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逝琴寥黑水寂————Iamos
Iamos  发于:2008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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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的,而且,你琴给了他,我也不会索回。"
完颜阿鲁罕冷冷地说。
"如果你们宋人真的能凭借一份敌方的军队编制与部署文书而打夸我这支军队,那么也是你们的造化。"
完颜阿鲁罕阴鸷地说道,眸子里有着冷傲与不屑。
"只是,你到底是期望着我死,还是你死?"
完颜阿鲁罕最后质问了徵羽这一句话,然后转身走了,将徵羽留在了溪边。

徵羽茫然的看着完颜阿鲁罕离去的身影,心竟如同被刀割般。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希望,在最初,在东京沦落的那场大火里,他被烧死在了里边,什么都不剩,一切到那里终结。
"只是,你到底是期望着我死,还是你死?"
阿鲁罕,如果你杀了我,我不会有一丝怨恨;而如果你因此死了,我恐怕也不会独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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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羽茫然的跟随着军队前进,他并不知道完颜阿鲁罕将如何处置他,但他从这个金国将领那冷冰的眸子里读到了恨意。
他恨他,恨他何以对他如此绝情;恨他又一次的试图置他于死地;恨他对他纵容到了如此程度,他终究还是背叛。
曾经,徵羽在试图毒杀他时,徵羽获得了豁免,而这次,徵羽却很清楚,他是需要付出代价了。只是是何种代价,徵羽却不清楚。
完颜阿鲁罕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本性残忍,绝对的睚眦必报,他之所以一再的纵容徵羽,也仅仅只是因为他爱得极深。
爱之深也恨之切。
徵羽是否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黄昏,当军队驻扎后,徵羽走进完颜阿鲁罕的帐篷,像平时一样。清晨,这个金国将领之所以没有任何的惩罚,只是因为军队要上路了,没有时间?
徵羽在白日想过,他恐怕会被捆上木桩被割开咽喉;或许被交由合木,细细的用刑;也或许,这个金国将领只是让他离开。
这些或许与可能,都让徵羽感到不真切,昨夜,这个男人尚且激烈的占有他,昨夜,他尚且偎依在对方宽厚与温暖的胸膛。
是的,昨夜,徵羽同时也下了一个决心,盗取文书的决心。

徵羽迈进帐篷,完颜阿鲁罕的帐篷,是他所熟悉的地方,这里,甚至是他疲惫跟随军队赶路后一天的休息之所,是他的归所。
阿鲁罕并不在帐篷,徵羽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等着。
太阳西沦,黑夜降临,直至伙夫将晚餐端了进来,仍旧是稗子饭与炙羊肉,两人份的。
徵羽看着散发着热气的羊肉与稗子饭,想着他们以前都是如何在一起用餐。
沉默不语,各用各的,偶尔,完颜阿鲁罕会递酒给他,看着他喝下。
徵羽拿起餐桌上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饮下。很辛辣,但却似乎爱上了这个味道似的,徵羽又倒了一杯。
喝完第二杯,抬头,终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抱着胸,一脸冷戾。
徵羽离开席位,退离了餐桌,他站在帐篷的角落,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对方。
"我还以为你跑了。"
完颜阿鲁罕冷嗤,清晨,在溪边,这个金国将领并没有捆绑徵羽,确实像在放任。或许只是因为已经对徵羽死心,所以连责任也不追究了?
徵羽低下头,拳头捏起又放开,最后,他抬起手,将手放在了衣领口,他拉开了衣领,露出咽喉。
"我会承担。。。后果。" 徵羽平缓地说,只是始终吐不出中间那句:背叛你的。
"别以为我真杀不了你。"完颜阿鲁罕冷冷地说道,他走向徵羽,眼神残忍。
"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个死法?"完颜阿鲁罕的大手扼住徵羽的脖子,他施加了力道,直至徵羽脸色发青,几欲窒息,才松开。
徵羽瘫倒在地,拼命的喘息与咳嗽,他并不强健,相对眼前这个高大强健的男人而言,他显得如此的脆弱。
完颜阿鲁罕看着地上的徵羽,眼神却越发的阴鸷,甚至带着几分狂暴,他抬脚狠狠踹向徵羽。
徵羽的咳嗽声停止了,只是身子跌躺在了地上,畏缩成了一团。
"你若识趣点,至少这几天别让我看见。"
完颜阿鲁罕冷淡的说,他看也不看躺在一旁的徵羽,只是坐在了餐桌前,用起了晚餐。
这个金国将领,旁若无人的割食他的晚餐,偶尔玩耍了下手中锋利的小刀,一对鹰般的眸子散发着凌厉的光。

