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都会————安迪[下]
安迪[下]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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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怪这张脸这个身体,还是怪杨家明天性已经浸透淫欲,有意无意撩拨他人的欲望?
“不是暗示,是在陈述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麦迪温和地指出。
麦迪是这世界上唯一带来温馨愉悦的人,不敢让他看见眼中,连自己都厌恶的脆弱泪光。
腿一软,跪在麦迪面前。小心控制声音,不要流露出可耻的乞怜:“对不起,我是鸵鸟,扮无知天真,赖在你男人家里,从你这里汲取安慰。自欺假装不知道,以为某些事情就不会发生……这就离开,安排好时间表,相信我,今生我再也不见陈垦。对不起。如果我的自私令你困扰,你有权用任何方式惩罚——包括我最恐惧的,从此陌路。那是贪婪无止境的人应得的。”
低头看跪在自己面前颤抖的朋友,麦迪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最清晰的情绪,反而是奇异的悲哀与谅解。伸手,抱起强忍住抽泣、却不能让身体停止剧烈抖动的人,紧紧拥在怀里,含泪笑骂:“别哭了,这样还真怪可怜的……陈垦迷恋你,那怪我没本事令他死心塌地,怎么会傻到怪你狐媚?麦迪是那种无知妇孺吗?”
家明说不出话来,哽咽一下,只死死抱紧面前人,就像黑暗中跋涉的人,终于面对一缕萦绕着青草泥土芬芳的阳光。
泪如雨下。母亲去世之后,从来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哭出来过。
“我们都没有错,因为心这东西,不听理智指挥。”麦迪轻拍着怀中人淋在水中滑腻的背,柔声说出事实,“陈垦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没有骗过我——得不到他,我只能怪自己不够魅力。”
家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乖乖点头。
“家明,不要再逃避了。你今晚要是逃走,留给我一个丢了心的男人,有什么趣?要是我落入那种境地,你觉得会开心吗?”
“他其实喜欢和你相处——我看得出来。”家明轻声辩解,“你小看自己的力量了……”
“哈,也许……遗憾的是,看见我,他没有欲望。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看你的眼光,是赤裸裸的心疼呵护。甚至可以断言,陈垦对你,不只是肉欲迷恋——谁都知道,得到你身体其实不太费事——他做那些傻事,因为想你快乐,却没机会做什么。”
“你希望我怎么做?”
“留下来。我们公平竞争。不管结局什么样,都互相祝福。一个男人而已,得失不影响我们始终是朋友。”麦迪笑吟吟直视家明幽深的漆黑眸子,“你没资格再说命运注定之类的蠢话了啊……要看见真相:我们终于会有人宠爱。”
更紧地依偎在宽容的怀抱,两个身体全无间隙紧紧相拥。
家明露出灿烂笑靥。
如果麦迪判决他必须投入一场情感的战争,那他当然会遵从。即将来临的每一个回合,杨家明都将努力寻求最天衣无缝的巧妙失败。
打量近在咫尺的脸上全无保留的信赖和依恋,以及令人晕眩的清冷星光般璀璨笑容,麦迪有一瞬间心乱。定一定神,夸张地呻吟:“你这张该死的脸……我怎么会傻到亲自安排让男人同时看见你我?”


