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斯闻言心里一阵激盪,低头吻去东眼角噙着的泪水,低哑着声音道:「够了,二年已经足够了,伊斯,这是你最后一次当他的替身!」
轻颤唇角,望着罗伦斯半响无语,最终东还是点了点头。
罗伦斯的唇落在东柔软的唇瓣,不带任何爱欲亵渎,不带任何情色占有的圣洁的吻。
二人却不知花园里的这一幕,同时绝了另外二个人的心。
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锦,东随意的坐在桌上,摇着腿问道:「你要走了。」
「嗯。」锦没回头,就怕再看一眼又要改变心意。
下午花园里的那一幕让锦彻底绝了念。二年了,东...已不再是他的东,如果他的幸福在这里,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所有的心碎、绝望、哀凄、痛苦...都让他一人带走。
「你才来几天就走,这里不好玩吗?!我住了一年多了都还没住腻。」
「喔!?」一年多?!东失踪倒有两年多了。锦一面收拾,一面随口问道:「东之前住那里呢?!」
东嘻嘻一笑:「我那里知道,其实住那里都一样,初时都在床上,后来就算能下床了也是不能出去...」
"都在床上","不能出去?!"...锦震动了一下,惊道:「罗伦斯软禁你?!」
「呵呵...」东突然笑开:「锦的想像力还真丰富。」话落也不再多做解释。
锦原本以为罗伦斯待东甚好这才放心把东留在这里,刚刚听完东的话,一颗心不免又吊得高高的,见东不再继续解释,心里担忧,抬起眼直视着东,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东歪着头,仍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
「不行! 我得确定罗伦斯待你好不好?!」锦坚持道。
东攒着眉,一脸奇怪看着锦:「他待我自然好了,不然花这么多精神救我干嘛!?」
听得这话,锦心里闪过一丝念头,罗伦斯明明待东极好,但东的身体比之二年前却更见差了,初时没想到这点,这时听东这么一说,更加想弄清他这两年过得如何。
见东仍是没有要说的意思,不由停下手边的工作,拉着东的手,温声道:「你好好告诉我,不然叫我怎么安心走?!」
东睐了两睐,奇道:「你也真怪,都要走了还来问以前的事?!」
见东未抽出手去,锦握得更紧:「这事对我很重要,你快说了吧!」
东耸耸肩,淡悠悠说道:「其实我是逃命时让罗伦斯的车给撞到了。」
「逃命?!」
「可别问我逃什么命,那是在失忆前的事了。」
「那你怎知?!」
「罗伦斯在撞倒我之前,我已经满身是伤,唔...」东咬咬唇,才继续说道:「大概是被人动用私刑,我一定是受不了才逃走的。经过检查我的脑部没受到太大震盪,所以应该不是车祸的后遗病,医生判断是葯物造成的,大既有人不要我记起什么事吧?! 我伤得很重,在加护病房躺了二个月,出了院的近半年也大都在床上渡过...」说到这里,东突然笑道:「还好撞到我的是大金主,普通人那养得起我这病猫,怕不撞到我时就索兴把我撞死。」
东说的平平淡淡,一点无所谓的样子。锦一面听却是心头一阵阵猛抽,听完后半响不能作声。那些绑匪一定是发现绑错人之后怕东泄密灌了他失忆的葯,想想不甘心又折磨他来泄恨,东那时受的诸般凌虐不知如何冷酷恐怖...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时自己冷静一点,又怎会让他一人离开,遭到这横祸?!
锦盈满泪的眼望进东清亮的眸子,盛满爱怜、愧疚、心疼和悔恨,直勾勾的望着,一瞬也不舍得眨,就怕再张开眼,眼前的人又要消失。
那诚挚深情的眸光看得东脸上一红,垂下眼道:「现在也不疼了,你别难过。」
「让我看看好吗?!」
东抬眼难掩疑惑的看着锦,锦想看什么呢?!
