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契约之中包含了保密的这一条约定,所以在契约完成之前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
他没解释自己得到传承之印都是为了林翾,也没重复强调自己不是故意欺瞒,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因为太过复杂的解释只会使他显得仿佛在狡辩什么一样。
在说到“成婚”二字时,他顿了两秒,语气低沉,有些愧疚与自我谴责暗藏其中。
无论原因如何,此番交易他都背弃了自己曾经所坚持的东西,也对不起与林翾之间本来没有任何瑕疵的感情。
婚姻永远不该是儿戏和交易的筹码,而是一种绝对重要的仪式,只有真正相爱并愿意永生牵绊在一起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仪式感。
重光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一瞬间甚至不敢看林翾的眼神,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慌乱地别开了视线。
但倘若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这是一个无法两全其美的题目,而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失去林翾的结局。
没有什么能够比林翾本身更加重要了。
若是林翾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不会因为魂体不稳而随时湮灭,不会被契约反噬的痛苦吞食,他愿意一辈子也得不到林翾的原谅。
就算林翾不原谅他,他也会厚着脸皮待在对方身边,赶也赶不走。
这种想法在心头萦绕良久,直到牵引着他回想起了另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实,叫他的面色变得不太好看,复杂与歉疚融合在了一起,双手都有些打抖。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便是一句尾音颤着的“对不起。”
他重复了许多遍“对不起”,三个字反反复复,直到归于无声的气音。
“……我那天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他闭了闭眼,喉咙梗了一下,说出话来就如同要接受审判。
背对着其他人,没有外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他的慌乱与手足无措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到了林翾的面前,像是已经被定罪了死刑,下一刻就要死去,或是被永远流放。
林翾没见过这个模样的重光,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衣襟,心头微微一动。
毫无疑问,重光在向他忏悔那日的暴虐行径。
而这样卑微的忏悔似乎叫他得到了心头那一个问题的答案——
二次堕魔之后的重光,依然还是从前的重光,就算性格有变化,占有欲掌控欲更加强烈,重光本身的灵魂是没有改变的。
至少重光对他的感情没有变化。
他揪紧了对方的衣襟,嘴唇开开合合,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这不安的年轻男人。
然而还没有酝酿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下一秒他就被重光身后猛然掀起的剧烈喧哗声惊住,仰头直起身去看人群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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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一起的修者本来有四下散开的趋势, 毕竟是重光把他们聚集于此, 而如今重光本人都已经转身离去, 他们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可是当林翾抬头望过去,却是发现了一片混乱的景象,人群乱成一团糟的模样, 里三层外三层,仿佛正把什么围在中间,并深深地警惕着什么。
视线一转, 他又瞥见了那些鸾族后人正视图靠近中央, 目光便下意识地凝在他们身上, 并随之一点点挪移, 直到因其他人的遮挡而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松开手, 轻轻拍了拍重光的肩头, 无声地催促对方回头看一下情况。
在人群之中他没能到鸾鸟的身影, 所以有一些心焦。
重光安抚地捋了捋他的脊背,将他放下来, 叫他双脚平稳落地, 而后牵起他的手, 与他一同往喧闹的源头走去。
与林翾的茫然与慌张不同, 重光的面色始终没有什么波澜。
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属于邪修的那种特殊波动, 心头也已经多多少少有底, 知晓那边应该发生了什么。
但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还是不得不承认邪修的动作快得惊人,前脚他才刚刚带着林翾一同露面, 这才过了没一会儿工夫,就被找上了门来。
并且这一次,邪修依然十分嚣张,丝毫不忌惮这里聚集了各路修者,竟然放肆地直接现身,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这让重光有一种不太妙的直觉,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他渐渐皱起了眉头,心底不停地翻涌着各种想法,从人群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带着林翾缓缓走近。随着视线的开阔,中央方才还被挡住的地带开始进入他们的视野之中。
