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起先狐疑,知道这段隐情後便觉得也无不可,随口有了上面一段,对杨骏的目的压根没有多想。
司马兰廷淡淡的向苏秋看一眼,同平日一般没有多大起伏的声调说:"不巧,舍弟卸职未归。"
五十五 劫外生枝(一)
舍弟?苏秋不自然的微微挪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种似尴尬似隐晦的神色,强打起笑容道:"我跟六弟算起来也是七年未见了,在家时兄弟间曾起过争执,闹过点意气,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其实是早想来看看他的,就怕他不喜欢见到我,所以不好打搅,又知道六弟有王爷照顾总是无忧的,未想竟让杨公挂心了。"
这翻解释的话,明著向潘岳,其实是说给司马兰廷听的。听上去体贴得近似小心翼翼,司马兰廷却因此注意起对面这人来。
苏秋三十上下的年纪,白面雅士的打扮,身形也算高大,只是说不上玉树临风,眼角额间已经有了淡淡的岁月痕迹,脸上虽挂著笑容,司马兰廷却看得出他暗藏了过分警觉的心思。那双眼睛可并没有表面上那麽安分胆小,转动间眼光圆滑,掩饰不了算计的意图。
这个人,倒是小瞧了。
司马兰廷心思翻腾:苏子鱼的真实身份,就算苏秋先前不知道,长沙之後的现在呢?杨骏堂而皇之的派出人来,是苏秋泄密了吗?如果杨骏知道了,他会用苏子鱼下什麽样的棋?即使事发,司马兰廷也不认为17年前的旧事能对他如今的地位造成威胁。难道是因为前几天杨骏的侄儿,杨尘被杀身亡的缘故......
司马兰廷心头一紧,自以为抓住了别人的把柄,却原来自己的把柄早送到人家手里捏好了,倒戈一递就能在心尖处捅出血来。
苏秋,你苏氏一族的命,看来是不想要了!司马兰廷眼色忽地厉寒,苏秋乍见,手捧的杯盏一径微颤,脸色阵青阵白,眼睛里盛满怯懦恳求之意。
好在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周小玉登堂後,司马兰廷没再露出严峻的神色,拉了周小玉和两人随谈起来,像刚才那杀气磅礴的一眼不过是苏秋的错觉。
潘岳得了证实,急著回去邀功交差,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告辞,苏秋只得和他同走,趁潘岳拉著周小玉说话,在司马兰廷送客时急急低语了一句:王爷请容稍後禀知详情。额头竟遍布冷汗,像受惊的兔子般四周打量了一圈跟著潘岳告辞离去。似乎以苏秋的个性冒险递出这句话来,真是受了不小的委屈,生怕被误会了一般。
司马兰廷心里冷哼一声,看著两人走出正厅,转过长廊消失,眼睛里浸满的阴毒久未散去。
魏华存消踪匿迹後,司马兰廷不愿苏子鱼再到调粟署任事,正好救济物资已经清点完毕启程南下,苏子鱼就趁机卸任了职务,反正他也没有打算在仕途上发展下去。
正热的天,从官署出来顶了一头太阳,即使已到下午申时,天上那颗火球却仍然生猛。苏小哥死气沈沈地拖拉著脚步往回走,半道上遇见奉喜赶著牛车过来,挥汗如雨,像一只被水煮透了的鱼,浑身还冒热气。苏子鱼看著都替他难受:"你赶什麽呢?家里出事了?"
奉喜没想到这麽快就遇见他,睁著小眼睛眨巴眨巴,赶紧喘两口气匀匀,跳下来陪笑道:"没,这不是怕接不到您麽?没想到还是晚一步。"
"不是说了今天用走的麽?"虽说不满意司马兰廷又拿他的话不当回事,苏小哥手脚可没闲著。往车辕一搭翻身上去了,车舆上有帐盖可以遮遮阳,谁不想借风省力啊,送到眼前还不坐又不是傻子。
奉喜看他没怀疑,赶著车就开始转悠,苏子鱼这段时间心情还没有走出低谷,常常神游天外,有时候想著想著还用头去撞墙,把司马兰廷吓得两眼整天盯著他转。所以奉喜赶著车从申末兜到酉正,苏子鱼都没发现,等回过神来天边都起了晚霞,却还没到家。
歪著头打量半天,这是到那儿了?
"喜子,你这是回家麽?想把你二爷我拐去卖喽不成?"