「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大概被锦的认真和真挚楞到,东也没有拒绝,任由锦慢慢褪去他身上衣衫。
轻抚着原该白皙滑腻的肌肤,锦的泪终於忍不住落了下来,东身上的伤痕本就不少,但每一个锦都认得出,现在裎裸在他面前的身上多了好多他不曾见的伤疤,有些伤甚至看不出是怎么留下的。轻轻划着那些新伤,锦的心也随着颤抖的手指颤动。
无以复加的悔恨...恨自己,竟连东也保护不了,几次三番让他受到伤害。该庆幸的是,东什么也不记得了,自己无用的爱和东苦难的前半生就让它随着东的记忆埋藏吧! 愿罗伦斯能带给东下半生的安乐幸福。
伸手揩去锦的泪,东轻声说道:「真的不痛了...」
锦突然把东紧紧搂在怀里,轻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千万个对不起也道不尽我对你的歉意。
东被锦紧紧拥着,竟产生了一股错觉,佛彷已在这怀里千百次一般,所有的委屈都能在这里得到安慰,所有的悲伤都能在这里得到解脱,但...他有什么委屈,他又有什么哀伤呢?! 如果都没有,为何脸上热烫烫的...缓缓滑下的...是泪...
察觉东的异样,锦连忙放开东,见他脸上挂着二行清泪,登时慌了,忙问道:「东,我弄痛你了吗?!」
怔怔望着锦,东伸手抹下自己的泪,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我为什么哭呢?!」
「东...」锦被东的怪异的举动惊得也不知如何是好。
东抬眼望着锦,突然问道:「锦爱我吗?!」
锦想点头,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锦不爱我吗?!」东又问了一次。
锦想承认就这么潇洒离去,却无论如何无法昧着心意点下头。
见锦仍是没有反应,东以为锦是默认了,突然漫开一抹笑:「果然...」
看到东落寞的眼神好像又见到以前那个受尽委屈也笑着不让人知道的东,锦再忍不住,抓着他的肩,低声喊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声声叠起的爱语好似锦没有穷尽的爱一般急急涌向东。
锦心里暗道,就算没有明天又如何?!就算东不爱我又如何?!就算只剩现在,我也要让东知道...我对你无穷无尽的爱...
东抬起泪眸,弧起一个笑,问道:「你对我的爱只有这样?!」
锦不明白他的意思,怔怔望着答不出话来。
「你说爱我,却打算就这么走?!」
是会错意了吗?!东...是在挽留自己吗?!锦楞楞问道:「东,你爱的不是罗伦斯吗?!」
「你那个耳朵听我这么说了?!」东吃吃一笑,笑里却含着淡淡的埋怨:「就算我爱罗伦斯,你没把握把我抢回去吗?!」
抚着东的脸,锦轻声道:「东,你真是不同了...」虽然一样可爱,但以前的东那有这般率直。
「我不是以前的东,所以你不喜欢了?!」挑着眉的眼直勾勾望着锦,眼里流转的光芒几乎让人眩目失神。
锦轻轻吻上那眼,柔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别再这样勾引我。」
东咭咭一笑:「我也没说过不喜欢你啊!」
锦闻言更喜,但昨日那幕掠过心头,轻轻推开东,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一会儿又转身翻起自己的东西。
对锦的转变有些疑惑,但东在一旁看着也没问。
不一会儿锦翻出一个小盒,交到东手上。东打开来见是一条十分精致的手鍊。
锦笑道:「那是你以前随身的手鍊。」虽然笑着,却掩不去淡淡哀愁。
东拿出来细细把玩,随口说道:「我以前的品味还不差啊!」
「你以前是大少爷,吃的、穿的、用的那样不是上等货。」
「难道我现在不是大少爷吗?!」东一面笑一面把鍊子交给锦,锦却脸色一变,难道东连这鍊子也不要了。
「帮我戴上。」
听得这句,锦这才放下心来,但却笑笑又将鍊子交还给东。
东不肯接,问道:「干嘛?!」
