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逝琴寥黑水寂————Iamos
Iamos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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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子在宋人眼里只是野草,甚至不当是谷物,可徵羽只想吃它。
完颜阿鲁罕不再说什么,他走到门外,唤了人将桌上的饭菜收走,然后很快的一份金兵士兵吃的稗子饭和一碟凉瓜送了上来。
徵羽坐在了桌上,低头吃了起来,他进餐的时候,完颜阿鲁罕一直用冷厉的眼神看徵羽。
他显然是不明白何以他特别吩咐了宋人的厨子做饭给徵羽吃,徵羽反倒不肯吃,却只肯吃稗子饭。
"为何不吃宋人的食物?"完颜阿鲁罕开了口问道,他所见到的徵羽始终憔悴,最初的那个徵羽应该不是如此。脸上有着血色?光彩照人?
"不为什么。" 徵羽抬起头,淡然说道,他有多久没吃过宋人象样的事物?很久很久,久到他早忘了味道,久到他早忘了他曾经是个贵公子。
"你倒是要我如何对你?"完颜阿鲁罕突然冷厉的说了一句,他显然很不悦。
"你用不着对我好。" 徵羽抬头看向蛮子,倒是很平缓的问,他不需要他对他好,这改变不了什么。
"无论我是否乐意,除了你厌倦,我并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徵羽冷冷说道,他不明白,这蛮子到底为了什么。他对他有情爱?他不相信。
"那你最好明白"蛮子鹰般的眸子冷戾了起来。
"我放过你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无论你是活生生的,还是像个废人一样。"
蛮子揪起了徵羽,逼视着徵羽的眼睛,用着满是冷戾的口吻说道,这个金国将领显然被激怒了。

即使两人在一起总是如此的不协和,可是到了夜里,两人的身体却仍旧相缠在一起,徵羽呻吟得厉害,完颜阿鲁罕也始终没有温柔过。
徵羽情迷意乱中,已经分不清自己的身体是在痛苦着,还是快乐着,他十指在金国将领那结实,宽厚的背上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
当这个金国将领放开徵羽的时候,徵羽只是在拼命的喘息着,就像仿佛快窒息一样。
"徵羽?"蛮子一只手贴住徵羽激烈跳动的心脏,他觉察到了徵羽的异常,他似乎比以前更能接受他。
"我倦了。" 徵羽疲惫的说道,他脸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
"睡吧。"金国将领揽住了徵羽,拉起被子盖上。
徵羽很快就睡去了,什么也不想。