"二爷,就你这样子还真卖不了几个钱。"
苏子鱼火了,打小人家都俊哥儿,俊哥儿的叫他,下山之後全变成黑小子,糙小子了,严重毁坏他自尊心。
"小豆眼,你给我把车停下来,爷今天非教训你。"苏子鱼的个性很容易跟人闹成没上没下,时间长了身边几个都摸著他脾气,特别是年纪小点的对他就没有敬畏的心思。奉喜自然不怕他,嘻笑著:"别啊,二爷,你要是伤著我了谁给你赶车啊?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带著你转转散散心麽。"
苏子鱼一看,可不是麽,自己头上还有帐盖,可以舒舒服服的吹点风,可人家还在太阳底下晾著呢。苏子鱼说:"我这人一向大肚,不跟你小孩一般见识。"其实他比人奉喜小上一岁多。嘴巴上逞能两句,心里不计较了。风里一阵香气传来,这涧河边食肆林立,苏子鱼闻著有点心动:"这地方倒还有几分凉爽,要不咱们在这儿坐坐用点餐再回吧?"
奉喜也是个没计较的,半天没见府里来人找他们回家,心道也不知道这时候回去妥当不,在外面用晚膳也好。他却不想想,自己带了苏子鱼满洛阳城的乱逛,叫府里人哪儿找他去。
两人果真找了家小店坐下,本想休息休息就回去,那知道叫的小吃卤菜才上桌,外面来了几个卖艺人,趁太阳落山又未全黑的时候出来耍锣鼓戏。苏小哥乐了,这位置好,头伸出窗外就能看个仔细。
这一看,就把俩半大小子看忘形了,直看到月上柳梢头,里里外外挂出了灯。奉喜这才冷汗涔涔往下掉,拉了苏子鱼就要回府:"二爷,天晚了道不好走,咱们快回府吧。"
苏子鱼是个没心没肺的,压根没想到这是奉喜的托词,现在喝了几口酒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天晚了就晚了,咱们买盏灯笼挂回去就成。"
奉喜这时候脸都吓白了,好说歹说等说得苏子鱼听烦了同意回家时,苏二爷已经喝得半醉半迷糊了。
五十六 劫外生枝(二)
等到东郊别院前,奉喜小心绕了个远把车赶到小侧门外停好,本想看看情况再见机行事,那知道车刚停下来,苏子鱼已经翻身下车去踹院门了。
奉喜想拉他的手就这麽慢了几尺距离,只能徒劳的伸在空气中,著听"砰砰"大作的踢门声响起。里面响应传来吓得他一激灵,"啊呜"一声扑上去抱住苏子鱼的腿:"二爷,你要替我求情啊......今天铁定得挨一顿板子了。"
苏子鱼动弹不了腿,接著用手拍门,没拍到几下,门就被拉得大开,里面围过来两个惊喜的护卫,还没等他俩开口,苏子鱼哧溜一下跑没影了,奉喜当场就垮下脸来,他怎麽摊上这麽个主......
半晌,苏子鱼从茅房出来,想起方才奉喜似乎求他什麽来著,忙往前厅赶去。从窗侧一瞧,奉喜正跪著认错呢,他哥司马兰廷一脸阴沈坐在屏风前。
苏子鱼一通好吐,舒畅不少,人也清醒明白点了,看到这个情形就想很没义气的开溜,又怕奉喜真的挨打,踌躇起来躲在窗後偷看。
里面司马兰廷听奉喜战战兢兢说完前因後果,居然没多表示,凤眼慢慢往左窗一瞟,吓得苏子鱼心头突跳忙不迭地缩头,等他缩下去了又开始生自己的气,搞不清楚自己啥时候变这麽胆小了。却听里面司马兰廷已经吩咐奉祥到:"去请二爷进来。"
苏子鱼只得硬著头皮进去,期期艾艾挪到司马兰廷跟前。
司马兰廷看他一身狼狈,不紧不慢地问:"喝醉了?"
苏子鱼"嘿"地傻笑一下。
满身臭气,皱巴巴汗涔涔的衣服,头发被风吹得一团乱,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司马兰廷却因这一声傻笑立时柔了心肠,多少天没见他笑容了?司马兰廷几乎要跟著他笑起来,但只一瞬隐隐的难以觉察的,又克制下去,最後淡淡地拉了苏子鱼坐下。
左右丫头自有机灵的端了水过来给他漱口,又取了巾帕来服侍苏子鱼清理。等差不多了,司马兰廷才起身,看一眼跪著的奉喜对奉毅道:"交给你发落罢。"奉毅心知这是要放奉喜一马了,连忙应承下来。
府里规矩严厉,偶尔网开一面也不好坏了制度,否则日後有人拿著说事就不好管制了。交给奉毅开脱,就不是王爷徇私而是奉毅徇私了。这肠子绕一圈回来,那两人是俗务里面打滚的,自然通透,可苏子鱼不明白,扯著司马兰廷的衣袖就要求情,幸好他此刻注意著奉喜,看奉喜猛使眼色,虽然不明就里也依著住了口,跟在司马兰廷後面回了内院。
等两人和随从走远了,奉喜才从地上爬起来,抖落一身汗水。奉毅似笑非笑的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叹道:"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该替你叫苦。"
"啊?"奉喜有点茫然,奉毅不是真要罚自己吧?