「这鍊子我是没资格帮你戴了。」
那虽是锦送东的生日礼物,却也隐隐有订情之意,今日既已决定退让,又怎能再帮东戴上,会拿出来,也实在是想起打造那鍊子时的心意,只愿天底下的幸运都在东身上。
东脸色一沈,冷声问道:「既没资格,又拿给我作啥?!」
锦闻一窒,是啊,又何必多此一举,苦笑着将鍊子装回盒里准备要收起。
东看了更加恼怒:「有人像你这样的吗?!送人的东西转眼又收回去。」
纵然满心苦涩,锦却还是笑着解释:「旧东西了,想来你也不希罕,现在要什么没有?!」
一把抢过盒子,东气得头顶冒烟:「我才说了喜欢,你偏来说我不希罕,是想了想舍不得给我又反悔是吧?!」
锦柔声道:「对你,我又那里会有半分舍不得?!」
「是没有半分舍不得,」东冷冷睨了锦一眼:「所以大大方方把我让给罗伦斯。」
锦的意思是说不论东要什么,他都不会舍不得。东却顺着话意,指责锦对他没半点在意。
锦苦笑着:「你...唉! 昨日我看得分明,我再怎么自私,难道还能忍心再破坏你幸福吗?!」
东双眉一皱,问道:「看得分明?!」随后了然一笑:「是这件事吗?!」说罢对着锦的唇轻轻吻了上去,那吻轻柔却十分挑逗。
相识多年东何曾主动吻过自己,锦的理智早被抛到九宵云外,捧着东的头,主动贪婪的加深这吻,来回辗转吸吮,品嚐回味那求之几要疯狂的甜蜜。
放开东,额头抵着他的,看着他晶晶亮亮的美眸,微微颤动的唇瓣,心神不禁盪漾难平,锦低声道:「你自找的,我再放不开你了。」
东微喘着气:「我自找的,再不准你放开我了。」
对望的两双眼眸,映上对方的身影,直直印入两人心里...
第十章
锦虽然恨不得马上带东回日本,但顾虑到东的身体状况还有再过几个月又要到美国接受手术,为免他奔波劳累,只好让东暂时留在罗伦斯那里。而锦就成了空中飞人,为了留在法国久些,锦索兴把生意扩展到欧洲,短短日子不仅在法国建了新据点,也谈了不少大生意。
「你这样劳碌奔波不累?!」抚着锦又见瘦削却精神奕奕的脸,东有些不舍。
「不累。见不着你才难受。」锦拉下东的手轻轻搓着,虽然天气早已变暖,东的手也不再那么冰冷,但这已成了锦的习惯动作。
「不过就几个月时间,不也二年没见了吗?!」东任锦搓着,笑吟吟道。
锦的眼神一黯,轻声道:「那是我不知你在那里,不知你是否活着,否则我一刻也等不下去。」抬起眼看着东,眼里倏然变得莹润:「现在找到你,我只盼一分钟都不要离开你,要不是为了你的手术,我才等不及...」
「锦...」提到手术,东不免有些紧张,竟问了个十分痴傻的问题:「你说我的脚治得好吗?!」
其实锦不是医生,又那里知道治得好治不好,但他知道东心里担忧,於是露出十分有把握的笑容:「一定能好,医生不也说可以治好七、八分。」拍拍东的手:「最怕的是你的身体支持不了,还好天气转暖,你也收歛了点,近日看来倒精神多了。」
东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人,但听到锦的安慰心里仍是一甜,不过听到最后锦又想罗唆他身体的事,不由瞥了锦一眼:「我一向精神好,那里分天冷天热。」
「是啊!」想起东老是把瑞伯气得瞪眼的调皮,锦无奈的瞅着东笑道:「你整人的精神一向都好,那里分天冷天热。」
东嘻嘻一笑:「又没整过你。」
「还说没有。」锦轻轻戳了下东的额头,脸色一整道:「你那时故意不理我,让我伤心难过不说...」想起那时东为了逗弄诺雷故意对自己不理不睬,锦仍是心有馀悸。
「那倒不是故意整你...」东轻笑道。
锦听得脸色却是一变,不是故意整他,也就是东那时真想和罗斯伦在一起?! 锦愈想脸上愈是难看。
东好似没发现锦的不同,歪着头接着又道:「我那时确想留在这里,留在罗伦斯身边一辈子。」
「那又为何改变主意?!」锦听得心里发凉,却还是强装笑脸问道。
没注意锦的声音转为低沈,东望着窗外浮云,眼神轻悠:「罗伦斯待我很好,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了吧?!」
「所以你要报答他?!」就像以前为了报答香山家,为了报答自己,所以任何委屈都能忍受?!
