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护卫们还提着灯来回巡逻外,整个兰希宫都已经熄灯休息了,唯独,东曦宫的书斋里,那个总是挑灯奋战的身影除外。
"皇上,你明天就要成婚了呢。"
苏苏拿了另一张太师椅坐在我对面,半个身子趴上了我的大书桌上,压住了散落一桌的折子,手托腮,用紫眸深深地凝视着我。
"是呀。"
我拿起"兰"字玉玺,沾上些朱墨,对准折子的右下角,盖了上去。
自从一个月前我俩在御驾上倾心密谈后,苏苏就恢复了正常。就算我后来又去芷莲阁留宿过几宿,苏苏也没再在一旁生闷气了。
还以为苏苏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了呢,岂料他今天又开始反常了----夜已经如此深了,他竟然那么好心地放过我,让我一直批改奏折,而不是催我就寝。
已经在我后面站了大半夜,却在我就快批完折子的时候,突然要求特别批准他与我面对面坐下。
然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不是在我脑上方,而是在我正前方看我批改折子----他看了仅这么一会儿,竟然还时不时傻傻地笑了出来好几回。
"明天和皇上成婚的那个女子叫贝依吧?"
"是呀。"
一个伸手,把被苏苏压着的蓝色折子抽了出来。
"他的父亲是贝云大礼官,那真的很合适呢。"
"是呀。"
细心看着蓝色折子里上述内容,封十也真不是盖的,才过了一个月就把菊国的大水给我治好了,还说什么这是为了庆贺皇上大婚而献上的大礼。
浅笑起来----封十也,你的大礼,我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突然觉得额头一角有温热的感觉,眼睑也不必抬,我就知道那是苏苏的唇。
"我有些妒忌那个叫贝依的女子了,她可以和皇上一起穿上大婚礼服,先我一步和皇上拜天地呢。"
"是呀。"
我还是轻声温和地应着他,寻思着是不是该再从国库里拿些黄金出来,多助封十也一步呢?
苏苏伸手上来,帮我把跌落到额前的柔丝别到耳后,让我白而饱满的前额露出了一大片。
"好在,皇上最后还是苏苏的。"
"是呀。"
决定了,再拨三百两黄金给这位抗洪钦差大臣送去吧。
"皇上,睡了好不好?"
"是呀。"
眼睛还在那张蓝色折子上思量着,手却往旁边摸索了起来----我的"兰"字玉玺呢?
"在这里,皇上。"
我抬起头,看见苏苏拿着玉玺,脸上没有一点为我的敷衍应对而生气的神情。他笑眯眯的,紫眸里闪现着那种比情欲之光还诱人的光采。
我伸手去要我的玉玺,他却趁机一把抓住我的柔夷,拿到唇边亲吻起来。
"皇上,既然苏苏明天没办法先别人一步与你行大婚了,那么、、、、、、"
他突然把我的手像放易碎陶瓷那样,轻轻地放在了书桌上,却没有把玉玺给回我,让我好继续办公,而是攥着玉玺凌空一跳,在我身后立定。
把玉玺在我手旁放下,却在我勾着玉玺之前把我一把抱起,头埋进了我散发着幽香的脖间。
"那么,苏苏也要先别人一步与皇上进洞房才行。"
"可是,苏苏,我的折子还没批、、、、、、"
话被他抱我飞去兰阁途中的夜风,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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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屋檐和高树上,锦绣的彩带随风飘拂,沿着湖岸所摆设的酒案旁宾客齐聚,捧着装满瓜果食品的银钵玉碟的婢仆忙碌着,静静流动的兰河中央是用汉白玉整个雕琢而成的两层的石船,同样张灯结彩的,戏班子在石船上咿咿哑哑地唱着戏,与岸边各王代表的笑闹声混合在一起,好不热闹。
皇宫外,百姓放下农活,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走上大街参加各种民间庆典,场面好不热闹,势头简直赶上了兰朝最重大的盛典----筹神仪式。而且这次比筹神仪式更能尽情欢愉,因为皇族给的休业补贴,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多。
整个兰帝大婚共持续了十天,每天兰帝都会站在兰希宫正门处接受从全国各地涌来的百姓的祝贺与祈祷,也唯有在此时,圣朝子民才能一睹自家皇帝的风采。
而这一次,涌来的人更是空前之多,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只是苦了兵部和"鱼肠"了。