二一、你爱我还是他

是不是我可以做得更好 让你不再挣扎?
宁愿听到残忍的回答
……我们都别挣扎 去爱他
——《爱我还是他》娃娃&陶喆词
 
……………………
 
听见有点窗外迟疑的脚步,坐在床上看电脑里文档的麦迪知道,多半是陈垦回卧室。
今晚别墅里客人还真不少,客房都住满,谅他也不好意思表演疏远,刻意跑回市区家里。如果不通宵打麻将,总是要回来的。
这些日子,麦迪并不经常见到这个空间的主人。
人人眼中的好情侣居然不住在一个房间,更别提同床,原因总是有的:种种原因凑巧,两个人工作都忙是一方面,加上发现陈垦似乎故意躲着自己,以麦迪的脾气,当然有意无意成全,留出各自冷静的空间。
接过刚兑到合适温度的雨前铁观音,默默坐下,任麦迪蹲身为自己换拖鞋,又忙着拿浴巾睡袍放热水。看着他泛出健康粉红色的皮肤,不知道是气泡浴温泉池的功劳,还是旁的原因。一丝柔情油然而生,更强烈的负疚也翻腾起来。借着残余酒劲张嘴几次,陈垦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匆匆洗完澡出来,发现麦迪已经把电脑电线什么的收拾干净,裹着天蓝夹睡衣静静坐在窗前,呆望手里一杯清水。踌躇该怎么很自然地招呼他睡,同时解释自己有点累,想早些休息。视线漫无目的游移着,却正好碰上带着温煦笑意的眼神。
看出陈垦赤裸身体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尴尬,麦迪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就像是觉得冷。招呼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看你样子一定是累了,早点休息吧。新倒了一杯解酒的果汁,口渴了就喝一点……我去外面沙发上睡。”
心里一暖,还有一点酸。陈垦过去把散发着温玉般柔暖气息的人拥进怀里,看着他眼睛深处的关切,更说不出话来。
被冷落了相当一段时间,又回到这个刚劲的怀抱,被自己迷恋的男人紧紧搂着,肌肤相亲,麦迪浑身的血液瞬间被肾上腺素激活,疯狂流窜。整个身体开始发烫,连耳朵边沿都沾染了淡淡的红。刻意平静,但还是抑制不住迷走神经控制的生理反应,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陈垦当然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最好的动作就是直接开始做爱。可心烦意乱之余,下面那玩意儿并不完全听大脑指挥。暂时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抒解怀中人的有效办法,看见麦迪有点失望有点难受,窘迫的感觉似乎有些梗在胸口。只好先伸手一抄,横抱起麦迪,回床边坐下。紧紧把他身体夹在两腿中间,紧紧抱着。
动作够亲热,又不至于让怀中人误会状况。
正视陈垦,看清楚眼睛里同样明显的心疼和冷静,更感受到身体接触部分传递过来的善意,麦迪沾染上了狂乱的心一滞,像被刺进森冷尖锐的小针。
沛然莫可抵御的热血还沸腾着,并因为这久违的亲昵接触,变得更加喧嚣。有点无法支撑肉身重量,任软弱的躯体渐渐滑落,变成跪在半坐半躺的男人两腿中间,然后,湿润火烫的唇慢慢靠过去,接近松松悬垂着体积依然骄傲的阴茎——动作足够慢,陈垦如果觉得些许不悦,随时来得及阻止——开始小心地试着用舌尖慢慢划出龟头的曲线,它很快被沾湿。
试着用舌尖轻轻舔吻沉重但柔软多褶皱的阴茎,动作依然温柔,像是怕触动什么,惊起什么。间或,也尝试吞得更深入。
湿润的触感来得如此细腻纠缠,柔昵得令心里一片宁静温馨,体贴细致有余,却不足以变成足够有效的性刺激。出于对眼前人的尊重,陈垦不敢用对某人的性幻想来帮助勃起。闭上眼,强压住男性本能,命令双手不许本能地按住胯下的头颅帮助插入,而是轻轻抚摸,把注意力集中在被亲吻的部位,静静等待血液充实海绵体之后的强硬。
深度集中精神命令身体兴奋起来,也很累。
潜心认真体味这份被渴望、被祈求,身心逐渐松弛下来。唯一清醒的意识,就是对自己又命令一遍:既然已经决心过,也说出口了要对麦迪好,就不该为任何新的际遇改变。只要是陈垦,就不该有说得出做不到的话。
即使那个人已近在咫尺。
让心照不宣的谎言高质量维持一辈子,也是一种真诚。
阴茎被有一点生涩、有一点哀求地轻轻吸吮着,温存绵密,说不上特别激动,顶多是类似安非他命带来的飘飘然,达不到促动人急于追求更强度快感的效果。陈垦表面并不着急冲向高潮,懒洋洋闭眼躺着,感受侵蚀意志的愉悦舒爽,心里却已经暗暗着急——男人被伴侣这样温柔谦卑地祈求抚慰,再不回应点什么,还算男人吗?
某个瞬间,疲惫像黑色的潮水,突然淹没了他。
 
