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绍离[下]
绍离[下]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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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吗?!」罗伦斯皱着眉头说道:「几天没见你笑过。」
知道罗伦斯是缠上自己了,东索兴抬起头,对着罗伦斯灿灿一笑,那笑说不出的做作。
罗伦斯被那刻意装出的脸逗得笑出声来,伸手在东的脸颊上用力一捏,说道:「难看死了。」
东被捏得痛呼一声,又嗔又怨的瞪着罗伦斯,没好气道:「你当我没神经吗?!痛死人了。」
罗伦斯一下转为正经,凝声说道:「你要真有神经还舍得这么伤锦吗?!我知道你是气他伤害你,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是要齐格解了你身上扣环,他怎舍得这么待你?!你受折磨最痛苦难道不是他!?你知道那日他回来竟气闷自责的吐血吗!?你知道...」
「我倒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回日本了。」东悠悠淡淡的截断罗伦斯的话。
皱了皱眉,罗伦斯一时无法消化东突来的话语。
「我快死了。」仍是淡淡一句,东佛彷说着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东脸上的平静淡然竟让罗伦斯看不出是真是假,但他知道东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心里一急一疼,那里再顾得上其它,抓起东的手,急急说道:「别胡说,伤不都开始愈合了吗?!」
东却没理会罗伦斯的问话,望着窗外处,自顾自的说道:「也好! 爸爸妈妈在这个世界来不及疼我,到了另一个世界可不能再不尽责了。」
罗伦斯被东的话吓得不轻,但想他一向调皮,这次不会又是...急急扳过他的脸来,想自他脸上找到半丝玩笑捉弄的神色,但见他眼神幽幽、神色认真,一点不像玩笑,心更加悬得高过喉头...
沈了沈气,罗伦斯勉力挤出一丝笑容:「这里难道没人疼你吗?!」
轻轻扯起嘴角,东的笑有些无奈却又有些甜蜜,随即又笑开,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横着罗伦斯,道:「知道你疼我,不过现在可有个更让你疼的人了。说来你还该谢谢我呐!」
看东刻意转开话题,罗伦斯心更加沈了,对着东的笑脸却半点笑不出来,凝着声认真问道:「锦难道不疼你?!」
垂下头,东的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就是太疼了啊...」眼里是掩不住的苍凉,话里尽是落寞。
那神情、那话语、那声调...震得罗伦斯半响做不得声。
东把声调刻意放的轻快,却掩不住感伤落寞:「之前我是打定主意和锦回日本了,身体再怎么不济,撑个几年总该可以,说不定运气好,真落个长命百岁也不一定。谁知遇到这种事,该说我命差还是该说锦命不好?!」嘲讽的笑笑:「以前开玩笑说锦是我命里的灾星,没想到齐格才是我和锦的大灾星。」
举起自己的双手,腕上精致华美的环已经取下,留下的是一圈丑陋的齿状伤痕,在东白皙的腕上更显狰狞刺目。
「他这次可真把我送下地狱了...」没理会一旁的罗伦斯,东低声喃道:「但我怎能拖着锦一起走呢?!不如趁现在绝了他的念,宁愿他气我、恼我、恨我...」晶莹的泪随着未竟的话语一起落下:「也不要他再受那心碎之苦...」
「...笨蛋...」
虚弱的身体随着掩不住不舍的责难被拥入一个熟悉不已的胸膛。抬起泪眸对上的是另一双深邃氲氤的幽瞳。原来罗伦斯不知何时出了房间,现在在东床边的却是锦。


见到抱胸斜倚在门外的雷,罗伦斯脸上的不快逐渐凝聚。
「东说他快死了!」冷冷一句。
「我知道。」雷的眼睛抬也未抬,情绪未见一丝起伏:「是我告诉他的。」
「你不是说只要环扣拿下就绝对救得活。」不想惊动门里的两人,罗伦斯低声质问。
「那也得要他想活。」
罗伦斯显然被雷话里的意思吓住,怔了一会儿才道:「东...并没有寻死的念头。」
「可也没有求生的意念。」雷终於抬起头来,对着罗伦斯道:「我没见过对生死看的这么淡的人,生也罢,死也罢,全然无所谓。」
轻叹了口气,罗伦斯的声音倏地低沈黯淡:「你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他...也有自觉...」
冷嗤一声,雷说道:「你们以前找的到底是什么庸医,救不了人便罢,乾脆帮病人洗脑吗!?」一向淡漠的他,话里竟也带着几分恼怒:「不过身体差了点,又那里不能活了?!」
罗伦斯闻言不由又惊又喜,其实他对雷的医术高下并无所知,只不过几年来听多了让人失望的敷衍话,这时听到这一句,怎能不激动!