"估计以後你就真划给二爷了,二爷那里虽然不打人不骂人,可他一闯祸你就得背黑锅,更惨!" 本来奉毅没明白王爷把二爷逼进来做什麽,後来王爷表示放奉喜一马,奉毅就明白了。王爷本来不用点明苏子鱼在窗外,点明了就是为了要让奉喜承苏子鱼的情,服侍得心甘情愿。以苏子鱼的个性,其实王府上上下下谁不喜欢,既然王爷自己都这麽向著那还有什麽好忌讳的。况且府里面,奉毅是少有的几个知道两人真实关系的,知道苏子鱼这"二爷"的名头实至名归。
奉喜状似明白地点点头,神情悲壮。
苏子鱼跟在司马兰廷身後回内院去,没走几步被司马兰廷一把拉住手,正嫌脚步不稳正好全身靠上去,反正披头散发的也不怕再舔点乱,头也擂上去蹭蹭:"哥,我头晕......"
口中立时被司马兰廷塞了一颗药丸,冰冰凉凉的,薄荷冰片的冲劲直冲到头顶百会穴,苏子鱼舒服得一声呻吟。
回到内室苏子鱼衣都不及脱掉就往床上躺,被司马兰廷拧起来,喝令道:"洗澡!"
苏子鱼说:"我头痛,让我睡吧。"司马兰廷二话不说直接拉到後面浴池。眼看看躲不过,苏子鱼抱怨著"扑通"一下跳进水里。
夏天这里引了山上的冷泉过来,稍微混点热水就能泡得畅快,苏子鱼却随意抹了两下就往池外爬,被跟进来的司马兰廷按住肩头,只得又乖乖缩回去爬在池边拿眼剜他哥。
司马兰廷眼露精光,心道这可怨不得我了,把苏子鱼捞进怀里抱住。这几天苏子鱼也有和司马兰廷一起泡澡过,可他心情灰暗老是心不在焉,司马兰廷也不多话,两个人各洗各的相安无事,没觉得一点不对之处。可今天一进到司马兰廷怀里,苏子鱼觉得浑身不对了,背後贴著坚实的胸膛,突然连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放。
刚想挣扎开,司马兰廷取了澡豆在手上帮他涂抹起来。苏子鱼放心了,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像没骨头的鱼一般任司马兰廷帮他清洗。耳边是司马兰廷热热的呼吸,身体上一寸寸皮肤被不重不轻的搓弄著,从手臂到手指,从脖子到腋下,从胸前到腰上,渐渐的苏子鱼觉得心浮气躁。
"哥,别洗了......"苏子鱼开始挣扎,腰一扭在池里脚底打滑险些栽进水里。司马兰廷握住他的腰,往怀里一扣。苏子鱼臀上就又感觉到那根硬硬的东西,觉得似曾经历,似有不妙......拼命想拉扯开扣在腰间的手,身子像个摇鼓似的左右推扭。司马兰廷倒吸一口气,声音都沙哑了:"别动!"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盖上他那已经根半硬的玩意儿,抚弄起来。
苏子鱼一下子就腿软了,推拒也没了力。
司马兰廷看他暂时消停下来,趁热打铁开始舔吻他脖子,舔著舔著,一口含住了弧线优美的耳廓,舌头抵在耳朵里沿著耳骨滑动,慢吮轻咬。
下体越来越热,叫嚣著立了起来,苏子鱼气息在不知不觉间加快,欲火升腾,让人再也没法使力抗拒,成了菜板上的鱼肉。
司马兰廷的舌头已经放弃耳朵,扳过他的头钻进他嘴里,上下刺激著,苏小哥断断续续呻吟起来,听在司马兰廷耳中,差点发了狂。将他压在池边,沾了澡豆的滑腻,手指插进苏子鱼的後庭,仔仔细细涂抹开阔。
苏子鱼後面进了异物偏偏引人疯狂般张驰收缩,司马兰廷伏在他背後,正吮吸他背心忍不住吟哦出声。司马兰廷音如悬铃,苏子鱼更觉得气血翻涌脑袋发热,一阵阵发晕那知今昔何昔。司马兰廷隐见水里圆润的臀瓣间手指在一点淡红里进进出出,再也无法忍耐,抬起苏子鱼的腰捉住两胯,顶枪上阵,一气到底。
"呜......"苏子鱼不干了,那里又胀又痛,复挣扎起来。司马兰廷被夹得生痛,咬著牙伏在那里不动,不停哄道:"乖,乖,放松......"用手安抚他半天,抄到前面去耐心侍候他的宝贝又立起来,等苏子鱼放松下来忍不住又开始呻吟了自己才抽顶起来。一下一下,大开大合,变换著花样角度,苏子鱼渐渐适应了感受到些许快意,不断的摩擦合著前面的套弄,在一波一波的冲击中意乱情迷,一池清泉里,尽是靡靡之音无边春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於攀上云端,收住云雨。