再度恢复清醒,天色临近破晓。
微微移动一下身体,陈垦惊呆了。
麦迪还跪在他两腿中间,依然那样轻柔舒缓、不骄不躁地悠悠亲吻着,脸色平静温情如常,似乎刚窗外天色的变幻跟时间流逝没有因果关系,漫漫长夜只是一刹那。而时间流逝反应在人身上的证据,只是一夜无眠的眼眶透出隐约暗青色。
抬起头,艰难地伸展一下僵硬的脊背,迎接急坐起来的陈垦震惊和怜惜同样强烈的眼神,脸上柔和明朗的微笑,虽然有不掩饰的遗憾和伤感,还是带着朝露晨曦的清新明净:“但愿不是我太笨拙,吵醒你。”
“何苦……”陈垦突然说不下去。
暗暗骂自己。
知道在灵慧的麦迪面前,假装根本就是多余。他毫不掩饰满腔懊恼和尴尬——好死不死,刚想着应该怎么好好对身边的人,怎么会荒唐到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一夜下来,还有脸面对这双干净微笑的眼睛吗?
刚硬了半辈子、打落牙齿一声不响和血吞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后悔。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裂出罅隙之后不能弥补的沉重。
 
“往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太丢脸,也让你忒为难了。”麦迪声音还是那样稳定从容,连笑容都没有受影响,很认真才辨别得出来一丝竭力掩藏的苦涩,“谢谢你一直都尊重我,人前人后,从没有让我下不来台过。”
也许当初,只是误中了林宜置下的蛊。但不能骗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深深吸引,像不能拒绝棘刺宿命召唤的小鸟。实在很想靠近,感受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哪怕鲜血淋漓。
但,被再次狠狠验证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又怎么说放弃呢?
不能不伤感,说话的声音却心平气和:“顺便提一句,家明知道你对他的心意。觉得要是被他自己发现,大家会更尴尬,我就告诉他了。”
平淡语气,却激起波澜。
掠过陈垦意识的第一个念头,是苦涩:杨家明一旦知道陈垦居然对他有意思,肯定会毫不犹豫离开陈某人的视线。以后想远远看他一眼,多半都很难。
要麦迪,不过是希望可以更自然呵护那个引起他莫名牵挂的,冰一般冷星一样远的人,不只以会所顾客的身份,远远参观或者路过。如果当时觉得还有一线希望可能追到家明,不会傻到陷自己于这么蠢的境地。虽然,他渴望得几乎能清晰感受到痛楚,恨不得有机会付出一切,换来一瞬笑靥。
家明根本不在乎多一个人觉得他好。他颠倒众生。
陈垦也是狂傲的人,不想成为苦苦追逐得不到骨头的狗。明知求不得,就应该放弃。追不到手,反而闹点笑话,其实他还真无所谓——以陈垦的身价资历地位,谁又敢当面笑话他?但理智提醒,一味执著的后果非常可怕。为满足自己而放纵那点私心,万一闹到伤人伤己,情何以堪?
盯着对方眼睛,陈垦语气是一贯的坚定:“你的智商,当然看得出来我想什么,我也不骗你。话先摆在这里——除非你烦了,不高兴呆在这里,我不拦你。大家成年人,有选择的自由。但我不会随便让人住进家里来,你别废话,别乱想。”
麦迪苦笑,试着委婉提醒:“原谅我不自量力的自尊,我不想做代用品,更不希望只是你见家明的理由或者机会。但你也不要被表象的东西迷惑,轻易放弃。确实,家明永远不会属于或附庸任何人。也许试着欣赏或者了解他,会有效得多。”
陈垦深深呼吸,从一时恍惚和陌生的伤感中挣脱,恢复常态。矫健跳起身,伸手抱住全身几乎僵直的麦迪,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大力揉那些一定酸涩僵滞的关节疏通血脉,语气依旧不容辩驳:“敢要你,就不是开玩笑。”
感受有力指掌的温暖和劲道,放松身体接受呵护。麦迪闭上眼忍泪,幽幽叹息:“怎么做,才能让你爱我?”
陈垦干脆地回应:“他不是我的,你是。”
这句话绝对不是敷衍。
这个清秀敏锐温和的书生,也许不能激起惊涛骇浪的欲望,他带来的舒适却像阳光青草一样无所不在。陈垦动心不易,喜欢麦迪却不难。
听懂了这句话深层的涵义。
以麦迪的脾气,自然不肯再追根究底,只轻轻叹息一声。
 
