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风之羽
风之羽  发于:2008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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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下心跳的鼓动是如此真实而激烈,触到与周围滑嫩触感截然不同的,是早已愈合的疤痕。与周围的白皙色泽不同,那微微隆起的细长疤痕渐渐变成令人怵目惊心的艳红。伤痕上被落下无数轻柔的吻,流樱抓住俯身在自己胸口上的乌黑长发,眼角沁出晶莹的水珠。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他一样抓住自己的心,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付出这么多的温存与耐心,深深凝视流樱的双眸,如同要透视进彼此的灵魂,李朝旭一遍遍喊着爱人的名字。身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只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两人,仿佛在孤立的小楼中,不,仿佛是在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的存在。触摸的肌肤有着神奇的吸力,吸住的,不止是无法停止的手指,还有被情欲支配而在烈火中煎熬的身体,不止,不止这些,就连最珍贵的灵魂,也因为这足可以吞噬一切的吸引而堕入无底的深渊。
有着美丽的开始,为什么却要是这样的结果,要的,要的不想是这样啊。李朝旭在流樱被染成粉色的锁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流樱痛呼,可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转眼就被淹没在汩汩而来,无穷无尽的快感之中。迷失的感情,令人心痛的凝视,渐渐失去意识的流樱下意识用着故国的语言支离破碎地对朝旭倾诉,倾诉深埋在心里的苦痛与折磨,可换来的,只有更加绵密的亲吻和一举而入的侵占。
"旭......啊......"激烈的情交让原本结实的梨花木的床板发出凄切的声音。随之摆动的长发沾上飞溅的汗水粘在了身体上而显得杂乱而淫靡。
"饶了我,饶了我......"不成调的哭泣调和着空气中飘散的气味混和成一味最强烈的媚药,将二人脑中除了情欲残余的理智抽了个干干净净。被强行突入的内壁承受着过于猛烈的摩擦而受伤,由于麻木而无法感觉到的疼痛反而让内腑的压迫感益发彰显。紧闭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但敏感至极致的裸露肌肤对外界的些微刺激更加清晰。
绣着荷塘花影的枕头被双手揉得皱成一团,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就算用枕头塞住自己的嘴,却也抑制不了不断流泄而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乖,不要再用枕头捂着脸了,万一窒息可怎么办!"与紧揪着枕头的双手搏斗了半天,朝旭终于成功地将被泪水和唾液濡得半湿的枕头从流樱的脸上拽开,露出泪光迷离的啜泣面容。这外人永远无法得见的娇弱姿态,让人怜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的心何时才能暖起来呢?你的眼里何时才能不再有犹豫和痛苦呢?你的心扉何时才能完全地打开呢?明明身体那么接近,心却觉得越离越远。他的身体是热的,手脚却是冰的。如同珍宝一般,朝旭将流樱轻轻揽进怀里,渐渐平息的喘息中,两人谁都不说话。紧贴着流樱潮湿后背的胸膛还可以感受到承袭余韵而微微的颤抖。人还是原先的人,可是时间、地点、情景及心境已经都变了。既然无法拉住越离越远的心,那就牢牢抓住还在身边的身体吧。听着身边细弱而规律的呼吸,体内的热流渐渐冷却,朝旭和流樱一样,睁大了双眸无法入睡。
雨,重重地打了下来,溅起大片的水花。只是顷刻间,天地就被雨幕混淆了界限。急密的雨点打在窗棱屋檐上,急促而响亮的沙沙声充盈了整个空间。被雨点打湿而掀起的泥土气息混杂在四处乱窜的风中,飘散到每一处角落。
只有短短的一年,却好像过了十载,朝旭默默地回想着过去的每一个日子。现在他还会时常想起初见时那几个无忧的夜晚。并没有刻意地表明或掩饰什么,两人却可以在星空下袒现最纯真,最朴质的感情。记得他的笑容,是从心底,从骨髓,一点一点渗透出来,漾在毫无瑕疵的脸上,发酵成的可以醉人的香甜。像是被长针贯穿后又被狠狠地拉扯穿在针孔上的麻线,抽痛的心脏让朝旭自唇中溢出一声低吟。
如果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果没有答应他那让人发狂的交易,那么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应该过着无忧的日子,享受着软玉温香的安乐,而不必费尽心机,耗尽心力,不必在抱着无数美人柔软的身体时还满心满脑地被他的身影占据,不必终日看他痛苦冷淡的目光,不必满心只剩苦涩和愤怒了吧。