林翾还是没能搜寻到鸾鸟的身影,似乎刚刚那个给他解释了情况的鸾鸟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他左顾右盼,目光找不到驻点,牙齿轻扣,咬了咬嘴唇内里的软肉,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心乱如麻。
“……?”直到手掌被重光捏紧,林翾浑身打了个激灵,目光才同时触及到了那被人群环绕警惕的中心,心底猛地一沉。
那里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具是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身着黑衣,浑身透露着古怪的萧千愁,另一人则是同样被黑袍包裹的虞鸾。
在看见虞鸾的那一刻,重光的面色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谁能够比他更加清楚虞鸾究竟被关在怎样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且不论那些把守在附近的手下,单单是他所设下的禁制,就绝不是普通人能够突破的存在。
至少上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大致掌握了萧千愁的实力,并确信那个实力的对方绝无可能破除掉他的禁制。
可是如今摆在面前的事实无疑是在告诉他,萧千愁的实力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发生了越级突破,至少也已经可以与他抗衡。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修者是不可能会发生这种实力突飞猛进的情况的。哪怕是有天材地宝作为辅助,也仅仅只是潜移默化地进行催化罢了。
所以萧千愁的实力变化,绝对与其堕为邪修脱不开干系。
四双眼眸乍一对上,气氛顿时就变了,开始彻底剑拔弩张起来,以至于压迫到了四周其他的修者,叫他们开始面面相觑,一点点向后退开。
但大多数修者都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站在稍远处继续观望。
之所以不急于避开危险,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重光邀来的宾客,与重光都多多少少有交往的意愿,在危机来临之时迅速离开,未免会有损声誉与颜面。
而另一方面,他们来自各方势力,都存有私心和**,而混乱与斗争中最容易钻空子,这也是他们所不能放弃的机会。
林翾被重光扯了一下,护在了身后,有点迟疑地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衣摆,攥在手心里。
在一连串的意外之下他的头脑显得不大够用,直到方才看到萧千愁的那一瞬,他才忽然想起来了书中的一个情节,与如今的状况似乎惊人的相符。
原书中的主角萧千愁似乎有过一段奇遇,在书的末尾部分才发生,被作者一笔带过,只提了一句与萧千愁的父亲有关。
经历了这奇遇,萧千愁的实力发生了变态性的拔高,原本根本不是重光对手的他竟然最终将重光戮于手下。
林翾的脸上不大好看,一种恐怖的猜想浮上心头——
原书中的萧千愁,是不是在书的末尾也被邪修上了身?
最终杀掉重光的那个人,真的是原本的萧千愁吗?
也就在他愣神思索的工夫短暂之内,重光竟然已经与萧千愁动起手来,一来二去,谁也不能占据上风。从两人的状态来看,似乎都依然游刃有余,却又警惕?1" 重生后我成了魔尊的白月光[穿书]0 ">首页33 页, 蚍帧?br /> 但无论如何,萧千愁一人都足以牵绊住重光了。
起初重光还能坚持着将林翾护在自己的身边,但随着交锋的愈发激烈,他再也不能放任林翾伴随在自己左右,因为那样会使林翾受到波及。
虞鸾便趁着这样一个上好的时机盯上了林翾,属于女人的美艳面孔流露出了一丝与之毫不匹配的贪婪与垂涎。
这具年轻而优秀的躯壳已经不再属于从前的那个虞鸾,而是被另一个外来的魂体取而代之。
鸠占鹊巢,并伺机作乱。
她望着林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光彩熠熠的宝藏,一步步轻而缓地逼近了林翾,周身有灼热的气浪在燃烧。
那日放火,她本就不是为了杀死林翾。
她的目的本就只是给重光造成一些破坏性的麻烦,顺便通过使用能力来促进自己与这具躯体的完全融合,并以火焰作为自己获得新的躯体,得以重生的庆祝礼。
只是虞鸾本身灵魂的强劲程度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那日竟然能伺机反扑,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灵魂相斗,躯体无人掌控,直接陷入了昏迷,险些被重光杀掉。
幸好,天不亡她。
虞鸾的表情越发显得夸张而欲态十足,一想到自己的即将亲手将药体捕获,组织不日便可以重现上古时期的辉煌,她便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
而林翾站在原地,面对着逼近了的女人,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情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逃必然是无处可逃,单打独斗他也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在得到传承之印,魂体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孱弱不堪,至少拖延时间是可以做得到的。