第十二章
完颜阿鲁罕白日里都是去船坞,他监督着造船的进度。而徵羽在书房里,也发现了书桌上堆着好几本关于造船的书。金人并无建造海船的技术,这技术只有宋人有。
徵羽知道完颜阿鲁罕甚是好学,涉及的领域也广,但当他看到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已接近完工的海船的样板图纸时,徵羽惊讶无比。
徵羽并不怎么懂造船术,但他也是个博学多闻的人,所以大抵知道一艘船该是如何形状的,至于吃水深浅与船体积的计算之类的他全然不懂,可从这海船图纸上看,这个金国蛮子却是懂得运算的。
徵羽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并不知道完颜阿鲁罕带兵打仗如何,但却知道他并不是个普通的人。
蛮夷为何能说得口流畅的宋语;蛮夷何以能读阅无数宋人典籍;蛮夷又怎么会精通音律,蛮夷何以连宋人中鲜有人掌握的造船技术都运用,完颜阿鲁罕,不知是该令人畏惧还是敬畏。
如果,不是在这战乱,如果不是在那样的情况遇到他,如果,他没有对他做过那么些不堪的事情;在普通的情况下,遇到他,徵羽知道他会对他充满景慕的,即使他是一个金人。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的奇妙,一个或许能得到自己景慕的人,在另一种情况下却招惹来了憎恨与敌意。
"我的造船图画得可还好?"一个充满了谑笑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徵羽的身侧。
徵羽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似乎一脸愉悦的男子。
"我不懂这个。" 徵羽淡然说道,看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子,他知道他有一张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脸,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那刚毅的五官看起来也俊朗非凡。
"你,怎么会宋人的造船术?"问出这句话,徵羽便有些后悔了,这只是他的疑惑,而事实上满桌关于造船的书籍就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
"学习,金在文化方面远远不及宋人,确实是不开化的蛮子,但资质却未必不如宋人。"
完颜阿鲁罕看向徵羽,一脸傲然。他知道徵羽当他是蛮子,亦知道他曾对徵羽做过的事情野蛮无比,然则,他并不曾觉得他低人一等,亦不觉得宋人是无能之辈,他的眼界恐怕远远高于其他人。
"只是风俗与风化的不同,人与人本身,或许并没有不同。"
徵羽呢喃,始终望着完颜阿鲁罕。
"只是。。。同为人,有父有母,有血有泪,金人却为何肆虐、屠杀宋人。" 徵羽的眸子分外的清澈,他看着这个金国将领,他不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答案。
"这是本性,掠夺与嗜血的本性。"完颜阿鲁罕说道,声音冷戾了起来。
"那么,我们宋人的血泪与仇恨呢?" 徵羽声音有些激动,他不能理解,然则他也不像其他宋人那样将金人全部联想为修罗恶刹。
"徵羽,我没有杀过你的任何一个亲人,我的部下也没有。"完颜阿鲁罕沉默了一下,然后深沉的说道。
"还是,金人屠杀宋人的那份罪恶,你打算在我身上清算?" 完颜阿鲁罕盯着徵羽的眼睛,深深的看着。
"如果是如此,家仇国恨,你想怎么清算?"完颜阿鲁罕说这话时,却猛的抓住了徵羽的手,说时甚是冷戾,一对鹰眼里却似乎有些许?些许的痛苦?
徵羽任由这个金国蛮子的大手紧紧捏住他那只相对纤秀的手,那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你。。。" 徵羽吸了口气,为这个冷戾强健的金国将领那眼中没有掩饰的痛苦惊愕。
"我是个男人。" 徵羽想抽回了手,他挣扎了一下,然后作罢,只是随后平缓的问。有个疑问他一直想得到解答又怕得到解答。
"断袖分桃,你们宋人古已有之。"完颜阿鲁罕冷冷的说道,他看到徵羽懵了一下。
"我提醒了你是吗?你以为只有蛮子才会有这种不知廉耻礼教的苟合?"
完颜阿鲁罕逼视徵羽,他或许真的很了解徵羽。
"徵羽,你并不愚钝,你不至于不知道,我确实对你有几份情意。"
完颜阿鲁罕强势的说,他逼视徵羽。
"或许。。。"完颜阿鲁罕口吻一转,手已缠住了徵羽的腰身。
"还有,几分恨意。"完颜阿鲁罕刚毅而性感的唇吐出"恨意"二字的同时,加深了搂徵羽腰身的力度,扣住了徵羽试图抵抗的手,他吻上了徵羽的唇,那是个充满掠夺与暴力的吻。
徵羽没有挣扎,任由这个蛮子咬他的唇。
激吻过后,完颜阿鲁罕炙热的唇才离开徵羽的双唇。
"阿鲁罕。。。" 徵羽看向仍旧压在他身上的金国蛮子,他轻启了下唇。
"我。。。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 徵羽捏了捏手心,他不爱男人,也不可能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也。。。无法接受。" 徵羽的眸子坚定。
"这就是你要说的?"完颜阿鲁罕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他拉开了徵羽,脸上竟也见不到平日该有的怒火与冷戾,只是冷淡,那黑色的眸子深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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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夜晚,完颜阿鲁罕始终都将徵羽揽入怀中,入睡,无论他那夜占有这个宋国琴师与否。
两人的对话始终很少,那日在书房的那段对话算是最长的一段。
完颜阿鲁罕对徵羽并无要求,只是要徵羽呆在他寝室里,夜晚与清晨都能见到。至于,白日,他放任徵羽自由,而徵羽也只是去罗枸杞那里。
徵羽时常去看那个受伤的女孩,女孩的伤一点点的好了,却始终没有踏出房间一步。
日子波澜不惊,日复一日。
直到完颜阿鲁罕监督的船队造好,他带领部下追击宋皇帝入海。
离开那日清晨,完颜阿鲁罕并无跟徵羽说过他将离开些日子。徵羽是从罗枸杞那里知道,金兵已经追击入海的消息。

