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不到他,但他愉悦的声音让我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他一定露出了豔阳般的笑容。
“那就这样,我挂电话了哦?”等我的同学已经在催了。
“好!”
得到他的应允,我正要挂电话,想起什麽便又问他:“那你呢?”
“我等你先挂电话。”
“哦。”听到他这麽一说,我的心微微颤了下,随即挂断电话。
逐野总能在不经意间做出些令我震撼的事情,让我先挂电话,他就可以守著我的音讯到最後一秒。
深吸一口气,我转过身,跟著等待我的同学一起离开宿舍。
生活开始变得安定平凡,一天又一天重复相同规律。
上课,下课,吃饭,休息,与逐野通电话──原先逐野是一天打两次电话过来,不过被我以这样会浪费钱为由迫使他改为一天一次。
这已经是逐野的最大退步,同宿舍的同学都对此感到希奇,他们很少见有哪个同学的亲戚会天天打电话过来的。为了消除他们的疑惑我只能一次又一次找理由搪塞。
日子说快不算快,说不快仿佛眨眼就过了,当年底到来时,我甚至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因为寒假假期短,春运人多,又想修学分,春节逐野没有回来过年,他在一个很看重他想要栽培他的教授家里过节。
“教授家是不是有个漂亮的跟你同龄的女儿啊?”他打电话回家时,我开玩笑的说。
“咦,你怎麽知道?”逐野有一丝惊讶。
他的话差点让我咬断自己的舌头:“那个教授家里真有一个跟你一样大的漂亮女儿?!”
我感到我的心开始冒起酸溜溜的泡泡。
“是啊,不过她还是高中生。”逐野回答,“大家都说她很好看,我觉得还好,我对她没什麽感觉,甚至觉得她有些烦,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晃。要不是教授强烈要求,我早回宿舍住了。”
听到逐野如此说,我不想苦笑都不行。
我听得出来那个女生一定喜欢逐野,所以才会缠著他,她一定没想到会适得其反吧。
听完逐野的话,有种安心了的感觉,是不是确定了逐野不会变心的关系?
“不喜欢人家也不可以做出失礼的行为,毕竟你还住在人家家里。”总还算身为兄长,我不自觉的规劝他。
“放心,我知道怎麽做的。”但逐野从不曾给机会让我真正做一名兄长。
有人在拉扯我的衣服,我回过头一看,是眼巴巴望著我的母亲。
过节逐野不回来,最失落的还是母亲,对於疼爱逐野疼入心坎的母亲而言,不啻是一个打击。毕竟逐野头一回不在家过节,还是年三十的团圆夜。
不忍让已经半年不见逐野的母亲等太久,於是,我对逐野说道:“逐野,妈想跟你说几句,我把电话给她。”
“等等。”逐野叫住了我。
“还有什麽事?”我以为他还有要交代的事情。
“我爱你,云。”
刷的一下,我肯定我的脸红透了,在心底骂了他一句,我把电话交给了母亲。
疑惑我的脸为何突然变红的母亲只瞄了我一眼,便专心跟逐野谈话去了。
我转身走出房间,正好看到父亲坐在门坎上抽烟。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家屋外,村子的四周已经断断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随著北风吹来的是鞭炮的硝烟味,是过年的气味。
我坐在父亲身边,说:“爸,咱们家什麽时候放鞭炮?”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个人的原因,家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父亲没有立刻回答我,他把烟杆从嘴里抽出,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最後才说:“往年,你跟逐野那孩子都会跑到屋外放鞭炮。”
原来爸也在想逐野──我微微一笑,视线落在淡墨色的天空。
逐野,远方的你是不是也同样这麽想著家里呢?
