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一顿,睁开眼睛看着他回答道:“是。”
零零三听了笑眯眯的说道:“那就不愁了!你也别想了,人都要死了,想明白了又如何?”
苏浅听了,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他顿了一下又说:“人死如灯灭,我不与任何死人有牵扯。”
零零三听了,抚掌大笑道:“你还是个明白人。”
苏浅站起身去往外走去,想去看看唐无渊到底有没有苏醒的迹象,心想着若是没有醒他便再去一次枫华谷……他突然听到零零三略带怜悯的声音轻轻说:“……就是太明白了些。”
苏浅脚步未停,仿若未闻的去了隔壁,隔壁的竹床上唐无渊依旧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他过去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缓慢而有规律,说明他灌下去的药物已经起了作用,要是唐无渊的魂不回来,那么他就会变成植物人,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没一年就得正正经经的盖棺入土了。
没有其他可能了。
苏浅还想再出窍一次,再去一次枫华谷,他只是觉得若是唐无渊就此死去,有些……可惜了。
他还欠他许多解释。
正在他打算回隔壁找零零三看着他的时候,余光见到唐无渊的眼皮动了一动,苏浅连忙过去翻看他的眼睛,见他瞳孔有一点缩小的迹象,就觉得这趟枫华谷怕是不用再去了。
果然没多一会儿,唐无渊睁开了双眼。
苏浅试探的喊了一声:“唐无渊?”
唐无渊怔怔的看着天青色的帐子,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话。
“唐无渊?”苏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这是看不见了?还是听不见了?他又测试了几次唐无渊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没有任何回应。他就一直这么直愣的看着帐子,看得久了,眼睛就酸涩了,苏浅就眼见着他的眼眶中缓缓地积蓄着泪水,然后又缓缓地滑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入枕头中,快速消没,只留下一个个圆形的暗点儿,又很快的消失。
不知不觉,苏浅支着下巴在一旁看了许久,然后伸手把他的眼帘给合上了。他并没有感到什么抵抗,那双眼睛几乎在触及他的手指的时候就顺着他的力道轻轻的阖上了。
不管怎么说,醒来总是好的。
这一口气松下来,苏浅浑身的疲惫又回来了,唤来一个隐元卫关照他看顾好唐无渊,便去隔壁休息去了。
外面日暮西沉,余晖洒满了整片竹林。
不知何处的歌声传来,苏浅站着细细的听了一阵,歌词仿佛在唱:浮世万千,吾有三好。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管!我不管!这盆狗血你们接好!
最后的歌词来自暮光之城的翻译感谢大佬们的地雷,向万恶的金钱势力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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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回
等到莫雨办完事儿路经长安竹林的时候, 就见着苏浅与唐无渊坐在竹林中的亭子中, 一人抚琴,一人细听,一旁香驴轻烟袅袅,他嗅了嗅,林中除却竹子的清香外,并无其他, 也不知苏浅到底用的什么香。
亭子是新搭的, 一根根竹子搭成了一个漂亮又不失紧密的小亭, 连带着一个小走廊,一直通向苏浅的竹屋。亭下还罩着一层淡白色的薄纱,随风飘舞,煞是好看。
莫雨一看就知道是苏浅的风格, 便也不急着走,抬手打了个手势让后面的人停下,打马走向苏浅。苏浅半阖着眼, 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白得耀眼,一旁的唐无渊怔怔得望着琴, 不动不说话。苏浅见莫雨走近了,随意的拨弄了几个音节权作欢迎,蹙着眉头很是嫌弃的说:“怎得又来了?”
莫雨在马上挑眉,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满身都是一股子血腥气,气势逼人。他横在肩头的毛领子雪白, 内里衣物是暗沉的红色,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打扮,此时却仿佛一把把尖刀似地,戳得人眼睛疼。“怎么?不欢迎?”
苏浅双手摁住琴弦,还在空气中回旋的余音霎时停止。“对,特别嫌弃。”
“我特意停下来与你打招呼,你却还要嫌弃我?”莫雨手中马鞭一甩,在空中甩出一声炸响,他原本以为唐无渊会冲上来动手,结果唐无渊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还是定定的望着苏浅按在琴上的手指。他拎着马鞭抬手指了指唐无渊,胯-下马匹躁动不安的原地转了个圈,莫雨扬了扬下巴问:“他怎么了……居然给你救活了?”
