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吟————妖狐
妖狐  发于:200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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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您错了,尊敬的朱凤陛下。我并不是为您或为南朱与禽族才做这些事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包括要置青东王与死地?”
“是的。”
“这就让我弄不明白了……我以为你爱着青东王。”炎旭的语气中出现一丝名为“苦涩”的波动。“你对武心肃的计划我能理解,因为他是你的情敌——但青东王龙晴明……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您不必试图理解我的想法。”来访者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想把一切做个了结。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是吗?我还是不明白。”
“算了,您就把我的行为解释成对名誉与地位的渴望好了!事实上,杀了他……我是说青东王,我就是阴阳师中的第一人,能成为无限地接近神,仅次于神的存在。”来访者的低低的,含意不明地笑了几声,“所以,今晚就是他们俩共渡的最后一夜了。”
“是的,明天,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们享受胜利已经太久了。”炎旭说,那声音被刻意压抑着,让人听不出被藏匿于苦心修饰的平淡之后的究竟是喜悦还是痛苦。“久得,连失败者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承受的屈辱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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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听起来朱凤陛下好像并不怎麽喜悦的样子……这不是您一直期待的吗?”
“大概是压抑太久了……先不管这些,你确定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请您放心吧……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完美无缺的计划。不过临时出了一个小小的,无关大局的,却可能让您不快的问题。”
“什麽?”
“即将成为玄北之主的玄夜殿下说……希望能把美丽的苍王先寄放在您处……呵呵,他说,虽然这种行为可能会对您造成不便或者影响您享受胜利的心情,但还是想请您帮这个忙。啊,对了,玄夜殿下要我一定向您转达一句话──您可以在苍王身上报一点小仇,只要不损及他的性命与美貌。”
呃?炎旭微微一愣,眼神在阴影中闪现几下,随即了然地答应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按他的意思办吧。”玄夜──这个曾经对武心肃一往情深的人,他真的能忍心放任自己折磨他旧日的心上人吗?炎旭暗暗思索。玄武族人像脚下的大地一样坚实厚重,他们的感情就像深埋於地下的宝石般美丽珍贵难得一见,也像地下的宝石般越经岁月越美丽坚硬,万世不变。那麽,玄夜这样做的目的,应该就是借自己的手狠狠折辱一下武心肃,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自己再以救星的面貌出现──那时龙晴明已死,青东国被南、北、西三国瓜分,龙族成了别人的刀下鱼砧上肉,武心肃只能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别无选择。
好一招借网捕鱼!炎旭的唇角讥讽地动了动。“明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
“也会很短暂──像许多人的生命一样短暂。”来访者说:“请做好一切即将离开的准备,也请小心别让人发现您的计划。明天晚间我会趁乱带您离开──真的不带您的弟弟走吗?”
“是的,我不想青东国把目光太集中在我们身上,我必须尽可能地保存实力。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炎旭语气沈著:“我真正的敌人是玄北和西白。”
“我同意您的看法。”来访者渐渐隐去身形:“真可惜我看不到他听到坏消息时的表情……真想看看他失去心爱的人会是什麽样……”
炎旭听著身边越来越轻的声音,重新将目光投回青莹宫。那里,从薄纱窗中透出的最後一点灯光摇曳著消失了,夜色中只见黑色的天空映著黑色的楼台轮廓,同龙族的未来一样。
明天,明天会是暂新的一天,对所有人而言,都是。
天亮了,心肃起床以军人独有的速度闪电般更衣梳洗完毕,见晴明熟睡的脸庞俊美可爱,忍不住又凑过去俯身亲了一口才掀帘出门。珠儿正拿著两张绣花样子比来比去,看见心肃盔甲整齐地出来,眼睛一亮,忙迎上去,却见心肃将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嘘──让他多睡一会儿──什麽事?”