虽然你现在身在远方,但你还是会回来的,因为你是丰家的人。
所以,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们谁也没想到,原以为到了暑假就会回来的逐野连续五年都不曾回来。
因为逐野的出类拔萃,他在他原本的学校格外受注重,为了培养他这个奇才,学校甚至还举荐他到国外的名牌大学继续深造。
花了一年时间就完成大学课业的他到了国外後仅用两年多的时间,就特例荣获专修课,选修课的硕士学位。
最後一年多的时间,专修工商管理的他以出色的表现赢得了世界首屈一指的跨国公司的青睐,特准他免试用直接成为其公司的一名基层管理人员。
奇迹仿佛总是伴随著逐野,在这一年,在全国经济竞争日益激烈的现在,他为这家公司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商业神话。
不到一年,他就已从基层管理晋职为高层管理人员。
让众人皆跌破眼镜的是他凭借他一年的从商经验与超凡的表现获准提前参加工商管理博士(简DBA)学位的考试。以最年轻的参试者身份考试的他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最後一份精湛的研究报告满堂惊坐,成为了历史上头一位最年轻的华人工商管理博士。
原以为被人誉称商业天才的他从此在国外落地生根,但他一获得博士学位就毅然辞去了原本令人称羡的工作,回到了国内。
而那一年,逐野才二十一岁。
包括家人在内几乎是所有人都意外逐野的回来,甚至村里的人都因逐野的超凡表现不断谣传他遗弃落後的村庄从此不再回来,只有我,守著那一天车站里逐野的那一句:“等我。”这小小的希望之火一次又一次等候他的归期。
至於我,自然不可能有逐野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出众表现,两年前,算是顺利的完成大学学业之後,我在离村庄最近的一个小镇上的一所中学里担任语文老师。
平凡的际遇平淡的生活,唯有诺言那无行的羁绊成为我淡然生活的希望,无数个梦醒时分,眺望远方,日复一日。
守望的生活成了习惯,在失落的每一次他由远方发回的消息总会把那小小的希望之火继续点燃,习惯便成了自然。
自然的过著守望的生活,在平凡的那一天,突然得知他回来的消息,反而觉得不适应。意外、震惊、怀疑,这是不是只是自己无数次梦中的一次。
直到确定不是梦,我疯了一样往家里跑。
我想不透不久前才说要延迟一段日子回来的他怎麽会突然回来──他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已经回来?我急切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他是想给我惊喜!
这麽一想,我的心情又恢复,往家赶的行动更快了。
我回到家,兴奋的冲开家门,满心以为久违的他会出来迎接我。一直冲到屋里我却只看到父母,还有桌上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送来的礼物。
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想见的人的身影,兴奋的心在一次又一次扑空下渐渐冷却。
“逐野呢?”最後,我问一直坐在屋里想些什麽的父母。
看了我一眼,母亲幽幽地回答了我:“逐野他,没有回来……”
25
逐野没有回来……
母亲的话令我眼前一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母亲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往下说:“知道逐野回国,他大学的教授便把他留住了,非说要给他办一个欢迎会不可。这不,他便说要推迟个两三天回来……”
我一愕,哑声道:“妈,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逐野不是不回来,只是推延时间?!”
“是啊。”母亲很奇怪我的反应,“我什麽时候说逐野不回来了?”
心情极大的差落令我哭笑不得:“可你刚刚那表情……还有,你跟爸干麽这麽阴沈沈地一声不吭啊?”任谁看到这副场景都会往不好的方向想的吧。
母亲瞟了我一眼,收拾起桌上的一大堆不知是谁送来的礼品:“你见过谁想事情是一边说话一边想的麽?”
“唔。”是没见过。我点点头,问,“那你们想什麽啊,还有,桌上的这些东西是谁送的?”
“是村长。”一直无言的父亲这时才回答,并往墙面上磕了磕烟杆,“他知道了逐野过几天回来的消息,说村里出了逐野这麽有名的人,一定要庆祝庆祝。”
“这些吃的喝的也是村长拿来的。”母亲接话,“他很高兴逐野回来,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母亲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道:“要庆祝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村长说要把隔壁村的人都请来,还要请一出戏来热闹热闹。我跟你爸都觉得这太隆重了,也不知道逐野肯不肯,都五年了才回来,一见这架式,怕不吓坏了。”
“也是。”光是想那场面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我们村隔壁一共有六个村,这些村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万多人吧,一回来就见这麽多人在自己面前挤来挤去,都能把自己挤扁──又不是什麽大明星出场,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我跟你爸都反对,村长就让我们好好想想。毕竟逐野是咱们村里头一个出国上学还考这麽好成绩的人。”
“所以你就跟爸坐在这里想了?”我明白了。
“对。”母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