“自然。”苏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端着的名士风范宣告破产,他伸出一手支着下巴,特别悠哉的超莫雨眨了眨眼睛:“要是治不好,我岂不是大大的丢人。”
“你点的是什么香?”莫雨的眼神转而看了看苏浅身边的香炉,皱着眉头道。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如狼,莫雨明知道苏浅在焚香,却闻不到任何气味,他便觉得有些古怪,转而有些在意。
苏浅用袖子扇了扇那缕白烟,小心的打开香炉盖子,之间里头是一盅清水,下面点了个小炉子,水咕咚咕咚的冒着水蒸气——苏浅眨了眨眼说:“此乃无香真水,自然无香。”
无香真水?莫雨想了想随即翻了个白眼,无香真水,都说了是真水,自然就是水啊!怪不得没有气味。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苏浅,随即一勒马缰,掉转马头:“行了,下次有空再来寻你喝酒。”说罢,扬鞭策马,连带着后头一串人呼啦啦的走了,贼像社会小青年要去寻仇的样子。
想到这里,苏浅忍不住笑出声。
唐无渊听见声响,缓缓的抬头看向苏浅,苏浅也在看他。见他有所动作,摊开一手放于他面前,柔声道:“左手。”
唐无渊听话的把左手放了上去。
苏浅轻轻捏了捏,说:“右手。”
唐无渊又把右手缓缓地放到了苏浅平摊的手掌上,左手却没有收回去,还放在苏浅的掌上,右手没有地方,只能可怜兮兮的龟缩在一侧,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看着苏浅,他的眼睛只有在看着苏浅的时候还有一些光彩,湿漉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苏浅,不放过一举一动。
“放下去吧。”苏浅仔细的看了看唐无渊,唐无渊长得不算差,不说五官多么出色,而是他哪怕现在重伤之后,眉眼之间也有一股锋锐的味道在。他不动的时候,苏浅甚至觉得他没有任何问题,他瞳色很深,几乎纯黑,他记得以前唐无渊跟着他的时候,那双冷淡的眼睛似乎天生就有些漠然的感觉,哪怕你当场殒命他的眼神都不会动一下。
但是现在这双眼睛里,除了直白的软弱的情感外,并无其他。
唐无渊把双手都缩了回去,垂在身侧,却在下一刻低头,将脸颊缓缓放置在苏浅的手掌中,试探的、轻轻地磨蹭了两下。
苏浅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人救回来了,却变成了个傻子。
说什么做什么,偶尔还会像刚刚一样做一些动作表示亲近。如果不让他亲近,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立马能掉下两滴泪来。
所幸的是基本生理需求还能自己解决,没让苏浅重头开始教。就这样一个傻子,苏浅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哪怕晚上睡觉都要窝在苏浅床边的脚踏上,搞得一群隐元卫头都大了——万一唐无渊暴起伤人,不指望苏浅自己能躲掉,这么点距离他们哪怕就在房梁上跳下来都来不及啊!零零三直接抗议得睡在了苏浅的床上,后来得到苏浅再三的保证哪怕他挂点了也是工资照发后,零零三才不甘不愿的让出了床位。
苏浅头也挺大的,其实他一开始发现唐无渊变成傻子了,心里还默默点了个赞——直接送回唐家堡完事儿,反正人也不是他弄傻的,命还是他救的,不怕唐家堡翻脸来追杀。
结果打算送回去的当天,唐无渊趁他不注意,一把抱住他的腰,死都不松手,头贴在他颈边低声呜咽着,死命得流泪,把苏浅颈侧的衣物全打湿了也不放手,苏浅哄了他许久,再三保证不送走他,他才松了手。
他忘记了怎么说话,就只好呜咽着。
简直跟养了条狗一样。
苏浅索性以此为课题研究了一下,临时抱了抱佛脚,凑了几张报告单,写了一篇论文。他想了想万一等他一回谷,先生问你这两年有修习医术吗?修习了什么呀?哦光给人治头疼发热了?……研究了什么课题呀?什么?只给人治头疼发热刀剑创伤了?那既然治多了刀剑伤口,对谷中常备的金疮药可有什么改良方案啊?……什么?没有?就九花玉露丸嚼碎了敷敷?
……
贼尴尬。
若是到时候是哪位师兄弟主考——八成是裴元,他去偷偷求裴师兄放个水,他已经预见了裴元能硬生生把一对桃花眼翻成一对死鱼眼,然后把他拖到三星望月顶楼给他一个信仰之跃的机会体验一下自由的飞翔是什么滋味儿。做完以上这一切,再在成绩册上记个下下,贿赂考官,零分滚蛋。
想到这里,苏浅默默的又埋头整理自己以前的医治过的病案,尽量让它们看上去整齐一点。
这么一理,就到了晌午时分。
唐无渊知道饿,但是不会用筷子吃饭,也不会用勺子,但是其他人来喂吧,唐无渊直接嘴都不会张开,非要苏浅一步一个命令才能把饭吃完。挣扎了两天,苏浅也懒得反抗了,直接拿着碗坐在唐无渊身边,跟哄小孩似地一口一口喂给他吃。喂他吃之前还得他自己吃完,唐无渊没见着苏浅吃着饭,他是死都不张嘴的。
零零三在一旁,蹲在椅子上扒饭,一边吃一边道:“你就这么纵着他?”
