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GAY共舞Ⅰ————寒雁北回[下]
寒雁北回[下]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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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李明真如梦方醒,随口答:“我要去‘慈航寺’今晚可能不回来了。”说完迈步前行,余者齐声向她道别。
就在苗燕燕与李明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不知为什麽,她突然觉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明真脚下。在场的人惟独李明真从容镇定,好象早就料到苗燕燕会向自己下跪一样,伸手将苗燕燕扶起,柔声问:“没事吧?孩子。”
苗燕燕对自己的行为茫然不知所措,站起身後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就说不让你出来,让你休息几天,你偏是不听。”陆倩倩抢上前拉住她说。
“怎麽了?她生病了吗?”琴川问。
“没事,只是贫血,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别听她大惊小怪的!”苗燕燕解释道。
众人半信半疑的将她扶到萧睒的床上,李明真独自一人在门口站了许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突然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放下身上的褡裢,慌忙跪在佛龛前,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麽。
(九十七)
琴川因为手伤不能去上班,白天就躲在房间里看书。自从苗燕燕来过之後他总是觉得心神不宁,总是觉得这个女孩与萧家有著某种关系。若非如此为什麽李明真连“慈航寺”之行都可以取消,特地留在家里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临走时竟然还送出了门口,叮嘱她有时间要来玩。
难道萧睒讲的那个有关仙女转世的故事当真应验在苗燕燕的身上了吗?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萧燕燕临死前说她和李明真还有半世的母女情分又代表著什麽呢?
还有苗燕燕见到李明真时怎麽会突然下跪呢?是不是意味著什麽呢?
这麽许多问题都在琴川脑海中纠缠不清,他曾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萧睒听,可萧睒却不以为然,笑著说他太紧张了。可苗燕燕走後的晚上,李明真曾找萧睒聊了很久,不知说了些什麽。琴川没问,萧睒也没有说。
这几天琴川觉得自己就好象生活在一个闷葫芦里一样,憋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终於,在八月十五过後的第三天,李明真请琴川去自己房间。
也许是常年不出屋的原因,她的脸显的格外苍白。一双眼睛像是最後一点没被污染的清泉,风平浪静,波兰不惊。看上去无比的宁静与祥和。
“最近没上班啊?”李明真问。
“嗯。我辞职了。”琴川坦言相告。
“哦?嗯。”李明真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说:“你萧伯伯认识一个工艺品厂的厂长,听说缺一个办事员,我看挺适合你的,所以也没和你打招呼就帮你问了一下,人家说过几天就可以上班。没月工资是700,月底有提成,年底有奖金。还有员工食堂,员工宿舍,我和你萧伯伯都看过,条件蛮不错的。你看合适不?要是不愿意我就让你萧伯伯帮你推掉。”
李明真不今不慢的说完,琴川心中已明了,这是李明真下了“逐客令”。如果是别人他会起身便走,可眼前面对的毕竟是萧睒的妈妈,他不想让萧睒夹在中间难做人,只有点了点头说:“嗯。让萧伯母费心了,我回去收拾一下就可以上班了。”
“你的手伤不要紧吗?”
“没关系的,一点小伤,不挨事的。”琴川爽快的答应了。
“嗯。那我让你萧伯伯明天就打电话通知他们,要是没有意外,你後天就可以上班了。”
“好的。麻烦萧伯母了,没事我就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琴川笑著离开了李明真的房间。
此时此刻心中的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九十八)
当天下午,琴川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行李。一个小小的皮箱,里面装了常用的几件衣服,其余的就是萧睒送给他的一些小饰物。这可以算做他的全部家当了。
“萧阿姨,我要走了。”琴川礼貌的对李明真说。
李明真有些惊讶,问:“怎麽要走呢?不是说好了要让你萧伯伯介绍工作给你的吗?”
“哦。对不起萧伯伯了,我家里有点事,急著要让我回去,我坐下午的汽车回家,以後有时间再来看萧伯母和萧伯伯吧。等萧睒回来您就告诉他我回家了。”
萧余孝正在睡下午觉,琴川也没打扰他,与李明真寒暄後离开了萧家。
铁门关上前的一刻,他还在向李明真挥手告别,可铁门关上後的一刻他整个人都崩溃了。靠在墙上浑身颤抖个不停,从迈进这扇门的那一天到现在,一共也只不过是短短的数月光景,但那扇门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让有用一生来回忆。如今走出这扇门,好象做了一场梦,一场梦醒了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孤单的一个人,还是孤单的一个人。
他没有给萧睒打电话,也没有告诉他所发生的事。他现在在生气,不知是生谁的气,好象是有意在和自己过不去一样。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没有想过以後该怎麽办。
他和萧睒的感情不会因此结束,但他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傍晚,萧睒兴冲冲的回到家的时候,突然发现琴川不在了,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连行李也带走了,突然一丝凉意飘上心头,转身要去问李明真,却猛然发现李明真就站在卧室的门口,不仅是李明真,就连萧余孝也在门口望著他。
“小,小川哪去了?出去买菜了?我告诉他今天不用他买菜的。”萧睒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可他偏偏不想承认,还要捏造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理由,希望得到别人的成全。
(九十九)
“他说家里有事,先回家了。”李明真依旧平静,但阴冷的表情却让萧睒觉得害怕。
“不可能,怎麽可能呢,他怎麽能回家呢!”
