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债————黑木
黑木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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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见他时,自己就被那天使般的容颜感到无比震撼,那时的他也是一头黑色短发,只是那美丽的眼眸里却写满浓浓的哀愁......
看惯了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Ken有点不习惯这人的笑脸。
「你在想甚麽?」翻搅著杯中薄冰,赵希文一脸狐疑的盯著Ken。
「啊...没......」Ken突然感到一阵不知名的凉风从赵希文身上散发而来,害他不禁口吃起来。
「没有?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像初中生啊?他...那个坏蛋天天开我玩笑,想不到连你也这样!」赵希文像个小孩般鼓著腮子,一脸恶狠狠地说著。
「怎麽会呢?......哈哈...」纵然心里很赞同那个高个子的话,但Ken也晓得甚麽是不能宣口的。打哈哈的带过这有点尴尬的话题,Ken啜了口咖啡,盯著赵希文淡淡的说道:「Ronnie...你变了......」
「是吗?」赵希文不置可否的说道。
「嗯......」沈默了一会,Ken才轻轻的说道:「...城哥到处找你......」
16
「...城哥到处找你......」
「.........」赵希文默不作声的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那雪白的脸上投下一轮淡淡的影子,予人凄美的感觉。
Ken轻轻叹了口气,续道:「城哥是怎样的人,你该清楚...」
「Ken!」赵希文缓缓抬起头,眼神是Ken不曾见过的执著。「我也不瞒你了,我...我不会回去了!」
「你疯了吗?!」眼见自己一时失控的吵闹惹来徬人的注目,Ken连忙压低声线:「Ronnie......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明白吗?...你要是为他好就别干这蠢事!」
「我们想得很清楚了。」
「Ronnie......」
把目光投向窗外,赵希文一脸不愿多谈的样子。静静地看著漫天落叶,那幽幽的眼帘中流露著像是悲伤,又像是幸福的东西。
看著这个认识多年的男孩,Ken只觉得有著说不出的陌生,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语早已无声地化作缕缕轻烟,缓缓地消失於寂静的空气之中......
「Ken...谢谢你的关心,其实......我跟他很早便认识了,比认识你还要早......」
「啊?」这是首次听赵希文谈到那个高个子,Ken有点反应不来,只能呆呆的盯著赵希文美丽而虚幻的侧脸。
「怎麽说呢?我...我只觉得拍打著蓝球的他很帅,每次看见他,一颗心就如鹿撞般跳个不停...这种感觉一直到今天还是没有改变......」赵希文轻轻地笑了,那微微含笑的模样就像小姑娘思念情郎般,流露著温柔。
「你必定认为我是傻子,对吧?」赵希文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一双眼定定的注视著Ken。
看Ken急忙的摇头,赵希文轻笑地道:「你也不用否应了!我也是这麽想啦...只是......我知道自己不会後悔!」
「可要是被城哥抓到了,那...」
「嗯...我知道留在这里确实有危险,只是他的事业才刚有些成就,我不想让他为了我而放弃这麽多...啊!」赵希文看著表,一脸著急的说:「不好了,我还要上学,改天再联络吧!」
「不是吧!你才刚下班吧,怎麽又要上学?」Ken一脸惊讶的说道。
「我要追回失去的时光呢!!」
「追回失去的?」看著那在窗外急急跑著的身影,Ken喃喃说道。
忽然像是想到甚麽般,Ken匆匆的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快步的追上那个身影。「Ronnie!」
「甚麽?」赵希文停下脚步,一脸不解的说道。
「呃...我...我...今天本来是要带你回去的......」双手撑著膝盖,Ken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著:「...只是现在...呃...我想你是对的...Ronnie!我...我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
那抹纤细的身影轻轻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地往人群中跑去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Ken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物。夕阳的馀辉把所有事物染成一片金黄色,轻轻用手掩著眼,不知怎的,Ken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比起天上的阳光...
更为耀眼......
十七.
