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我买蜡笔了。"
"你喜欢画画？"
"小时候很喜欢画画的，想着以后做画家的。"
"真的吗？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画画的。"
"现在呢？不喜欢了么？"
"现在啊，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做这个事情了。小时候趁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就在下面画不干胶画片上的美女。"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贴不干胶画。我喜欢收集洋画片，下课就跟同学拍画片，我的手掌功夫可是一流的。他们常常被剃光头，我三年级之前都是我们学校的洋画片大王。六年级的都拍不过我呢。"
"对对，我们那些男生还喜欢撅着屁股，打玻璃弹珠。"
"说到玻璃弹珠，我二年级的一个同学还把一个弹珠塞到鼻子里面去了，还开刀。后来，他的鼻子上就有一条疤痕。我们叫他刀疤郎，很武侠吧！！"
"我也有个外号的。我们班男生给我取的呢！"
"？"我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其实我也有个外号的--"乖乖虎"。因为他们觉得我很像"乖乖虎"苏有朋。当然是当年的那个纯得透明少年苏有朋，跟现在《还珠格格》那个傻瓜不同。
可是，我不太喜欢的，我比较喜欢《上海滩》中的许文强，我还试着把自己的头发打湿往后梳，学着周润发的模样。结果头发没有擦干，感冒了。为什么不擦干呢？废话，擦干了就梳不到后面了呀。
"哎呀，很丢脸了。就是蓝精灵了，一年冬天我妈给我买了一个类似蓝精灵的帽子，结果被全校的人争相观看。连校长也笑着问我你这个在哪里买的，我女儿也想要一个呢。"
"真的啊，我还有个克赛一号的帽子呢，那个头盔很有型的。过年我求了好久才求来的。跟摩托车的头盔差不多了。"
"克赛一号很恶心了，他打不过人家就时间静止，等自己的人间大炮准备好了就打别人。"
"这倒是的。最没用的是星矢了，每次打架都要人鼓励他，才有小宇宙。真是的。我觉得还是沙迦的圣衣最好看。"
"我喜欢紫龙的，他的头发好好啊，肯定拉了离子烫。对了，他们说一辉和阿瞬是兄弟恋哦，那个时候怎么会知道还有同性恋这码子事......"
她后面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很在意听了。"同性恋"，我问她"你怎么看同性恋？"
"不知道，"她很坦白地说，"没有碰到过，所以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对待。不过，我想我大概会觉得很奇怪吧。"
"奇怪？咯咯"，我捂着眼睛笑起来，"这是我听到最温和的态度了。"
"是啊，同性爱情应该没有什么了，可是跟平常的不一样自然会感到奇怪啊。"
她是个好女孩。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伟大还是平凡，只有体贴别人的人，尽可能得去替别人着想就是最宽广的宽容。
能把宽容做到自然的人，才是最不朽的存在。
我很任性，所以我讨厌肆无忌惮的人；我很骄傲，所以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我讨厌的，我厌恶的--包括我自己。
"我就是同性恋啊！我喜欢男人的。"我看着郑媛媛呆掉的表情，没有移开眼睛。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测绘路走到了尽头。
回头望去，洒落一路的回忆变成了路旁房屋躲在太阳背后撒下的黑色阴影。开启的芬芳，再怎么不舍也有消失的一刻。
真相有点疼痛，但也比腐烂要好。我想起《三国演义》里面关羽的一个典故"刮骨疗伤"，如果不刮骨的话，伤会更深。
送走了郑媛媛，我在华山路上瞎逛逛。
郑媛媛对我说："虽然很惊讶，但是我很高兴你告诉我。因为我大概是唯一知情人吧！所以，对你来说，我是特别的啊。那么，就算你不接受我也没有关系了。还有，如果不是最后，我觉得今天是我人生最完美的一页了。但是，最后的真相并不让我讨厌。谢谢你！还有啊，我还是喜欢你的，直到有新的恋情为止！"
她是个好女孩。我说过的。
华灯处上，霓虹流溢，车来车往，人海茫茫。
失去是为了怀念，我相信我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和你相遇。
那么，我的那个人，在何处等我呢？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奔驰的，倒退的都是两旁的风景。
"许言！"
回头，定睛，
恍惚，定格。
一首邓丽君《往事如昨》在心头荡漾开来。

往事难忘温馨如昨
依然荡漾心头
春去春回年年如梦
但愿你勿忘我
别时匆匆互道珍重

你可深深情浓
年华已逝友情如昨
依然长系心头
何年何日才能相逢
重温往日旧梦
悲欢岁月依稀如梦
但愿你勿忘我

（十） 东边日出西边雨
裴竞看到人潮当中许言，脸上是无尽的缥缈。他知道他伤害了这个男孩很深了。一个人的心其实很脆弱，碎了就不能再拼起来。之后，放在里面的就是厚厚的胶布了。但还是颗心，人们这样安慰自己道。
路边站牌，无人的站牌下。
广告女郎清凉的胸脯，被谁恶作剧般画上了帮她加大了一个尺寸。
没有说话。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张了好几次口，却是一句"你还好吗？"
于是，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痛，又重新泛起。
忽然，一个巴掌印上裴竞的脸。
有点呆。
怨恨的眸子燃烧起来，全身都在颤抖。
"呼"地一下子，裴竞抱紧了面前的人儿，痛苦而无奈："对不起！对不起啊！为什么现在才让我感到后悔，让我觉得亏欠......"