自己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有所回应呢。朝旭不觉有些焦躁。
"樱......"轻轻地唤着背着自己安静的人,又推了推因为汗湿而有些冰凉的肩膀。身体动了动,没有回音,也不转身响应。
朝旭皱起双眉,使劲将流樱的身体扳向自己,垂落的睫毛遮挡住了清澈的双眸,流樱扭着脸,不肯看刚刚一同欢舞的男人。
"看着朕,你听见没有?"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面对不愿敞开心门的流樱,朝旭总是无法像在朝堂上对付群臣一般心定神闲。
"你总是这样,叫朕如何与你倾谈。你每天在想些什么,在朕身边时望着什么,朕都不知道。难道你让朕每次都要猜你的想法,你的需要来讨你的欢心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怎么可以这样绝情冷漠。你笑一笑,对朕笑一笑,就像一年前我们在濯泠边初遇的那样对朕笑啊!"
没有奢望有所回应的朝旭却意外地发觉怀里的流樱动了动。乌密的睫毛向上抬起,露出一对清亮如水,明可见底的眼瞳。仿佛方才在火热情潮里迷乱纵情的人只是幻影一般,清亮嗓音里依旧水波不惊。
"能给你的我都给了,不能给的我也给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呢。"
"不是这样的,"朝旭烦躁地坐起身,扒抓着头顶,"这些都不是朕想要的。朕真正想要的是......想要的......"是什么呢?只怕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疲惫的身体隐隐作痛,翻个身都成了很大的问题。蹙着双眉,流樱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天知道已经有多少时日没有被这么激烈地索需过了。经过一个冬季寒冷的折磨,承受着旧伤负累及好友离逝而致使身心俱疲的残破身体已经经不起如此剧烈而沉重的活动。盘算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撑多久竟也成了流樱打发时日的一种方式。人在下定某种决心时往往会有解脱或是兴奋的感觉,可是流樱所能感到的却只有抓不住方向的迷惑及深深的不安。把这种不安深埋于心里,素来善于掩饰感情的他对着朝旭因失望和苦闷而露出脆弱表情时把混杂在不安之中的动摇与眷恋统统沉入心湖之底。
"不想放开你,朕决不会放开你!"束起的发髻早在缠绵之时散落,长长的浓黑的发遮住了朝旭的额角,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正在喃喃自语的嘴唇。"朕要的,至始至终,只有你!"
有点甜,有些苦,有点酸,有些涩。流樱藏在身侧的修长的手指抓着凌乱的床单,悄悄揪成了一团。自己要的是什么?答案几乎就要破茧而出,却又被自己强硬地压了回去。如果你不是皇帝,我不是皇储,又或者你不是国主,我不是红颜。可以看得到却无力改变的结局是最令人痛苦的,可是自己还是想有所改变。这难道就是所说的孽缘或是夙债么。
无论如何,你可以给的,毕竟不是我想要的。想要开口,嗓子却被哽住而发不了音。流樱摇头,眼眶也开始发热。你可以给的,一直不是我想要的。不满足,你给的一切无法填满心的缺口。就像在沙漠中迷失的旅人,干渴无比之时得到数滴水,只会让自己更加饥渴而陷入疯狂。不想这样疯狂而死,更不想因为疯狂而伤害你。所以,请让我在你心里留下一个最美丽的烙印而消失,或者,干脆就抹去你心中关于我的所有一切吧。就像飞雪经春,不留一丝痕迹。
"如果,我是个女人,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恼了?"今天的话好像特别的多呢。流樱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李朝旭摇头,落在流樱胸前的几缕长发也随之摇摆,似有若无地挑逗着,让人酥麻。"无关男女。朕想要的,只是流樱这个人而已。"见流樱微启双唇,朝旭竖起食指立在流樱的唇边,"嘘,你且听朕把话说完。"看着流樱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说:"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起,朕的一生就认定了你。不是因为容貌,也不是因为好奇。如果只是迷恋你的外表,朕不会放着身为女人的未知不管,只一味地想要你,甚至煞费苦心地让你变成她而明正言顺地留在我的身边。当然更不会只为了好奇,如果只是好奇,朕的国家有无数清秀美丽的男子会顺从甚至是感激地等候朕的临幸,朕就绝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用国家的利益换取你的身体。"
"朕的这里,裂开了一个口子,"朝旭指着自己赤裸的胸膛,又指了指流樱胸口的疤痕,"流樱的这里,也有。我们现在做的,是不断地撕扯对方的伤口,让它们越来越大。流樱,你真的想这样么?"