按压著酸痛的颈,韩正扬疲累地看著墙上的挂钟。
「已经三时多了?」好像刚刚还是一时正的啊!怎麽这麽快就三时多的?
四周尽是一片宁静,只有电脑的摩打声在不断地鼓动著。那个总是巴著自己的人早己躺在沙发上沈沈睡去,要是他还清醒的话,必定不会让自己工作至深夜的。想起他那有如管家婆的表情时,韩正扬不自觉地笑了。
想了想,也著实累了。为了能升迁,韩正扬这些天来拚命地工作,把公司里干不完的活也带回家里,像这样捱更扺夜的日子已成为习惯了。
伸了伸腰,韩正扬把辛苦了整晚的成果存档後,便轻步走往沙发徬,极其温柔地抱起睡梦中的人儿,彷佛怕稍一动作便会吵醒了这个天使般的人。
把赵希文乌黑的脑袋搁在肩上,那亲切的触感让韩正扬想起了那些许久没联络的亲人。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吗?」
心头泛起丝丝苦涩,韩正扬下意识的紧紧拥著眼前人。他尽量不会在赵希文面前触及两人的过去,然而内心的惆怅与那深沈的无力感却总是盘踞心头,挥之不去。
但人生本无十全十美,纵然有所遗憾,但韩正扬清楚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了。像两人这样不顾一切的追逐爱情,或许这并不是最好的一条路,但这确是他们选择的道路!
停住了移往睡房的脚步,韩正扬转而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抱著赵希文,任由他伏在自己的肩上睡去。韩正扬很喜欢这种可以听见彼此心跳的相拥姿势,比赤裸裸的肉体结合更能让他感觉到与情人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彷佛能超越时间,永永远远的一起。
对 "永远" 这个词语,韩正扬感到十分矛盾,"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是崇高的人伦关系,要做到一生一世并不容易,毕竟世俗的考验太多,而人心则如天气般变幻莫测。曾经他也是个抛弃了 "永远" 的人,结果差点毁了两人的一生,但若没有前面的遭遇,韩正扬不知道两人还能否走到今天......
一切也是命吧!命运注定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重遇。
但若这是命,就请别再折磨两人了,他们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两人只是想用双手来留住幸福罢......
然而在命运的棋盘中,人只是当中的一颗颗身不由己的棋子,当恶运降临时,人,也只能无助的默默承受......
十八.
韩正扬自己也不知发生了甚麽事。
只记得那是个下著微微细雨的夜晚,入夜的办工室里只剩下一、两个加班的人。站在甚麽也看不见的玻璃窗前,韩正扬有点焦躁的按著手机键钮,想要再一次打电话给赵希文,然而电话那头却依旧是沈闷无起伏的声音。
总觉得有著说不出的不踏实,心里像是被千万顿重石压著似的,让他快要呼吸不了。
韩正扬尽量不去想那些形形式式的可能,不断地说服自己那是自己多心了,然而玻璃窗子里头的男人却是紧绷著眉头,拿著电话的手更是不能自控的颤抖著。
匆匆地跟同事道别,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郁闷,一手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伞子,便直往那黑暗的街道奔去。
只是,那高大的身影才刚步出公司,便被一群不知名的人拦截下来。韩正扬还来不及弄清事情,便被拖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後巷里。
雨一直下......
细细的雨点模糊了韩正扬的视线,他只看见那些人手上的水喉管在大厦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下,闪著妖治的色彩。他本能地伸手挡著那伴随著雨点落到身上的乱棍。
纵有高大强壮的身体,只是那个温柔壮实的男人只适合在燃烧著活力的篮球场上飞舞,而不是这血沐沐的打斗场上。
砰的一声,韩正扬的左脚被打断了,高大的身影顿时像失去丝线的木偶娃娃,颓然倒在湿透的石屎地上。豔红的血液不断自伤口涌出,活像一条条红色的小河,在流入大海时,缓缓地散开......
