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坎特贝尔----曼光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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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神父递给我的精制茶杯和托盘,白瓷的茶杯上刻着凹凸不平的图案,红色的茶水泛着甜美的香气。
"这里还有点心。"说着,神父便递给我一块呈现美味的蜂蜜色糕点。
"谢谢......"对于神父的盛情款待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神父,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呐?"
"法布泽瑞?希恩,你就叫我法布泽瑞就可以了,至于敬语不用也无妨。"他坐在安乐椅上,姿态慵懒地喝完杯中的红茶,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雕有花纹的杯面,指甲在光亮下泛着玫瑰色的光泽,"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教堂了。"双眼望着火光。
"咦?怎么会这样?"我充满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好奇地问道。
"坎特贝尔一向是个荒凉的地方,几乎走了半天也很少见到人家。"他轻轻缀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红茶,"荒芜的土地几乎很难种植农作物,这里的人几乎全靠捕鱼维持生计或是稍微种植易养的蔬菜。"
"原来是这样!"也无怪乎坎特贝尔旅店会是如此的惨淡,几乎从我住在那里的时候开始就没有任何客人前来光顾。
"贫穷的人们与其相信遥远的上帝还不如多捕捕鱼,解决眼前的饥饿似乎来得更为实际些。"他将美味的糕点塞入嘴中,体态优雅地咀嚼着。在见惯了柏奈先生粗鲁地大口灌着葡萄酒的举动,此刻的法布泽瑞在我眼中透露着贵族才拥有的仪容和举止,却丝毫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
"现实是残酷的,与其整日祈祷着上帝,念着‘阿门',靠着精神依托来生存,还不如多干些活来养家糊口。饥饿与贫穷会让人放弃宗教,放弃自己的信仰。"神父继续说着,而我却注视着他完美的脸孔,在那天使容颜的上面没有因为众人的宗教背叛而黯然伤神,也没有任何的无奈,留下的唯有一张无暇的面具--我几乎无法从他脸上看到常人所拥有的表情,而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睛一如大海般那样深不可测,唯有映射在蓝色瞳孔内的明亮火苗,"你说呢?"
"咦?我吗?"神父突然的询问让人不知所措,"难道教会就不管了吗?"话一出口就有种虚伪的感觉。
对于宗教和信仰,我也并不是完全能够理解,只是有时觉得假如连上帝都无法依靠,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又该依靠谁呢?我总是怀疑自己的能力,总是认为自己是那么的脆弱不堪,总是宁可相信从诞生起就被灌输在脑海中的宗教,然而年幼无知的我几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未来的命运旅程中唯有自己才是最为可靠的支柱--那一时刻是当自己完全处于深深的绝望之中。
"呵呵呵呵~教会?"法布泽瑞依旧低笑着,色泽鲜艳而又饱满嘴角咧着好看的弧形,微微上翘着,浓密的睫毛因为微笑而几乎遮住了瞳孔,"他们才不会理会这些,尤其这里只是个不入眼的角落罢了。只要每年上交教会一定的会费,几乎他们根本不会管你这么多。"那种对教会蔑视的态度无法让人忽略。真是非常的奇怪,身为神职人员,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亵渎神灵。然而我却没有怀疑--一个贫困的高地神父又是如何在没有宗教追随者的情况下凑齐那笔对于坎特贝尔来说并不低廉的会费呢?而这里奢华的摆设和布置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神父所能承担的呢?