所有成婚仪式终于结束,到了第十天的夜晚十时,我才能穿着一身新郎服,拖着沉重的身子,下了御驾走进西央殿。
手刚放在了兰蕊阁的门板上,就感到腰部一紧,暗叹了口气,头也没回地对苏苏说:"回去兰阁吧。"
立于门两边,同样穿着喜庆大红袍的两个宫女看了此景,一个把头低得更低了,另一个把视线放向了满园黑得更本看不清的假山景致----身为"太阿",她们当然机灵过人。
苏苏的手指抠住了我柔软的腰部,还越来越用力,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纵身离去,临跳出园子前还借着习习凉风送来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边推开门边想------
"知道了。"
这是我八年来,第一次走进兰蕊阁.此时挂满红条,贴满"喜"字的兰蕊阁,少了八年前的一份阴气,多了八年后的几分暖调。
我把长条形的头冠取下,松了松肩,走向端端正正坐在大凤床上的皇后贝依。
我已经在大婚开始的第一天,从媒婆手中接过竿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过头盖了,所以此时,我只需要用手把凤冠上的水晶流苏别起就行了。
贝依有一头蓝水色的长丝,有一弯又细又长的柳眉,有一双可爱的桃花紫眸,有高且挺的鼻子,玉洁奶白的脸盘上还有一滴诱人的樱桃小嘴----她是个很美的女子----代表玫王来朝庆贺的斯多说的。
撇去我无法体会到的面容,从她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来看,我也知道她是个性格恬雅柔顺的好女子。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身高和我相当,略矮我一点;知书识礼,能搏得周表青的声声好评;今年二十一岁了。
我伸出比她的还玉洁冰清的双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帮她别起透明凉莹的水晶流苏。
尽管脸上拂过一阵凉风,她的双睑还是低着,脸上并没有红晕,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古来帝后婚姻多为政治,我想这个自小受宫廷教育,父母帮她定的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挤入皇宫的贝依,大概不会再对她的皇帝丈夫有什么幻想了吧。
况且,从她淡漠的表情看来,她还对这个在官场以冰冷著称的兰帝颇是畏惧呢。
"抬起头来。"
我冷冷的吩咐到,她的身子却没有被这股寒气打倒,端庄地抬起了头,落落大方地直视我面具上唯一外露的双瞳。
"你很有勇气,这点是孤认识你的第一点,孤喜欢有勇气的女子,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
我边说,手边伸向脑后那捆绑复杂的白绳,一条一条拉开,总共要拉十条。
贝依此时才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微微张开樱桃小嘴,露出了大家闺秀不该有的吃惊神情,暗自想到:兰帝不是一直脸部有疾吗?他肯在我面前脱面具?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无论兰帝陛下长得如何,或脸部有任何可怕的东西,我都要处变不惊。否则,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兰帝陛下,全家都要被我拖累了。
终于最后一条绳也被我左绕右绕扯开了,我双手按在两颊骨那,向后轻轻一拉,面具就与我的脸相脱离了。顿时,一阵清香的草药味飘逸满屋。
贝依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兰帝陛下的脸部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有疾且是大疾。
面具从额头开始,一下子与我的脸部相脱离。我轻皱起眉头,揉了揉脸----这十天都长时间地带着面具。这面具本来已经带得没了感觉,现在却又有了。
然后我一抬头,清澈的黑瞳中映进了贝依的神情,顿时玩起味来。