雨一直下......
那激烈翻滚著的身影已渐渐失去力气,到最後他也放弃挣扎了。茫然地倒在地上,韩正扬只觉得那火辣辣的痛楚好像离自己愈来愈远了。
睁大著眼睛,任由那一滴滴的雨落在眼里,在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看见赵希文了......
「正扬哥哥...」赵希文站在那挤涌的篮球场上,一脸笑意的对自己挥著手,嘴里轻轻地唤著自己的名子。
雨一直下......
警车的鸣叫声刺破黑暗的长空,急促而高昂的声音是这个城市的哭泣声。
当警察到达现场时,那群凶陡早已逃走了,死寂的後巷里只剩下一个倒卧在街道中的身影。
年轻的警察战战竞竞的上前察看,手轻搁在那染血的颈侧。
纵然是非常微弱的跳动,但那确是生命的讯息,他连忙对著同僚大喊道:「还有气的!」
雨还是一直下......
十九.
医院内来了个新病人,高高壮壮的年轻小伙子,却整天躺卧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一双眼牢牢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像是看著甚麽......又像是不看甚麽......
在那双渐渐消肿的眼帘内究竟隐藏著甚麽?没有人知道。只见他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睁著眼,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护士们说,那个男人是躺著抬进来的,血沐沐的身体有好几处骨折,胸骨也插进肺叶去了,就连手术室也进了好几次。
他很少说话,每天总是一个人静静的躺著,有试图跟他攀谈的,也会在那一片茫然的神情中打著退堂鼓。
他住院也有数月了,却从不曾看见有谁探望过他。他像是只有一个人,但他的腿才刚拆去石膏,他便连滚带爬的挣扎到电话亭徬,抓著电话谈上一整天,就像电话那头是个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人。
「希文,我很想你......」他们说这就是那个男人对著话筒说的话。
还好没有弄个残障,韩正扬只是带著一肚子疤痕的出了院。
出院後的生活还是一样平淡,时间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回到了那个只有一个人的日子。
只是吃饭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弄多一双筷子......
家里总是静俏俏的,缺了那个人在门边等自己回家,韩正扬这才发觉一个人的生活原来是这麽痛苦。
总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但眼睛却是乾涩的,想哭也哭不出来。
偶尔梦回,韩正扬就再也睡不了,看著身徬缺了主人的枕头,那犯了很久的头疼又发作了。那个时候,他总会抓起电话,按下那熟悉的键钮,然後听著那沈闷无起伏的声音,一鼓脑的说著、说著。
警方问他招惹了甚麽人,韩正扬心里只是一片茫然,他只知道赵希文口中的那个人是混黑的,但对方确实的身分,他却是一无所知。
正因为这样,他即使知道赵希文是被抓了,却甚麽也做不了。
他不知道可以在甚麽地方找到赵希文,甚至连方向也迷失了。曾经去过赵希文的旧址,可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道没人回应的木门。
赵希文就这样消失了.........
有时他会想,或许一切也只是一场梦,或许他根本没有重遇赵希文......
可是漱口瓶上那枝多出来的牙刷,书桌上的史诺比杯,却清清楚楚地提醒他那个人的存在。
人类是相当渺小的,没了谁,这个世界还是照样转。地球并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下来,那怕只是一秒......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都市人还是如昔的穿梭在闹市中,营营役役,为口奔驰。
彷佛是没有变化的都市,然而在那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徬人不曾察觉的角落里,却多了一个徘徊不去的断肠人......
二十.
茫然地看著渐渐入黑的天色,韩正扬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反正己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有著那个人身影的家是一处让他难受的地方,那曾经遍布快乐回忆的摆设像是会发出尖锐的笑声般,拚命地嘲笑著他今天的孤寂,那静俏俏的四道墙像是一道道无形的压力,把他挤得快要呼吸不了。
可是逛著逛著,他又不经意的走到那条重遇赵希文的大街上......