对於一个不知道生父在哪里,又死了母亲的人来说,他哪里还有什麽家呢?可一切李明真并不知道。
“他怎麽就不能回家?他走的时候确实是这麽说的。”
萧睒知道母亲从不说谎,唯一的理由就是琴川在说谎。
“他为什麽要走?为什麽突然要回家?”
虽然萧睒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绪,但焦急的语气却是无法掩饰的。
李明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不可能的……”说著他闪身躲过李明真便要往外走。
“站住!”萧余孝厉声说。
二十几年来,萧睒从没听到过父亲以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转回身父亲的眼神依然慈祥,但仿佛苍老了许多。额头上犹如刀刻般的皱纹显的更深更硬了。
“你要去哪?”萧余孝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柔声问。
萧睒不知该如何回答。
“去找小川吗?你知道到哪里找他?”萧余孝问。
“我……我……”他还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脚步已经移到了门口。
“你真的想好了吗?”萧余孝问。
萧睒的手就按在门锁上面,只要他轻轻用力,这扇门就会为他而开,可走出去会是个什麽样的世界,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头他也不知道,听到父亲如此问自己,他真的迟疑了……
(一百)
“你真的想好了吗?”萧余孝摇动轮椅,来到儿子身後问。
萧睒再次回过头,咬著牙根,说:“我知道我自己该做什麽。”
“真的?你真的知道吗?你不会後悔?”萧余孝问。
“应,应该不会吧。”虽然萧睒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毕竟还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没再停留,也没有顾及母亲在身後的呼喊,径直跑出了家门。
秋天总是给人一种凄凉和萧瑟的感觉。但也有人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想象一下,看到丰硕的果实挂满枝头的景象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可惜这个秋天对於萧睒来说,确实不是什麽好兆头。
当他来到阿宝家门口就听见阿宝在里面大吵大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这种吵闹声了,自从上次酒吧闹事之後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一想到这次见面少不了又要被他大骂一通,萧睒真的有些犯愁。可事到临头想避是避不得了,只有硬著头皮敲开了门。
阿宝见了他并没像他想象中的开口就骂,就连本来唠叨不停的嘴也闲了下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饭在锅里,想吃什麽就自己弄吧。我走了。”说完他竟真绕过萧睒出门去了。
萧睒的到到并没让琴川感到惊讶,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他知道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不知为什麽,才分别了一个白天,两个人的关系却突然显的陌生了许多。萧睒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开口。琴川也笑了,很无奈的笑,同样也是没说话。
“你吃饭了吗?我弄点饭吃吧。”萧睒说。
琴川没有阻止。很快萧睒就弄了点应手的小菜,二人面对面坐下,都低著头捧著手里的饭碗,这每一粒米似乎都像石头般难以下咽。可二人还是一口一口的吞下去,装做和平常一样的吃著。
“究竟,究竟发生什麽事了?”萧睒问的很谨慎,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随便问问,可任谁都听得出他急切的心情。
“什麽?”琴川故做不知的问。
“你知道的,究竟出了什麽事?为什麽突然要搬出来呢?”
既然问出了第一句,也就不在乎继续下去了,两人的尴尬气氛渐渐缓和了许多。而萧睒却不知是不是能从琴川口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一百○一)
“我不能总住在你们家呀,不愿意住就搬出来呗。”
琴川的回答和萧睒预料的几乎没有什麽分别,所以他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不肯说实话。”说著他放下筷子,走到琴川身後,双手轻轻地揽住他的双肩,让他倚靠在自己怀中,然後伏下身,细语呢喃的在他儿边说:“放心吧,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因为我爱你!”
