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长站在距离他几百米外的江堤边,手里举着步话机,竭力大喊:“保证完成任务!”
齐腰的江水已经滔滔不停地冲过他身边,和他一样,他身旁数十名学员兵都已经被大浪冲得摇摇晃晃,可以就在水中奋力堵着漏水的垮塌。
虽然分洪已成定局,水漫四野也迫在眉睫,可是最新后方传来的消息说,临近几个乡还有不少百姓来不及找到合适的高地避险,他们这里还得再抗一阵,等尽可能多的老百姓找到安全地!
眼看着身边的缺口越来越大,刚刚投入身边的沙袋还没有来得及稳住,就又被浪水立刻冲走,缺口已经快要彻底垮开了!
赵连长脸上全是雨水和泥泞,咬牙看着那即将涌进来的江水,他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处眼前最大的缺口的正中间,整个人立在了洪水正中,狂吼一声:“扔沙袋给我!”
旁边,江堤上的大四学员兵们呆呆望着跳进水中的连长,忽然,有人把牙一咬,也跟着纵声一跳,并肩站在了淹到肩膀的深水中:“快扔!!”
三个,五个,十几个!一个个年轻的小伙子手拉手,在即将决堤的缺口处竭尽全力伫立着,用人墙将肆虐的洪流挡得小了许多。
岸上,剩下的学生兵们如梦方醒,疯了一般把脚边的草籽袋用力抛下去,一袋袋,一层层,终于重新稳固了那岌岌可危的缺口。
“连长!上面说定点开坝就在半小时后,命令大家立刻撤退!”堤岸边,帮他拿着步话机的一名士兵焦急地嘶喊,“皮划艇就位了!”
“排队上岸!”赵连长大吼,“一个个上皮划艇,大家先撤!”
“是!”……
“大家小心,看清楚皮划艇的额定载人数!”赵连长看着几个兵手忙脚乱地往皮划艇爬,急切地大叫。
低头看看身后被刚刚砌起来的沙袋墙,他心里还是不安,叫了一声:“再来几个沙袋,最后加固一下,挡一点是一点!”
他身边的小伙子们都爬上了皮划艇,他话没说完,忽然地,背后就是一个滔天巨浪打来,一下子就把他冲倒在了水中!
少了身边人墙的力量,他单身一人无法站稳,这一后倾,身体瞬间就倒进了身后的滔滔江水中,在水面下失去了踪迹。
正好目睹这景象的几名学员惊叫一声,目眦欲裂:“连长!”
大家狂扑着跳下皮划艇,划着水靠近了赵连长的落水处,焦急地寻找着。
一片汹涌波涛,带着怒吼狂啸,急速向下游翻卷而去!
……
距离最前线几里之外的高地上,向城正急匆匆穿着雨衣,从临时医护所往外跑去。
“你能不能不去啊!”他身后,韩立又气又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大吼,“医生说你情况不好,要求你们跟着医疗队转移的!”
向城身边不是一个人,还有好几位同样从病床上爬起来的轻伤员,闻言有人就大咧咧地撇嘴:“医生的话哪能听啊?要依着他们的话,这世界上一半的人都能查出来一堆病,都该躺着!”
“就是就是,哪有那么娇贵,以前我在地里干活,可比这苦和累,这算毛啊!”
一个脸比韩立黑多了的大兵好奇地问:“小哥,你可别管我们了,快点跟着医疗队走吧,咋还留在这呢?
第177章 同甘共苦
韩立也不理他们, 长长的胳臂一伸,就想硬拽向城。
向城猛然驻足,一字字对韩立道:“韩立, 我再说一遍,我是军人。我带武警学院的四十多名大四学生来的, 我是他们的临时指导员。”
他反手指向远处, 嘶哑地喊出了声:“现在,我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们了!”
“那边已经决定泄洪了, 他们紧接着会撤的, 有赵连长带着,你赶去不也是一样跟着撤退吗?!”韩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同样大喊。
“我带的兵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向城平静地看着他, “抗洪也好,撤离也好,我不会跟着医疗队先撤的!”
韩立死死瞪着他,咬着牙骂了一句:“我操!行, 行!你要去就去!”
向城埋着头往前赶, 一侧脸就看见韩立正大步生风跟着自己,不由得大急:“你跟着来算?13" 重生80之先赚一个亿0 ">首页 114 页115 页, 趺椿厥拢勘鹉至? 你给我回去, 跟着后勤先撤!”
韩立怒吼一声:“少他妈的废话, 我是军人家属!”