"还要吗?"大概是见我出了神,神父拿着茶壶问道。
"好!"我的行为完全脱离的轨道,不知道是因为美味的红茶吸引着我流连忘返,还是因为眼前的绝色容颜让我不知归去,又或者两者都有吧!诱人的食物,再加上可爱的人,所有这些都足以让一个孩子陶醉不已,无论经历如何,16岁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8
喝着美味的茶点,坐在柔软的丝绒椅子上,壁炉燃着温暖的火焰,面对面地与朝思暮想的人儿谈天说地--这一切是多么的惬意与和谐,这如画如梦般的情景是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奢望,而如今却变成了现实。
听着法布泽瑞的扩谈,宛如身临其境一般。
"出过海吗?"他问我。
"来的时候是坐船来的。"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出海是否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呵,看来是没有了。"他白皙的手指划过挺直的鼻梁,"在海上航行比想象中的更为美妙。"
"我哥哥以前在商船上是个水手。"我突然响起了早已化为尘土的兄长。
"是嘛!那么他现在呢?似乎无论是谁总会问起。
"他......死了。死于海盗的袭击。"时间似乎可以治愈一切伤口,再次当我谈起哥哥的死因时,椎心的痛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淡化。
"是嘛......"言语中似乎别有他意。
"啊!!"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过多的时间,"我不得不回去了。"我匆忙地起身,向神父告别。
而当我站在教堂外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不过脑海中依旧浮现着莫明的喜悦--一个约定--一个我与法布泽瑞之间的约定--每个礼拜日的早晨。
我怀着同样的心情走在回坎特贝尔旅店的路上,此时此刻放眼望去的山丘让人满心欢喜,原来当人处于好心情的时候,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是一块普通的岩石,如今在我眼中它也比宝石更让人夺目。
但是当我从远处望见破旧的坎特贝尔旅店的时候,心情又似乎跌入了低谷。它就像是一团笼罩在我头顶上方的阴云,驱之不散。
"你现在才知道回来?!"叱责的怒吼在当我刚推开大门的时候就突兀的响起,柏奈先生肥硕的身体懒散地坐在木椅上,身上依旧穿着邋遢而又脏兮兮的衬衫,"去哪儿了?"鲜红的酒糟鼻让他显得活像一个酒鬼,不过他本来就是。
"我、我去神父那里了。"虽然他除了对我大声吼叫外并没有对我使用过暴力,可是内心还是畏惧着这样一位姑父的,至于姑妈则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难道爱真能让一个人彻底改变吗?无论是是肉体还是灵魂?其实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又何曾不是呢?然而现在的我是无法体会和了解的。
"是、是嘛!"原先的气势完全都改变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以后别再那里待太久!家里的活儿一大堆等着人做呢!"他还是要叨唠一阵,可是口吻已经完全产生了变化。
"知道了!"我低着头应和着。
"今晚你们早点回房休息。"他随手拿着酒瓶就往外走,"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不要下楼!否则别想过什么好日子!"他威胁着我们。
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我并没有追根问底。天刚暗了下来,我就和姑妈早早上来楼,躺在床上啃着面包。
楼下渐渐传来喧闹声,还有搬动桌椅的声音,还有许多脚步声,似乎是一场聚会。没过多久,声音越来越大声,其中还有欢闹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
吵闹无休无止,反而愈演愈烈,即使我把头蒙在被窝里都无法阻挡这喧闹声。原本安静的夜晚被打破,在楼下狂欢的人们无所顾忌,也许这才是旅店真正的时刻。人们愉快的笑声和说话声遮掩了窗外呼呼的风声,即使连屋顶的老鼠似乎也被着喧嚣的气氛所感染,它们无止境地活动着。
不知不觉中,疲倦加上惹人反感的吵闹声,让我头疼欲裂,渐渐昏睡过去。
当我再次从迷朦中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变的静悄悄,日出的第一屡阳光透过模糊的玻璃窗透了进来。我坐起身,感到全身疲倦不堪,虽然头疼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浑身的不适还是让人无法忽略,尤其是嘴巴干涩得阵阵发苦,肚子也因为昨晚吃得少而饥饿得叫嚣着。
我走到小隔间,简单梳洗了一下,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漱了口,让自己可以稍微清醒一下神志。于是我慢慢走下楼。
楼下一片狼藉,各个壮汉都歪躺在桌上、椅子上,有的甚至于倒在了地上,旁边的酒壶还在滴着酒,四处是鼾声大作。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人形树林",来到厨房想找些水喝,顺便找点吃的。楼下没有姑妈的影子,也许还在房间里休息。
"事情办的怎么样?"一个压低的声音突然在厨房门口响起,打断了我寻找食物的行动。
"一切顺利。"一个陌生的嗓音。
"货物都处理好了吗?"又是那个低哑的声音,可是总觉得有些耳熟。
"是的,阁下。"听声音是个年纪与姑父相仿的男人。我大气不出地躲在厨房的门后偷听着。
"最近还有什么商船吗?"