樱色的双嘴微微颤抖,直视的眼眶里落下成串的珍珠。"我,我也不想......"哽住的声音变成了抑制不住的抽泣。流樱张大的眼前,泪像涓涓的溪流,伸出双手,让朝旭将自己拥在温暖的怀中。流樱只不住地喊着对方的名字,缩成了一团。
"旭,我还不想......不想......放开手......"
*****
韩颖此刻心急如焚,怀中抱着的摩诃勒越来越沉,而楼上传来的低语轻吟更是让自己心惊胆寒。如果此时被发现,不是被乱棍打死,就是得沉尸湖底,或许会念在父亲的功绩份上赐块白绫也不一定。唉,望着窝在怀里已沉沉睡去的摩诃勒,韩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孩童的优势。无论什么事,反正不懂不明白,只要吃饱睡足就可以了吧。
"唏唏呖呖"的风雨声不住地敲打着屋顶,盖住了细小的声音。凭着声音的掩护,韩颖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比蜗牛还慢,比蜻蜓还轻。好不容易抵达门口的时候,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迈出门口的时候,韩颖轻轻拉合了隔门。脱下外衣,将其罩在熟睡的摩诃勒身上,韩颖紧抱着他冒着雨冲出院落。
多日的猜测原来都是真的,韩颖得意自己的聪慧同时,眼里却不争气地流出泪来。"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一边狠狠地擦着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韩颖一边小声地说:"没听人说吗?从来初恋都是不会成功的。更何况我还这么年轻,将来的日子还很长,还会遇到许多人,也许会有比他更好的。"声音越说越大,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下次跟侍书姐姐说说,还是在院门放一块"立止禁入"的牌子吧。

第 10 章
大雨过后,空气总是十分的清新。饱饮甘露的枝叶显得分外青翠,连风也似乎累了,乏了,静静地不知躲到哪里去补眠。
拉开纸门,对面映入眼里的是浅碧的池塘,衬着水洗的蓝天,池塘对岸的八角小亭清晰可见。风雨过境的午后显得格外宁静。李朝旭坐在门口,倚着门缘探出半个身子看着门外的境致。流樱披了一件长袍,松开的襟口若隐若现地露出半个肩头。他安静地伏在朝旭的身旁,头枕在朝旭的膝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甜蜜的味道。朝旭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垂落在木地板上柔滑的黑发,有着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抬起头,流樱看着面前的男人,垂落额前的头发让这个一向威严冷厉的面容柔和了下来,英挺的双峰也完全舒展开。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为自己独有,陪伴自己度过苦厄的纯真面目,是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力量。只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了呢?被自己亲手扼杀,也是被他亲自放弃的。这难得的平静,可以维持到几时呢?
