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着穿梳发,前后都要弄上四个时辰,还必须有专门训练这种穿着梳发的女官来帮我穿才行,苏苏整个人就只能在旁边干等着----啧,我认为在这种粉饰之下,谁都可以尽显王族气派吧。
筹神仪式在下午二时正式开坛筹神,主要是先由帝都----兰国的舞者们上大天坛跳跳神舞,然后是各王派来的舞者们分别上大天坛四周的小天坛跳跳神舞,最后由一朝之帝上大天坛的中央高坛拜祭天神,亲手执起"天酌",向空中放十下响炮。这样,就完成了"天子筹神"的第一步。
然后,是各地百姓游玩庆贺,举行各种各样的民间活动,各地官家会主动补贴经农经商的百姓的。虽然他们无法亲眼看到只有无领地的贵族和大臣们才能出席的"天子筹神",但他们会准时在午后四时仰望天空,等待"天子筹神"的炮声响彻云霄,同时他们将大声欢呼,在热闹的气氛中祈望下一年的丰收宅安。
这样持续到七天之后的夜间,再重复一次开坛筹神时的步骤,但这次百姓会被允许在大街上与皇族天坛里的舞者们同时起舞,且准他们跳同一种舞。最后,还是帝皇上大天坛的高坛拜祭,拿起"天酌"再次向天放炮,但这次会附带艳丽的烟花,各王也会在各地的筹神坛上于帝皇鸣炮的后半个时辰里鸣炮,让普天之下的圣朝百姓都接受天神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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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习习吹过,旌旗猎猎,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已经算建得很高,却还是比我所在位置低的小天坛,那上面有一群疯子,穿着说不出来是妍是媸的服饰,蹦蹦跳跳地在胡乱跳舞。
我端正坐着,但在台下坐着的贵族与大臣们正在那小声嗑牙。其实只有在开始的跳神舞和最后的"天酌"仪式上,他们才不仅要肃穆,而且还要笔直站立,以示对天神的天子无比尊敬。
皇后与太子,还有贝氏一族坐在下一层,这个最高层只有我、苏苏和众人看不见的"鱼肠",当然还有一个内侍,他负责捧诏书。
"苏苏。"
本来立于我身后的苏苏立即弯下身子,把耳朵靠近我唇部的高度。
"你原名叫黄无溪?"
"是的。"答得很轻快,乖乖地掩藏起一丝疑惑。
"那好吧,黄无溪,其实你当初也并非自愿入宫的。念在你跟了孤十多年,孤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这次筹神仪式结束后,你可以离开皇宫,过些你真正想过的生活,当回黄家人。"
然后,我把两张纸竖到苏苏面前,一张是他进宫时打上手指印的生死契,另一张是兰希宫内务处的取银凭条----凭条的取银处印的四个字是----"十两黄金"。
感受得到一种诡密慑人的气息正从苏苏身上缓缓漫延出来,这种气息,呵呵,我真的太熟悉了----这是王者的气息。
他不回话,我只好垂下眼睑等待他的回答----苏苏有王者气息是对的,因为这十一年来,我一直在把这个泥娃娃揉搓成我的模样----冷酷无情,处事果断,笑里藏刀,可以一脸淡然地立于帝位这个冰火交战之巅。不过,或许是选材选的好吧,我认为他比我更优秀,至少,他会武功而我不会不是?
可是,这个经过我千百万次拷炼的泥娃娃,终究还只是一个泥娃娃,还是有致命的缺点的---他自己学会了一件我没有的多余东西----爱,他爱上了一个人。
"苏苏?"他让我等太久了。
那群疯子快跳完了,苏苏却还僵在旁边不吱声。突然,他好像压抑着什么似的,轻而冲地出声了----
"为什么?"
一直看着小天坛的我听到这三个字,不禁挑起眉梢:他,什么时候又学会问"为什么"的?、、、、、、算了,反正我也快要出手,把他身上最后一个缺点根除掉了。
"因为,我是真心喜欢黄无溪的。所以,我也希望,黄无溪能按自己的意愿,走完人间这一遭。"
表情依旧是云淡风清,语气依然是冷冷淡淡,我面不改色地看着台下那群正在退场的疯子们。
耳边响起苏苏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然后,他用与我相仿的冷淡语气,有点僵硬地轻声回应:"苏苏现在已经不知道黄无溪是谁了,苏苏只知道为了、、、、、、"
坚决不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苏只知道,为了皇上,纵然要苏苏把整个黄家都被背叛了、都不要了也无所谓,甚至,甚至、、、、、、"
出现了一丝丝颤音,但杀戮的坚定却在他的语气中扩散开来----
"甚至,皇上要苏苏反身对付他们,苏苏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因为,皇上值得苏苏为皇上做任何事!"
声音又轻缓了下来,感觉上是一只小猫咪在主人脚边磨蹭,以搏得主人一个爱怜的抚摸----
"所以,皇上绝对不能不要苏苏。皇上别赶苏苏出宫,行吗?"