更何况对方的目的不在杀他,而只是想擒住他,这很大程度上给他增添了挣扎反扑的余地。
重光的余光没有离开林翾很久,没多时便觉察到虞鸾的动作,眉心狠狠皱了一下,不再恋战,转身便欲暂时抽身,捞林翾一把。
然而萧千愁的神情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似乎方才的一切动作都只是为了等待重光露出这一瞬的破绽百出猛然将手刺向重光。
重光能感受到危机的迫近,也提前有所防御但这发生得太过突然,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闪躲不够及时,后脑被萧千愁的指尖触及了一瞬,世界仿佛忽然迟钝了,他整个人都停滞了,一切动作暂缓,面色怔愣。
一个不属于他的意志在试图强行挤入他的脑海,似乎是发现无法轻易入侵,便转而变成了向外撕扯他的魂体。
意识能够清醒的部分告诉重光,或许这才是他第一次与邪修真正交手。先前的战斗现在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他如今才算真的见识到邪修最标志性也是最邪性的能力——
直接攻击敌人的魂体,掠夺或是吞噬。
这的确叫人防不胜防,许多实力算得上强大的修者也抵不住这一招,直接便被邪修同化,或是成为了邪修修炼的养料。
重光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品尝到了血液的味道,腥咸的气息与剧烈的痛楚使他强行恢复了全部清醒。
目光重新凝实的瞬间,他便立即暴起,给予了萧千愁沉重的一次反击。
而萧千愁的反应也不慢,只较重光多迟钝了一瞬,便又顽强地撑起精神,与重光缠斗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依然是野心勃勃的样子,仿佛稳操胜券,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而重光不得不再一次匀出精力去瞄了一眼林翾的状况,发现林翾的身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层泛着金光的乌色甲片,并不完全覆盖,而是恰到好处地时隐时现,替林翾挡住虞鸾骚扰性的攻击。
他心下了然,这必然是鸾鸟的手笔,早已将危险的状况预估出来,并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正因有这护身鳞甲的存在,林翾显得并不狼狈,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应付虞鸾的步步紧逼。
这样的情况无疑让虞鸾感到十足的焦躁。
她不再能耐得住性子,目光骤然变冷。
既然做不到打伤林翾然后擒住对方,那便从魂体下手。
一瞬间林翾只感到脚下仿佛被什么力量拖住,一股强迫性的力道扭着他的头颅,逼迫着他抬起头,正对上虞鸾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他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但是下一刻,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忽然包裹了他,将他从窘迫的境地之中拯救了出来。
鸾鸟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凭空现身,面色冷淡,盯在虞鸾的身上,对峙良久,忽然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听闻鸾鸟口中说出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虞鸾的神色似乎骤然变得狰狞,呼吸急促,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稳定声音。
“是有几千年不见了,你活得倒是逍遥。”
这绝不是林翾印象中虞鸾的声音,而是一种成熟的,处处透露出憎恨与恶意的中年女性的声音。
从这简短而没头没脑的对话之中,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太少,但却完全能够确认鸾鸟与这占用了虞鸾身体的魂体是上古时期的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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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一点两人之间的交流。
真相似乎伴随着时间的推进与原书的记忆一点点地水落石出,邪修或许在原书中并非完全寻不到踪影, 而只是出现得十分隐晦。
这样一个被暗色包裹的神秘组织, 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按理来说也该终结在那个时代,可如今却又悄然复兴,暗地里发荣滋长。
鸾鸟的黑色瞳孔之中映出虞鸾美貌的面孔与身姿,却分明是在透过这一层皮囊盯着那颗在上古时期就应当被消灭的灵魂。
而与鸾鸟对峙, “虞鸾”也并不显得慌乱, 明明实力落於下风, 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她望着鸾鸟的神色有些许复杂, 最终归于仇恨的杀意。
“……你若是死了, 鸾族也就算是彻底覆灭了。”
说出这话时, 她的语气意味悠长,又隐隐透露出一些迫不及待。
她抬了抬手腕, 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所使用着的身体,神情变得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