珠儿忍不住笑一笑,也压低声音说:“殿下来看看,您的新礼服上要绣什麽花纹才好?我说用水云纹,陛下偏说要用波浪纹,说什麽……您穿水云纹太好看了,会把他魂都勾了去。”
“哦?怪不得他上次这麽失态呢……也好,我偏偏用水云纹,珠儿你替我告诉他,把持不住不要紧,多看几次就习惯了。”心肃微微笑著:“叫他乖乖在行宫等我,别出去乱跑──我晚上回来吃饭,嗯?”
“是。”珠儿屈膝行礼,送心肃出门:“殿下军旗过处向来战无不胜,何况几个禽族残党?”她小心地抱著怀里的绣样,计算著要多久才能把衣服绣成,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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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珠儿屈膝行礼,送心肃出门:“殿下军旗过处向来战无不胜,何况几个禽族残党?”她小心地抱着怀里的绣样,计算着要多久才能把衣服绣成,要多久呢?
对了,还得记得晚上要重新给殿下量身。这件衣裳得把腰身收得特别紧才能把殿下的身姿完全衬出来,到时候非让陛下看得神魂颠倒不可。
珠儿抱着绣样重新回到绣架前坐下,拈针捻线劈丝勾花,皓腕轻舒十指翻飞,青绢上便渐渐有了云笼神龙,有了惊涛拍岸,有了铁马金戈,有了柔情似水。这丝丝缕缕的彩线,可不就像那两人的心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绵恩爱得永远都无法分离。
珠儿专心致志地绣着那方青绢,眉梢带笑,眼角带笑,嘴唇边的那丝甜意更是藏都藏不起来。陛下昨天说了,让她什么事都别动,只管一心一意地把殿下的衣裳赶出来——她可是龙族第一的巧手神针呢!殿下的衣裳,自然只有她才能做!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得更好?
珠儿,歇一会儿吃饭吧!耳边隐隐传来洁莲的声音。她“哎”了一声,仍只顾着低头刺绣。像陛下一样舒卷自如又难以捉摸的云,像殿下一样柔情万种又惊涛骇浪的水,缠在一起便是这精致繁华的水云纹。绣到这儿就得万分小心了,得心无旁鹜得一丝一针的错都不能有,吃饭?等绣完这一片再说吧!于是珠儿专心绣了下去,只顾眼前一方青绢与七彩丝线,虽然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朱雀侯病重”之类的话,也被她放在一边,全然不去理会。
天黑了,屋里亮起了烛火,直到手酸得再也抬不起来,珠儿才放下手中的针线。殿下快回来了吧?得在吃晚饭前给他量过身才行……怎么?殿下还没回来么?
“是的,陛下已经亲自去找了……说是……只怕是出事了……”她双生姐姐珍儿的声音中有难掩的忧虑。
什么?珠儿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挂倒绣架,连人带绢地载在地上,连扶都来不及。那一幅未曾绣完的青绢五彩斑斓地披在珠儿身上,衬得她一张素脸愈加苍白,死一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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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旭坐在床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心肃看了很久,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近距离观察这个四国中最具传奇性的美男子。有一瞬间,他甚至不确定眼前这个陷于昏迷中的人是否真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这个人看起来太柔弱太美丽,纯洁又娇憨,哪里像那个青东国手握重权说一不二的苍王殿下?