"有!"是姑父的声音,"‘仸岚德'号商船,运送珍珠从斯里兰出发,经过莫地海峡,前往洛伍德,。"依旧是有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可是却多了份敬畏与严肃。
"很好......"之后的声音逐渐微弱,似乎是在窃窃私语。
"他们想干什么?"我心里疑惑顿起。
"船上的人怎么样?"又是那个低哑而有些熟悉的声音。
"都按照老办法处置了。"依旧是陌生人的回答。
此时此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猜测,一个令人恐惧的想法充斥着脑海。虽然无法知道姑父与那些陌生人的真是身份,但是从那些只字片语之中我可以揣测到那是罪恶的勾当。
我害怕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防止自己发出声响。他们在我眼中似乎已经化身成了恶魔。
"逃!"一个懦弱的念头顿时冒了出来。
紧绷的神经直到清楚地听见他们离开的脚步声过了很久才得以解脱,身体无力地沿着粗糙的墙壁向下滑落。四肢虚弱得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完全没有料到他们比我想象之中更为得恐怖可阴森,在日后的生活中像是梦魔一般始终困扰着我--他们阵阵吼声伴随着坎特贝尔的山风此起彼伏,像是那来自地狱的呼唤。
我不知道自己在厨房里待了多久,当我感觉到外面没有一丝动静的时候,我溜了出来。见到的依旧是那些横七竖八的酒醉身体,我蹑手蹑脚且飞快地冲上了楼,我头也不敢回,深怕自己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即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起伏的胸膛还是无法掩饰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
躺在床上让自己渐渐平复下来。等大脑清醒之后,似乎感觉到自己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即使姑父再怎么长相凶悍,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想到这里,心里渐渐放宽了许多,原先的恐惧与害怕也随之飘去,疲倦再次侵入大脑。9
"臭小子,还在睡觉吗?!"柏奈先生的怒吼再次将我从睡梦中叫醒,叫声是从楼下发出来的。
我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可是沉重而又熟悉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你小子,在偷懒?"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我冲来,揪起了我的耳朵。
"疼!"我颠着脚尖以此缓解耳朵的疼痛。
"还不快下去给我干活!"他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拖下了楼。
楼下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乱七八糟的桌椅,还有肮脏的盘子和酒杯。姑妈已经在开始刷洗着碗和盘子,满手都是水。
忙碌的生活又将开始,似乎永远都没有休息的时候。而柏奈先生自己则不知去向。
"姑妈,昨夜来的那些人是什么人?"好奇心足以杀死一只猫,但是自己总想知道答案。趁着姑父不在旅店,我一边拖着的,一边低声询问姑妈。
"伊莱沙......你、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停下手中的活儿,发现姑妈用一种惊恐的神情凝视着我,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
"为什么?"我的视线与她的相汇。
"你什么......也别问了。"姑妈的声音在颤抖,整个身体都陷入一种无穷无境的恐惧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迫切着渴望得到事实真相,我走近姑妈,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透过衣物我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到她那细小而又硬实的骨头。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害怕极了。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您明明就这么害怕!您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我一步一步追问着她。
"伊莱沙,我不想害你!我真的不想......呜呜~"姑妈她哭了,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向下流淌,如同春天的泉水。
"他们......"面对她的眼泪,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我不忍心。
"他们是恶魔,他们会杀了你的!"她呜咽着的声音清楚的说着那些话,她将头靠在了比她略高些的我肩上,泪水渗透衣物,我感觉到了湿润而又温暖。
之后,我们没有再谈起他们。我们无声无息地工作着,似乎不知疲倦地工作着,而我整个人陷入浓厚的疑云之中。所有的谜团像线团那样,一层包着一层,而我连最外面的一层都无法猜透,更何况是事实的真相了。
"三天之后,你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了。"当我沉浸在思绪之中的时候,姑妈突然对着我说道。
"我?"
"趁他不在的时候,你逃吧!"她继续重复着。
"可是......"坎特贝尔如此荒凉,方圆百里都很难见到人烟,怎么可能逃的了呢?
"每过十天驿站的马车就会经过这里,你就坐那天的马车离开这里。"
"那么您呢?"
"我这样的身体,根本无法逃走,即使真得逃走了,也会被他们捉回来的。到时还会连累你一起被抓的。"姑妈依旧抹着眼泪说道。
"柏奈先生他......"他怎么会放过姑妈呢?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姑妈安慰着我,"机会就这么一次了。我......我真得不该让你来......我以为他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没有孩子,可是......我没有想到......"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姑妈是怀着多大的希望盼着我的到来,希望我能改变一切,而她又是冒着多大的危险送我离开,她内心的绝望与悲恸让她流尽了所有的眼泪。
我从未责怪过姑妈的愚蠢,因为每个人都怀有希望,也因为坎特贝尔改变了我的一生。当往事历历在目的时候,我才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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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柏奈先生似乎整日都不在旅店里,每天一大早就赶着旅店的马车出了门,而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是天黑了。可以说这几天的日子过得真是非常的惬意和宁静,只是忙不完的活儿几乎让我无暇思考在不久之后离开坎特贝尔的日子将要如何度过。
每当夜深人静,孤独地躺在床上,一种对未来的渺茫充斥着我的心灵。离开长期居住的村庄,离开那片埋藏着亲人骨骸的土地,不辞辛劳来到坎特贝尔,然而等待我的竟然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知不觉中明天我即将离开这里,离开我唯一仅存的亲人。我兴奋而又不安地无法让人入睡,眼睁睁地看着新一天的太阳从东边升起。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进行着。打点妥当之后,下了楼。与姑妈和柏奈先生一起吃完一顿无味的早餐。柏奈先生接着就离开了旅店,赶了马车离开了这里。我匆匆帮着姑妈收拾完餐桌上的食物,上了楼,将自己原先带来的行李搬到了楼下。
"这些干粮你都带着。"姑妈从厨房里拿来些粮食,无非是那些我早已生厌、硬如磐石的面包,以及用皮袋盛着的干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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