乾涩的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韩正扬不禁嘲笑自己还是下意识的接近著有关赵希文的一切......
要是当初没有重遇赵希文,那他永远也是那个只会逃避过错的男人,可是在他愿意踏出步伐的今天,命运却不愿给他机会。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韩正扬抱著膝盖,颓然地蹲在店铺间的小缝里。被人赶了好几次,他就走著蹲著的,除去那光鲜的衣著,现在的他活像一个街头乞丐般鲁倒。
但他已没力气站起来了,他不知道还有甚麽理由可以让自己再走下去...
他已经甚麽也没有了......
「喂!起来!」
韩正扬也难得抬头看来人了,径自站起身,摇摇摆摆晃到不远处,曲起身子继续蹲著。
岂料来人却追了上来,并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你这是在干甚麽?」
韩正扬这才抬头正眼的看著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前卫的打扮,让他又想起了赵希文了......垂下头,韩正扬没有理会这个男人。
男人显然是生气了,蹲下身子狠狠的甩了韩正扬一掌,大声的骂道:「你看你成甚麽样子?枉我还瞒著他们替你报警!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让你被人打死!」
「啊......」韩正扬一脸吃惊的盯著男人,也不在乎红朣的脸颊了,他急切的抓著男人的手,抓著这个唯一的署光,一脸迫切的道:「先生...你认识赵希文吗?他现在怎麽了?」
「你放手!」男人被他抓痛了。
「对...对不起...先生,希文他...」韩正扬惊觉失态,连忙放开抓著对方的手,只是生怕对方会走了,一双手还是紧紧的拉著男人的衣服。
看著韩正扬一脸紧张的模样,男人好像有点明白Ronnie会这麽迷恋他的原因了,语气也没有刚刚那麽冲了:「我也很久没有见他了,只是我想城哥该不会怎样对他的......」
「.........」韩正扬的眸子透著浓浓的失望,他盯著男人看了一会,最後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他喃喃说道:「先生......你...你可以带我见城哥吗?」
「别疯了!怪不得你会跟Ronnie私奔,你就是这麽不顾後果的人!别说我不能带你去见城,就算你见了他,你又能做甚麽?去求他?」
「就是因为我甚麽也做不了!我明知道希文有事,但我却甚麽做不了!!」韩正扬失控般大哮道,所有抑压在心底的话尽宣之以口。
「先生...我求你了...就算没有成功的机会,但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求你......」没有理会徬人的丝丝细语,韩正扬只顾拉著男人的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男人下跪。
「你......疯子!」男人一脚踢开高大的男人,气冲冲的冲开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的急步离去。
不是他狠心,只是他是有所顾忌的。跟在城哥身边多年,对方的手腕如何,他不是没见识过。那天城哥的意思是要韩正扬死的,可是自己却偷偷的报了警,还好在韩正扬还没有被打至残废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
对Ronnie,他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了......

二十一.
繁华的夜街上,到处皆是高声欢呼的年轻男女,间或夹杂著伏在街头上呕吐的醉汉,整个城市弥漫著热闹......或许该说是糜烂的气氛。
「就这里了!」站在响著嘈杂音乐的夜店门前,衣著前卫的男人对著身徬的韩正扬低声道。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蠢事,甚至可能会为自己招来大祸,可是他就是怎样也忘不了在咖啡厅里那个男孩的表情。
告诉自己周弥城并不是可以开罪的,告诉自己空有同情心是不能当饭吃,然而那本已迈出的脚步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径自跑回高大男人的跟前......
「唉...高个子!我怎麽会跟你一起疯!」想著想著,男人不禁苦脑地抓著头发,一脸抱怨地说道。
「先生,我...我不知道可以怎样报答你...我...」韩正扬笨拙地说著,他当然明白男人是没有义务帮自己的,对於对方甘冒危险前来相助,韩正扬心中尽是感激,但照现在的情形而言,他确实不可能给男人甚麽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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