武心肃身为龙族王孙却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连龙族的姓氏都没有。想不到因祸得福,亲生父母都被青东国先君嬉王于血洗东宫时屠杀,唯有他因年幼貌美身份卑微逃得性命,入侍嬉王在宫廷中覆雨翻云争权夺势,一待大权握稳,立即手起刀落,将旧日承欢献媚的对象一一斩杀,心狠手黑得令人叹为观止。
十年娈宠生涯,五年铁血将军,三载摄政苍王,可如今,他,武心肃,却成了他旧南朱国主的阶下囚。炎旭的视线从心肃的脸上转到双肩——他双肩的锁骨各被穿进一枚刻着威力强大的咒文的银环,制住他变身的力量,制住他使用龙族灵力的力量,制住他呼风唤雨,召唤水族的力量,也制住了他全身的气,让他的阴阳师情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
精工细刻的银环刺穿皮肉缠住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身。这才是真正的附骨之咒。“如何?我这附骨环可比什么劳什子的‘禁制烙印’好多了吧?继不损伤龙族之王的力量,也不会让他有任何可以反抗或逃跑的机会。只要在这银环上加上两条锁链……”秦恒沙笑着扯了扯心肃肩上的咒环,立即牵动刚刚止血的伤口又流出血来,“就能像拴条狗一样把他拴在任何地方,保证他逃都没办法逃。”
肃肃不会被人OOXX,但如果潜水员太多的话~~~~儿子啊,别怪你妈,谁让看文不回贴的人太多了呢???你就让小蝙蝠儿出出气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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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旭见鲜红的血从心肃伤口中流出,心里竟没由来得一疼,正想阻止秦恒沙,却见晕迷中的心肃眉头皱了皱,深金色羽睫楚楚地颤动着,慢慢抬起,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蓝眼。他已痛得醒了过来。
“久违了,苍王殿下。”秦恒沙得意地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心肃:“看样子,您对我的幻术还是丝毫抵抗力都没有呢!”
“原来是你!”心肃躺在床上,觉得双肩痛到极点,手臂更是一点力都用不出来。“你变成晴明受伤的样子诱我上当将我擒住确实煞费苦心——只是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想让晴明回到你身边的话,你这么做可就大错特错了。”心肃并没有炎旭与秦恒沙意料中气急败坏的模样,依旧如在青东王宫中一样气度雍容,“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久,应该更了解他的性子才是。”
“哈哈……晴明,晴明,他为了你,竟连原来的名字都不要了!哈!你以为我还想和他在一起吗?你才大错特错!”秦恒沙笑着,却不带一点喜悦的味道:“我告诉你吧,这次我联合玄北、西白、南朱三国,为的,就是要他的命!”
“为什么?”心肃皱起眉头问。
秦恒沙看了炎旭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心肃身上:“因为我累了。”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中少了原来的跋扈飞扬,多了几分苍桑悲凉。“你能让他一心一意地待你这么多年,想必是有些手段的……要是我有这些手段,这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说着,秦恒沙突然闭上嘴,露出紧张的表情,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吐出一句:“他来了。”
炎旭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心肃,面无表情。这时才沉稳地开口:“无妨,这里离朱雀神殿很近,从神殿散发出的炎火之气会阻挡龙族的灵力,他发现不了我们。”他微微一笑,竟伸手用自己的衣袖抹去心肃伤口周围的血,动作轻柔,语气更轻柔:“更何况,朱雀之咒已经重新发动,他撑不了几天了。”
心肃闻言一震,目光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恐惧,秦恒沙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才想说话,脸色却又变了变,跺脚叹道:“我还是去结界各处看看——对付他得处处小心一点都不能大意!”说着甩开当门用的毡帘疾步离开,留下心肃与炎旭单独相对。
“这两个环封住了你所有的力量,这一点想必你已经感觉到了。”短暂的沉默后,炎旭扶心肃坐起来,指尖轻轻抚着他肩上的两枚附骨环:“双手尽量不要动,不然会很疼。”炎旭收回手,平静地盯着心肃的双眼:“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带出来的部队……全毁了?”心肃聪明绝顶,此刻自然不会问炎旭敏感复杂的问题,更何况,有些事,就算他问了,炎旭答了,他也不会信。
“除你以外全军覆没,一个活着的都没有。”炎旭现微微颌首:“用了玄武族的亡灵部队才办成的。”
“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禽族的据点……我作梦都没想到爱飞的鸟儿们竟然钻进了地底下。”心肃岔开话题转头打量四周,只见这房间四周挂满了毡毯,却掩不住从毡毯背后透出的强烈土腥味,透露了被囚者的处境。“既然联合了玄北与秦恒沙,想必金乌族的祭司们都复活了吧?”