高坛上的筹神台已经布置好了,该轮到"天酌"仪式了。背后跟着捧着诏书的内侍,我缓缓站起来,一脚踏上从这里一直连接到高台的红毯,头也不回地回应了必须留在观礼台中的苏苏----
"苏苏,请别忘了,今天是你亲口对孤说,你会孤做任何事的。孤没听错吧?"
苏苏在身后抬头看了看我的背影,定了定神,庄重地答道:"是的。"
"那你就留在宫中吧,做孤吩咐你做的,‘任、何、事'。"
风中飘来一声微弱的声音,我却已经走远。
站在孤冷寂寞的高处,我迎着凉风,披肩在风中抖荡,长袖飘舞,我把手伸向后面的内侍,接过第一部诏书,不是由内侍宣读,而是由我自己大声宣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帝立大皇子----上方笑依,为兰朝太子,钦此。
兰朝十一年五月"
台下立即响起一片掌声,夹带着一些欢呼声,我转向观礼台,产子不久,身体还虚弱的皇后正在与我遥遥相望的那边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的,用台下听不到的娇弱声音代上方笑依谢主隆恩。
我转回身子,本应开始"天酌"仪式了,但我却还是把手伸向身后的内侍,此时,大家才发现内侍手上还捧着诏书,并且不仅一部,而是有两部。
我在拉开第二部诏书,下面却早已是骚动声一片又一片了。因为没有人知道,皇上还会有什么事必须拿到在这么重要的"筹神仪式"上宣布?
苏苏直立于与我平等的观礼台最高层,我往他那边瞄了一眼。
于是,我与他,隔着中间的鸿沟,相望着。
他皱起了眉头,微略侧着脸,眯起双眼----那种表情,应是在揣测我的心理,因为当我不必隐藏自己的心思,而要揣测别人的心思时,也会摆出这副表情;苏苏是我的模子。
我转回头,大声宣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帝封宫廷内侍----黄无溪,为兰朝太子少傅,黄无溪必须倾尽全力教导兰朝太子,上方笑依,以报兰帝龙恩,钦此。
兰朝十一年五月"
台下顿时一片宁静,愣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兰帝陛下----倒,倒不是反对封苏爷为兰朝少傅这么大的官,那么多年来,苏爷在他们心里早已当上了比少傅高得多的官,都已经高于宰相和镇国元帅了。只不过,兰帝偏要在这里,在这高高的筹神坛上策封,总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我又略扭过一点头,望了眼苏苏。此时,他的表情波澜不惊,是我遇到出乎意料的事时,会维持的表情。唯一外露他的情绪的,是他那双依然紧皱的眉,他的双眼没盯着我,而是盯着让他有种不好预感的第三部诏书。
深吸一口气,我把手伸向后面,接进第三部诏书,大声宣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朝十年七月,天佑桂帝,脱险成功。二帝并都,前所未闻,族规无例。然而,前帝未殁,现帝逊位,常理也。故,孤,兰帝,在此宣布退位,还前帝,桂帝之皇座,钦此。
兰朝十一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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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退帝为王
"皇上!皇上!你停下来好不好?、、、、、、"
"皇上,请听老臣进一言!、、、、、、"
"虽然我们也知,皇上!我们也知道按理应是桂帝执政,但、、、、、、"
"皇上!""皇上!""皇上!"、、、、、、
转身一甩门,我把那群老臣全都关在芷莲阁外。
刚才,我宣完第三部诏书,就声称桂帝已命我代为行完"天酌"仪式。反正听到炮响,全国的老百姓只知道可以开始节日庆祝了,一点也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而台下的贵族大臣们都已经蒙了,也不管"‘天酌'必须由在位天子执行"的这条族规了。
然后,我转身刚要从大天坛上慢步走下来时,就被苏苏一把抱起,直往东曦殿方向飞身跳去,但我立即跟他说要去芷莲阁,他便乖乖地脚尖一旋。只是没料到我们刚抵达芷莲阁外,那群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臣们,竟然也气喘嘘嘘地到达了。
"红儿吗?外面为什么那么吵?"
