定是愉快至极,所有先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我们骑马去吗?"
"公主会骑马吧?"
"会啊,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
"难道非要末将来抱您,才肯动身?" 阿多尼斯的戏谑,依然温柔无比。
"怎么敢动摇大人玉手?"她笑着,提起长而曳地的裙摆,一路小跑过来。
飞扬神采,甜蜜酒窝,红润面孔,闪亮眼睛,她身上的一切仿佛都是洋溢的青春,清新活泼的气息迎面扑来,看得阿多尼斯神清气爽,不由笑叹:这样纯洁的生命总会绽放出希望。
相比之下,他自己则是个阴暗的人,每一个毛孔都盛满肮脏,罪恶随时都要滴下来。
阿多尼斯恶意地嘲弄自己,却洒脱地微笑着。那倾国倾城的笑容越发成为一种讽刺。
可是公主上马的动作就没有那么洒脱了,太长的裙摆成了意外的牵绊,让她险些摔下来。幸好,阿多尼斯救驾及时,该出手时就出手,扶了她一把。
"公主,末将该死,让您受惊了。可以吗,需要换马车吗?"
阿多尼斯好会照顾人,好像就算是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一样会让人觉得无微不至了,那么说来,加尔巴与他一起并肩作战还真是叫人放心啊!
"阿多尼斯的手?"她却因为没有预料的亲密接触而大感意外,他那双风华绝代的手怎么会粗糙至此?
"武将的手,当然不可能像看上去那样好看。"
阿多尼斯不动声色地解释,手是最出卖一个人的出身的,少年时代被奴役做过的苦工,至今在他手上留着屈辱的痕迹。这是心中永远无法拔掉的刺,即使他现在手握的已经是兵权,而不是锄头。
"哦,多可惜。"她明白地点头,一惊一咋的样子还是很可爱。难得阿多尼斯居然没对有说他漂亮意思的人疾言厉色,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吗?可是马上她又发现另外一个问题,这样优雅的长裙让她在马上根本无法活动自如,"阿多尼斯,我动不了。"
"那么对不起,公主,我恐怕要失礼了。" 阿多尼斯策马与她并骑,将她的长裙适当割开一些,动作轻柔而恭敬,然后他将他小巧而锐利的佩刀系回腰间,"这下可以了吗?"
"哎呀,女孩子的衣服就是麻烦啊!阿多尼斯穿战袍的样子一定英姿飒爽吧。"她因为想象尘土飞扬中,他满面尘土却意气风发的样子而兴奋得眉飞色舞。
"不,我几乎不穿。"因为几乎不出战,总是躲在战营深处指点江山。
"那多可惜啊,罗马的敌人少了眼福啊,见识不了我们罗马将军的绝妙风姿啊!"她认真地赞叹着,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我也要穿战袍试试。"她心血来潮。
"正好啊,加尔巴将军勇武非凡,与公主珠联璧合啊!"他轻松微笑着,好心指点着。
"可是他......"这是不对的,即使是在阿多尼斯面前,她也不能对自己的夫君有非议,可是感觉就是有些不对劲啊!
"他是你的夫君啊!" 阿多尼斯替她下结论,语气依然,只是不知心情如何。
"我是惹人讨厌的女子吧!"她洁白牙齿咬住樱桃小口,突然迸出一句,她讨厌这样的支支吾吾,尤其是在阿多尼斯面前,所有干脆做出最可能的结论,她的个性本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呀!
"不,公主殿下啊,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子啊!" 阿多尼斯美丽的眼眸有着让人无法质疑的真挚。
阿多尼斯是这么想没错,但是他的性情和某人差那么多,那么他们的观念一定也很不同了。"可是......"小女孩一点都没有自信的语气听来让人怜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