斯须，许言的眼泪和裴竞肩膀上渗出的血混在了一起，疼得发抖却不能叫出来的两个人，顽固地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当裴竞尝试着去亲吻他的时候，许言一把推开。
"得了，我是同性恋不要脏了你的嘴巴！"许言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丝，无所谓地吸了口气。
"你又开始带面具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带面具的对你自己？假装很坚强有什么用？讨厌你这副面具，讨厌你好像很豁达的样子，为什么，这样就可以幸福了吗？"
第一次， 裴竞这样大声地吼许言。
"妈的，你想我怎样，哭着说别走，不要离开你？再不行就上吊自杀？你觉得我可以这样挽回爱情，笑话，白白自取其辱罢了！不是你先放手的吗？你妈的甩了我还要有这样那样屁多要求？去死吧，你个伪君子！"
"不是的，"裴竞低下头："我是骗你的，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在房间里面。我之前就回来过了，不过后来接了电话出去了。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关灯。"
许言瞪大了双眼，微微发抖。
"你说你在骗我？"
"是的，我嫉妒。我不安。我总以为是我一个人在一头热，你根本就是被迫爱上我的。而你却感觉不到我的不安。所以才骗你说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可是你无动于衷，还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我快气疯了，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疯子！你这个疯子！！"许言大声吼道："滚开！"
"我是疯子，我为你疯了六年。"通红的眼睛又开始流泪。
我想起蔺远说过的话，他说："你们的爱情有太多的过去，所以你们没有未来。"
"后来，我想告诉你真相，可是，"裴竞苦笑一下："你根本不想听，我忽然觉得很悲凉。算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我何必自作多情呢？呵，小言啊，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冤家？分分合合，互相折磨。爱情哪有这般惨烈的？"
裴竞笑得很惨，惨得终于让许言意识到：爱情这场暗流汹涌的战争，受伤的永远是两个人。
"小言，我在想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来？"
"裴竞，你在问我？你的疑问已经表明了我们的不可能。"
两个在微凉的风中对视。是谁在远方唱起了清远的骊歌："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相知与别离。该不该，请你为我唱一支歌呢？
良久，许言走上前去，抬起头，闭上眼。腰被轻轻地揽住，贴近的是仅仅寂寞的嘴唇。还有那已经难辨真假的温情啊！
分开来的时候，天却落起了雨来，像所有的言情片。开始很小，不一会就很大了。细细密密的，打湿两人的衣服。
"走吧。"
"我要回学校了。"
"我的房子就在附近。"
"不用。"
"好！"
裴竞忽然展言一笑，纯净地如青春年少的岁月。
"有空找我。我已经开始上班了，只等着拿毕业证再回去了。"
慢慢地，许言也淡淡地微笑着说："恭喜你！"
度尽劫波情尚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恨可以泯，情何以忘啊！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爱泼了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可是，痛苦泼了出去，还会不会再回来呢？
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吧！
回到宿舍，已经十点了。大学生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许言的衣服都湿透了，想找件干衣服换掉，才愕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早上晾在外面还没有收回来。死了，刚想冲去收衣服。"砰"地撞上了进门的左霖，"啊！"同时响起的惨叫声还有左霖的女友。
"你踩得好疼啊！"女孩子泪汪汪地撇着嘴巴，等着男朋友安慰。
左霖却俯身急急地问道："许言，你没有事吧？"
许言靠在床边，眼冒金星，一股恶心的感觉翻江倒海。很想说："没有事，贫血老毛病！"可是半天了，只顾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言，许言......"左霖扶着他躺下，对一旁快要发飙的女友喊道："快去冲杯糖水，放多点糖。"
女孩子被吼得忘记发脾气，赶紧冲好糖水端了过去。
"敏敏，今天不能陪你去网吧了。你看许言......"
"啊？你......"
"不用了，左......"