“是的,否则也驱动不了朱雀之咒。”炎旭看着心肃,知道他的心正一点一点往下沉,而他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你放心吧,我不会用你对付我的手段来对付你的。”炎旭微微地笑:“我知道你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
心肃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慢慢低下头去:“我……”才说了一个字,就听四周都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震得头顶的泥土都一点点地落了下来,几乎要把整个地穴都震塌。
那是龙的吼声,世界上唯一能同时震动天地的声音。
“晴明……”心肃一惊,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失声唤道。他也是龙,所以他能听懂晴明声音中的每一个颤动。那是龙失爱侣的悲鸣,即惊且怒,即忧且急,带着找不回爱侣就让天地一同毁灭的决心。
“他现在一定是在你失踪的战场上。”炎旭不动声色,抽出一件绢袍为心肃披在身上,不让从室顶脱落的泥土沾到他锁骨上的伤口:“站在满地尸骸间对天长鸣,既因为找不到你而担心,又怕万一找到你的尸体而伤心。”
“……哼,他要是再吼几声震塌这个地洞,可就真的只到见到我的尸体了!”心肃勉强一笑,待吼声稍歇,又问炎旭:“但我真不明白,你留下我的性命究竟是为什么?你应该恨极了我才对,不是吗?”
“这就要问你心爱的晴明了。”秦恒沙脚步匆匆地回来,“玄北郁德郡主已经稳住了结界,可以保证这个地穴不被龙吟声震垮,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他向心肃不怀好意地笑一笑,接着说:“你的晴明早已把你拱手送给了炎旭陛下,难道你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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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心肃不怀好意地笑一笑,接着说:“你的晴明早已把你拱手送给了炎旭陛下,难道你不知道么?”
“蝙蝠君!”炎旭突然喝止秦恒沙继续说下去,神态间的王者风范不怒自威,是晴明与心肃都缺少的气质风度,一瞬间,甚至连心肃都被他镇住了。秦恒沙不满地撇撇嘴,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安静,不知何时连让人心脏发麻的龙吟声也停止了。
“他找不到你的。”良久,炎旭轻轻地说,却眼也不抬,只盯着心肃垂在身侧的手。心肃的双手洁白秀美手指修长,保养得相当好,一点都没有军人惯有的粗糙与伤痕。尽管很想把他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仔细摸一下,炎旭还是忍住了,只是说:“朱雀之咒已经起作用了,要不然他不会如此失态地狂吼乱叫!四十九天……他最多只能撑四十九天——他不在后,你怎么办?事到如今你也该为自己,为整个龙族好好打算一下。”
心肃痛苦地闭了闭眼。四十九天……晴明,只有四十九天了……三年前的情景又一幕幕回到他的脑海中,隔了三年再想起来,依旧是刻骨剜心的痛。
“三年前,也是在秋天,快入冬的时候,你弟弟炎华在我身上下了朱雀之咒。”不去理会炎旭莫名其妙的温柔和秦恒沙看好戏的目光,心肃缓缓地,平静地说起尘封的旧事:“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病了,没太在意,只是怕传给他才找借口连着三天没有入宫。但还是瞒不过他,被他找进苍王府——对了,那时还叫摄政王府,来探望我。”
“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病,而是被下了毒咒,可他却不动声色,还故意又吵又闹地说这三天我一定是背着他在外面乱来,要我‘身体力行’证明我没有背叛他……那时我还不明白,以为他只是寂寞了想跟我撒娇,就随了他的意……就这样,借着我向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他把我身上的朱雀之咒移到自己身上。”
“一开始,凭着自己的灵力与龙族的神力,他还压得住咒的力量,但他的上风只占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炎旭不明白心肃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起三年前的旧事,但他没有打断,因为那段事关系着他的三弟炎华,唯一能撑起南朱军队的人。而炎华的故世的详细情形,直到现在炎旭都不了解——龙族方面对此讳莫如深,处心积虑地避规任何关于此事的话题。虽然炎旭想过迟早要让心肃开口说出炎华去世的真相,他却没想到心肃竟会如此快且如此主动地自己谈起旧事。惊愕之下,他唯有静静地听,想象炎华在青东王宫中的绝代风华。“他开始发烧,越来越虚弱,可他还不想让我让我知道,想法设法瞒着我!要不是炎华来找我摊牌,我大概会一直被他瞒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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