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大利————白衣
白衣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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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昧地问一句,有多爱?"
伊万对他的夺夺逼人感到些微的不快,然而他还是回答了他:"我非常------"这时,门外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他听到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在和什么人争辩。"------你们是谁?出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声音明显有些紧张。
伊万努力克制住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平静到有些冷淡地对阿兰多说:"我的队友来看我了,请让他进来。"
阿兰多向身后一个保镖抬了抬下巴,仿佛风化了的人突然动作流利地走到门外,低低说了几句什么。几秒钟后,利奥就已经站到了伊万的床边。
他戴着大号的墨镜,伊万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知道他很吃惊,还有些许的兴奋。
"你好,我是利奥。"利奥主动向阿兰多伸出手,阿兰多又戴上了伪装的面具,礼貌地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利奥回头朝伊万一笑,像是刚冒险归来的小孩子向父母在炫耀着什么。
然后,利奥动作很快地坐到了伊万的床上,开始询问他的病情。
已经几天没见到他的伊万忍不住想笑,他真的笑了出来,他觉得很轻松,很愉快,便不再克制自己,兴冲冲地和利奥谈了起来。
利奥的话题总是离不开足球,关于比赛和训练,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几个小时。阿兰多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他们有时出于礼貌,也和他说几句话,但可说的话实在不多,两个人都不明白他到底留在这儿做什么。
伊万还注意到,利奥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提示他收到短信,但他隔着墨镜匆匆一撇后,就不理睬地仍将手机塞回牛仔裤的口袋里。但对方似乎锲尔不舍。
"是谁啊?"伊万装做漫不经心地问。
"嗯。"利奥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一旁的阿兰多突然插口说:"又是哪个可怜的姑娘吧?"因为利奥的花花公子之名人尽皆知,所以他一说完,伊万便勉强自己似乎很默契地回他一笑。利奥也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直接的通话音。垃圾乐队的摇滚乐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空气仿佛被割伤了,抽动起来。
利奥忍无可忍,终于接起了电话,他想出病房接,但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大概是顾虑外面的保镖,转而走到窗台上。
窗台与病房相连的门一关,病房又沉默下来。
伊万隔着透明的窗户看着利奥,他似乎很恼火,不时挥动手臂,像要驱赶走某种不快的东西似的。他侧面对着病房,下午白茫茫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轮廓有些模糊,高高的鼻子却显得更加突出了。
"他真漂亮。"阿兰多突然说。
伊万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在两人眼神相触的瞬间,阿兰多的眼睛突然一亮,他似乎很高兴,同时又有点嘲讽自己的高兴。
"阿兰多先生,"伊万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能请问你到底找我干么么?"
阿兰多耸耸肩:"就如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吃醋的父亲来看看迷住他女儿的人到底有什么魅力。你令我很满意,伊万。"他说着站了起来,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在伊万病床边的桌子上:"有麻烦了,你可以找我。再见。"说完他就带着一群黑衣人走了。
等利奥再次回到病房时,这群谜一样的访客已经消失得连气味也不剩了,这儿又安静平淡得仿佛太平间了。
"他们走了?"利奥的声音里仍残留着一些不快。
"谁的电话?"伊万追问。
"一个讨厌的人,我不愿意谈。"他很快地转换话题,"对了,阿兰多怎么会在这儿出现?你认识他,伊万?"他显然已经憋了很久,一旦谈到这个问题,就将刚刚的不愉快忘记了,他现在像个兴奋的准备偷吃禁果的孩子,坚持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伊万无奈,只好将他们的相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利奥摘了墨镜,双腿盘膝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习惯性地伸舌头舔一舔自己的嘴唇。伊万说完后不忘叮嘱他:"这个黑道人物很危险,你最好别接近他。"
利奥乖乖地点点头。
他驯服的样子令伊万心里一动,他要他凑过来亲亲他,利奥好看地笑了笑,在他左右脸颊上各吻了一下。伊万又撅起了嘴唇,利奥无奈地说:"等你出院后吧。"他谨慎地看了看门口,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伊万,然后又戴上墨镜,准备走了。
伊万很失望,他任性地抓住他的手腕,硬要得到他一个吻才肯松手。利奥怕弄伤他,不敢用力,但伊万的坚持令他有点恼火:"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他忿忿地嘟囔。
"谁?"
"不关你的事。"利奥很凶地说。
伊万有点被刺伤了,他讪讪地松开了他的手,不去看他,尽量温和地说:"对不起。"
利奥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到门口,然后他停住了,似乎犹豫了一下,又突然冲回来,弯下腰在伊万唇上蜻蜓点水似地一吻,这才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病房的门被很响地关上了,不知道关门的人是在生气,还是在害羞。
伊万心里的疑云却突然变得透明了。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一边回味着利奥临走前的吻,一边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夜晚了。他手上的静脉针不见了,索非亚正坐在他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全神贯注、像要守护什么似地盯着他,病床边桌子上的一盏台灯释放着桔色的光芒,索非亚的古铜色肌肤在桔色光下反射出冰冷的、有些做作的光芒。不时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神经质似的紧张似乎又攫住了她。
看到伊万醒来,她立刻跳下椅子,蹲到他床边,像警犬搜索毒品似地仔细搜寻着伊万的目光:"你还好吧?"她问。
伊万失笑,他开玩笑似地说:"我很好,你呢?"