苏浅点了点头,仿若未闻的哄唐无渊:“啊——张嘴。”
唐无渊顺从的张嘴,吃下饭菜,然后咀嚼十次后咽下,眼巴巴的看着苏浅,等着他喂第二口。
苏浅用勺子舀了半勺蛋羹,凑到了唐无渊的嘴边。
零零三抬头看了看苏浅这做派,说:“得了,你这么纵着他?”
“恩。”苏浅就这么耐心的喂完了一顿,然后指使着零零三去洗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零零三把三零一号框去洗碗,低头专心给唐无渊擦脸擦手。
第一百一十二回
翌日, 苏浅起了个大早, 来此住了大半个月,看情况至少还得住上半月,各类物资都该补充一下了,他自己又在家里闲得几乎要发霉了,便打算进长安城好赶个早市。他换了一身青布衣,背着个药篓, 刚打算迈出家门, 唐无渊就站在他身侧, 一把抱着他的腰,脸死命的贴在他怀里,呜咽着不让走。
苏浅拍了拍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一起走。”
说罢, 牵着唐无渊的手一起往外走。唐无渊似乎感受出来什么一样,精神顿时就好了,乖乖的跟在苏浅旁边, 低眉顺眼的一如往昔。
从竹林去长安城的路不长,苏浅想了想, 决定还是去长安内城吧,有一些精贵的东西,长安城里怕是买不到。一开始苏浅牵着唐无渊的手,但是他也不是牵惯了的人,不知不觉的就换成了唐无渊拉着他的袖子,也不拉多, 两根修长的手指就捏那么一丁点儿袖子,可怜吧唧的。
苏浅拉过他的手放在手里把玩,他本以为如唐无渊这种唐门中人 ,一双手上定然战绩累累,结果仔细一看,唐无渊一双手堪称完美无比,无疤无茧,手指不粗不细,骨节修长,无论是握剑还是把玩暗器都很适合。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无聊到手欠,手里没什么东西可玩的,就瞄准了唐无渊的机关弩。
他摸了摸唐无渊的腰侧,唐无渊现在浑身上下穿的用的都是苏浅的,自然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他藏暗器和机关弩一类的东西,暗器可以不带,机关弩却还是给他备着了。苏浅从他腰间的锁扣里把他的机关弩给取了出来。唐无渊的机关弩是精铁所冶,但却不压手,轻盈如鸟雀,收缩状态不过半臂长,一按机簧,机关弩便能弹射至一臂长,□□还会自动放置到弦上,乌黑的□□锋锐之极,就算是三岁小童抓住了机会也能轻易射杀一头熊。
苏浅翻看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机簧,只见一把小巧的弩顿时展开,机簧声不绝于耳,不过一息,一架完整的机关弩便伏在苏浅的手臂上。苏浅瞅了瞅,然后举手将弩对准了唐无渊,冰凉的准星贴在他的额头上,开玩笑的做了一个要射击的手势。
唐无渊也不知道要躲,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那一点锋芒,仿佛痴了一般。苏浅一抬手佯作扣扳机时,他却是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睫毛颤了颤,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甚至抬高了头,将自己完完全全的紧紧的贴在了枪口上。
苏浅轻笑了一声,将弩移了开来,用机簧将其收起后,又放回了唐无渊的腰间。苏浅伸手摸了摸唐无渊的额头,眯着眼睛看那一块儿被枪口顶红了的皮肤,说:“以后看见有人要拿你的弩,记得不要让人拿……有人要将弩顶着你的头顶,记得要躲。”
唐无渊照旧没有回答,喉结滑动了34 36 页, 一下,怔怔的看着他。
苏浅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唐无渊脸上拍了两下,然后牵着他的手继续带着他往城里走。他有些后悔为何没有骑马,走过去的路还是有些长的,刚出了青竹林没多久,就遇上一个小客栈,几个差役从里头出来,吆三喝四的,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又是递包袱又是递干粮的好不容易把大爷们给哄走了这才注意到苏浅两人,连忙走上来问道:“两位客官,吃饭还是问路?”