完颜阿鲁罕不在的寝室,似乎压在心头上的那块石头也不见了。再不需战战兢兢的躺在这张雕花的大木床上,也再不需进行那些罪恶而无耻的行径。
作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占有,那份耻辱,到现在,甚至比自这战乱所遭受到的其它苦痛都来得深刻。
每次被贯穿的时候,都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呼吸,那强健而厚实的体魄,压制在身上时,也是那仿佛要断气般的感受。
然则,刻烙在徵羽这极其年轻的身躯上的欢爱记忆,是无法抹杀的。
于是,空荡的房,也会有若有所失的感觉。于是,仍旧散发着那人气息的床,会无法安然入睡。
徵羽只是想,他深切的了解孤单,即使有罗枸杞一个朋友,然则罗枸杞并不是亲密的人,也不是家人。
无论他承认与否,他习惯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习惯夜里有人搂住他。他只是需要一个亲密的人,一个可以互相取暖的人。而无论那人是谁,或许是正好那人是这个金国蛮子?
金人追击宋皇帝的船队,很快就返回了,搜索无踪。事实上,汪洋大海,搜索一个人与一艘船,谈何容易。
完颜阿鲁罕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想必大海对这些从没有漂浮于其中而人而言,太艰难了。
况且,金人的船队还遭遇到了暴风雨,有几艘船沉了。

完颜阿鲁罕回来时,徵羽正在用餐,他嚼着稗子饭,只是抬头看了眼那张俊朗的脸略带了几丝苍白,并不以为然。
完颜阿鲁罕让人端上了盘羊肉,抓着把刀,面无表情的吃着,低头喝着酒。
"不问我你们的皇帝找到没有?"完颜阿鲁罕对只是低头吃饭的徵羽说道,口吻里带着些许讥讽,他心情似乎并不好。
"我并不对他寄托希望。" 徵羽放下筷子,重新看着完颜阿鲁罕,他是真的不在乎。
"那么你对谁寄托希望?"完颜阿鲁罕抓住了徵羽打算夹蔬菜、继续用餐的手。
"宋人。。。还有希望吗?" 徵羽抽回了手,轻笑着。皇帝什么的,不是宋人能寄托的,而现在这个已经被践踏得了无尊严的国家,又能指望什么希望。
"或许有。"完颜阿鲁罕冷冷说道,剔着骨头上半生的肉片。
徵羽并不知道完颜阿鲁罕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那还是两天后,国论左勃极烈下令退兵后才明了的。
用完餐后,完颜阿鲁罕扯下了身上的皮甲,红色的棉袍在手臂与肩部分湿了一片。
随后,徵羽见到了罗枸杞,罗枸杞带了个药箱进来。
徵羽看着罗枸杞拿着竹制夹子,夹出了完颜阿鲁罕手臂上几根血淋淋的东西,那几根东西似乎扎得极深,找了几番才弄出来。完颜阿鲁罕坐在床上,看着罗枸杞,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几根被罗枸杞挑出的是木屑,而这个金国蛮子刚才还用那只手臂用了一餐,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罗枸杞用棉花擦去血迹,准备上药,完颜阿鲁罕却抬起另一只手挡住。
"把酒拿过来。"完颜阿鲁罕示意徵羽,于是徵羽将酒瓶里的酒倒进酒杯,然后端了酒杯过来。
罗枸杞也不说什么,既然金人有自己的一套消炎的办法,他这个宋国大夫也不理会。
徵羽拿着酒杯走到完颜阿鲁罕身边,将酒倒在了完颜阿鲁罕的伤口处,这个过程金国将领只是拧了下眉头,再对上徵羽的眼睛,徵羽才发现他的眼里原来布满着血丝。
罗枸杞面无表情的擦拭伤口,然后上药,包扎,最后退出。
罗枸杞走后,完颜阿鲁罕扯去袍子,赤着上身躺上床便睡去。
徵羽将那件沾满了血液与酒液的袍子拣起来,挂在了屏风上,他返回床,坐在床上看着完颜阿鲁罕许久。
然后,内心挣扎了一番,徵羽扯了被子盖住了这个受伤的金国将领。
夜深, 徵羽偎依着这个金国蛮子入睡,并且小心的不去碰触他的伤口。