微张的艳唇无法收回,全身僵在了那里,已经略偏向一边却混然不知,一双应用来盼顾生辉的美目此时正失神地望着我,整个人的魂魄好像已被勾走。
"孤认为,想要了解任何人,都必须亲自与他相处过,看过他的行动,听过他的言谈,与他交流过思想。其实有时,经过了千千万万年,你都未必能了解一个人。但至少,你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了解的,比在任何书面文字,口中流传都要准确的多,真实的多,也才能让你真正开始了解一个人了。"
她身子一颤,紫眸中闪现出不一样的光采,一脸没料到兰帝对她说的第一番话,会是如此与之性灵相融合的。
"所以,以后还请皇后与孤好好相处了。"
她垂下了眼睑,脸上终于冒出了红晕,羞答答地应了句:"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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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皇后喜脉
"来吧,依依,我们还没喝过交杯酒呢。"
我一个拂袖转身,走向兰蕊阁中央,摆满鲜果、菜酒的八仙桌,上面的喜烛正晃晃悠悠的,再为兰蕊阁多添几分喜庆气氛。
走到了八仙桌旁,却发现贝依还愣坐在凤床上,痴痴地看着我,见我回头,脸上痴迷的神情又加重了几许。
"皇上叫小女‘依依'?"
语气盈满了不自信,还有,已经溢出来的丝丝欢喜。
我轻轻地笑了笑,温柔地说道:"依依以后也要叫孤‘笑清',别再用‘小女'自称了。我们是夫妻,你用‘我'自称就行了。虽然,这样的昵称只能在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用。"
她的双眼睁得很大,开始积蓄起泪水,连声应到:"小女,啊不,我知道了,笑、笑、笑清。"
我又淡淡地冲着她一笑,不理会她脸上迅速达到顶峰的红晕,转过身子来,背对着她斟起两杯喜酒来。
还坐在床上的贝依看了满脸惊慌,赶紧踩着碎步走上来:"皇上,这些应由小女来做!"
她一到达我身后,我立即又把身子转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两杯满溢芳醇的喜酒。
"‘皇上'?‘小女'?"
我嘴角勾起一丝魅笑,唇猛得一下冲到贝依急急跑上来的脸前,"一个不小心",和她的艳唇贴合了。
她惊得愣在了原地,全身僵住了不知该干些什么----不知她是否真的很美丽,但她现在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甜甜清香,倒是诱人不假。
我只是在她的唇上化作蜻蜓点了一下水,随即与她的艳唇相脱离,把龙凤杯递到她嘴边。
"喝吧,依依。"
我的声音极度柔缓,黑曜里是幽幽的魅光,贝依的魂魄立时被这双黑曜吸捕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张魅惑众生的脸,头不自觉地乖乖一低,呻了一口芳醇的喜酒。
现在,任凭贝依如何冰雪聪明,也全然没注意我俩现在的姿势,根本不是在合卺。
不一会儿,我喂她的那个龙凤杯就见底了。
她的唇刚离开杯口,就紫眸迷离了起来,再看了眼我轻笑中的脸,视线瞬间模糊,向后一倒,倒在了苏苏的怀里。
站在苏苏后面的两个"太阿"立马上前来,一人架起贝依的一只臂膀,朝着我一点头以示准备好了。
我静静地与苏苏立于一旁看着这一切,皱了皱眉,才朝那两个"太阿"轻轻地挥了挥手。
那两个"太阿"立时架起绵趴趴的贝依,如弦上之箭向阁门冲过去,站在门口假扮侍女的两个"太阿"也立即闻风拉门,让同伴迅速飞离了兰蕊阁,然后又快而轻地合上了阁门。
我朝着刚关上的阁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就感受到苏苏在挑逗我的耳垂,他炽热的胸脯也贴上了我的背,双手环住我的柔腰,气息开始紊乱不顺了。
我叹了口气,用冷冷地声音说:"孤今晚想一个人睡。"
苏苏游动的双手僵了僵,然后,他朗气好听的声音才在我耳边响起----
"是。"
温柔地帮我脱下新郎服,然后出去打了一桶热水让我沐浴,卷起袖子帮坐在大木桶里的我擦背,涂香料,但手一点也不乱摸----因为他知道,这夜过后,我将一辈子属于他的了,心情好得不得了。