徵羽从地上坐起时,嘴角有着血迹,完颜阿鲁罕那脚正踹在他柔软的腹部,那种剧烈的疼痛感,让徵羽脸色惨白。
"阿鲁罕,昨夜我想过一个问题。"
徵羽背对着阿鲁罕,声音却很清晰。
"我问自己是否对你有感情。" 徵羽惨然一笑,抬手擦拭着嘴角血迹。
"或许有,或许没有。" 徵羽露出迷茫的表情。c
"或许这痛苦只是体肤,或许这痛苦来自内心,可能有内疚,有歉意,却不会是悔恨。"
徵羽平缓地说,他第一次如此坦然地对完颜阿鲁罕说出他内心的感受。
"你倒是坦白。"完颜阿鲁罕仍旧在手中玩弄着小刀,并没有因为徵羽的话语而有一丝反应。
"还有什么想说的?"完颜阿鲁罕丢开手中的小刀,目光落在了那碗属于徵羽的稗子饭。
"你可能不曾想过,可我曾想过即使我盗取了文书,在你发现后,也是能得到豁免的。"
徵羽再次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只是完颜阿鲁罕是看不见的。
"上次,我试图毒杀你,不也是如此吗?"
徵羽轻咳了一声,他的脖子上留有五个清晰的指印,不是红色的,而是青紫的。
"你在求饶吗?"完颜阿鲁罕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他看着角落里的身影,就仿佛看着的是一个没有一丝联系的人。
"不,我不是。" 徵羽轻笑了,他只是迷惑,何以他会有过如此念头,无论他做何种事情,这个金国男子都会容许他。
"阿鲁罕,我仿佛见到了第一次遇见的你。" 徵羽挣扎了下,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适才被踹的那一脚很明显的伤及了内脏,徵羽的腹部在痛苦的抽搐。
徵羽转过身,看着坐席位上一脸凌厉的男子,一双鹰眼甚至带着几分嗜血的欲望。
"怎么?想指责我?"完颜阿鲁罕讥笑,他手托着下巴,斜视着徵羽。
"不,我想说的,只是这终结竟与初始是如此的相似,不免让人唏嘘。"徵羽仍旧只是凄然一笑。
"那时候,你威胁我给你弹琴,说我不给你弹就用凌迟对付我。" 徵羽缓缓地说,口吻很平和,嘴角挂着丝笑意。
"你说过,金人的凌迟与宋的不同,只是在刀数上。" 徵羽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和。
许久,徵羽才睁开了眼睛,低低地说:
"你将我交给合木吧,你也该对部下有个交代。"
徵羽很清楚,他的表哥带走了文书,而完颜阿鲁罕亦知道文书被盗,他必然是需要改变自己这支军队的部署与商议撤军的路线。
"你倒是挺为我着想的。"完颜阿鲁罕蔑笑着,他的轻蔑,看在徵羽眼里是谴责与刺痛。
徵羽不再说什么,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会再对他的所为豁免,终究是不可能得到哪怕一丝的原谅。
完颜阿鲁罕用完了餐,离开席位,唤人将桌上的食物收走,包括徵羽的晚餐。
"稗子饭,你又曾喜欢上金人的粗野食物。"完颜阿鲁罕冷嗤,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帐篷。
*******************
徵羽无处可去,走出完颜阿鲁罕的帐篷,他站在夜风里,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头上那轮明月。
在完颜阿鲁罕离开帐篷后,徵羽是想过离开的,可他却也知道,没有完颜阿鲁罕的命令,他是离开不了的。他是个宋囚,金兵军队中跟随的宋囚一旦有逃跑的情况,是会被立即杀死的。
其实,被谁杀死都无所谓,只是徵羽倦极了,他很疲惫。在宁静的夜晚里,徵羽躺在帐篷的背风面,沉沉地睡去。
完颜阿鲁罕深夜才返回帐篷,他见帐篷无人,曾走出来过,却又冷笑的折返了回去。