“光有爱有什麽用。”琴川叹了口起说。
萧睒真的被他问住了,原以为只要彼此相爱就可以面对任何风雨。可直到刚才父亲望著自己的那种眼神,使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坚持下去,是不是还可以像当初许下的诺言那样爱他一生一世。
见他沈默,琴川不想让他为难,便笑著说:“明天的事情就交给明天去想吧,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什麽事情都解决了。”
睡觉是不会解决问题的……
由於文化局所在位置距离阿宝的住处不远,吃过早饭琴川就陪著萧睒一同步行上班。
迎著清晨的阳光,踏著稀疏的落叶,漫步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间。沿岸的风景并不美丽,汽车排放出的尾气使得早晨的空气也不那麽新鲜,但这样两个年轻人,如此安闲的走著。偶尔两人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摩擦,在心底都会激起不灭的火花。就算一个暧昧的眼神,一下浅浅的微笑,都使对方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多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多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算不能手牵著手,就算不能相互拥抱,只要这般走著,这般望著,这般相视而笑,就足以平慰终生。
但世界上没有一条走不完的路,时间也从来不曾停止。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该解决的早晚都要解决。正因如此,他们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试图将这温馨的时刻尽可能的拖延,哪怕多一刻也好。
这条巷子很宽,很长,也很僻静。两旁栽种的清一色的梧桐树,时而秋风掠过飘下几片叶子。尽头处一所三层高布满“爬山虎”的小楼就是文化局了。


因为这条巷子里只有这麽一处单位,所以转进来後人群骤然稀少。就在这个巷子的尽头处,就在那扇黑漆大门前,有位坐著轮椅的中年人,他的腿上盖著毛毯,头上戴著毛线帽子,身後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妇女,手扶著轮椅的。二人眼巴巴的望著巷口,好象展览会上的雕塑一样。突然,他们的眼中同时一亮,似乎看到希望的光芒。
而这究竟是不是希望,谁也不知道。
(一百○二)
琴川下意识的放慢脚步,走到萧睒身後。
萧睒慢慢的走到萧余孝面前,轻声问:“天凉了,怎麽这麽早就出来了,有事打电话给我不就行了吗?”
萧余孝点了点头,又对他身後的琴川笑了笑,说:“你没回家吗?”
琴川有些脸红,又尴尬的笑了笑,说:“萧伯伯,萧伯母,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说。”萧余孝说完便掉转轮椅向角落里行去。
萧睒急忙跟了上去,却被母亲拦住,说:“妈妈有话要和你说。”
萧睒显的有些焦躁不安,李明真却还如往常一样,平静的叫人觉得不舒服。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听了这话萧睒心如刀绞,有一腔苦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从上次你喝多後抱著小川,我就开始怀疑了。我观察了你们很久,越来越发现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像同学那麽简单。我趁你们不在的时候看过小川的日记,我就明白了一切。唉!我教小川念《心经》就是希望无边的佛法能化解他心中的欲念,但他陷的太深,已经不可自拔。妈妈不希望看著你也堕入这个黑洞,你是妈妈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你不会令妈妈失望。”
萧睒听话已说破,将心一横,说:“我不是菩萨,不是佛爷,我看不破,我有七情六欲,有要追求我的爱,我有什麽错吗?妈,不是儿子不孝,是您太执著了,您吃斋念佛这麽多年,不也就为了当初夭折的姐姐吗?你每天祈祷菩萨让你们早日团聚,好继续你们的半世母女情,那你心中不也是有贪念吗?我看这麽多年的经您是白念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李明真的眼里就已经扑簌簌的滚落了几滴泪珠。颤抖著嘴唇,说:“儿子!不论你还是你去世的姐姐,不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吗?当妈的都盼著儿女有出息,不希望他们走上邪路。妈不盼你能有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将来娶妻生子,有个稳当的家。就算妈死也能闭上眼了。”
“我没错。我现在的生活很丢人吗?我是GAY,您懂吗?就是同性恋。就像鱼,就应该生活在水里,如果离开了水就要没病的,您能理解吗?在您眼中的幸福,在我看就像刀山火海一样!妈,您要真的希望儿子能幸福,那您就祝福我们吧!”
萧睒忍著没让眼泪流下来说完了这番话。再不停留大步走到萧余孝面前,语调深沈的说:“爸,我走了,我会回去看你们的!”说完拉起琴川掉头就跑。
琴川还没明白究竟被他拉著回头看,萧余孝腿上的毛毯掉落在地上,他如枯井般的眼镜里在秋风掠过的一刹那,湿润了……
(一百○三)
转出这条巷子萧睒放渐渐放慢了脚步,甚至他的脚步有写踉跄,终於靠在路边的树上喘息不停。
“怎麽了?你,你怎麽?”琴川轻声问。
“呵呵,没事啊,我没事。”
萧睒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出於自然,但琴川又怎会看不出来他心中有事呢?
萧睒喘了一阵,直起腰,说:“走吧,我们回家。从今天开始,我就彻底解放了,为我高兴吗?”
“回家?回哪个家?”琴川不解的问。
“当然是回我们自己的家了!”说著他一蹦一跳的跑到了前头。
“喂,等等我呀!你说的话我不明白,说清楚啊!”琴川拔腿追了上去。
“有什麽不明白的,从今天,就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不会有人在干涉我们了,也不用再怕什麽了!你说是不是值得高兴呀?”
他的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可琴川却总是觉得在他笑容的深处埋藏著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究竟发生什麽事啦?萧伯母和你说什麽了?你干嘛这麽开心呀!”
“没什麽呀!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就这麽简单。”萧睒不屑的说。
“就这麽简单?”
“当然,就这麽简单。为什麽人们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呢?不就是一个性取向的问题吗?爱男人,和爱女人不一样都是爱吗?有什麽不同的。”萧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琴川还是不能理解。
“行了,别老是婆婆妈妈的,你让我感觉你很像我的奶奶!”萧睒说完笑著跑了出去。
琴川就气的在後面追。
一个跑,一个追,打打闹闹间二人便回到了阿宝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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