           
 
实在太寂静。
久违的《命运》门铃声响起,家明第一反应,是欢喜。喜出望外的是,进来的人居然不止一个。
经过一段天灾导致交通供电供水都中断的日子,魏曼明显比前阵子清瘦,连UNDER COVER这样风格刁钻前卫牌子的双子系列融化版风衣,都能穿得格外出色。重新剃了光头,又蓄起时髦的短短胡髭,搭配烂嗒嗒的精心装束,讲究得含蓄之至。
连麦迪都笑着赞:“看来,什么都不住阻止魏曼走在时尚前沿的水准。”
故意夸张地斜睨他一眼,魏曼摆出幽怨状,自己又忍不住笑出来:“只要不想放弃生命,就不该放弃让形象更对得起观众——顺眼体面,也是对走过路过的人一点尊重。”
默契的微笑中,家明贪婪地呼吸这温馨的空气,差点喜极而泣。勉强维持安详从容,笑吟吟煮咖啡,语气甚至不能保持典型英式礼貌的冷静:“没想到你不嫌弃,肯过来看望……”
“麦迪说你受伤了,好了吗?”舒服坐进沙发上熟悉的位置,在缭绕的咖啡香味里,魏曼的嬉笑和从前一样死缠烂打,就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血淋淋的、令他掉头借口工作跑到异国的那一幕。中间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不能完全抹去,也不是故意视而不见。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甘心只为错过的阳光哭泣,而放弃星空的魅力。
终于可以安心,大家还能坐在一起说笑,互相开解和欣赏。
“有谁知道厉泰铭的消息?”魏曼摆出坚信家明不会介意的格局,若无其事问。
看一眼羞愧茫然的家明,麦迪苦笑帮忙回答:“那天上班,陈垦把事情在公司会议上公开了。厉泰铭性子烈,当场辞职掉头就走。手机和个人的一些东西都没重新回去拿,很快连家也搬了,再没有他的消息。”
麦迪轻描淡写几句话,谁都不是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哪会想象不到厉泰铭被迫当众辞职、身败名裂之后,将面对什么狼狈情状?就算这雷霆风暴是家明阴差阳错惹出来的,要是没有自己的诱惑,事情又何至于发展成这样?
“他还……在不在北京?”魏曼脸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陈垦黑道白道都有很硬的路子,应该有希望查到,但……”麦迪不愿再解释一次,毕竟那天流血的人是家明,陈垦愤怒得差点五内俱焚。
 
做一个微妙的小动作,让麦迪不要再说这些。家明在朋友面前从来不冷心冷面,担心魏曼从此闷闷不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魏曼你什么时候开始找下一个男人?”
何尝听不懂这句话里面劝诫的意思?魏曼叹息:“以后没法再做家明司机送你去会所,因为我……可能会放弃狩猎男人。”
“全力一击,得不到男人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体。如果失败,就拼命劝彻底忘记,飘然远飏,换个对象重新来过……”麦迪笑吟吟学魏曼的招牌磁性声音朗诵,“魏曼,难道你突然换个角度彻悟,想洗心革面,青灯古佛?”
“魏曼不过是情感投入得太惨烈,不能自拔。”家明知道麦迪激将,无非也是好心想劝朋友振作。
“不是没有了追男人的勇气,是怕出事。不弄清楚厉泰铭和他家人现在怎样,我死也不会安心。”魏曼试图轻松说笑,笑容到了一半,却变成呻吟,只好脸埋进掌心:“真没有心思再想那些……要不,索性家明你出手帮帮我的忙……谁都知道你做爱一流,何必便宜那些陌生人?”
没敢开玩笑随口应承或者拒绝。
沉吟良久,家明才很认真地微笑回答:“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哪怕只是简单的身体抚慰,也不敢随口答应。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麦迪,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很遗憾,魏曼,我帮不了你。”
很少听见家明这么严肃,麦迪先是象征受宠若惊地耸耸肩,静了几秒,若有所思问:“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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