帮我更换好丝绸睡衣,苏苏一把把我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那张喜被整齐未动的凤床,让我夹起的头发直直地垂下来,用木梳轻轻梳理好,再帮躺下的我盖好那床喜被,就静静地坐在床头,看我入睡----自从那场大病后,除了粘人,他又多了一个劣根难除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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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一向浅睡的苏苏便已醒来,靠着床头檀木板的脑瓜子一下子弹了起来,一个凌空翻身,跃过了床到门间的寒兰屏风和那些桌桌椅椅,轻而易举跳至阁门前。他脚尖刚触地,阁门上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一把女声轻柔地禀报道:"回来了。"
"进来。"
冲着门口小声吩咐到,阁门立时被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太阿"打开了,另外两个"太阿"立即跃了进来,想把昏迷中的贝依放在门口两排大椅子上。
"把她放到床上吧。"
我的声音从寒兰屏风后响起,那两个"太阿"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奔到屏风后面,把皇后平放到床上,然后迅速退出兰蕊阁。
"太阿"的一系列动作快如风,阁门又被快而轻地关上了,苏苏绕过屏风走到我身旁----我在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皇后,苏苏在静静地看着我。
床上的贝依皇后全身衣物不整,蓝色的柔发乱却野性,从外露的脖颈处可以看到点点淤痕,一脸桃色未尽的模样,呼吸略乱地睡在凤床上。
"苏苏。"
睁着刚睡醒的双眸,我慵懒的声音在静谧的兰蕊阁里回荡。
苏苏在我身后一退步,单跪了一下:"是。"
然后,他也迅速离开了兰蕊阁。
阁内又只剩下我与贝依皇后了,我缓缓地踱到窗边,坐下:但愿宋太医特别研制的加大出精出卵量的春药,能顺利地在他们的身体里奏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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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上了三竿,贝依才慢慢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刚慢悠悠地坐起来,就见到她的夫君正坐在窗边,衣身整齐地观赏着满院幽香的寒兰花。
被夫君的侧影迷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夫君昨夜的激情似火,立即低头看了看被中自己赤裸裸的胴体,上面已经满是齿印爱痕了。
脸不禁有些微红起来,又略抬起一点头想看看夫君,却发现世上难求的夫君已经扭过头来,静静地凝视她了。
想立即下床行礼,却又碍于赤裸的身子,只好在床上一弯腰,心想至少要请安。
"皇上,昨夜真的喜蒙皇上宠幸,臣妾感激不尽。臣妾向皇上请安了。"
听了此言,我挑起了眉梢----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精品,昨晚还是个大舌头,叫了半天还叫自己"小女",今天刚醒,脑子就清晰过来,唤起自己"臣妾"来。
我朝她笑了笑,用温柔的口吻轻声说道:"快点起床更衣吧,孤与你还要去芷莲阁向父皇请安呢。"
贝依又乖巧地"唔"了一声,在我的头转回窗外后,下床更起衣来。
左手挽着我的新婚妻子,一起协步踏进了芷莲阁,只见人群中,父皇早已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了。
接过一旁老女官递来的喜茶,在父皇面前跪着的我抬起头,朗声说:"请父皇喝茶。"
父皇却没有立即接过已经递到手边的龙杯,而是满脸阴晴不定地直视我的黑瞳,天水蓝的双眸里又出现了十年前,他坐在洛神殿高高的宝座上才有的严肃眼神。
他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头一下低到我耳边,语调阴冷地轻声说:"红儿,你--你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