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瑀,陪姑姑和陆瑶一起去进香吧。别老是闷在房里,会憋出病来的。"
"是啊,瑀哥哥,和我们一起去吧。走吧。"
靳瑀拗不过这母女俩,只好起身去换衣服。刚要进屋,又被靳雪叫住。
"小瑀,衣服姑姑替你准备好了。就穿这套。"
"可是,姑姑,这是女人的衣服啊。"
真不知道这母女二人又耍什么把戏,干吗给他一套女人的衣服。
"瑀哥哥,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就是观音节这天,在所有前去观音庙上香的未出阁的姑娘们之中选出一位最出众的,扮演晚上庙会上的观音娘娘。这可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好事呢!"
看着陆瑶的一脸兴奋,好象大局已定似的。
"小瑀,你就委屈一回,去碰碰运气。穿一两个时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女装靳瑀不是没穿过,小时侯身体很弱,义母怕他夭折,基本上是把他当女孩子一样养大的。那时侯,子健还小,经常叫他"姐姐"。
看着靳雪和陆瑶一脸期待的表情,靳瑀实在不忍心扫她们的兴,只得点头答应。
当靳瑀一袭金钗罗裙的修长身资出现在靳雪母女俩面前时。
"天啊!女儿,掐娘一下,娘不是在做梦吧。"
"娘,没做梦,是真的。太漂亮了!"
"姑姑,您还好吧?" 靳瑀有点诧异,她们的反应未免有点过分了吧。虽然知道自己的长相不算难看,可是真有她们说的那么好么?靳瑀狐疑的来到铜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一头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只以一支玉簪固定,一袭月白色的罗裙更加衬托出他白皙的肌肤,素白的一张脸上没有一点人工的修饰,却也已经动人心魄。只是简单地换了一套衣服,竟然能显现出另一种英气的美,不是女人一样的妩媚和脂粉气,而是一种不可亵渎的中性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我敢打赌,今晚的观音非瑀哥哥莫属了。"
"还叫哥哥,叫姐姐,要不一会儿可就露馅了。"
"哦,对!"
陆瑶夸张的吐了吐舌头,一副小女孩的俏皮样儿。
前去观音庙上香的善男信女真是不少,偌大一座庙宇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还有大量的人潮涌入。
"姨母,当心,千万别和侄儿走散了。这里的人太多了。" 韩绍祺今日也不例外,和往年一样陪着当今皇后微服来观音庙进香。
"绍祺,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担心么?"仪态雍容的皇后随着人群向前走去。
"小瑶,人多,别乱跑!"靳雪实在是拿这个天性好动的女儿没办法,刚上完香出来,就不见了人影。
"娘,您不要担心啦,我不会有事的......哎呀......"
小丫头话说的太早了,一下撞上了皇后娘娘,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皇后丝毫不在意,反而担心起这个小冒失鬼,并且示意要韩绍祺将她扶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事。"陆瑶自己站了起来,连忙向皇后道歉。猛一抬头,看到了一旁的韩绍祺,不禁有些痴了。
"好俊俏的姑娘,多大了?"皇后看上去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十六了。"陆瑶看着韩绍祺,木讷地答道。
"小瑶,又闯祸了吧?"这时,靳雪和靳瑀赶到,靳雪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看到面前的这位仪态雍容华贵的美妇人,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小女不懂事,给夫人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您的女儿很讨人喜欢。夫人好福气啊。"
站在一边的靳瑀感到一束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好象要看进他内心里去似的,让人感觉十分不快,抬起头回视过去,看看是谁这么惹人厌。谁知这一抬头,正好撞上了韩绍祺的视线。两人的视线第二次发生了撞击。
"是她?上次跌落在我马前的那位姑娘。"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真是动人心魄。不是单纯的美可以形容的,而是动人,让人想要揽入怀中呵护的感觉。更让人不舍的是他眼中若有若无的那份忧郁。
"此人好面善,在哪里见过么?"由于上次靳瑀和韩绍祺逆光而视,所以靳瑀并没有看清楚韩绍祺的长相,自然也就不会洞悉他们的身份了。
"大家赶快过去看热闹啊,要评选观音少女了--"
就见人们一窝蜂似的向观音庙方向涌过去,还没说上几句话的靳雪和皇后就这么被人潮给冲散了。
韩绍祺为了皇后的安全,靳瑀为了保护靳雪母女的周全,二人就在刚刚短短的重逢后又被冲散了。
"绍祺,你觉得我们刚刚遇见的那位姑娘如何?"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回宫的皇后忍不住问身边从刚才起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韩绍祺。
"姨母是说穿月白色衣服的那个?" 韩绍祺现在脑子里只有靳瑀一个人的身影,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啊。
"不,我说的是那位夫人的女儿。"
"她?很可爱啊......" 韩绍祺说的心不在焉,"姨母觉得那位白衣姑娘和那位夫人是什么关系呢?"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会然一笑。
"傻孩子,你以为他真是一个姑娘家?"不愧是皇后,阅人无数,果然动破天机。
"姨母,你的意思是他并非女儿身?" 韩绍祺有些惊讶,姨母是如何看出来的。
"虽然那孩子模样十分出色,穿的又是女人的衣服,但是有些东西是没办法隐藏的。女孩子不会有他那样坚毅的眼神,你一定是被人家迷住了,否则你就会看出破绽了。"皇后继而又道,"如果哀家没有说错,这位白衣姑娘应该是那位夫人的侄儿,他们的眉宇之间有几分相似。"
"是吗?那么漂亮的人......"
