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正传》上部——《菩提明镜》————涂沐
《菩提明镜》涂沐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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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看个究竟。“

      他这么一解释大家更听不懂了,不过杨立功听那诗听得很仔细,尤其是后来两句,他不

自觉地就记在了心里。小文又带他们玩了一会儿,就说:“我二师哥大概做好饭了,咱们吃饭

去吧!”

      那天大家玩得很尽兴,但是始终没有见到张仲文传说中的师傅六水真人。要到下午的时

候,张仲文提醒他们回家。他们这才告辞。张仲文和他的师哥把大家送到了大门口,刚要下山

,就听小文把张大勇叫到身边说:“大勇,你今天起就是大人了,你要懂事啊!”

      张大勇虽然大了小文两岁,加上吃得比较好,身强力壮,粗头粗脑的,但也不过是个十

一岁的小孩,他不明白小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就憨厚地嘿嘿地笑着说:“小文,你干嘛吗

!”

      张仲文脸上很严肃地说:“你回家就知道了,总之你要照顾好你妈妈,不要太激动。”
      青海看出张仲文话中有话,也问他:“小文,你想说什么?”
      张仲文摇摇头,挥手说:“你们快回去吧!天不早了,不要在走山路了,不安全的,从

大路走吧。还有,大功哥,青海还有林森,你们要多帮着点大勇啊!”说完就和他师哥进了庙

门,那大门也合上了。杨立功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了声音。他只好说:“我们

快走吧。大人一天不见我们该着急了。”

      他们回家的时候走的是大路,虽然比较远但因为好走所以也很快就近了县城。一路上说

说笑笑的也不觉得冷,可是一拐到胡同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只见张大勇家门口的圆木车

不见了,一个高高的串了很多黄纸的杆子立在门口,门口围了很多人,其中一个看见大勇就神

色慌张地跑过来:“傻孩子,你跑那里去了?!”

      “咋了?”大勇还不知情。
      “你……你,你……你爸死了!”
      “啊?!”
      大家在一看见那黄纸杆子的时候心理就知道不好,一定是出事情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

会是张大勇他爸。
      张大勇张大了嘴,眼珠子白多黑少,可是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嗓子:“

爸呀——”疯了似的跑进家门,吓了其余的人一跳。
      剩下的人也都呆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上午还在兴高采烈地玩麻将赌钱的张大勇他爸爸

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在大家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健壮的红脸大汉。虽然凶一点,不务正业一

点,可是平时为人爽朗,家里开小卖店但不吝啬,对张大勇他妈和大勇都很好……他也不过三

十岁出头,怎么就死了呢?

      一股旋风吹得大家都打了个哆唆,杨立功沉默了一下说:“去看看吧。”
      天要黑了,乌云压顶,凄惨的雪片象纸钱一样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撒下来;大勇家的前院

搭了一个棚子,烟火焚烧东西的味道弥漫在屋里屋外。这一切杨立功很熟悉,他爸爸死的时候

也和这差不多,他心里颤抖了一下,从人群里挤进来,他看见了一口又黑又大的棺材放在棚子

中央,因为人刚死还没有入棺所以它是空的。这个梯形的,丑陋而又昂贵的东西,就是这个东

西,把人和人永远地分隔开,把一切幸福欢乐装在里面,被人抬走埋在地下,于是那个被装在

里面的人就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不管你是爱他,恨他,还是毫无感觉,总之,就是这个东西,

会给那个人来个了结,也给所有和他有关的人来个了结。杨立功也被了结过一次,所以他见了

这个东西心里蔓延出憎恨来,他抓紧了自己都手,在心里骂着。

      张大勇没有被追问一天到哪里去了,就被换上了一身可笑的黑衣服,扎了一条粗布黄腰

带,安排在他爸爸的灵堂前不停地接受慰问,当有人来给他爸爸上香烧纸的时候,他也要机械

地跟着还礼。没有人看见张大勇他妈妈,据说是昏迷在炕上。张大勇哭得说话都困难了,平时

极其厌恶他的老师和校长也来了,而且各个都对他深情地说话,王菊老师还抱了他一下,连张

大勇的鼻涕沾在她的新衣服上她都丝毫没有介意。

      杨立功后来知道张大勇他爸爸死的实在是冤枉。
      那天他们几个小孩子走了以后,那困在张家门口的圆木车无法动弹,司机只好找人求助

。张大勇他爸爸赢了接近四千块钱,很是兴奋,自告奋勇地出来帮忙倒车。没想到那捆圆木的

铁链松动了,几百斤的圆木从车上滚下来,把他砸得当场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邻里都在议论和叹息着这场惨剧,杨立功的母亲以过来人的姿态陪在张大勇母亲的身边