向城又羞又气, 也没时间和精力和他扯皮, 更没任何可能把他赶走,只得小声道:“你一定要跟来,那就得保证和士兵一样听命令听指挥,不准擅自行动!”
韩立冷哼一声:“知道!”
向城哪里放心,瞧他油盐不浸的样子就怕他到时候又犯浑,瞪着眼睛:“你保证,到时候听我命令,不准添乱。”
韩立横他一眼,硬邦邦道:“我发誓,只要你不下令我走,我指哪打哪!”
向城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又是发愁,又是后悔万分。
早知道,就狠狠心彻底拒绝这傻家伙就好了啊。死了心的话,也就不会这么混不吝地跑来了吧?
……
一行车队在路上昼夜不停,轮流换人开车,终于在一天半后开到了湖北武汉附近。
要是在后世,这段路程全程是极好的路面,也就是最多十来个小时就能到,可是现在,这时的高速路远没有后世那么平坦,再加上部分非国道的路段因为暴雨而出现毁损,开起来更加格外缓慢。
林哥在路上一直保持着和全国各地消息网的联系,到了湖北境内以后,已经得到了最新的准确消息。
嘉鱼县的合镇垸一带,已经开始主动泄洪了。
全县境内沿江的堤坝,一共定下了几十处分洪点,同时在不远的监利县,也同样开启了分洪方案。
邱明泉站在高速公路的下口处,旁边封睿和他并肩站在一处,同样神色凝重。
“我们去哪儿?”林哥走过来发问,“嘉鱼还是监利,或者去省抗洪总指挥部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邱明泉望着远处田野边黑沉沉的乌云线,直接道:“去嘉鱼。”
封睿没有说话,心里早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来之前,他也问过了向元涛,知道了向城现在的位置应该就在这一带。既然去哪里都一样,那自然是选择去往向城所在的地方了。
他低声道:“不知道韩立在不在那儿。”
这么多天,韩立和向城的手机都彻底打不通了。
稍微想一下也都能明白,最前方的江边哪来充电的地方,再说了,雨水和泥泞免不了泡上几次,再加上没有基站,手机想能联系上也是奢望了。
这也正是他们紧急采购了大批的大功率对讲机的原因,在这种时候,军用的防水防摔对讲机,才是最实用的!
林哥点点头:“那行,就嘉鱼吧。”
现在天气难得是少有的短暂多云,服务站附近整齐地停着他们整个车队的十几辆车,林哥招呼着:“兄弟们,都下车休息一会儿,吃点热方便面再上路。”
一群身强力壮的退伍兵小伙子精神抖擞地跳下车,跑去服务站借了开水,在车边就地泡了起来。
林哥手里拿了两碗面,不怀好意地把其中一碗红彤彤的硬塞到了封睿手中:“封总,来一碗呗?”
最重辣的,看不辣死这个龟孙子!
“这人啊,还是得吃点热乎的。面包饼干啃多了,胃疼。”俄罗斯之行中的大李感慨了一句。
他身边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啧啧道:“呵,以前在部队练习野战时,还不是什么冷的硬的都吃?我瞧你就是在大城市过得太好,这就娇贵上了。”
“可不!”小何笑嘻嘻地捧着方便面碗,掀开往里看着,“大李哥手下带了十几个人都在银行上班呢,虽然是聘用制,可是风不吹日不晒的,日子可滋润。”
大李把眼睛一瞪:“少废话,待会儿出力气的时候见真章,看看谁的功夫荒废了!”
邱明泉耳中听着他们玩笑,含笑不语。他手里的方便面基本也泡开了,顺便就看了看封睿手边的:“咦,你怎么拿了碗重辣的?换给我吧。”
这个人从来吃东西都挑剔,封大总裁以前就和他说过,他前世就算在美国留学,也是自己租了学校附近的豪华公寓,又请了擅长中国厨艺的厨师专门来负责饮食。
安德列之所以和他结下那么深厚的友谊,一开始可不是什么意气相投,而是无意间吃了他公寓的小灶后,天天腆着脸蹭吃蹭喝,才渐渐熟稔起来的
封睿转眼看了看邱明泉,剑眉一挑:“你又何曾爱吃辣了?”