皇后看着侄儿那副失魂的模样,知道好事将近了。她这个傻侄儿终于动心了。至于对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反正本国国风开放,不会有人歧视同性之间的恋情。如果这件好姻缘能成功,对九泉之下的妹妹、妹夫也有了一个交代。
得赶紧回去准备一下了。
看不出来,这皇后陛下还是个说是风就是雨的急性子。
被人群冲散后,陆瑶偏要拖着靳瑀去选什么观音少女。这时,天空中一群鸽子飞过,引起了靳瑀的注意。
"姑姑,您和小瑶再多转一会儿,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对不起。"
没有给母女俩思考的余地,靳瑀便匆匆离去。
看着靳瑀渐远的背影,靳雪的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酸涩。
这孩子被复仇占据了所有思想,完全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啊。
"娘,瑀哥哥他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靳瑀追着那群鸽子到了一个较为空旷,又没有什么人来往的地方,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鸽子落在了他的肩上。从鸽子脚上解下书信。
"一切已安排妥当,今晚子时行动。"
已经解决了一个,还剩下三个。我要一个个地送你们上西天,为我的父母偿命。
靳瑀攥紧了拳头,眼中闪动着肃杀之光。
5.
在将军府的书房中,韩绍祺和副官严庆正在为什么事伤神。沉不住气的严庆还不停地来回度步。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晃来晃去的,头都给你晃晕了。" 韩绍祺实在快受不了这个好兄弟,"坐下来,我们再好好研究一下。"
严庆估计也走累了,一屁股坐在桌上。天生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短短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发生了两起命案,而且还是在你刚就任御林军统帅这段时间里,你小子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人家故意整你。
要是还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我看啊,明天尽早去向皇上领死谢罪好了。"
"你在那里胡说什么啊。时间上只是巧合而已,我就任统帅这件事情又没几个人知道。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死的都是些商贾,还是近十年才定居京城的,不会有什么江湖恩怨的人。
更奇怪的是,死的都是当家的,而且都是一击毙命,至于妻小家仆都安然无恙。家中也没有丢失财物,很明显,凶手并不是冲着钱财去的,很可能是......"
"复仇!"
"你这次倒是接的挺快的。" 韩绍祺一步一步向下继续分析,"可是凶手会是谁呢?"
"还有一点你别忘了,好象这个凶手都是在望月之日,就是满月之日动手,手法相当利落,想必武功不弱。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必定了得,每次都能顺利逃脱,一定对地形十分了解,计划周详啊。"
"没错,你这次倒是说的有根有据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在你手下干了那么多年,如果没两手,还能混到今天吗?"
这个严庆就是这么个毛病,没啥正经儿样儿。
"这样吧,咱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我有预感,凶手还会动手的。"
"希望如此了。对了,听说你看上哪家美人了,还去提了亲,结果怎么样?"
严庆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别提了,当场就被打了回票。过阵子再说吧。"
"谁家的姑娘这么有魅力啊,劳动我们的韩大公子上门提亲。"
"他并非女儿身......"
"什么!是个男人?兄弟,这么多年,你不近女色,原来是因为你喜欢男人!"
"又胡说了!不能说我不喜欢女人,而是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人。要是我垂涎男色的话,你还能逃的掉么?"
严庆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你不要吓唬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的紧,很想见见这位能让我们韩大公子动心的美人。他很漂亮吧?"
"岂止是漂亮,简直是动人心魄......" 韩绍祺脸上陶醉的表情已经展露了一切,严庆也就无须再问了。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靳瑀和刘子健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潜入了位于北城的赵府。近来京城的戒备有所加强,这次的行动虽然在事前做了周密的计划,确定好逃脱的路线,但是二人还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一切还算顺利,成功解决了赵府当家的,看着他临死前跪地求饶的后悔模样,靳瑀只觉得恶心,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人世。十八年前他们血洗靳家的时候可有过半点恻隐之心。
在返回的路上,由于白天刚刚下过雨,屋上的砖瓦十分湿滑,轻功稍逊的刘子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屋上滑落。幸亏靳瑀警觉,及时拉住了他。可是滑落的瓦片却不可能挽救,寂静的夜里,一点点的响动都会引起正在巡城的韩绍祺和严庆的注意。
"什么人?!"