。杨立功旁观着,思索着,他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勇好象又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不过这次他

分外地镇静,他开始想一些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为什么人的快乐和悲伤都是在一瞬间就被改变呢?
      一瞬间,只要一瞬间:贫穷可以变富贵。勇敢可以变懦弱。现在变成过去。生,变成了

死。
      如果每一个人的幸福和平静在世界上都是这样没有保障,那么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出殡的那天,一个瓷盆被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随着那碎裂的声音,孤儿寡母和亲人们

的哭声震动云天。在洒得满天飞得纸钱和辞鼻的烧纸的烟雾中,一声声的锁吶吹得寒风都在颤

抖,几十年的人生苦乐就是被这最后的一曲悲凉的旋律做了总结。

      杨立功看得心慌慌的,那些哭喊、火光,纸人纸马,白色的幡布和黄色的纸钱不时地在

他的脑海里出现,他觉得自己周围的人都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也会在这些零

乱荒诞的场景中消失掉。被遗忘,被埋葬,现在生活着努力的一切最后不过是一口棺材!!

      他害怕了。
      夜晚里更是害怕。他无法入睡,神情恍惚。他蜷缩在床角里,分外地紧张。
      如果每一个人的幸福和平静在世界上都是这样没有保障,那么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他就是这样没有原因地,近乎荒唐地在想这这个问题。可惜他不是思想家,也不是哲学

家,他只是一个少年,他能有什么理由和想法回答这个问题呢。
      夜深的时候,就在他刚刚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房间里的一股花香的味道。他爬

起来,打开灯,原来是他窗台上的一盆爷爷栽的蟹爪兰开放了。这盆花虽然和张仲文的那些没

法比,可是那一朵朵粉红小灯笼在冬夜里开放的是那么自信和有神采。让耳边又隐隐约约响起

了一个孩子念的诗句,童声的,懵懂的。

      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悄然袭上了他的心,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关了灯望向窗外,只见

夜色深沉,万家灯火上满天星斗,他笑了,笑自己怎么会那样自寻烦恼,笑过之后,抚摸着花

独自喃喃自语起来。

      寻心若问空明处,七星点灯破云来……
      第六章 天魔舞
      “你到底是脱还是不脱啊?”
      “周围又没有女的,你怕什么?”
      “脱吧!下面水可舒服了,一点都不凉!”
      一排密集的水花迎面向杨立功飞来,撒在他身上脸上;这光天化日之下四面维谷的水池

周围真的不会有人来吗?他犹豫着。可是下面水池里的一干人等早已经精赤条条,把衣服裤衩

扔了一地,煮饺子似的跳进清澈见底的水中,嘻闹着,叫喊着。这几个人还真是大方,都要上

初中了,可是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来到水边二话不说就都把自己脱得溜光,三窜两跳地就冲

进水里玩了起来。

      杨立功已经十五岁了,是那种发育中的青少年。一方面他水性不是很好,另一方面他的

确是一个腼腆的人,虽然在荒郊野地里,他还是放不下面子,不肯就范。
      “你真麻烦!不管你了!”张仲文从水里露出半个身子来,摸着脸埋怨他。
      “大功哥,下来吧!好凉快的!”
      “是啊,这边上水不深的!”
      大家都在喊他。他们几个人今天骑了一上午的自行车,又穿了大半个小时的林子,才来

到这鬼脖子山后的参女崖。这次郊游是杨立功初中毕业后的暑假里一次较重要的计划,为此大

家都练习了很久的游泳,连林森都半狗刨半鸭子浮地在江边接受了大家的魔鬼训练。这片地是

一块老林子中的空场,中央把山头的地方是一个有二层楼高的石砬子,下面就是一块泉水形成

的湖泊;青山苍翠,山花烂漫尽倒映在蓝天下的湖光碧水中,光是看就够让人痴迷一阵子。

      张仲文在水里游了一会儿,见杨立功不肯下来,就独自游向水池深处,摸到石砬子边上

,光着屁股就沿着山石的斜坡爬到了那砬子顶上;大勇一看,说:“等我,我也跳!”跟着也

爬了上去。林森胆小,呼喊着:“别跳了,好高的,危险!”

      可是没等他说完,张仲文就已经伸伸胳膊,摆个架势,腿一蹬,凌空从石砬子上“嗾”

地一跃而下,人影晃动,水花乍起,一鼓脑地钻进了又黑又深的水潭中央。青海他们喊叫着:

“好!”