苏子鱼像去了半条命般瘫在他哥身上,两眼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司马兰廷帮他洗完澡,抱他到回到榻上。苏子鱼懒懒地翻了个身,让了个地儿给司马兰廷,隐隐感受到司马兰廷在他眼上印了个吻,却并没有躺下来,推门出去了。
半夜里,苏子鱼梦魇醒过一次,司马兰廷仍没回来,半边床铺凉凉的。
花落春仍在 五十七 劫外生枝(三)
一袭黑衣融入夜色,如鬼似魅般,如影似幻,眨眼间形迹全无,只余一丝人不可觉的淡淡兰花气息飘散於风间。
这府里没人能追上他的速度。唯一有可能的,现在却无法追出来。
司马兰廷本来不用亲自赴约,但杀机已起。凡涉及到苏子鱼的,他都不想留下任何无法掌控的因素。自己动手,干净无痕,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今後出现泄密之事,也不用再下一道杀手灭口。所以,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任用。
不过见到苏秋後,这个他不大重视的小人物却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你父亲是杨骏逼死的?"司马兰廷的眼内压抑著兴奋的光芒,像下一瞬间就会化身成虎视眈眈的野兽,从细长上扬的凤眼里扑噬而出,让猎物尸骨无存。
苏秋忍不住一个寒颤,他没想到下午递出的信条会引来司马兰廷本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感受到了危险,心惊肉跳之下堵了一把,将他认为司马兰廷会感兴趣的东西和盘托出。
"确实如此。当年父亲虽然为我挡了六弟一掌,受了轻伤,但没有太傅逼迫决无可能就此丧命。太傅追查到六弟出身时,常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因为死无对证,一时之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种隐讳的事自然无法大张旗鼓行动,他怕六弟的身份曝露出来,连累到他。便派出死士和江湖中人暗中进行,企图强行劫掠。那段时间家中很不太平,表面上我们都以为是贼闹得厉害,父亲甚至招回一些老部下相聚,现在想来都是因为对付太傅的人。"
司马兰廷的眼光一寸寸地在苏秋身上辗过,毫不掩饰探查的意味,却并没有出言质疑,苏秋在这样的压力下,只能用不间断的说话来抗拒心惊:"父亲受伤之後,怕六弟不能保全,偷偷让郑叔叔将他送走,自己留下周旋应付。他要隐瞒自己的伤事,以免为人所趁,又要隐瞒六弟的行踪,以免强人追击,硬撑了十几天,终於......"苏秋说到这里已经红了眼,言语哽咽,显是到了动情处终於流露一抹恨意,眼神竟有些凌厉。
苏卿怀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找人医治的......
司马兰廷听了,一时没说话,过半晌,嘴角慢慢泛出一丝微笑:"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明月之下,如玉之人,那笑是动人心魄的。动人心魄的冷。
苏秋先前的激动,被这一丝笑意生生冻住,两脚发软,也算他还有几分其父禀性,硬止住胆寒,只退了一小步,急切道:"我说的句句实话。你若不信可以找郑方圆来问,他现在赵王属下任骑都尉。"看司马兰廷并无後续动作,舒了口气接道:"我就是偷听他和父亲的交谈才知道的,出事之後他们商量将六弟送走,以为我受了惊吓在隔室已经睡著了,没有戒备。後来我就诸事留了意。父亲过世时,倒什麽都没说,但我知道他给六弟留了书信,那书信我却一直没找到。後来太傅突然引介我入朝,人皆道我好运,只有我知道,我入洛都不过是做人质的......"30多岁的人脸上印了悲凉,他这些年呆在仇人身边,还得隐忍藏匿,身系的,却是他恨之入骨的苏子鱼,他能好过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