他在车边站得笔挺,防晒衣穿在衣服架子般的身材上,肩宽腰细,腿长臀翘,在周围一群糙汉子中鹤立鸡群,宛如一柄利剑插在一堆柴火棍中,熠熠生辉。
邱明泉伸手把两碗面换了过来,低声道:“我什么都能吃,我怕你吃不惯呀。”
他毕竟顾忌着周围的人,这样小声说着话,声音就又低且柔,最后一句带了个少见的“呀”字,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尾音,可听在封睿耳中,就是一阵奇怪的酥麻。
他端起邱明泉换过来的方便面碗,仿佛面对着绝世珍馐,优雅又斯文地慢慢吃了起来。
两人都靠在他的帕杰罗边,封睿一边吃,一边抬眼迅速瞥了一眼邱明泉。正见他夹起弯弯曲曲的面条送入口中,那粉色的唇上染了点淡淡的红色辣油。
毕竟是平时也少吃的重辣口味,他不由自主就不停地吸着气,嘴唇更加显得红艳艳的,封睿瞧着,不由得心神就是一荡。
猝不及防地,他伸出手指,轻轻在邱明泉唇角外侧一点,擦去了迸溅上去的一滴红油。
“下次不用换了。”他同样压低了声音,若无其事地靠近了邱明泉的耳侧,“为了你,我可以吃糠咽菜的。”
邱明泉被他这样忽然一碰脸颊,要多已是来不及,他低着头,只装作没听见这句暧昧的话,可是耳朵尖却不由自主迅速红了。
一边,林哥警惕地盯着封睿,压低声音叮嘱小何:“你路上注意一下那个什么封总,他奇怪得很。”
小何悄悄瞥了一眼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这人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我瞧邱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哥眼中杀气四溢:“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直就对邱总存着不良企图。”
小何狐疑地眼睛不停偷窥着,恍然点头:“林哥你说的对,我发现了,邱总的肢体语言很紧张!”
奇了怪了,这相貌堂堂的富家公子,对小邱总能打什么坏主意呢?看上去脸色总是冷冰冰的,可是又和小邱总靠得这么近,看上去特危险!
……
嘉鱼县前线总指挥部。
简陋的室内,一张断了一截腿的破长桌被临时拉来,底下垫了一块砖头,旁边围着四五个人。
一名从省防总临时调过来的水利学院的年轻专家正站在桌边,急的脸色煞白:“等等,容我再想想!我再算算!……”
刚刚省里来电说,湖北省的东南部这几天降雨量已经有550毫米,局部超过800毫米。这个局部地区,说的就是他们嘉鱼附近啊!
比去年同期多了整整4到5倍的降水量,还一点没有停止的迹象,按照这个降水量的话,上游过来的洪峰还得加码。
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电话专线刺耳地响了起来,他快步冲过去抓起电话:“水文站吗?现在实时监测的洪峰流量是?53300立方米/秒?好,我知道了!”
他奔回桌边,抓着笔计算着,手边的草稿纸已经被他画地各种数据乱成一团,心里更是一片紧张。
——老师带着他们一行十几个水利学院的博士生刚刚赶到,大家就被打散了分配到各处,他自认为一向研究勤勉,做学问也算认真,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理论和实践脱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旁边的一名乡干部急了:“我说专家小同志,到底咋个说法,这泄洪的水冲下来,到底能淹到几米?第一次泄洪都过去了,我们昨儿通知乡亲们按照1.5米的洪水水高来避险的,再来一次的话,到底有没有问题?!”
那位博士生额头的汗都下来了:“你再等等,我复核一下!……”
旁边,负责本地抗洪工作的一位团长也紧皱双眉:“专家同志,我们需要尽可能准确的答案,能不能再快点?”
假如估算不准,泄洪水位变高,有的村民临时避险的地点是保不住的!按照1.5米的高度,不少乡民也就把自己的房顶当成临时落脚点,要是万一超过这个高度,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屋子里一片焦躁的气氛,没人注意到门口何时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一直静静倾听着。
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无声地靠近了作战指挥桌,凝神看着桌上的地图和水情点。
忽然,他伸出修长手指,指向了那片红色灾情点密集的区域,声音清朗悦耳:“专家同志,您好。洲滩民垸这一片分蓄洪水,是有100余亿立方米对吧?”
那个年轻的博士生一愣,抬头看着这忽然冒出来的俊雅年轻人:“啊……是!”
这年轻人眉目俊秀,一双眸子沉静如秋水,声音却带着叫人安定的力量:“如果都将溃口和分洪的水量还原到河道中去,再和历史水量进行对比,本地今年最大30天洪量实测,应该比历史上的1954年多24亿立方米。”
那位博士生听着他精准又笃定的数据,不由愣愣点头:“是。是啊……差不多是这样。“
这位是同仁?
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了来人的手:“你是省里派来支援的同事吧,太好了,我正对数据不太确定,来来,我们一起琢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