      他这一跳把杨立功吓个半死,杨立功站起来眼巴巴地瞅着那水中央,好在没过多久一个

脑袋冒出来,大口喘着气,吐着水,还嘿嘿地傻笑:“真爽!”结果大勇和青海也争相爬上那

石砬子,裸体跳水,义无反顾。

      杨立功见张仲文还要去爬,连忙喊:“你别跳了,怪吓人的!”
      “你下来我就不跳了!”张仲文讲条件了。
      “哼,下就下!”其实他也被大家玩水的兴致所吸引,他脱了外衣,只穿了一跳短裤也

跳进了水里。张仲文喊了一声:“哥,来,看你能不能抓得住我。”说罢挑衅地一笑,伸臂播

出水花撒在杨立功头上,杨立功使出浑身解数,想追上;可是没想到张仲文在水里上下翻飞,

游走自如,杨立功几乎抓不住他,就算是碰得到他的身体,那水里的皮肤也滑得犹如蛇皮一样

,根本抓不住。他却被张仲文一会儿抓一下肋骨,一会儿踢一脚屁股;张仲文高兴得哈哈大笑

,乐得脸都开了花,杨立功却丝毫没有办法。后来林森大勇和青海也加入了进来,水中一场混

战之后大家累得精疲力竭,爬上岸在中午的太阳晒得发烫的鹅卵石上休息。

      歇了一会儿后,杨立功望着对岸的石砬子忽然问道:“小文,这里为什么要叫参女崖呢

?我看不出来那石砬子哪里象参女。”
      一阵山风吹来,对岸石壁上的树枝和野草有灵性地动了起来,好象都在点头说话。这次

没用张仲文开口,青海先说了起来:“不是说那石头象参女啊,而是那石砬子顶上有过一个人

参姑娘。”

      “人参姑娘?是不是又是成了精的老人参啊?”杨立功心想这沿江县地方不大妖精可是

够多的。
      张仲文很会享受天体阳光的沐浴,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穿,伸展开四肢尽情地在天空下让

风吹着让阳光晒着。懒洋洋地说:“听老人说,每到秋天参籽红了的时候,那石砬子下面的水

潭里就会出现一个姑娘的倒影,她头上还戴着一颗红珠子,是宝贝啊!”

      “那你们都爬上去了,怎么没见到那上面有人参啊?”杨立功追问。
      “嗨,早就叫小文吓跑了。没看他光着腚上去的吗,一个大姑娘家的,哪好意思啊!”

大勇吃吃地笑着说。
      大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小文不以为意也跟着笑,青海说:“都说上了年头的老人参是

有灵性的,会跑的。那些老林子的人参为了不让人抓住,总搬家;我想那个砬子上的老人参也

是搬走了吧!”

      “没有啊,她没有搬走……”小文说。
      就在大家好奇地盯着他看的时候,小文说了:“大功哥,我给你讲那个火参女的故事吧

。”
      其实这个故事青海林森等人也听过,不过在小文的嘴里说出来,恐怕是另外一风风味。

于是大家走平心静气地听他讲。
      “在过去咱们县里有一个大地主,为人既歹毒又贪财,天天琢磨着刮穷人的油水,外号

叫白眼狼。他手下又很多长工,成年累月地给他伐木头,放排子,采草药,挖人参;他家里有

一个长工叫王宝,三岁跟他爹从山东莱阳逃荒来到东北,没有房子没有地,只好在白眼狼家做

了长工。王宝十七那年,他爸爸进山给白眼狼挖参还债,迷了路死在老林子里,结果心狠手辣

的白眼狼硬逼从来没有放过山(注A)的王宝顶替他爹进山,还说要是挖不到参就要让他给自

己当一辈子的长工,王宝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进了山。”

      “可是山里人参虽多,可是不是随便就能挖着的。放山要有经验,还要靠运气,王宝什

么也不懂,净在山里瞎转悠,几天过去连个参影儿也没看见,带的那点干粮也吃完了,最后又

累又饿就麻搭山(注B)了,眼看就要饿死的时候,没想到钻出了老林子,来到一个池子边上

……”说到这里张仲文朝眼前的水池孥了一下嘴。杨立功不由得也随之望去,之见平静的水面

上飘了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怡然不动。

      “他跑到水边喝了几口水,一抬头却见那水里有一个漂亮姑娘的倒影,那姑娘穿着红裤

子绿袄,有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耳边上还插了一个发钗,上面镶了一个红亮亮的大珠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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