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烟花凋谢
烟花凋谢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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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不多久,子杰提着衣服去了浴室。路过客厅时,他说了一句,我去洗澡了。然后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目光里似乎有种绝望的感觉。当我想和他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经进了浴室,我只得作罢。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子杰还没有出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在浴室外,用手敲了敲门,说,小杰,你还在洗吗?但他没有回答,里面连一点水声都听不到。我心头笼罩上不祥的预感。我开始用手拍门,大声喊,小杰,你没事吧。喊了几声,我开始撞门。
撞开门后,子杰泡在浴缸里,里面的水已经变得绯红。在他右手腕系红绳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液仍不断地往外流。我找来一条毛巾将他的右腕包紧,将他从浴缸里拉了出来,用几件衣服将他裹住,抱着他往外跑。
梅姨尖叫了一声,也跟着跑了出来。听脚步声,父亲也来了。我拦住一辆出租车往医院赶。在子杰躺上推车时,又忽然醒了过来,但目光已经涣散。他有气无力地说,哥,下雪了。
我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雪。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当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护士已经将我挡在手术室外。父亲和梅姨也随后赶来了。我不想站在这里等,便踱到医院门口等。十七年前,我失去了第一个亲人。也是在这里。
天空真的下起了雪,一场大雪降临这个城市。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我好象又看见了子杰。他走到我面前,嘴角荡漾开一丝笑意。他说,哥,我知道你会想我的。那么,再见了。然后背过身,和远飞的雪花消失在虚空中。
不要,小杰。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子杰的死对父亲的打击很大,他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衰老了。他原来坚忍冷静的目光也变得绝望无助。父亲常常一连几个小时坐在子杰的床上,不发一语,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塑。
断七那天,我取出子杰的遗物叫给梅姨,由她在天台焚毁。当我抱着一堆衣物正要离开房间时,父亲突然开口了,俊俊,有些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我停下脚步,立在门口。父亲继续说,林家耀并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一个弃儿,被你奶奶收养。我和他都很喜欢你的母亲,但你母亲却只喜欢林家耀,而且他们还打算在八月结婚。这一切都被七月的洪水给打乱了。他为了救人而筋疲力尽,我就在他附近。我本可以……但,我没有……
爸。我喊了一句。父亲愣住了,他看着我。我说,别说了。我在强忍泪水,声音却不受控制的哽咽。
但这关系着你的身世,你并不是我……
爸!我提高了嗓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成了秘密,那就永远都不要提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你是我的父亲。即便过去真的有什么,我也没有资格责咎您。我抱着衣服走出了房门,父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我闭上眼睛,潮湿的感觉渗出眼眶,滑过脸庞。
天台上,梅姨正守着一堆火。她拿着子杰的照片仔细端详,手边是子杰的那个抄本。她见我来,将照片放进衣袋,拿起那个抄本递到我面前。她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应该看看它。
我放下衣物,接过抄本,说,我对林家耀以及我的身世都不再追究了。
哦?他全告诉你了。
是我不想知道。
梅姨摇了摇头。但你必须了解子杰对你的感情,难道你一直没有察觉吗?
是的。我不明白,也希望你不要点破。就让他和他的感情成为永远的秘密。我送手,抄本坠入火中。梅姨很吃惊。我转过身,背对着她,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仅此而已。
我和子杰只是兄弟。

我从镜子上收回目光,老屋已经空置了许多年了,这次回来我就是为了将它转售出去。那面镜子依旧默默地立在原地,只是对它讲述心事的两个小孩,一个去了天堂,一个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子杰死后不到半年,梅姨就和父亲离了婚,她说她不愿意再当别人的替身。而父亲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在某个清晨安静地从这个世界告别了。我带着父亲留下的遗产从这个五月梅雨飞的城市里出走。我在逃避,我害怕我留下来会被那些记忆纠缠,最后也沉沦而无法解脱。
忽然有人敲门,我知道是房子的新主人来了。他带着一个女孩,两人神情暧昧。我将钥匙留给他们便告辞了。当我再回头时,这里已经不再属于我,只有那些记忆如影随形。
飞机从跑道上起飞,我明白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邻座是一对小兄弟,正在玩益智棋。看得出来,哥哥一直在让着弟弟。弟弟连赢几盘后,便失去了兴趣,于是就趴在他哥哥的腿上睡着了。哥哥看了他一眼,有看了我一眼。我说,你一直在让他吧?他微微一笑,示意我别人他弟弟听见了。然后他也弯下腰,枕着弟弟的背睡了过去。
我也将目光移向窗外,飞机正在云层中穿梭。我想,天堂到底有多高,我现在离他又有多远。可能的话,小杰,我想见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视线开始模糊,温暖的液体沾湿了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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