「你说真的?!」
冷冷瞥了罗伦斯一眼,雷连话也懒得搭。
在他看似慵懒的神态下,罗伦斯察觉到他其实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你骗他是另有用意?!」
挑了眉梢,本来仍是打算不回应,但见罗伦斯眼中的急切关怀,雷终於解释:「我救得了他,但却需要他对生存的强烈执念。」
「东并没有...」
见到罗伦斯又想再辩,雷伸手阻去他的话,继续说道:「樱子夫人的死对东的影响比我们想像的大,恐怕连东自己都没察觉...他心中生死的天秤已经失衡...」说到这里,雷突然定定的望着罗伦斯:「我在赌,赌东和锦的爱情,只要他愿意为锦留下,我就有把握留他下来。但如果连锦也留不住他...」未竟的的话语,意思却是明白清楚。
能吗?!真能留得下吗?!东看似任性妄为,其实心底柔软,事事顾全别人,倘偌知道自己要死,又怎可能拖累所爱之人...想到东刚才那句"我怎能拖着锦一起走呢?!不如趁现在绝了他的念,宁愿他气我、恼我、恨我...也不要他再受那心碎之苦...",罗伦斯不由惶惶难安。
「你...确定...没用错方法?!」
谁能有把握?!罗伦斯的问题,雷早已自问不下百遍。樱子夫人临死前唯一的心愿,要东幸福。他的第二个赌注是─
「有些地方,东跟樱子夫人真的很像...」

「...我难道没告诉过你,地狱可不收像你这样的笨蛋。」锦紧紧把东搂在胸前,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刻也不肯放松。语带怨怼又似自怜:「你说过再不会推开我,但一遇事...你最先舍弃的还是我...」
锦话里的苦涩无奈撞得东心头疼痛阵阵却丝毫无法反驳,原本不住挣扎翻搅的心也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看出东的迟疑,锦沈沈又加了一句:「你既知我终要心碎,不更该在这短短时日里好好补偿我吗?!」
垂下了眼睑,东闪躲着锦毫无保留的深情注视,轻声叹道:「然后让你像妈妈那样,苦苦惦着一个影子直到死去。」
「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饴。」锦的话声无半分犹疑,虽轻却坚如磐石。
抬头望着锦,那清泓眼里的温暖一如以往,但在深情真挚的眸光中却多了点不容分说的坚定和执着。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东要说什么也再说不出口。轻叹口气,避开锦的视线,东的眼垂得更低,只看得见他细长睫毛不住颤动,声音也如眼睫般不稳:「你总要逼我...对你有好处也就罢了...可你...总要逼我对你残忍...我...」如何忍心...
「我宁可你对我残忍也不要你对自己残忍。」锦轻声慢道,却好以理所当然一般:「你总记不住,这世上只你一人重要,你只要顾着自己,其馀人的死活你管也别管。」
「说的容易。」东喟叹一声,话里甚是无奈。
见东神色苦痛挣扎,锦心里何尝好受,但他知道,东和他母亲俱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保全所爱之人的性情,此刻若是说不动他,若是稍稍退让半歩,这辈子,怕是永远要失去他...想到这里,不由愈加惊惶。
再不迟疑,锦狠下心来说道:「我也不迫你了,你自己想想你妈妈因何而死?!要是你觉得这么做对得起她,我...也认了。」
再料不到锦竟会说出这话,东倏然抬起头,张大眼直直的盯着锦,不一会眼里已浮上一层泪雾,握紧了双拳,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着,半响竟说不出话来。
见东这样激动神伤,锦实在心疼难舍,直想把他拥入怀中好生安慰,但还是忍了下来,狠下心来开口又道:「别这样看我,你妈妈死的时候,你是清醒的。」
「果然瞒不过你。」东彷佛泄了全身气力一般,转头望向窗外,眯着的眼里有着多般情绪,回想起樱子的死,仍然好似恶梦一场,但恶梦也有醒的时候,他的梦却是真实。
锦心里叹了口气,不想提起就是怕这敏感至极的人再次伤心,但若不说破,又怎能让他断了放弃自己的念头。