完颜阿鲁罕睡得很沉,直至天亮才醒来。徵羽并不知道,这个金国蛮子自从出海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他毕竟不习惯在海上漂浮。另外,那伤口也是两天前因为风暴袭击,桅杆折断所受的伤。由于船上并没带大夫,刺入骨肉中的木屑一直没有被清理出来。

完颜阿鲁罕清晨醒来,看到的是躺在他身侧身子微靠向他的徵羽,两人身上都盖着被子。
完颜阿鲁罕下床的时候,徵羽也醒来了,坐在床上看着对方。
"把东西收拾一下,今天或许会上路。"
完颜阿鲁罕淡然说道,他从箱子里拿出干净的袍子,动作有些生硬的穿上,徵羽见到了他的肩上有血迹染红了白色的布条,不过他并没有下床帮忙。
"书房里的书,我平日看的,你喜欢的,都收拾起来。"
这个金国蛮子知道徵羽时常出入书房。
将皮甲穿上的时候,低头用手与牙协助系着带子,那动作,确实是有些笨拙。
徵羽终于是下了床,走到完颜阿鲁罕身边,伸过手来帮助这个一只手受伤的男子系皮甲的带子。
一条又一条,系得仔细。
"系紧一些。" 徵羽系蛮子受伤手臂的皮甲时,这个金国蛮子平淡的说道,太松垮穿起来也不舒服,何况松动的时候还要重新再系。
徵羽发狠一勒,打了个死结,缩回手时,看到手掌上有血迹,有些懵住了。
"要退兵?"徵羽收回心绪,抬头一问。
"这帮人,财宝女人掠够了自然是带回去享受。"
完颜阿鲁罕竟不屑的说道,他一直不赞同攻打后只是掠夺,而不在乎统治权,这只是无知蛮子才会有的行径。
"那财宝女人都掠够了,你还想怎么样?" 徵羽抬起头,原本有些迷茫的眸子此时带着几分凛然。
"治理。"完颜阿鲁罕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他丝毫不理会徵羽的不快。
"皇帝要没这心,就分疆割地,赏赐有功勋的将领,若大一个宋国,虽然破烂不堪,几年休养后,仍旧富饶。"
完颜阿鲁罕一对鹰眼犀利得可怕,他是个野心很大的将领,而且还颇有远见。
"只可惜你不是金国皇帝,也不是国论左勃极烈。"
徵羽冷冷的讥讽,他第一次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怎么样的野心与才干。
"是的,我确实不是。"完颜阿鲁罕冷冷一笑,竟能从他眼里读出几分暴戾。
那暴戾让徵羽迷惑,他是渴望那样的权势,还是在憎恨那样的权势?
完颜阿鲁罕,毕竟他了解得太少。

徵羽清理了书房,将完颜阿鲁罕翻阅过的书装进了箱子。将书籍处理好后,看着眼前的两大箱书,徵羽才感到自己做了可笑的事情。
他真像一个卖国贼,作为一个宋人,他应该放火少了这书房的藏书才是,不让金人获得宋人的任何一丝文化。然则,荒谬的是,这烧毁的也是文化,而金人去学习则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宋人是否自此将消逝,为异族统治,千年之后汉人文化是否会消逝,那尚不可意料。
至少是种传承。
矛盾中,徵羽还是将箱子盖上。
他不知道,今早完颜阿鲁罕为何要对他说那样的话,让他知道他的志向,从而在畏惧中憎恨他吗?他为何要对他说这样的话。徵羽所不明白的是,志向,一般是不被轻易提起的,且这样的话题,完颜阿鲁罕也未曾在他人面前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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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羽只收拾了书房的书、完颜阿鲁罕寝室里属于完颜阿鲁罕所有的物品,却没有为自己收拾任何东西。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跟随完颜阿鲁罕及其军队回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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