上方未神揉着睡眼从桂花屏风后慢悠悠地走出来,我赶紧迎上去----先发制人,先那群大臣一步给父皇洗脑。
紧紧追来的那群人中,有一半左右是前朝旧臣。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人嘛----哪个皇帝强大,他们就依附哪个皇帝,根本不管前一个皇帝对他们有多好,有多负责;还先不谈本来就该是前帝执政的呢,就绝口不提让前帝当回政的事,我压着大权,个个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办法,只好我亲自出马了。
不理在旁边一脸阴沉的苏苏,我拉起上方未神,让他坐在正厅的上座上,然后后退一步,朝他下起跪来。
上方未神只一脸不知所以地望着我,刚睡醒的迷糊脑袋竟也忘了要赶紧扶我这个"皇帝"起来:"红儿,你这是、、、、、、?"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父皇今日重登帝位,实乃桂朝百姓之鸿福。愿桂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一嗑地,哟,好久没感受地板的冰冷了。呵呵,上方笑清冷静点,别忘了你离梦想还差几步呢----行百里者半九十,想真正成功,便应须继续冷静应对,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呢。
我的前额贴在地板上,黑眸向左一转,看到苏苏在旁边纹丝不动的银灰色长靴----比如说苏苏,我要让苏苏老老实实地做上方笑依的少傅。
双眸转回眼前的地板,撇了撇嘴----不过,我现在首先得解决一个问题----上方未神不认贝依为皇后不要紧,我也打算让贝依跟着我当王妃,但,上方未神必须乖乖地承认一点:上方笑依的太子地位,依然成立。
只听见头上方,上方未神在那无病呻吟起来:"昨夜宿醉一宿,现在头还痛着呢。"
然后,他"咻"地一声站了起来,越过苏苏,只当正厅中一站一跪的两个人是吃玻璃长大的透明人,径直往卧室走去,边走还边喃喃----
"唔,看来我还真醉得不清呢,居然看到红儿在我面前下跪,要我当回皇帝的幻象、、、、、、我看我还是再睡睡,再睡睡。"
我立即直起身子,看着父皇边摇摇摆摆地走路,边晃动着脑袋的背影,嘴角不禁弯起抽搐----我已经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来帮他重新熟悉朝政,以及花尽心思进行改革,精简优化统治机构,把各王领地的实权集回帝都,加强宫廷防御系统,甚至还想顺便帮圣朝处理掉劲敌。
其实,现在谁当皇帝都一样,因为整个圣朝已经可以完全自行运作了,满朝文武也几为忠良,检举机构也于六年前借鉴银古,现已日益完善了;就算将来真的有无法明里抓的强势贪官叛徒,也有"承影"的专门小队进行暗杀。
这些足以保证上方未神的再次登基,可以顺顺利利,长久维持了。
我的退位,若真要说会对圣朝造成什么损失的话,那就是它可能在未来的十三至十六年间无法继续快速发展,它只能等待另一个"我"----上方笑依的成长了。
"皇上!皇上!你就让微臣们进去吧。"
"对呀,皇上!有什么话好好说呀!"
"皇上,你不能就这么丢下你的子民呀,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欢庆着亘古圣帝的降临呢!"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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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吵杂声越来越大了,大得足以让上方未神的醉酒再醒几分,他刹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来。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向上方未神走去,脚一定,与上方未神面对面地对视。
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真实性了,双眼越瞪越大,身子不禁轻轻颤抖起来,满嘴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红儿要退位,红儿不是当得好好的吗?"
他一把抓住我的臂膀,使劲摇晃我,仿佛要把我脑中的想法全抖出来。
我皱起了眉,想先摆脱他的摇晃,让他冷静下来----和一个满脑混乱的人讲话,只会白费力气,倒不如先把力气花在让他冷静下来的份上,只有这样,你要讲的话,他才能够听进去。
但我还没来得及挣脱他的手,苏苏却突然出现在上方未神身后,抓住上方未神的两只手臂,一用力,上方未神立即疼得大叫一声,面色惨白地马上松了手。
我抬头看了苏苏一眼,他的表情出奇地安静,和与我共同执行一项阴谋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可是明明,这次的"阴谋",并没他的份。
"红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方未神根本没理会苏苏对他的无礼,准确点来说,他是根本没兴趣理会除我之外的人----好吧,我承认从他很自闭这点来看,我还得帮他一阵子。但无论是全国和他自己,都必须先从实际中,承认他的皇者地位。
上方未神也是时候,真正开始熟悉为帝的感觉了。
我和与我差不多高的父皇平视,两人互望的眼神僵了一会儿,我突然轻轻笑了出来,一脸轻松地对他说:"父皇怎么还会问皇儿‘为什么'呢?"
"因为、、、、、、"
"父皇别忘了桂朝是以为父皇不幸已殁,才会让我登基,建立年号的。"
"但是、、、、、、"
"父皇!"
"呃,是!红儿。"
我突然一敛轻松的神情,让父皇在我无比认真的神情前立即变得乖乖的,洗耳恭听起来。
"别忘了你登基时的誓言,那是圣朝每朝皇帝登基时都必须向天神庄重宣读的誓言----肩负国家,一心为民。"
"父皇没忘记、、、、、、"
"在父皇不在的这段日子,皇儿也是靠着这个誓言咬咬牙,坚持下来的。皇儿已经尽全力扶起曾一度倒地的圣朝了,父皇你能否认皇儿尽力克守誓言了吗?"
"红儿的确做得很好。"
"红儿做的很好,"我与他对视的黑曜里闪出了质问的光,"那,父、皇、呢?"
一看此眼神,一听此厉言,上方未神瞪大的双眼不自觉地盈起了泪,脸色变得很难看,身子不住地颤动----我打中了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在逃避的死穴。
暗自深吸一口气,我决定打定这死穴了----痛苦的回忆就像一把刀子,挨上它的结果,可能是伤痕累累,也可能是开发出新的生命水源。
上方未神一脸疯狂地冲了上来,死死地揪住我的衣襟,冒出惊人的力气把我的脸一下扯到他面前。
苏苏在后面想上前阻止,但被我一个眼神打住了。
"你以为我不想让桂朝振兴吗?你以为我不想让子民过上好日子吗?你以为我想让那个混蛋捉去,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