「说什么报答?!」东突然笑了起来,弯弯的眼里闪着亮亮光华,似真还假的说道:「住在这里可舒服了,说来说去是我贪图享受,而且罗伦斯...嘻嘻...有魔咒,一辈子只会待我好,留在他身边再好不过了。」
望着东天真的笑,锦的心如同他的表情愈见沈冷。眼前这人真是东吗?!以前的东处处为人着想,何曾替自己想过半分,又那里会有如此算计的心计!?此刻的东轻声慢语竟似如此的理所当然。
「是啊...」锦难掩失望,淡淡的附合着:「罗伦斯说过他要保护你一生一世。」
「呵呵...」东的笑愈见开心:「他跟你说过?!看来倒真不是哄我。」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声音变得飘乎:「这张脸真是好用啊!」
没注意到东的音调有变,锦装做不在意的笑问,神色却更为冷淡:「为何又改变主意不留下来了呢?!」
「因为我喜欢你...」东漾开一抹甜蜜的笑,笑容纯真,接下来的话却直直扎入锦的心:「不过现在却后悔了。」
「喔?!」锦再也掩饰不了心中不悦,话声冷凝而揶揄:「又发现罗伦斯比我好?!」
东点点头,还是一派天真:「他是比你好。」
听到这话,锦不禁重重冷哼一声:「东现在反悔也算来得及。」
对锦突来的怒气,东但笑不语,只是看着锦,突然脸色转为认真,问道:「锦有多爱我?!」
问出这话实在令人伤心,锦只觉心上好像被插上一把利刃,痛得声音也发起颤来,连声冷笑:「你还不知吗?!你失踪的二年...」
不想再听也不愿再听,东截断锦的话,淡笑道:「锦说再多我也只知道锦有多爱以前的东。至於爱不爱现在的我...」定定的看着锦,东沈声道:「恐怕锦你自己都看不清吧!」
「以前的你,现在的你,不都是你!?」锦低吼道。为了离开他,东连这种理由都可以拿来吵闹?!
东挑着眉,嘴角带着讥诮:「是吗?! 锦要是真这么认为,刚才你脸上出现的怀疑又是什么意思呢?!」
讶异於东的敏锐,锦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
东接着又道:「因为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东。」话里不再有疑问,直接而肯定。
东冷冷的一句话直击锦的心底,刚才意念之间确是这么想的没错,瞬间突感惶惶难安,佛彷有什么被藏在心底深处不敢碰触的东西破裂开来。
锦脸上变化的表情看得东心里一阵抽痛,脸上嘲弄未变,话声却转为轻柔:「锦和罗伦斯一样,看着我时都在我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罗伦斯找的是诺雷,而锦找的是...你心目中的东。」
定定看着锦,东脸上的笑愈加讥嘲,却不知笑的是锦还是自己:「罗伦斯不要我再当替身所以要我离开,锦却为了要我当你心里的东的替身而跟你走,到底谁对我好...我现在才看清...」
「不是这样的。」东的笑让锦背脊泛起一阵凉意,自己真是这种存心吗?!虽然急急否认,但心里也不禁怀疑起来。
东半垂眼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倒是唇角仍然微勾着笑:「锦,我再变不回原来的东了...」
锦原已意乱,听到这话更加心慌,急急出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想清楚,你爱的到底是现在的伊斯还是以前的东?!」东猛然抬眼盯着锦,再正经不过的说道。
锦身形一震,喃喃念道:「伊斯...和东...有什么不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要我如何分别?!
「当然不一样。」东的话声沈冷却难掩落寞:「我不想再自你脸上看到怀疑失望的表情,也不想再感觉你看着我时却在我身上找寻别人。」
「我...」没有...后面两个字锦却再说不出口。
他有,他确实有,他时时刻刻在比较现在的东和以前的东有何不同,就像东说的一样,他总是在现在的东身上寻找着以前的那个东...难道在不知不觉又伤了他吗?!
爱怜的看着东,锦只想把他搂进怀里,可是...自己想安慰的到底是以前那个被遗忘的受伤天使,还是眼前这个刁钻任性的人?!
锦脸上的挣扎迟疑落在东的眼里。心好酸,那酸涩比旧疾复发时的痛更加揪心,爱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吗?!罗伦斯,你看着我想着诺雷时也是这种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