徵羽在凌晨被冻醒,醒来时,完颜阿鲁罕的帐篷内仍旧有灯光,似乎在证明主人并未入睡。
"你若识趣点,至少这几天别让我看见。"
完颜阿鲁罕的话语,让徵羽感到了可笑,他离开了他的这间帐篷,竟真的无处可去。
这是否也算是种惩罚吧,呵呵。

徵羽离开帐篷,靠着明亮的月光,走到了营地附近的水潭,由于为了炊食与饮水的方便,驻扎的营地一般都要选择靠水流的地方。
徵羽在溪边洗了把脸,冷冰的潭水,冻得他十指几乎失去了知觉。
月光映在潭中,整个潭泛着银光,非常的美好与静寂,就如同死亡一般。
腹部的一再疼痛,让徵羽终于拧了拧眉头,他解开了衣带,在月光下端详。
病态般苍白的皮肤,有着青紫的一片,显得十分的醒目。
徵羽只是淡然笑了笑,拉拢袍子,系上衣带。

潭水清澈极了,在月光下也美丽极了,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徵羽起身,双手分开潭畔的芦苇,他身子缓缓地向前移动,水冷的让人直哆嗦,但深及腰身的时候,徵羽的身子被冻麻木了,似乎也没有了知觉一般。
潭面的中心,倒映的圆月,让人不忍去破坏,水波却波动了那圆月,月光突然黯淡了起来。
徵羽抬头,见到了一片乌云遮着圆月,身边黑漆的树影婆娑,让徵羽有种被黑暗吞噬的感觉。
徵羽侧了头,看到了潭畔上不知道何时站了个人影,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在那里。
月光再次明亮的时候,徵羽看清了对方的脸,很冷戾无情的一张脸,他抱着胸,只是在冷冷观看着,观看着潭中的人没入水中吧。
徵羽的身子似乎恢复了知觉,潭水的冷,仿佛冷入了骨髓般。
徵羽缓缓从原处返回,他湿淋淋地坐在潭畔。
大概在那人眼里,这也只是在折腾而已,除了蔑视与可笑,可能也没能再赋予其它意义。
徵羽坐在潭畔,及至天亮。
*****************
清晨,潭边聚集的金兵看到徵羽时,有些漠然。他们固然知道,军中并无其他衣着华美的宋囚,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唯一有可能是这幅模样的,也就只有他们将军帐篷里的那个宋人。
只有几个金兵朝徵羽走来,细细的打量着徵羽,不怀好意的笑着。
徵羽很快被围了起来,这里距离营地有些距离,这几个金兵大胆妄为显然是因为这一点。另外,连日遭受到宋人的袭击,对宋人的敌意也加深了,何况是一个在他们将军照顾下的宋人。
徵羽很快被扑倒,好几双手在撕扯他的衣物,即使拼命挣扎,终究是抵挡不了高大壮实的金兵。
徵羽疯狂之际,死死咬住了一只扯他衣领的手。
第一拳击上腹部时,徵羽感到撕心的痛楚,却仍旧死死的咬;第二拳击打下去时,徵羽尝到了自己口腔里的鲜血的味道,他不会松口的。
如果被这群人侮辱,他宁愿活活被打死。
被咬住手臂的金人痛得直咆哮,对徵羽又捶又打,想让他松口。
其他人见这个宋人如此不知死活,便也不再去撕扯徵羽的衣服,只是抬脚猛往徵羽身上踹。
一个角声闷闷的响起,金兵停止了动作,看着一身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徵羽,只是骂骂咧咧的离开。而很快的,潭边的其他金兵也都匆忙离开了。
徵羽虚弱不堪的躺在潭畔,缓缓弓身痛苦咳嗽着,血沿着嘴角缓缓流出,一滴滴的滴落在草地上。
许久,徵羽都无法动弹,他身上满是见血的深深抓痕,那是体表的,真正痛楚的是体内,仿佛五肺六脏都被人拿刀绞着。
远处,传来了队伍行进的声音,而且由强及弱,刚才的角声就是集队的命令。
完颜阿鲁罕的军队已经在撤离了,意识到这一点。
徵羽突然凄厉笑着,笑得极其痛苦,仿佛要将体内的血全都咳出来一般。
这次,大概能默默的死去了吧。
只是死亡总是太缓慢,太缓慢,痛苦极了。
阿鲁罕,我是否,只要躲开你几天,你的憎恨便会减少?
可是,我是个宋囚,孤自一人游荡于你的帐篷之外,也就只能是遭受侮辱与期待死亡。
只是,本该如此,我本该有这样的终结。
所以,连泪水也不会有。
晨曦照耀得潭面金光闪闪,也洒在了潭畔一个伤痕累累的瘦弱身影上。风拂过,仿佛连晨曦都在跳动,那身影却是安静的不似活物。
惨白的脸偏向一侧,那一侧为血迹沾污,徵羽嘴角流出的血同时也沾染了白色的衣领。