"糟了,被发现了。" 刘子健自知惭愧。
"别慌,分开行动。你直接回竹屋,我会想办法引开他们的。"
"那你要多加小心!"
子健和靳瑀交换了一下眼神,兵分两路。
"分头追。"韩绍祺和严庆也是同样,又吩咐,"剩下的人监守各自的岗位,不得轻举妄动。"
严庆尾随刘子健而去,韩绍祺则紧跟靳瑀身后。
靳瑀轻盈的身资在林立的房舍之间出没,韩绍祺丝毫不敢松懈,步步紧逼,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不行,不能在这里失败。靳瑀决定不再与韩绍祺周旋,速战速决,眼看已经到了西城。对这一带,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一个纵身跳下了屋顶,韩绍祺也随即下去。
站定一看,是一座荒废了的大宅院,从残破的程度上看来,应该至少废弃了有十几年了。在月光的隐射下,依稀可以看清门楣上的大匾上雕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靳府"。
一到这里,韩绍祺便跟丢了靳瑀,反而对这座废弃的宅院十分好奇,似乎能在这里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严庆同样在快要跟出城的时候被刘子健摆脱了。无奈之下空手而归。
第二天,赵府就报了衙门,说是死了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严庆和韩绍祺虽然认定了那晚所追的两个黑衣人就是凶手,可是人海茫茫,又没有证据,拿什么抓人啊。皇上已不止一次的询问案子的情况,两人每天忙查案忙的不可开交。
跑了一天的严庆一进书房,就看见屋里堆着不少纸色已经翻黄的卷宗,韩绍祺正趴在里面查找着什么。
"我说你在找什么啊?这么老旧的东西。" 严庆坐下来收拾被翻乱的卷轴,"难不成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韩绍祺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还在自顾自的找着。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韩绍祺终于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
"在这里!找到了。"一手拿着一份卷宗,铺在严庆的面前。
"什么东西啊?和这次的案子有关么?" 严庆还不以为然。
"你看,这是发生在十八年前的一桩血案,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见严庆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韩绍祺又继续。
"当年富甲一方的靳凡,就住在西城现在已经废弃了的宅院的。在他孩子出生的当天,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歹人所害,家财被洗劫一空。所有人都被杀了,没留一个活口。还放了火,将所有的一切付之一炬。"
严庆听得很入神,可是表情依然很茫然。
"这帮歹人一直都没有抓到,好象突然消失了一样。直到十年前,在同一年,分别有四家人搬来了京城,分别住在京城的东、南、北、中四个方位。虽然看上去并无关联,其实这四家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是想说,他们就是当年的杀人凶手?"
"没错!"
"何以见得呢?不能只靠想的吧。还有,如今要杀他们的又是谁呢?你不是说靳家的人都死光了么?"
"不是还有一个婴儿么?当年官府并没有发现那个婴儿的尸体啊。十八年后,那个已经孩子长大成人,回来为父母报仇。这样就可以解释一切了。
前不久才搬来京城的,紧挨着靳家废宅的陆姓一家人,女主人就是当年嫁给了神医陆剑阳的靳家小姐--靳雪。
我还探听到,最近陆家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婴儿。"
"不愧是老大,好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方面的啊?"
严庆一脸的崇拜,就差两眼放光了。
"得了,少拍马屁了。你帮我收拾一下,我马上要进宫一趟。"
"这么晚了还要进宫?干什么啊?"
"快收拾吧,问那么多!"懒得回答严庆没营养的问题,韩绍祺策马离开直奔皇宫。
6.
天空灰蒙蒙的,似要下雨。沉闷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来。
靳瑀只身一人来到废弃的靳宅,坐在残壁上吹着箫。凄凉的箫声让人听了不禁想要落泪。自打那天来到姑姑家,靳瑀就对这个和陆家只有一墙之隔的破废宅院有一股道不明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后来得知这就是自己真正的家时,所有的奇怪情绪才得到了最好的解释。以至于每当一个人的时候,靳瑀就会来到这个破烂的庭院中吹箫,排解心中的复杂情绪。
大仇将报,以后的日子又当如何度过呢。回去义父他们身边,还是继续留在姑姑家?靳瑀惊奇地发现,天下之大,居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即使姑姑和义父两家人待自己都像亲人一样,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还是像一个局外人。自知道自己身世以来,靳瑀的人生就改变了,报仇是他唯一的目标。可在大仇得报之后,到哪里去找可以给自己那疲惫的身心依靠的港湾呢。靳瑀仰望天空,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