索非亚皱了皱眉,将手中捏着的一团东西扔到伊万面前,那成了一团纸团的东西正是阿兰多的名片。"你怎么会认识这个人的?"
伊万看着索非亚严肃的表情,只好又将认识阿兰多的经过讲了一遍。"真没想到那么多人认识他啊。"伊万感叹。
"那当然,"索非亚仍旧有些激动,"他是个危险人物。答应我,伊万,以后不许再见他了。"
"瞧你说的,并不是我想见他啊。"
"对对,是我说错了话。"索非亚突然抱住伊万的脑袋,开始热情地吻他。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说。


11
伊万的伤让他错过了赛季末的几乎所有比赛。这赛季的雄鹰在联赛和联盟杯赛表现都不佳,几个重要队员的相继受伤,加上队伍的磨合度不够,使昔日王者顶上的王冠更加黯淡了。
球迷也好,媒体也好,对这赛季的雄鹰几乎已不抱任何希望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因伊万的受伤而不得不改打单前锋的雄鹰,却因为利奥的出色表现,一口气赢下了赛季末的所有比赛,不但在联赛挤进了前五名,在联盟杯中也拿到第四的成绩,获得了下赛季打欧洲冠军联赛资格赛的资格。
球迷和媒体又一次倾向了利奥,而受到重用、能够时时上场踢球的利奥,也逐渐绽开了真正的笑容。人们以前对他的偏见、污辱,他不是不知道,但这个敏感的前锋有种强烈的自我保护的本能,凡是会伤害他的东西他总是能够忽略不见,所以那些偏见和污辱其实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打击,他听到了,很快又忘记了。然而赞美和支持是不同的,他听到了,也记住了。所以在他的眼睛里,始终只看到雄鹰球迷对他的好,也因此,他能够一心一意,毫无保留地去爱他们,去报答他们。
"雄鹰的球迷是最棒的。"他对采访他的人说。
伊万看着他在新闻里一次又一次这样说着,忍不住嘲笑他:"要是我是雄鹰的球迷,也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利奥对这样的嘲笑总是一笑了之,然后用热烈的吻和抚摸转移话题。
久而久之,伊万一想到雄鹰的球迷,就不自觉地联想到和利奥做爱时的情景,也觉得雄鹰的球迷可爱起来了。
新赛季开始,利奥继续着神勇的状态,雄鹰轻易就通过了欧洲冠军联赛的资格赛,并在正式比赛中一路高歌。
伊万的伤好了,但他却突然找不到状态了,这还是他来雄鹰后第一次感受到球场上的挫折。不久,他的旧伤又复发了,休息一个月后,上场仍是没有感觉,仗着以往的丰功伟绩,他仍旧占据着主力位置,但连续十九场不进球,却引发了各方的责难和嘲笑。然后,他又受伤了,又要休息三个月。
在此其间,利奥仍如神灵附体一般,几乎每场都有进球不说,还几次在极度危难的情况下拯救了雄鹰。雄鹰在联赛排名第二,还一路杀进了欧洲冠军联赛的决赛。
在此期间,关于伊万的流言却也传得沸沸扬扬,媒体几乎肯定他下个赛季会被西班牙的一支球队买走。
利奥一跃成了红人,他每个星期都在创造奇迹。奥斯瓦多忍不住得意地向当初反对他买利奥的人炫耀,他借维尔马的手送了支金笔给自己的爱将,笔盒上刻着优美的圆体字:"给欧洲第一前锋"。
而伊万一脸木然地坐在看台上看球的照片也登上了各样体育报的头条。
对于这些风风雨雨,伊万一律不去理睬。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他设想过最坏的结局,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经济实力,即使离开雄鹰,离开意大利,甚至离开足球,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所以他并不太担心。他和利奥是不同的,足球对利奥来说,是等同于生命的存在;但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能令他快乐的职业罢了。利奥渴求的是鲜花,是掌声,是站在千万人的中间接受他们的喝彩,得到他们的认同和爱;他伊万却不需要不相干人的掌声和鲜花,更不需要那些利用他来寻找信仰和快乐的人们的认同和爱。
然而他毕竟还是有一点焦躁了,因为现在,只有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留在绿茵场上踢球,和利奥一起踢球。他知道,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只有在这里,在这片小小的、绿色的土地上,他和他才是真正一心的,同志的感情,甚至比做爱时的激情更深地牵绊住他们。
除了赛场上的成绩不如人意外,他还有另一个烦恼,就是利奥对他的态度。
和利奥维持肉体关系已经有一年多了,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利奥的变化,先是他的身体向他投降了,从原先的些微抗拒到现在的主动追求欢乐,他在他面前越来越坦率,越来越放肆,然后是最近,他看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对他做的动作,都格外温柔而动情,有时伊万无意中捕捉到他看着自己的迷恋的、爱慕的、又有些忧郁的目光,他完全相信:他已经彻底爱上他了。
然而和他自己不同,利奥并不擅长分析自己的感情,他完全跟着本能走,而他的本能为了保护他,却总是屏蔽了一部分他的认知。
利奥和他单独在一起时,可以放肆地和他温存,可一旦有旁人在他们身边,他就表现得仿佛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有几次,媒体甚至揣测他们在闹矛盾。伊万觉得他掩饰得过火了,让他很受伤害。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利奥仍然和女主持人、模特、还有妓女纠缠不清。伊万知道他只是想向别人和他自己掩饰,证明他自己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从他对她们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他完全不爱她们,可利奥自己不知道。