"旭,我有点累了。"不管那些了,就算短暂的幸福也好。哪怕将来再苦再难,拥有一段这样的回忆应该就可以支撑得下去了吧。
"要不要躺一会儿?"抓起一缕乌发,朝旭放在唇上吻了一下,却意外地发觉低下头的流樱有些害羞的表情。这个发现令他既惊讶,又欢喜。"还是,想在我怀里睡?"有些戏谑的表情却又带着忐忑的期许。
看着流樱微微颔首,李朝旭几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睛。抱在怀中的身体有些发烫,低垂的娇容安静地枕在自己的胸前,原本无风的院里忽然有微风轻卷,吹起了两人鬓边的散发。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初夏雨霁的午后,各怀心事的二人相拥着品味难得一见的宁静。
"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住,那......该有多好!"似乎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从闭着双目的流樱唇边流泄而出,因为声音太轻,李朝旭没有听清楚。
午后,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香气,一切的景物渐渐在朝旭的眼中模糊起来。听着耳边传来的强烈而有节奏的心跳声,流樱沉沉睡去。李朝旭小心地抱着流樱柔软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安定的感觉。是的,安定,好像从出生到现在,自己一直追寻的安定和满足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倚着门框,李朝旭的意识渐离渐远。"这一生,朕,再也不会放手了!"自言自语着沉入梦乡时,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满足的,笃定的微笑。
轻柔的风再次吹起,门前的巨大槐树下落下几片在风雨中脆弱离枝的青翠绿叶,随着风旋转着,仿佛害怕惊醒梦中之人一般,轻轻地落在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的衣襟上。落叶上残留的一滴雨珠顺着叶脉滑落在白色的衣服上,快速地渗透开来。
*****
陛下在这里流连多久了?闲来无事的韩颖坐在院子里扳着指头数。除了早朝,皇帝陛下的龙足就没离开过雪樱阁方圆不足一里的范围以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撇开刚来时清清冷冷的十日,这半个月来,怎么看樱妃都是处于极端受宠的地位。
"一点都不像侍书侍画她们说的嘛!"一边数韩颖一边嘟起了嘴。"什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什么冻死人的冷战。把皇上说得像凶神,把娘娘说得像怨妇。明明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一样的......"咬着唇,眼眶涨热得有些痛。
果然他还是得宠的。最起码每日可以看见两人携手漫步于夕阳石阶,可以听见从后院小楼中传出的铮琮琴音,可以远远瞧见二人四目相接时视天地万物为无物的气氛。虽然有时会发现樱妃坐在池边发愣,脸上露着淡淡的哀愁,但大多数时候,他的脸上是安静而闲适的表情,与第一次在月下山坡上见面时有着判若两人的气度。
第一次的心动总是会以失败而告终的,韩颖这样安慰自己。从产生疑窦开始,韩颖对流樱的感情就从好奇与惊艳变成了懵懂的向往与爱恋。想抚平微蹙的眉尖,想除去流转在眼底的哀伤,想把他抱在怀里,温热他孤寒而又拒人千里的灵魂。仅此而已啊。只是,无法闯入他的世界让韩颖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第二次的心动当然也无疾而终。
说是无疾而终,其实是还没来得及体会心跳的悸动就完全地放弃了吧。乌直的眉,凌厉的眸,细薄的唇,颀长而挺拔的姿态,俾倪天下的气势。呜......,好不容易看到让自己心跳遽增的人,可当看见那人占有性地揽着旁人纤腰的手时,特别是被揽着的人那张让自己心动更甚的绝雅面容时,心中的悸动便如皂角搓出的彩色泡沫一样,啪得破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尽管心里有些发酸,但韩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天衣无缝得相配。"也只有他才可以配得上他了吧。如果换了一个人,我可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偷出来的。"
"这么好的早上,为什么要在这里唉声叹气的呢?"韩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拍身上无影的浮灰,"还是啊,去找小摩玩吧!"
天气渐暖,地上的青草颜色愈渐浓郁起来。无风。碧空中的几缕浮云懒懒地睡着,舒展薄薄的肢体铺散开来。天色还早,斜挂在天边的太阳也不那么耀目。摩诃勒此时也应该醒了,说不定正在崇歆的屋里和殿下玩耍。想着两个粉妆玉琢般的孩子,韩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勤政的君王现在应该在殿上处理冗杂的朝政,而等候君王的人此刻正在池畔的八角小亭间伏案而眠。隔着轻柔的鲛绡薄纱,正可以依稀看见伏案的静静背影和如瀑般流泄的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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