"敏敏乖了，嗯？"
"好了，我知道了。反正我明天还有辅修，玩通宵的话又不能上课了。OK，好好照顾许言吧！我走了。"
女孩子很自然地贴过来，亲吻了左霖的脸颊。倒是一旁的许言赶紧别过脸去，不敢看。
"死了，我的衣服是湿的。你的床--"许言惊觉道。就要起身，左霖按住他说："不要紧啊，我挤你的床好了。"说完，呵呵地笑着找出自己的干净T恤和毛巾，递给许言。
干干净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我，我......"
"好了，我知道你很有洁癖的。我跟大君睡好了，他还是我老婆呢！！我跟你挤，人家会吃醋的。"
"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辩解，只是觉得愧疚。
"你说不是的，那我就跟你挤了......"
"啊？............"
左霖觉得原来许言其实也很笨的，逗他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老天很给面子，那天大君跟阿春都上通宵网去了。左霖想睡谁的床就睡谁的床。好不开心啊！
半夜起来上厕所，却听到许言在床上哼哼。
"喂喂，醒醒。做恶梦了？？"
"啊？嗯。"揉了揉眼睛，"你没有睡啊？"
"没有，起夜呢！"
"睡吧，你明天还要家教呢！"
"好的。"
"咿咿！？你怎么......"
"你做恶梦了，我来安慰你啊。"
"你......我"
左霖挤上许言的床，才发现许言原来是裸睡。
"你等我找条睡裤！"
"不用。"左霖三下两下把自己脱光了，"这样公平了！我可不会占你便宜！"
"许言，你有没有女朋友？"
"干嘛问这个？"许言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身后左霖的皮肤有意无意地摩擦着自己的神经。好久没有那个了，身体有点发热。他不动声色地往墙壁靠去，想跟左霖隔开一点。
"啊！"浑身一阵颤抖，腰被左霖拉住。
"贴墙睡会被蚊子咬的。过来点，我又不是女生，你怕什么啊。"
一个不小心，就快睡到左霖的怀里了。
数了九千只绵羊，还是没有办法入睡。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左霖正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也没有睡着啊，两个人就是有点挤了。你快回去吧，一个恶梦而已--唔！"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许言闭上了嘴巴。
"我们来做吧！"
"啊！"许言涨红了脸，"你......"
"呵呵，你很害羞嘛。开玩笑了。晚安！"
不等许言合上嘴巴，左霖就转过身去了。嘴边升起一个谁都不懂的笑容。

（十一）多情不似无情苦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母亲节。
"许言，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你妈妈，她很想你。"
"别找不痛快！"
"她还是你妈--"
"你再说我就挂电话了。"
还是会跟裴竞联系，但是心情平静了很多。
怨恨是件很容易疲惫的事情的。何况，许言已经开始学会原谅了。原谅别人，也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同学，你好。买支康乃馨吧，送给母亲。"
"不要，谢谢。"
"同学，买支花吧。给你最爱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我会最爱母亲？"许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你不爱母亲，你爱谁啊？！"卖花的小姑娘脾气也冲得很，"你妈妈真可怜！我替她难过。"
"她是可怜。你真是神仙！"今天的许言越发执扭。"你是耶稣啊，管那么多的事情？替人家难过？"
"喂，你这个人毛病啊？你妈生你养你，你是这副态度？"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你知道个屁！！"许言凶狠起来。他从来不对别人发火的。
"你个变态啊！心理有问题！"
远远地，赵轩和白嘉从图书馆走出来。白嘉看了赵轩一眼，说："你心上人在哪边，你还不快去？"
"干嘛啊？"赵轩讪讪地说道，但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瞟过去。
"爱去不去。"白嘉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喝道："王八蛋，还不快走。"
那天晚上，喝完酒。大家都嚷着要泡吧，白嘉恹恹地说自己不想去。说完抬脚就要回宿舍。鬼使神差地，赵轩就被白嘉的瘦瘦的背影给迷住了。跟他回了寝室。
"你跟过来干嘛？喝醉酒了，又想找个人慰藉啊？"白嘉吊着眼睛，说不出的勾引。
"那你就来安慰我吧！"说完就要亲过去了。
"滚！找你的许言吧！"
"你别提许言了。人家哪里看得上我啊！"想到就心疼的名字。
"那你就来找我？你当我是个什么东西！？妈的，赵轩，你真不是个玩意？人家不喜欢你，你跟我狗似的巴结着。喜欢你的人，你妈的想上就上？嗯？你真是个东西啊～～"喝了酒的白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往死里作践。说着，说着，心就伤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全然不是白天那个冷然不可犯的班长模样。
"你别，......"不知所措的赵轩，走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脑袋里面想起第一次见到许言，也是这样哀哀地落泪。心一下子就软了，自己是对不住他。好歹是真心喜欢自己，是男人那怎么样，男人也会伤心，也会怕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