轻拍东的背,锦絮絮说道:「樱子阿姨说你的个性像她真没说错。她怕你伤心所以不让你知道她是为你而死,你怕她伤心所以装做昏迷放弃最后认亲的机会,这么一来两人却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原来那日东在樱子中枪时便已醒来,接着亲耳听到母亲为了救他而死,为了争取他日后幸福而牺牲,最后怕他愧疚还交代大家不准让他知情...他...确实如锦所说,不敢也不能清醒,樱子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唯一能做的却只有顺着樱子的意─"毫不知情",好让樱子走的安心,走的无牵无挂。
「樱子阿姨傻,你更傻...」
藏在心里多日的委屈和心事一被人说破就再也忍不住,东的泪随着锦的话语滚滚而下却哭不出半点声音。
锦被东无声的啜泣搅得心头酸痛难当,伸手把他揽入怀里,柔声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只觉怀里的肩头愈抽愈剧,锦才慢慢放下心里大石。愈大的事,东脸上愈是不肯显露,也愈不肯跟人说,若非当日看到他在樱子去世时微颤的眼睫,恐怕东便要将这秘密压在自己心头一世。
轻轻的抚着东的背帮他顺气,锦道:「莫忘樱子阿姨是用性命来换你日后幸福,你要是不幸福怎对得起她?!你一意将我往外推,又怎会有幸福?!」
「跟你在一起就能保证幸福了吗?!」东哑着声音,爱顶嘴的恶劣脾气却是半点不改:「我倒觉与你一起才是世上最不幸的事。」
「口是心非。」低头在东发上轻吻一下。
沈默了会儿,东叹口气,在锦怀里呢喃道:「难得我心疼你,你还不领情! 我这样...我们能在一起多久?!让你顺心几日却要用一辈子伤心来换...」
不待东说完,锦便抬起东的脸,直直望入那双勾人心弦的狭长凤目,不让他有丝毫逃避,锦轻声又温柔的说道:「你欠我的...」
锦突来的这一句让东不由张大的眼。见那可人的疑惑眼神,锦不禁低头在那眉梢眼角亲了又亲。
故做轻快却难掩哽咽:「日后我得有多少时日想你,你不该趁这时跟我多创造些美好回忆,让我将来可以好好怀念你?!便算只有几日,你也该不计一切、委屈求全的讨好我才是。」
静默了许久,东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不就是骗我回日本嘛?!用得着像个大情圣般这么恶心?!」
听到这话,锦知道东不愿再在这沈重的事上打转,也明白他是舍了放弃自己的念头,心里虽然沈重难受却又不由一阵高兴激盪,紧了紧怀里的人,顺着东的话意也自笑道:「你喜欢搞生离死别的洒狗血低级剧码,却不准我扮赚人热泪专心痴情的男主角吗?!」
「赚人热泪?!」东胡乱抹着锦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吃吃笑道:「也不瞧瞧自己,别人的泪没赚到,你倒先赔了一大缸。」
拉下东故意乱抹乱擦的手揣在自己怀里,锦只瞅着东也不说话。从不吝惜的盈盈深情此刻更是透过那双泓润水眸幽幽道出,半点也不掩饰。
东给他瞧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又是一声轻叹:「你爱扮便扮吧! 但说好了,我能陪你多久便陪多久,到时可别哭哭啼啼的找难看。」
「现在就舍不得我了?!」轻轻在东额上印上一口,锦柔声道:「你陪我一日我便得一日幸福,多陪我二日我便得二日幸福,你要真舍不下我就为我好好撑下去...」
「锦织会长有这么大的面子吗?!」东忍不住嗤声笑道。
「东山少爷不肯赏脸?!」
「呵呵,现在你待我忒好,就勉勉强强赏你几日面子吧!」
「以后我会待你更好...让你一辈子不能不赏脸...」锦一面说一面用胡渣在东的脸上蹭来蹭去。
东被他弄得连声轻笑,想到日后,又不免黯然,轻舒口气,语带怜惜:「唉...真不知你欠了我什么,这辈子要这么来还债。」
捧着东的脸,抵着东的额,锦扯开一个笑,温声说道:「你确是我命里的魔星,这辈子是注定要替你担心个没完了...你...也一定要让我担足一辈子的心...」
「傻子...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傻子...」东的话声哽咽,对於锦的深情挚爱,除了不离不弃还能如何回报?!
「我傻,难道你不傻?!」
抿着嘴笑了笑,东没有答话,对於感情,两个人确实都不聪明!
把东搂紧了,锦望向窗外,用着再没有过的虔诚说道:「老天最疼傻人了,我们就这么傻下去,他...一定会怜惜我们...」
一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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