他和伊万单独在一起时,放肆地和他温存;在别人面前则维持冷淡的关系。他还跟着乔万尼,过着追逐女人的生活,这种生活中是否存在着矛盾,这矛盾又代表了什么,这些引导他理解他和伊万关系的问题他全然不去考虑,所以他至今不知道自己爱上了伊万,而且只爱伊万这个事实。而这种忽略,经常地折磨着伊万。
为此,他总忍不住和利奥吵,为了一点小事。最后总是利奥妥协,笑着吻他,抚摸他的头,他看着他的眼神令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心里苦笑,他想他总不能告诉他:"喂,利奥,你爱上我了,虽然你自己还不知道,但我看出来了"吧,即使他这样说了,他知道,利奥恐怕也不会理解和相信的。
在他和利奥共同战斗的第二赛季,因为利奥的活跃和他自己在最后几场关键比赛中的进球,他们拿到了欧洲冠军联赛的冠军,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站到了欧洲之巅。
利奥已经快乐得手舞足蹈了,他一个人抱着大耳朵奖杯不肯放手,还将脑袋探到了奖杯里面。一向冷静的伊万,也被周围的欢乐气氛感染了,他像做梦一样,一直笑着,笑着。
他特意拒绝了索非亚,等着和利奥两个人过一个温存的有纪念意义的夜晚,但在这晚疯狂的庆祝会上,利奥搭上了一个性感的女主持。他们半途溜出宴会,进入一家旅馆。照片很快被登了出来,一晚上没找到利奥的伊万,第二天一早就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新闻。
伊万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对自己说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便带着报纸去找利奥。
他在利奥公寓的床上找到他时,他正微笑着做着美梦。伊万粗暴地将他推醒,然后气势汹汹地向他兴师问罪。利奥一开始没有当真,但他很快就被惹火了,不甘示弱地顶撞起伊万来。结果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
随之而来的夏季假期,使他们没能找到适当的时机,自然而然地缓解彼此的关系。利奥去海边度假了;伊万则忙着做生意,时尔陪陪索非亚。
伊万的气很快就消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他几次想打电话给利奥,向他道歉,但每次拿起电话,他受伤的自尊就会跳出来阻止他。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实在不必要去迁就利奥的,他已经把他宠坏了。
他从新闻里知道,利奥和他的妹妹这时正在阿根廷的一个小岛上度假。利奥照例传出了三四条绯闻,这个意大利的招牌花花公子,总是待在一群漂亮女孩子的中间,笑得懒散而快乐。因为他一次也没有联络过伊万,伊万便也赌气不联络他。
直到那个夏季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报纸上突然传出了利奥和他的好友乔万尼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消息。伊万盯着这条新闻看了半个小时,然后他决定动身去阿根廷。
他的耐心和决心在漫长的等待中已经消耗完了,现在他回头看他和利奥的斗气,觉得都是那么的可笑和不必要。他发疯一样地爱着利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牢牢地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不愿承认他爱上了我,他不知道这点,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妥协地想,"起码,我还拥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我还知道人们所不知道的利奥。这就足够了。"
他这么想着,仿佛真的卸掉了长久以来的心理包袱。他无法再去注意心里的那些不甘,因为越靠近阿根廷,越靠近利奥,他的心跳就越是迅速。到后来,他的心里只容得下一种节奏,一个声音:"利奥,利奥,利奥------"
他想他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利奥的面前,一定会让他十分吃惊,他想象着他张大嘴巴的样子,就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但他错了,这次突然的到访,惊到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戴着大号的墨镜和草帽,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来到利奥住的旅馆中,他事先向利奥的母亲询问了利奥在这里的住址,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住的那层楼面。
他没想到,他刚出电梯,一扇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了,利奥气势汹汹地从门里冲了出来,他额上肿起了一块,似乎擦破了皮。他气极了,并没有认出戴着墨镜和大草帽的伊万。伊万正要招呼他,他身后的一个人已经把他拉了回去。
"给我放手,混帐!"利奥大吼。
"吵,吵,你再吵!明天整个意大利都知道我们为了一个女人打架了!"乔万尼也大吼。
"本来就是事实。"
"你这个笨蛋,我要跟你说多少次,那女人有黑社会背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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