跨上马时,阿鲁罕突然回头的朝前方水潭的方向眺望,他看到他的士兵陆续从潭边返回营地,不见徵羽。
他知道徵羽在潭边。
完颜阿鲁罕并不至于认为徵羽这样的一个宋囚可以在金兵中自在的走动,一切只是因为他的照顾。白日跟随装他物品的牛车前进,夜晚则是都呆在他的帐篷或是寝室里。
他的士兵同样也粗野嗜血,他不可能不了解。
只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骑马奔驰而去时,完颜阿鲁罕吩咐了他身后的一位同样骑着马的侍从,让他去潭畔。
他没那么仁慈,会给他第二次自由。
***************
即使是吊起来,将之一顿狠狠地抽打,也毫无意义。
完颜阿鲁罕明白这点,从某一方面而言,他极其了解徵羽。在盗文书的同时,徵羽已经有以命抵死的觉悟,所以即便杀了他也是毫无意义。
无从知道完颜阿鲁罕是否相信徵羽对他有点情,毕竟他不大可能只是一味的付出与妥协。
但也可能,他确实是如此。至少,在徵羽盗文书时,他认为是如此。
如果他没有发现文书被盗,那么宋人的军队便有机会置他与他的军队于死地。是的,他发现了,他可以重新部署,可以商议新的撤军路线,但他不可能因此去原谅徵羽。徵羽做出了这样的行为,而不在于这样的行为最终是否有机会置他于死地。
如果徵羽稍微对他有点情谊,那么他不该有打算置他于死地的背叛行为。

完颜阿鲁罕回头看到身后一侍从的马追了上来,马背上托了个人,软绵绵的,没有生命一般。
"忽鲁。"侍从唤了一声,完颜阿鲁罕的马也已喝止,他掉转马头,朝侍从而来。
"人,似乎还有口气。"侍从低低地说,不大肯定的口吻。
徵羽被仰面托在马背上,看不清他的脸,但一身的衣裳被人撕破,四肢露出的肌肤可见血痕。
很明显的,他遭遇到了什么。
完颜阿鲁罕一言不发,只是伸手过来,侍从将徵羽的身子托起,完颜阿鲁罕接过去,将徵羽揽入怀。
徵羽的身体是温热的,不是冷冰,完颜阿鲁罕的手臂颤了一下,紧搂着徵羽的背。
将徵羽沾有血迹的脸庞贴在了胸口,完颜阿鲁罕没有去拨盖住徵羽脸庞的头发,那被血沾湿的头发。
徵羽吐了不少血,显然受了内伤。
他也曾被他狠狠踹踢过,就在腹部,当时他抹着嘴角血迹,只是平静的说他不爱他,不悔恨。
如果那晚,他求饶,悔恨,他是否会原谅他?
完颜阿鲁罕问着自己,他是否不会将他驱逐出他的帐篷?
他是知道没有他的照顾,他会遭受到伤害的,其实他知道的。

完颜阿鲁罕骑马朝队伍的尾部赶去,随军的宋国大夫因为要照看连日来遭受袭击受伤的大量金兵,是一直在军队的尾部与行动不便的伤兵在一起。
第十五章
伤是遍布了全身,那只是表层的伤,几日就能愈合。只怕严重伤及内脏,即使是能治疗,却未必能根除,日后恐怕还是得留下病根。
当罗枸杞用平淡的口吻跟完颜阿鲁罕说道时,徵羽已经在牛车上颠簸过了一天,于黄昏,军队扎营时,才得以安静的躺在完颜阿鲁罕的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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